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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郭兴这个猜测倒也算入情入理,只是冯廉也与梁京仍然是面沉似水,眼中满是悲痛之色的注视着得意洋洋的郭兴。
“怎么了?末将说的不对吗?这无论怎么想都是无稽之谈啊!冯将军您是了解我父帅的,他老人家一生用兵极为谨慎,又怎么会被人寻到半渡而击的机会呢?梁总提您也是知道的,后军之中,虽然都是负责运送粮草、搭桥修路的民夫辅兵,但平日里训练也都没少过分毫呀!如今加上父帅的五百亲卫指挥,能发挥出的战斗力绝不会弱于飞熊军!”
郭兴反驳的声音渐大,手忙脚乱的爬起身子,瞪着双眼梗着脖子,眼神中满是自信、隐约中却还带着些恳求之色……
冯廉也看着他这副神情,长叹一口气来:
“少帅请节哀。如今平北侯虽然已经壮烈殉国,但我前中二军仍然是完好无损的。大军之中不可一日无主,在陛下的圣旨到来以前,您还要暂忍丧亲之痛,承担起君侯未完成的遗愿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冯将军您是说笑的对吧!您肯定是说笑的!我现在就领兵迎接父帅回营,对!现在就去!之后我们便父子合力,一鼓作气攻下奉京!”
郭兴此时已经虎目带泪,但仍然还是做出一副‘兴冲冲’的模样,顺手拿起落在一边的将军盔,顺势便要朝营帐之外走去。
冯廉也赶忙伸手想要搂住他,却被郭兴的前冲之力生生拖出去好几步远;好在梁京见状也急忙上前,死死拉住他另外一边身子;这两位将军紧咬着牙关,谁都不肯再后退半步了。
“你们拦我干嘛!我要去见父帅!松开我!我要去找……”
郭兴用尽了浑身力气嘶吼着,身子还拼命向前撞去,沙哑的嘶吼声震得冯、梁二人耳朵嗡嗡作响,也把二位将军的眼泪也给震了下来。嘶吼了几句,郭兴已经瘫软如泥地挂在了二人身体之上,血红的双眼不停地涌出眼泪来,嘴里面还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冯廉也长叹一口气,随即便立掌一挥,敲在了郭兴的脖颈之上。在郭兴瘫软在帅榻之前,嘴上竟然还诡异地挂起了一抹甜蜜的笑容来!





马过江河 第204章 150.复仇开始
冯廉下手及有分寸,只是挥起一记手刀,准地砍在了郭兴的脖颈由侧。郭兴毕竟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少年郎,身体本就极为强劲、再加上如今正值盛年,只昏睡了不过半刻,便幽幽缓醒过来。
再次恢复知觉的郭兴,双眼无神地看着营帐尖顶。等他内心中彻底的接受了父亲战死这个噩耗之后,便缓缓地伸出一只胳膊来,胡乱地抹了抹脸。
“冯将军……传令大军立刻集结,即刻挥军南下,直取敌都奉京!”
尽管此时郭兴仍然语带哽咽,但其中寒意仍然深深地触动了在场二将。先锋大将冯廉也,此时听到郭兴这道有些逾越的军令,虽然明知不该,仍然还是双手抱拳,低声回了句‘末将领命’,便掀起帐帘,寻传令兵去了。
而留在帐中的梁京,左右为难地踌躇半晌,终于还是狠狠一咬牙,开口说道:
“少帅,末将理解您此时此刻的心情,但我等毕竟是陛下的臣子,领的也是朝廷粮饷……依末将看,进攻奉京兹事体大,我等还是应该静候陛下圣旨、遵旨而行才是。不过少帅您也别误会,无论陛下的旨意如何,只要我梁京一日没有踏上北燕国土,便一日唯少帅您马首是瞻……只是奉京城下已是深沟高垒、城防又坚实无比;而我等攻城所用器械又随着老帅……此时强行攻城确有不妥之处,还望少帅能够三思。”
其实以梁京的身份,与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来说,并不需要对这个目前只是武职校官的郭兴,如此小心翼翼;如今这样子这口气,隐约都带着点卑躬屈膝的意思了。
而梁京心中着实念着郭兴对自己一直以礼相待,加上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彼此之间也结下了不错的交情,如今他能如此对待刚历丧父之痛的郭兴,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如今的郭兴,满心都被仇恨塞得满满当当,根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是神色木然的看着梁京,冷冷地说:
“梁总提身份高贵,又是文官出身,这次攻城之事就不必参与了。此事奉京城中不过区区两万之敌,为首将领又是胆小如鼠的张黄羚;而郭某与麾下八千先锋营将士,便已足够攻破城池之用,就不劳梁总提纡尊降贵,亲冒矢石了!”
说完,郭兴爬起身来,在腰间系紧兵刃,又正了正将军盔,作势便要躲门而出。没想到梁京却突然上前伸出双手,死命地拦住他的去路,面带恳求之色、语带悲戚地说着:
“少帅就听梁某一言吧!野战与攻城不同,即便我等五万大军倾巢而出,可眼下一无攻城器械在手、二无后继之军接应补充,即便到了奉京城下,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坚实高耸的城墙往而兴叹呐!而战场之上多添梁某一具尸体,倒也不在紧要,可咱们麾下的那些同袍手足,家中妻儿老小可都还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回家团圆那!若是因为我们指挥上的错误,连累五万大军尽殁于敌都之下的话,我等三人还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见平北侯爷呢?少帅啊少帅,咱们这五万手足兄弟,可是平北侯留下来的最后一点骨血了!”
梁京这番话的确是至真至诚、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肺腑之言;而冯廉也之前心中计较也正如梁京所说。只是迫于二者身份不同,冯将军才只能缄默其口;而于梁安不是平北军出身,自然也就没了这份顾忌。
郭兴看着苦口婆心的梁京,心中也有所触动。但毕竟杀父之仇不能不报,在仇恨与现实之间的取舍,自己还真有些拿不定注意来。
“禀少帅,大军已在营帐之前集结完毕!”
冯廉也风尘仆仆的走进帅帐,只一眼便看见了帐中正在相持不下的二人,一时间也有些楞神。
看见冯廉也的尴尬之色,郭兴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嗨……如此说来,难道郭兴就无法替父报仇了?二位忧心之事,在下也并非一无所知;可如今我平北军后续部队已经全军覆没,咱们也就成为了一支深入敌后的孤军。等再过些日子,张黄羚留下的粮草消耗一空之后,咱们五万将士又当如何?岂不就成瓮中之鳖,只能任人宰割了?如此一来,还不如索性亡命一搏,兴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冯廉也一听此话,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之前担心郭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内心之中早已是翻江倒海;可万没想到,在丧父之痛的打击下,郭兴还能如此迅速地恢复理智。不过郭兴口中所说,也正是此时众人的尴尬所在。
进军之处本打算着直捣黄龙,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被这些幽北蛮子抄了后路,落到如今这个身陷险境的下场。
就在二人面临两难境地的时候,梁京却意外地开口说道:
“这奉京城嘛,咱们肯定不能硬来。一来手里没有攻城应用之物,二来蚁跗攻城的话,兵力又远远不足;可是这老侯爷的血海深仇,咱们又不能不报。否则的话,一来对不起老侯爷在天之灵,二来也会重创我平北大军的军心气势……”
“老梁你有话直说,将士们可都还在外面等着呢!”
性如烈火的冯廉也,实在听不了梁京这种说话方式,迫不及待的出言催促道;而一头乱麻的郭兴,此时也在眼睁睁地望着他。
“咳……虽然这奉京城不能打,但这关北路可是他颜家的老巢。如今看来,张黄羚与颜家父子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从奉京城这个乌龟壳中探出半个脑袋了;他既然如此,索性我们就在他们这关北老家烧杀抢掠,我倒是也想探探,这颜家父子的耐性究竟能好到什么地步!”
冯廉也一听他这个法子,先是紧皱眉头,随即又释然开来:虽然烧杀抢掠之事有违天和,但毕竟也是他们幽北人设计诱杀平北侯在先,如今两国又处于交战状态,也就顾不了那许多了。而且此时军中主将还是老侯爷的亲生之子,正在盛怒之下打算为父报仇,想来旁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郭兴虽然仍是沉默不语,冯廉也却直接拍手说到:
“这个法子好,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带着将士们……”
“冯将军慢着,梁某还没说完呢。这烧杀抢掠只是手段,却不是目的。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步而已。只需你与少帅二人,带上八千先锋营骑兵即可;与此同时,在下便带着余下的四万歩卒,暗中埋伏;倒不是梁某胆小怕事啊,而是步兵会拖累骑兵的进军速度,咱们要让他们幽北蛮子干着急!一旦颜重武那个畜生领兵回援奉京,届时梁某早已设下天罗地网,单等对方一头撞入网中;若是小儿颜昼忍不下去,派张黄羚领军出城,与颜重武两相围追堵截你们这支小股骑兵,那就更好了!只要奉京城门开上一条小小的缝隙,梁某保证,它绝对再也没有重新关闭的机会了!
梁京这番话说完,倒是让冯廉也与郭兴有些刮目相看了。在二人心中,本以为梁京是个只会攀附权贵、媚上欺下的无能鼠辈;没想到此情急之下,这位‘关系户’还会有此急智,能想出这等妙计来。
“妙!此计甚妙!咱们也来上一招‘声东击西’,无论最后自投罗网的是张黄羚,还是颜重武那个畜生,咱们都能一举扭转当前这个不利局面!”
冯廉也听了梁京之计,立刻抚掌叫好!倒不是他认为梁京之计有何等高明,只是着实不赞成强攻奉京而已。所以此时无论有什么别的路线可走,他都会拍手叫好的。
而平北军此时的当家做主之人——郭兴,在这二人的注视之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一炷香之后,冯廉也与郭兴二人披挂齐整,带着当初那八千先锋营骑兵,纵马出营了;而留在营盘之中的梁京,却没有立刻调兵遣将;他只是先回到了帅帐之中,亲笔写下了三封一模一样的书信装入信封。准备停当之后,便招来了三个心腹亲近之人:
“你们三个火速把秘奏送回燕京城,一人直奔四皇子殿下的安平王府、一人直奔王左丞相的外宅、另外一人直奔皇宫,谁去哪里你们自己商量,不要泄露半点风声;在半路之上,你们彼此间也要保持一段距离。你们切记,速度一定要快,马可以换,人却绝对不能停!”
三个随从应命而去之后,梁京便拿起桌上油灯,转身走到身后所挂的关北全图之前,神色忧虑地盘算起来。
而这冯郭所率的八千骑兵,宛如黑夜中挥动的死神镰刀一般,划过了奉京城附近的所有镇县乡村。
其实在郭兴占领飞虎军大营之后,这些村镇中居住的百姓便已经得到示警,无论有钱有势的乡绅望族,或家中还有男丁劳力的穷苦百姓,已经全部撤走了;这穷人有穷人的逃荒经验,富人有富人的亲朋好友,凡能有个落脚地方的人,此时已经都离开了。
也就是说,郭兴与冯廉也掌中屠刀所向者,皆是孤苦无依、无路可逃的老弱妇孺。
郭、冯二将兵至第一个村庄之时,郭兴初见这些惊慌失措的妇女与儿童,还颇有些不忍下手;可当他看到了一位神态年纪与平北侯颇有几分相似的老丈之时,突然心肠一狠来,舞动枪尖直奔老丈咽喉而过。
“休要怪某心狠手辣,您在天之灵有冤有仇,就全记在你们幽北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头上吧!”
郭兴在心中默默念着,既像说给这位老丈的在天之灵、又像说给心中那未曾泯灭的一丝良知……
当他拔出手中枪尖之时,老丈那温热的血液随着‘噗’的一声,无力地喷溅在了郭兴的脸上。若是换了旁人,哪怕是那些杀人如麻土匪,面对此等场景,都会略带些踌躇之色;但郭兴这一枪,却把自己渴望杀戮的阴暗面,彻底地钩了出来。
郭兴眼中闪着摄人的慌忙,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温热的血迹,随即朝着身后的前锋营将士们大喝一声:
“传某将令,屠村!无论男女老幼,一个活口都不留!”
说完,自己便拨转马头,从身边的草屋之中点燃了一枚火把举在眼前。
是的,郭兴要仔细地看看,这些幽北蛮子是如何为父亲殉葬的!




马过江河 第205章 151.郭兴之变
一夜之间,郭兴所率之兵,便在奉京城以东沿线的各个村庄镇县,上演了一出名为‘火烧连营’的大戏。随着一场又一场的大火,看着一个又一个临死前狰狞扭曲的神情,郭兴身体中流淌的满腔热血,彻底的冷了下来。
郭兴本是个饱读诗书、文武双全的帅才,平日里也是一个心思细腻,古道热肠的温润公子;可今日在杀父之仇的驱使之下,由内而外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手下每多添上一条人命,心中便多出一丝病态的满足;随着这种满足袭来的,还有着令人心慌的饥饿之感!
单单杀戮这些平民百姓,对于郭兴心中的怨与恨,已经起不到任何的缓和作用了。直到天色已经蒙蒙亮,郭兴已经领兵来到了关北与中山路交界的一道小河岸边。面对着一湾清澈的河水,郭兴这才勒停了胯下狂奔一夜的战马。
他与战马一起低下头来,痛饮河中清澈之水。水一入喉,郭兴立刻觉得全身都犹如雨润大地相仿,他竟然能清晰的体会到,那冰凉的河水流过身体的五脏六腑的感觉!而沉浸在杀戮之中的郭兴,在这一激之下也清醒了许多。
他定睛看去,水面倒影之人,脸上都是血污与烟熏的黑红色;本就不太整齐的发髻已经披散了一半,唇上更是裂开了好几道口子,虽然此时已经没有鲜血流出,但仍然可以看见皮肉翻开的血肉之色;最诡异的,则是嘴角还扯出了一抹诡异的弧度!那模样似哭似笑,自己看在眼中都觉得有些骇人。
看清楚自己的面目之后,原本就有些难受的喉咙,竟然又觉得干渴袭来。郭兴索性一头扎入了河水之中,整个人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透过水面,盯着自己未洗干净血污的双手,只觉得十分熟悉的双手在河水的折射之下有些走形,凭空生出几丝陌生之感;再回顾这一夜自己的所作所为,整个人便直愣愣的傻站齐胸深的河水当中。
“少帅,前面应该就是中山路的地界……咱们饮马之后,是直接冲入中山路腹地复仇?还是直取裴涯的中山督府军驻地?”
冯廉也本就是个老行伍,对昨夜那些事本就极为熟悉,根本没有生出郭兴那般复杂的感慨来;而己方昨夜的所作所为,虽然摆不上台面来、也算不得什么英雄所为,但两国交战,生死本就各安天命。这些幽北无辜百姓屈死己方之手不假、那自家平北侯与后军十万同袍的枉死,又要去向谁讨回呢?那些在连绵不断百年的两北战争之中,阵亡屈死的两国将士与百姓们,又要去找谁来伸冤呢?
这本就是笔糊涂账,冯廉也还是个粗人出身,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再想了。他脑子虽笨,但在心中却认定了一条:郭兴是老帅的独生之子,年少有为文武双全,他的所作所为、所想所谋,比起自己来一定是更为妥当的!自己追随郭兴,与当年追随老帅相比,并无二致。
少帅郭兴先被清凉的河水一激、如今又被他一问之下,终于回过神来。他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着正欲升起的似火骄阳,脸上的神情也回复了往日那般生动。他看着静候将令的冯廉也,抹了一把脸上还在反射着光芒的水滴摇了摇头:
“这两条路咱们都不走!这中山与东幽,本就是郭、李两家的祖业。而颜家老儿名义上虽然是幽北三路的皇帝,可实际上他能够全盘掌控的,也就只有关北这一亩三分地了;中山路裴涯虽是颜家的一条守门忠犬,可他麾下的中山督府军,可打心眼里都在怀恋旧主呢;再加上中山督府军都是郭云松亲自调教出来的老底子,个顶个的都是硬骨头,实在没理由去主动去招惹他们……”
冯廉也一听郭兴口中所言,心中立刻一喜:看来自家这位少帅,如今心绪已经平静下来!就像昨夜那般‘强攻奉京城’的‘昏令庸招’,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
“现在咱们平北军的仇敌只有两家:一,是奉京皇宫里面的父子爷俩;二,是杀害我父帅的真凶颜重武。这两家一为主犯、一为从犯,哪个都不能放过。至于大仇得报之后又当如何,自然应该静等陛下旨意到来,再遵循圣旨奉命而行才是。”
冯廉也听到郭兴这一番话,心中顿时替老帅的在天之灵感到安慰。此时少帅竟连平北军的退身之阶都已经想好,看来他定然已经恢复了往日那般的冷静与清醒。
无论郭兴出身如何,眼下毕竟只是区区一名校官,按国家法度来说,不单无法独自领兵,而且其父刚刚阵亡于疆场之上,理应上一道哀奏,自请去职扶灵回乡,丁忧守孝去了;可如今他这位校官,竟然能够驱使自己这个先锋大将,还能在一无圣旨二无信物的情况下调兵遣将。如此一来,战时自然不提,但日后若是被人抓个一差二错的,可再也没有一个平北侯,能出面保住他了;更何况即便他子承父业,真的完成了先父未竟的事业,一举复幽北三路之后,皆时天佑帝又会怎么想?这平北军究竟是姓周呢,还是姓郭?
“那咱们现在又当如何呢?”
郭兴听着冯廉也的询问,随意扯下了一大段中衣布料,几下便撕成了长条形白布,紧紧地系在了额头之上:
“不忙,大家都浴血奋战了一夜,已至人困马乏之境,断断不能久持。冯叔,先让将士们饮马起炊,填饱肚子之后,咱们便杀他一个回马枪!咱们这次便要把关北路搅它一个天翻地覆。我倒是想看看,在我们把关北全境都变成人间炼狱以前,他颜家父子到底是着急还是不着急;他颜重武到底是回援还是不回援!”
郭兴与冯廉也这么大的动作,早在第一时间便已经传到了颜昼的耳朵里。而自他得到了这个梦寐以求的监国之职后,还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全赖颜重武得到的那场蒲河大捷,最近颜昼才能好好休息一番。
可他万没想到,郭兴的报复会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的是,他的报复方式会如此决然,如此残忍!
颜昼自幼便生长于深宫内院,过的也是众星捧月的舒坦日子;即便成年之后,经他那个‘不太靠谱’的老爹亲手调教,但是也没见过如此惨烈的阵仗!当然了,这也不能怪宣德帝颜狩教子之时有所藏私。毕竟他颜狩若是能承受这等棘手之局,也绝不会轮到他一个太子来监国了!
若然说耍起那些暗中构陷、朝堂倾轧,或是集团党争等等小手腕来,颜家父子可谓是驾轻就熟的老行家了。虽然手头的能力未见得如何高明,但好歹也落了个经验丰富啊!可眼下倒好,郭兴这个愣头青,既不宣战也不谴责,面对杀父之仇,连自家的皇命都不等,便直接在自家门口烧杀抢掠起来!
这整整一夜,自己便被接踵而至的战报搅的心烦意乱,直至天亮以前,竖子郭兴已经来到了中山路边境。
“娘的,这群畜生可算是走远了!中山路还有裴涯所率六万兵,眼下我们与漠北蛮子的关系还算平稳,现在就立即下旨,令裴涯领军前去肃清敌寇!哈~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神衰弱的颜昼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的说着。随即手中提起了一只笔,又扯来了一卷自己‘心爱’的黄绫圣旨,填饱了墨刚准备亲自落笔,却被门外高喊回事的总管李清打断。
“李总管啊!稀客稀客!有什么话进来说,我父皇身体如何了?”
颜昼一见李清的身影,立刻放下掌中之笔迎上前去。在他心中,这位李总管在自己登基之后虽然毫无用处,但眼下可是实打实的四品内廷总管,还是父皇最喜爱的贴心人;再加上最近陆向寅称病,这皇宫之中的大小俗事,可全都归他一手调配了。
最重要的,则是他如今正伺候那位‘重病卧床’的宣德帝,保不齐在什么时候,自己还有可能用到他呢!
李清见颜昼起身相应,连忙先侧了侧身子,表示不敢生受皇子相迎的礼遇,随即便双膝一弯,跪倒在地面之上。
“启禀太子殿下,方才宗族府宗正——颜久宁去求见陛下,幸好被奴才及时拦在门外。颜宗正说,竖子郭兴所率骑兵,在我关北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此时我关北东面的土地上,已经血流成河伏尸千里了;敌军所过之处,无论男女老幼皆成为刀下亡魂……”
“李总管无需多言,此事本王已经知晓,刚才正准备拟一道旨意,令中山总督裴涯率领六万督府军,南下杀敌呢!您瞧,本王刚准备亲笔手拟旨意,您这就来了……”
颜昼听到此事,心中已是极为不耐烦,但脸上仍然还是笑吟吟的把身子一让,引着李清的目光直到书案上摆的那道黄绫圣旨之上。
李登只用余光夹了一眼那道圣旨,心中便立即一片冰冷。他低下头来,语气干巴巴地说:
“回太子殿下,颜宗正说今日清晨之际,敌军只是在魏家村(关北与中山交界的村落)附近徘徊,没想到他们只是歇息片刻,便调转马头,沿关北路南线往回杀来。若他们此行所图奉京城的话,便一定会路过龙兴县。届时………”
这龙兴县,原本的名字叫颜家沟。乃是颜家祖上龙兴之地,更是幽北三路的皇家陵园。
而如今幽北三路,与北燕的这位平北军少帅,说是有着‘互掘祖坟’的交情,也绝不为过。
“嘶……要不然让张黄……算了,本王即刻给颜重武下旨,他不是已经在回援的半路上了吗?告诉他无需入京,直接率军赶往龙兴县,截杀贼军!”




马过江河 第206章 152.沈归还巢
沈归近日来都忙于往返关北、中山两路之间,日夜伏在马背上狂奔,屁股与大腿根早已被马鞍子磨得血肉模糊。尽管连中衣都被血脓紧紧地黏在伤口之上,他也只能紧咬牙关、继续忍受着颠簸之苦。他之所以会如此拼命赶路,皆因为这一场大戏从头到尾,都是由他亲手导演的;而此局之中的紧要所在,也就只有他自己才最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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