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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无论是这几日出尽了风头的颜重武,还是面对‘交易’至今悬而未决的裴涯,哪怕是身在局中的郭兴,都如同盲人摸象一般,只明白自己眼前之事、却根本看不清局中全貌。而颜重武与沈归,还算是彼此脾气相投的义气之交,面对沈归献计献策也不疑有它,直接按部就班地应命行事;大帅和‘军师’勠力同心,再加上飞熊军将士抵死效命、这才能在蒲河岸边,打出了那场震惊华禹大陆的胜仗来;
而裴涯面对沈归提出的那场近乎于‘谋反’般的交易,一时间也没吐口,只是说自己需要些时间来考虑一下:若是日后自己真的伏兵于双山城,便代表已经接受了‘二皇子’递来的橄榄枝;如若自己按兵不动,也算是忠于陛下的表现,还望沈归与二皇子能够理解。
而郭兴领兵杀到颜家沟之时,沈归也恰好回到了奉京城下。他用一道来自李登之手的‘太子腰牌’,顺利叫开城门之后,便把马匹往城南骡马市里、一个脸扣草帽正在打盹的中年男人身边一拴,一步三摇地走向了丞相府方向。
相府匾额之下的长条凳上,此时正坐着两个叼着烟袋托着茶壶之人。这二位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正是丞相府大管家李福、与北泉茶社的‘东家’单清泉。
沈归离着老远,便看见二人颇为悠闲的身影。他龇牙咧嘴地拽开了屁股上被血痂黏住的中衣,笑呵呵地嚷着:
“哎呦?老两口儿在这晒太阳呢?”
这句略带恶毒的问好传过去,单清泉还没往心里去,反而管家李福‘蹭’的一声站起身来。
李福是个矮胖身材,此时站起身来也就比正在坐着的单清泉,仅仅高出一个脑袋。这小胖老头斜着眼睛瞪着沈归,嘴里还不阴不阳的说着:
“我瞧瞧这是谁啊?呦……原来是沈少爷!怎么着?来闯我们丞相府的空门了?”
单清泉一听李福的语气不善便咂了咂嘴,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嘿,这老头不光脾气见长,最近不知从哪又学回来了这记仇的毛病,还真就是个老小孩!
李福这副古怪的口气,把沈归听也是的一怔,随即转念一想,便轻笑出声:
“呵呵,之前算是沈某失言了!李管家可正值盛年,那真是身手敏捷、老当益壮啊!有您坐镇相府,我那未来的丈人公定然可保无虞!”
沈归说着便疾步上前,伸手想要搀着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没想到他这双手刚刚伸到李福的臂弯之处,便被李福身形轻轻一晃,震开了老远:
“你瞧你这一头一脸的,都是土,脏了吧唧的爪子别摸我啊!姓沈的小子,老夫倒是想问问你,你满口‘丈人公丈人公’的叫着,我们家大小姐呢?你把老单三言两语打发回来,此时却把我们家小姐一个人丢在了战火纷飞的边疆之地?我说姓沈呀姓沈的,我们家小姐那可是金枝玉叶,自幼便被阖府上下之人捧在手心里护着,哪过的了那种苦日子!你现在就跟我说,她人在何方、安全与否?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就算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定会灭你沈府上下满门!别瞧你家里有一个……”
“哎呦您这可冤枉死我了!我离开锦城之前,已经让几个手脚利落的兄弟,暗中护送她回大荒城了!您瞧眼下这兵荒马乱的,整个关北东路都被郭兴烧成一片火海了,她就算回了奉京城,也安全不到哪去呀!今日沈某也是刚刚从青山城赶回来的,而中山督府军的战力究竟几何,沈某也比他裴涯更有发言权吧?所以呢,这才会让十几个兄弟保着李大小姐,回你们老家大荒城去避一避祸!您老就别操心了……”
沈归知道李福是一位忠心义仆,也一改往日里的飞扬跋扈,反而在言语间自持后辈身份,小心翼翼地安抚起来。与此同时,刚才被李福震开的双手,却再次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缠了上去,再次掺起了李福的胳膊……
“嗨?老单你可真敢说啊!你不是说这小子手头功夫稀松平常吗?单就他这截气的手法,也比你强出好几头去!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是个高手!来来来,跟老夫搭一把手,我倒是也想让你看个清楚,这丞相府的大门,到底空是不空!”
他这话音刚落,四只胳膊便纠缠在了一起!几个起落之后,单清泉便已经站起身子来,一手按着一个,嘴里连声劝慰道:
“二位二位!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搭手过招也不急在一时!我说老李你也是的,年轻之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老了老了怎么又生出这么大的火气来呢?沈归你赶紧入府,相爷此时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大小姐的厢房,这倔老头我先帮你拦了……”
单清泉嘴里说着,一边用眼神把沈归往院中领。沈归也双手抱圆,把李福裹缠自己双臂的绵软内息轻轻向外一震,身子顺势一矮,‘嗖’的一声蹿进府中老远。临走之前,还回头朝李福喊了一句:
“我说李叔儿,以您这手活来看,也的确算不得是空门!再不济,也能算成一个‘半掩门’(个体户风月女子)啊!回见了您!”
沈归头也没回地喊完了这句下流话,紧接着身形又是一矮,躲开了李福丢过来的一只上等手工布鞋,之后便急忙跑向书房去了。
此时的相府书房之中,除了正在负手望景、若有所思的李登之外,还有一位正在拨着算盘,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万长宁。
直到他与沈归已经隔窗对视半天,丞相大人这才回过神来。先是一脸疑惑之色,随即又变为释然与隐隐的担忧。
“回来了?事都办妥了吗?”
沈归一转身路过窗台,走到了书房之中,看了一眼正在算账的万长宁,也没着急回答问题。反而是大大咧咧的往李登的椅子上一躺,用下巴点了点万长宁的方向,大大咧咧的问着:
“这人可靠吗?”
他这一句话顿时把万长宁给恶心着了。尽管沈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已有所耳闻,但面对面的交往还是头一回。没想到彼此之间连点像样的寒暄都没有,人家便向外赶自己了!
“恩相既然有客,那么在下先行告退……”
万长宁不是颜青鸿那种二愣子,怎么说也是读书人出身,做不出那等‘掀桌对骂‘,有辱斯文之事来。话才一说完,他便开始拾散落在桌上的账簿与算畴,作势准备出门。
“不碍的,士安不是外人,没必要避讳。沈归有话直说便是。”
李登连忙摆手,又上前两步伸手想要按下正欲起身的万长宁。没想到万长宁却身形一侧,朝着丞相微微行礼,又白了沈归一眼,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了。
沈归看都没看离去的万长宁,只是拿起桌上的茶碗来,吸了一个滋滋作响;喝完了还‘呸、呸’地吐出了两叶茶来,嘴里面嚷着:
“这茶可有点凉啊!”
李登看着他这副不成体统的惫懒模样,就势坐在了万长宁的椅子上,紧皱双眉不咸不淡的说:
“那是老夫的茶!凉啊?那沈少爷也凑合着喝吧!”
就在翁婿二人斗嘴的时候,气鼓鼓的管家李福,带着一个小厮走进门来。他一摆手,小厮便把托盘之上的茶点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的退出了门外;而李福也从手中掏出一只瓷瓶来,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并且恶狠狠地对沈归说:
“脱裤子!”
沈归闻言立刻大惊失色,扭头看向吹着热茶的丈人公说到:
“我说丞相大人啊,您府上这都是什么规矩啊?进门先脱裤子?按说沈某这可还没‘过门’,不该对您府上家事指指点点的;但为了您东幽李家的名声,以后也别让单清泉再登您家的门了!”
李福听了他这番话刚想动手,转念一想又停住了动作。只是嘴上冷冷的说:
“天气渐暖,你下身的伤若是再不上药,得生生烂的见了骨头!”
一直都心平气和的李登,一听沈归‘下身受伤’立刻神色大惊,一个箭步窜了上去,连拽带拉的把他摁在了身后的案榻之上。
两个老头就这样一起下手,把沈归给扒了个一丝不挂。





马过江河 第207章 153.面见岳父
上完了药的沈归,此时脸带屈辱之色地站在了李登面前,再不复方才那份志得意满油腔滑调。李登看着沈归现在这个模样,往日那张冷冰冰的老脸,此时也乐出了一朵花来。
“行了别琢磨了,都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手放下,痒也不能挠!”李登出言训斥,沈归也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说回正事吧。记得之前你与我说,等你再回到奉京之后,这场战争便已经提前结束了!当时你小子是这么说的没错吧?可是如今你看看,这关北东路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凡是没有坚实城防的村镇县乡,无一例外的都被郭兴那个狗崽子给付之一炬了!你别跟我说,此等祸事是你之前也没有料到的!你既然能做出这等引狼入室的安排,对于善后事宜自然也要……”
“我说丞相大人,您这可就冤枉我了!”李登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沈归出言打断道: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事先如何谋划,我也算不准一个素未谋面的郭兴,面对父亲阵亡之后会采取怎样的报复行为啊!今天我就跟您老人家交个实底,我原本以为,那些漠北人见到郭兴之前的‘光辉战绩’,会耐不住性子,明暗地掺和进来一脚,想要从这塘浑水里也摸出一条大鱼来。而我也与颜重武事先有约,只等漠北人有所动作,便给郭孝与他麾下的十万大军暗中放开一道口子,任凭他们突围而去。您来看……”
沈归说着,翻开了书案之上的一卷羊皮,指着地图上的蒲河周围对李登说:
“您瞧,当时我与颜帅二人,正于蒲河的东西两岸合围郭孝所部,他若是率军顺蒲河岸边向南突围,便会更加深入我军腹地;他所率之军除了五百亲卫有战马代步以外,余者可全都是只凭着两条腿来赶路的辅兵民夫,根本就逃不出我们五千骑兵的手掌心;届时,他们也只有向蒲河北岸突围一条路可走了;因为蒲河以北不但距离飞虎军大营中的郭兴所部更近一些,而且那里地势崎岖、沿途小路与丛林众多,不利于骑兵衔尾追杀;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会迎面撞上想来浑水摸鱼的漠北骑兵……如此一来,郭孝便会‘意外’地死于漠北人之手;再不济,也能在北燕人与郭兴心中,都留下一个疑团来!”
在沈归的介绍之下,李登仔细地查看着地图上标识的山川河流与地貌边境,之后在自己思索之下也是连连点头。若真如沈归所想,这郭孝只要一死,无论郭兴是如何认为的,那漠北与北燕那份名义上的联盟,都肯定土崩瓦解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漠北人是看穿了沈归的小算盘,还是真的为了‘信守约定’而两不相帮,如今自己都落得个功亏一篑。而平北侯郭孝死于颜重武之手,虽然能稳定幽北民心、振奋军中士气,但面对郭孝此时的疯狂报复,幽北也只能生受其害了。
“哎……智者千虑而必有一失!这些漠北蛮子果然不能喂得太饱,得了些腐坏陈粮,竟然连祖宗传下来的进取之心都抛之脑后了……”此时李登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竟开始为漠北人的‘实在’唉声叹气起来。
“那现在这副局面,你又打算如何拾呢?如今这郭孝可是调转马头,已经杀到颜家沟去了!也不知这颜家的祖坟,还保不保的住!”
“嗨,您多虑了!我沈归区区一介白丁,这种国家大事哪里轮得到我来操心呢?能帮他们颜家父子拾掉平北侯,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之后他们怎么场,与我又有何关系呢?”
李登看着沈归懒懒散散的样子,虽然知道他说的不是心里话,但还是眉头紧皱地说道:
“可那些死于敌人之手的老弱妇孺又当如何?他们可都是我幽北三路的无辜百姓啊!莫非就任由竖子郭兴这样肆意屠戮吗?”
“我的丞相大人哎,我这有句话,您还别不爱听!如今关北一路如何水深火热,其实与你我二人都没有多大干系!我们郭、李两家的祖业,也从未遭受战火摧残呀!而关北路之所以会有此这一劫,本就是小儿颜昼……别打别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总行了吧!本就是太子殿下他自己招惹而来的祸事!自己引的天雷自己去扛,我沈归没拿他颜家那份俸禄,也犯不上替他们操这份心!”
听了沈归这番话,李登却想起了另外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来。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询问沈归的意见:
“说来也怪,你说这郭兴怎么就在中山路的边上绕了一圈,又调转马头杀回来了呢?不过我跟你说啊沈归,他郭兴怎么想我管不着,但你可别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中山督府军与我李家那些族兵,战斗力究竟几何你自己可得心里有数!若是关北路一旦彻底陷落敌手,那么郭、李两家也就与风中败絮,待宰羔羊那般,别无二致了!”
李登虽然一生从未领兵征战沙场,但他对于地缘政治、以及时局的判断上,可都是实打实的行家里手!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幽北大管家’做下来,对于关北一路也有了极为深厚的感情,心中实在无法割舍下正在饱受战火摧残的幽北百姓了。
“我的爹哎,您就放心吧!我既然敢把他郭兴放进自家院子,自然就有把握,不会让再他活着出去!颜重武与裴涯很快就会给他迎头一击,届时……”
“等会等会,给我把话说明白了,他裴涯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李登一听到裴涯的名字,心中顿时一惊!那裴涯可是实打实的天子门生,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刻着宣德帝颜狩的烙印!眼下时局动荡自不必多想,但等到战事平息之后,沈归越俎代庖向裴涯下令这事儿,可就说不定会变成一把怎样的杀人钢刀了!
而自己这位未来女婿,虽然人有人才文有文采,手底下的功夫也愈发出色,但对于朝堂之上那些暗中的刀光剑影,他的这些手段可都毫无用武之地的!似他这般的青年才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几个来;但时至今日,幽北的朝堂之上,仍然还只有那些翻来覆去看腻了的老面孔们!而这一切,自己已经冷眼旁观了几十年,早已是烂熟于心了!
“唔……”
如今沈归也自觉有些失言。毕竟此时他与裴涯的交易还未有定论,实在不该对旁人提起。但此时话已出口,也就没有再吞回去的机会了……
“算了!早晚您也得知道,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说了吧,我打算把颜老二推到台面上去!”
这话一出口,沈归本来还硬着头皮,等着挨李登的训斥,没想到书房之中却陷入了一片沉默。良久之后,一直没等到雷声的沈归还是按耐不住性子,率先开口问道:
“……怎么着您倒是回个话啊!”
李登一抬眼皮,一脸左右为难之色的问他:
“你这是冲着太子去的?还是……?”
“那还不都一样吗?”
“颜青鸿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孩子……”
李登这‘客气话’一出口,沈归却先愣住了!他本以为就颜青鸿那狼藉的名声,跟谁说这事,都难会招致一片嗤笑之声。可自己这位未来的丈人公,毕竟身为幽北文官之首,如今听到自己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反而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您听清楚咯!我说的是二皇子颜青鸿,不是颜重武……”
“知道,我说的也是他,前些日子在北兰宫浴火救母的那位二皇子……不过老夫可得提醒你一句,无论你和裴涯说了什么,当然我也不想知道;但是裴涯可是陛下最为亲近之人,无论你想与他谈什么‘生意’,首先都要牢牢记住这一层关系!”
沈归听了他这话也若有所思,但转念一想,也就踏实下来了。
“放心,我有把握,可以在裴涯有所异动之前便结果了他的性命。”
“之前你还说有把握,让郭孝死在漠北人手里呢!”
沈归被李登一句话给堵到了嗓子眼,直愣愣的僵在当场,找不到一个台阶来。而李登看着他这副模样,也是哈哈一乐,换上一副悠然的神态来,走去过拍了拍他的肩膀:
“公事说完了,咱们再谈谈家事?你刚才一口一个爹的叫着,到底什么时候才和乐安完婚啊?我还告诉你小子,乐安的年纪可已经不算小了,再让她这么干等下去,我这个当爹的可饶不了你小子!”
沈归一听这事,一颗头立刻变成两个大。他原本是很喜欢李乐安的,可自从家中长辈参与到此事当中之后,这位李大小姐仿佛就变了个人一般,再不复初见之时的泼辣与独立,反而与华禹大陆的寻常大家闺秀一般,温婉贤淑、羞涩识理。
当然,这变化本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沈归之所以会喜欢李乐安,便是能在她身上,感受到‘家乡女子’那般的熟悉之感。
当时的沈归,也是在这近似于‘思乡之情’的折射之下,才会被李乐安那副独立自主的泼辣劲儿所深深吸引的。
“她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等成亲之后,这家里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啊?”‘受虐狂’沈归身陷于这样的苦恼之中。




马过江河 第208章 154.旧友相见
离开了丞相府,沈归没有着急回河中大街的宅院。反而是奔着巴格留下的那所宅院——也就是如今的萨满教总坛方向而去。此时此刻,萨满教的代萨满何文道早已不在奉京城中,而这总坛的大门也自然落着一把大大的铜锁;从铜锁之上的斑斑锈迹便已知分晓——这间宅门定然已许久未曾住过人了。
沈归没有轻举妄动,先是小心翼翼地捋顺着院墙摸了一圈,没发现有任何痕迹暗号之后,这才身形一纵,翻身落了萨满教总坛的小院之中。可他的身形还没彻底站稳,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
此时萨满教总坛的小院之中,站着一位看起来颇有些脸熟的俏丽女子,嘴里还正在哼着小曲,往一具苍鹰神像的翅膀上晾晒着刚刚浆洗过的衣物。此时闻声回望,见有一位不速之客自然大惊失色,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沈归。
就在二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由打后院柴房方向,传来了一道瓮声瓮气的男子叫嚷之声:“各位都把手里的活先放放啊,开饭喽!”
这道声音刚落,便由打小院之中的各各房间,呼啦啦地走出了好几条汉子来。沈归本以为今时今日的萨满教总坛,定是个空空如也的破落院子;可万没想到,如今这间院中的生活气息,竟然会如此浓郁。就在十几个人面面相觑许久之后,‘不速之客’沈归这才挠了挠头,面带无辜之色地说:
“哎呦,赶上饭点儿了?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哥几个吃着,我就先回去了,咱们回见……不用送不用送,赶紧吃饭去吧,谁送我我跟谁急啊!”
沈归梗着脖子硬着头皮,一脸认真地往大门口走去。走到近前用力拽了两下大门,毫无意外的,没拽开!他这才想起方才大门之上挂着的那道青铜大锁,随即一拍额头,转过头来讪讪一笑:
“我要说我就是个过路的,你们能信么?”
“沈归!”
还是这个晾衣服的女子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喊出这‘过路之人’的名字来。她这‘沈归’二字才一出唇,院里立刻乱了起来。
有回屋抄家伙的、还有跑到后院喊人的、还有几位不言不语,但是身形却飞速移动,守住了院中各个‘紧要隘口’。别看这些人形形色色,穿着打扮也带着些穷酸气,但从面临‘危险’所采取的应变策略来看,还真算有那么几分专业性来!
沈归最近忙的是头昏脑涨,如今眼看着这些颇为眼熟之人,一时间也想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如今对方已经准确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却仍然没想起这些人的具体来路……
正在沈归为了‘健忘症’而绞尽脑汁、尽思量之时,由打正房之中走出了一位身形健硕的红脸汉子,腰中还有一条钢打造的链子鞭,此时权当腰带一般用着,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自己身上。此人一见沈归便是呵呵一笑,伸手解下腰间兵刃,随着‘哗啦啦’一声抖散开来:
“我还以为是霓虹认错了人,没想到还真是你这个手下败将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说到这里,烈炎手中链子鞭刚欲甩出,立刻又手忙脚乱地强行回了力道。他四下看了看,又一个纵身上了房顶,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之下,语带疑惑地问了沈归一句:
“上回那个算命老头呢?”
沈归听到他这个问题,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别看这十几个人的脑子好像都不太正常,但好歹既能记着吃,也能记着打!未曾动手之前,还记得得先问清楚,刘半仙那个天灵脉者在不在周围;说他们是怂也好,说他们君子不吃眼前亏也罢,总之这些人,与巴格那般被‘鬼神学说’蛀坏了脑子的耿直神棍,还是有很大分别的。
是的,院中这十三个人,正是当今萨满教的全部武装力量——十三萨满卫!
恍然大悟的沈归摊了摊手,看着一脸警惕,脚踩房瓦正环顾四周的烈炎,笑嘻嘻的说:
“没别人了,就我一个!想怎么着你划出道来吧!不过我可事先说明啊,既然你们兄弟是十三萨满卫出身,那如今可已经全都归我沈归调遣了!”
“凭什么要听你这小子的吩咐啊!别瞧你有一个天灵脉武者当后盾,我们众家兄弟,可也不是吃干饭的!”霓虹一脸戒备地说着,手上也挂好了最后一件衣服……
“想吃干饭也没有,棒子面窝头,爱吃不吃。都多少天没见过银子了,我这巧妇也难为……这人又是谁啊?我告诉你们啊,粮食早就不够了,可不兴随便请客啊!”
喊了三声开饭也没见人来的‘厨师铁山’,终于还是从后院走了出来。一边嚷着还一边解着腰上的围裙。等他发现不对再定睛一看,院中那片‘剑拔弩张’的场景便映入了眼帘之中。
烈炎等了半天也没发现有刘半仙的身影,自己便一个矮身跳下了房顶,手中链子鞭痛痛快快地耍出几个花来,满面横勇桀骜地指向沈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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