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骨科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帕罗西汀的小说
直到进入小舅舅的家里,妈妈扫视一圈,才看了他们一眼,说她去卧室的衣柜那里看看。
方继亭提出他负责去客厅和yan台整理,方宁则跟着妈妈一起进了卧室,收拾写字台。
独居单身男人的家里,似乎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小舅舅的写字台里不像她的一样摆着各种本子、饰品、贴纸等零碎的小玩意。中间的ch0u屉里只有一支手电筒和几根笔。ch0u屉左边的柜门里是一个小型工具箱,有诸如锤头、十字锥、一字锥等家庭必备工具。工具箱旁边还散落着几盒药,也无非就是常见的感冒药和消化药。
右侧的柜子里稍微乱些,一打开门就有一张叠得不太整齐的报纸掉了出来。方宁先清出这堆报纸,发现里面还摞着几叠杂志。
方宁伸胳膊探头把那几叠杂志从深处搬出来,才发现其中有一本并不是杂志,而是一份1991年的高考填报指南。扉页上用蓝黑se墨水写着的也并非是陈知骐的名字,而是一个叫“张家栋”的男生。
她疑惑地翻了一下,发现某一页里夹着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沪城的一所名校j大的标志x建筑物——国立柱。她翻到背面,上面密密麻麻、工工整整地写满了字。
“陈知骐同学:
你近来还好吗?
你的来信我已收到,很抱歉因学业繁忙未能及时回复。建筑系总是这样,每日都要画图纸,总也画不完,甚至较高三时更为繁重——这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建设。考完最后一个科目,我终于有时间坐在书桌前给你写回信,请千万勿怪。
有关你的迷茫,困惑,我都已知悉,并希望能够让你知晓,这一些全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几年前的我,也正和你一样,坐在唐市五中的教室里,憧憬未来,又害怕未来。
能考取j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你现在开始有了志向,有了目标,这就很好。以你的成绩,在我看来也是大有希望,请继续持之以恒地努力。
周总理曾言:“面壁十年图破壁“,这句话曾给予我很大的激励,今天我把这句话,连同这张明信片一起送给你,只要有”面壁十年“的jing神,又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呢?
陈知骐同学,请继续努力。希望能在不远的几年后在校园里见到你,届时一定请你吃饭。
祝学业进步!
j大1991级建筑系张家栋。“
字迹因为年代久远,已经不太清晰了。方宁费力读完,脑中嗡嗡作响,无数的线索嘶喊,挪移着,在飞速且剧烈的碰撞后终于拼接成一条长长的轨道,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一直连接到今天,岁月的回声轰然驶来。
一切不合理都变得合理,某种令她无b震撼的解释呼之yu出。
原来,小舅舅骗过了所有人,并且一骗就是这么多年。他十五岁时就有了坚定的志向,十七八岁时学过的知识点,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样清楚。所以,他怎么可能讨厌学习呢,他分明b谁都渴望读书。
方宁在那一刻忽然很慌张,她脑子里太乱了,很多东西都还尚在整理,但她当下的直觉是,她得把这张明信片藏起来,绝对不能让妈妈看到——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看到,不然妈妈一定会崩溃。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m0到身上的口袋,手肘就好像杵到了什么。一回身,发现妈妈已经在她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
妈妈那样安静,就连呼x1声都听不到。
陈婉琴沉默地伸出手,方宁没办法,只能把明信片递到了她手里。
妈妈低头一直盯着明信片上的字,像是不认识一样,目光再没能从那上面移开。方宁屏住呼x1,担忧地看着她,以为她会像小舅舅出事那天一样撕心裂肺地尖叫、嚎啕大哭,甚至晕过去。
可是她整个人似冻住了一般,什么表情都没有。
就好像,她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那张明信片x1食g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婉琴终于把明信片收到了包里,继续一言不发地去收拾东西,收拾完后带着两个孩子回星海湾。
她好像很坚强,可方宁却隐隐觉得,妈妈这种状态,甚至b几天前还要可怕。
苦夏(骨科H) ca91棉花糖
那天晚上,方宁t内积累已久的暑气终于开始铺天盖地地反噬。
头晕,x闷,低热,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这一年的苦夏,终究还是如期而至。
她在床上躺了快两天,一直到小舅舅过了头七,才渐渐好起来。
方行健的工作不能再耽搁了。陈婉琴就让他把两个孩子都带回燕城,自己则又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说要在唐市在待一段时间照顾爸爸。
于是7月28日,方行健开车带着方宁和方继亭回到了燕城的家。
不仅是陈婉琴,方宁也特别不对劲。方继亭虽然也难掩悲伤,但他的状态总不至于差到让人一看就很担心的地步。
而方宁却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推门进去时总是看到她在怔怔地出神。如果问她问题,她也会回答,但却不会主动发起任何谈话,像一块腐烂而失去弹x的橡皮泥。
她的手机微信也有很多天没看过了。
她不敢打开。每次看到红se的消息提示,她总会抖一下——即使理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她的身t却还觉得这消息会是小舅舅发来的。
爸爸对她说,宁宁,没关系的,你可以哭出来。
可方宁却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非得让她哭出来呢。她明明就一点流泪的yuwang都没有。
一周的被迫休假之后,就是连着几天的加班。方行健实在不放心自己nv儿就这样整日在自己的房间里枯坐,于是交待方继亭以“购买开学必需品”为由,每天拉着她出去转一转。
第一天,方继亭带着她去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必备电子产品。
第二天,他带她去办银行卡、买床上用品。
第三天,带她去照一寸照片。
……
方宁很乖,每次方继亭说要出门时,她都点头答应,然后顺从地开始换衣服。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她都一句也没有提到过和小舅舅有关的事。
方继亭便也不提。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她拉了拉哥哥的袖子。
“哥哥,对不起,我让你和爸爸担心了……“
方继亭的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抚过:“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坚强了,不用强求自己什么。“
到了第七天,东西买得差不多,妈妈也终于回家了,开始逐渐恢复工作。
然而方家的氛围并未因为陈婉琴的回归而有所好转,那种压抑的气氛逐渐累积,有如具象化的,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蒸汽云。
陈婉琴就好像丢了魂魄一样,眼窝凹陷进去,眼睛似劣质的玻璃球一般完全没有了光泽。
方行健也开始变得y沉,话越来越少,只是每天沉默地在书房敲键盘。偶尔键盘声停下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坐在窗边,像一具无机质的雕塑。
又过了几天,开学用品终于买无可买,甚至打包都已经打了一半。
方行健再也不能以此为理由把两个孩子给打发出去了,只得找一些新的理由,b如——
“你们别在家里闷着,去附近的公园转转,多运动一会儿再回来。”
方宁跟着哥哥出门,这时已近h昏,天边的一片片不规则的云被染成或浅或淡的橙se,中间有一道略深些的赤se长云,稍显突兀地将两边的橙se划开。天幕之下耸立着几根电线杆,松弛的电线交错着,将城市分割成一个巨大的拼图。
电线杆上,几只麻雀恰好落在那条赤se的云下面。它们抬着头叽叽喳喳,引吭高歌,尖锐的鸟喙指向天空。由下而上仰视,让人生出一种它们在啄食那道云的错觉,又好像啄食的并不是云,而是一道伤口。
他们走进公园,入口处的长椅上落了一只毛se斑驳的老猫。他们一接近,猫就竖着尾巴溜走了。
顺着猫的方向看去,十几米之外停着一辆小推车。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在那里欢闹着排队,伸手接过一根根棉花糖。这棉花糖有些特别之处,不是方宁小时候常见的雪白se,而是七彩的,像是披上了彩虹的外衣,很是新奇。
方继亭问:“想不想吃?我去给你买一根吧,我们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棉花糖,对不对?”
方宁缓慢地点点头,于是方继亭三两步跑过去给她买。
她看着哥哥夕yan之下的背影向棉花糖车的方向去了,他站在一群小朋友之中,像是有两个小孩叠起来那么高。
其实方宁根本就没有胃口。这些天她依旧吃不下什么饭,也打不起jing神来去做事。可是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她会让所有人担心的。于是她开始试着去伪装,让溃烂成为一个人的事情,不让别人为她的情绪买单。
这时,头顶的广播忽然传来一个nv歌手的y唱。她在二十几年后的夏天唱着冬天。
“你和春天一样来得迟,
身上挂着一把明媚的钥匙。
你要等雪花把头发淋sh,
你要做一个晴朗的人。
……
苦夏(骨科H) ca92年年苦夏
“你说山会拉着你回家,
他会让你不再害怕天涯。
他会陪你看满天红的霞,
看你像花一样长大。
……“
这首歌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不久前似乎才刚刚听过。
可是,是在哪里听到的呢?为什么忽然想不起这首歌的名字了?
方宁试图去回忆,即使回忆使她疼痛,但她总觉得她非要想起来不可,她应该记得的。
不远处,方继亭已经买到棉花糖,转身向她走来,披着一道眩目的晚霞。歌曲也在这时候渐渐迈入ga0cha0。
“为什么天上有月亮,
为什么地上有远方。
为什么眼睛有泪光,
看得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
……“
白茫茫的是什么呢,是一片无际的雪原。穿黑se大衣的nv孩子,岩井俊二的《情书》,北海道,签名……
“小舅舅,你是什么时候看的?小舅舅,小舅舅?”
“1995年,1995年冬天。”
言犹在耳。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竟然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小舅舅。
在间奏时,广播里传来播音员朗读的歌曲介绍。
“……这首歌后收录于nv歌手筠子的专辑《春分.立秋.冬至》,她不曾唱过夏天,她本人也在2000年夏末选择离开这个世界。这朵璀璨的音乐之花在最为绚丽的时刻凋谢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无b遗憾的巧合……或许对于筠子来说,盛夏虽然绚烂,可已不再是成长的季节。”
这首《冬至》多么像一句谶言,一个悲伤的隐喻。
没有夏天了,他选择提前结束这个夏天,徒留至亲的人们在盛夏漫长的余烬里煎熬。
今年结束,还有明年,后年。只要还活着,就总也躲不开。
年年苦夏。
啪嗒,啪嗒,有温热的水珠滴下来,洇sh了裙子。方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跌坐在长椅上,泪越流越多,像是要把这些天积攒下来的泪全都流g,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哭声太过伤心,太过绝望。几个路过的人看了她一眼,但都犹豫着没有上前。
方继亭手里举着彩虹se的棉花糖惊愕地奔向她。
“宁宁,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方宁摇头,她想说没有。可是一开口,喉咙就好像被梗住了,只能发出无助的ch0u泣声。大颗的眼泪砸到棉花糖上,那朵松软的云被泪水烫化了,蔫瘪下去,黏糊糊地沾在哥哥手上。
她看着那团惨不忍睹的棉花糖,终于挤出几个音节。
“对不起,对不起……”
方继亭用尚且g净的那只手拍拍她的肩,说:“没关系。”
方宁试图用手背抹去泪水,却越抹越多,最终放弃般地低喃道:“哥哥,我想回家了。”
虽然才刚刚出来,爸爸也说让他们多转一会儿,可是越来越多人的注意里被x1引过来,像围观猴子一样看着她。
她只想躲在自己的小屋里哭个痛快。
方继亭便什么也没问,只是说:“好,我们回家。”
然后沉默地陪着她向家的方向走去。
电线杆上落了更多的麻雀,可那条红se的云已经渐渐散开了。
方宁就是在那一刻开始接受小舅舅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
而接受,正是治愈的第一步。
沉浸在悲伤中的人有时会希望伤口永远疼痛,仿佛这样才能永不遗忘,才不算背叛。可伤口的愈合是并不完全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
或许在不知不觉之中,又或者是因为某个契机,谁也说不清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时间的流逝总会带来许许多多这样的“不知不觉”与所谓的契机。
于是很多年之后,那里只会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作为纪念。
广播里,这首歌已经播放到尾声。
方宁在心里无声地向陈知骐告别。
再见了,小舅舅。
这次,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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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家的时候,方宁从哥哥那里要了几张纸巾。她暂时忍住哭泣,又把脸上的眼泪擦g,不想让爸爸和妈妈看到。家里的气氛已经很沉重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成为全家的焦点,让所有人都再来费神安慰她。
如果实在忍不住,就在夜里偷偷哭吧,哭上几晚大概也就没事了。
方宁又x1了x1鼻子,整理好面部表情,这才对方继亭说:“哥哥,开门吧。”
方继亭将钥匙cha入锁孔。
这时,房内忽然爆发出一声吼叫,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那声巨响掩盖了钥匙旋开锁窍的微弱声响。
两人一齐惊恐地向父母卧室的方向看去。
苦夏(骨科H) ca93陈年旧事(上)
方宁和方继亭去公园后不久,陈婉琴就下班回家了。方行健走到门边,接过她手里的包。
陈婉琴张望了两下,问道:“孩子们呢?”
方行健答:“去公园了。”
陈婉琴点点头,回到卧室坐在床头休息。她最近总是这样,凡是孩子不在的时候就躲在卧室里一声不吭地愣神,额际添了许多白发。
方行健倚在门边看了她一会儿,她也没有察觉。
于是他叹了口气走进去坐到她旁边,道:“婉琴,今天感觉怎么样?”
陈婉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像个锈掉的机器人:“你说什么?”
方行健又重复了一遍:“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
方行健又道:“要不今天还是我做饭吧?”
“没事,我可以做。”
“还是我来吧,你多休息休息。”
“……好,那明天我来。”
话音刚落没多久,她又开始愣神了,似乎根本没什么交谈的yuwang。
方行健无奈,只得再找个话题。
“对了,金跃,方金跃,就我堂哥家的孩子,之前离过婚的那个,今年要二婚。但nv方要求必须全款买房才能结婚,就想问咱们家能不能先借他二十万。我琢磨着和你商量一下……”
听到钱的事,陈婉琴才好像活过来一点儿,虽然说话时仍有些有气无力:“不行,咱家刚还完房贷不久,也就存了不到二百万。过几年继亭和宁宁结……结婚时都得用钱。”
说到“结婚”时,陈婉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但方行健并未留意。
“可是,明后年拆迁款不就下来了吗?我老家那边买房便宜,那边四五十万就能买套二居了。nv方那边si活就是要求全款买房,不然就不结婚,他们能借的都借了,这不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找到咱么了嘛……”
陈婉琴“唉”了一声,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人家把你当傻子!上次借给他家那五万,好几年了,他们还了吗?我说句难听的,那一家子就是x1血鬼!他们别说还了,心里都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都未必感谢你!那不是‘借’,根本就是‘给’!给他们家的钱就别打算要回来。你要实在抹不开面,最多拿个五六万,不能再多了,不然他们胃口越来越大。”
方行健的声音弱下去:“他们也没说不还嘛,就是这几年事多周转不开,但总会还的……”
他心里多少也明白一点儿,只是不愿意承认。
“反正二十万白送出去,我不同意。”陈婉琴斩钉截铁道。
“你不能一个人做决定,当时咱们本来不是说知骐要买房,我也同意支援的嘛……难道我就指望他还钱了?”
方行健也是一时冲动,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他不该在这种时候提到陈知骐的。
果然,陈婉琴就像被踩到某根弦一样,瞪了方行健一眼,声音尖锐而颤抖:“你不能……你不能这么说他!他是我亲弟弟!而且他从来没跟我要过什么。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他和你堂哥一家相提并论……”
方行健本来要道歉的。
可是看着妻子这种反应,多日以来郁积的伤心、失望和愤怒烧成一把熊熊的烈火,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不知不觉拔高了音量,吼道:“弟弟?他可不只是你亲弟弟吧?”
手激动地往后一挥,不小心碰到了架子上的花瓶。瓷瓶跌落下来,与坚y的地面接触到的一瞬间就立刻四分五裂,高高溅起。其中一片碎瓷划到了他的小臂,鲜血渗进白瓷上的裂纹,触目惊心。
瓷瓶碎裂的声音刚好掩盖了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
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尽管这种诡异的安静实际上只持续了几秒钟,可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却漫长得可怕。
“什,什么?”陈婉琴抬眼看向方行健,想去触碰他受伤的小臂。
方行健却往后退了一步,皱了下眉头,沉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遍布了一缕缕红se的血丝。
怎么就,怎么就说出来了呢,他本来打算这辈子都假装不知道的。
可事已至此,话到嘴边,已经不得不说了。
他声音低沉而疲惫:“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我们结婚二十几年了,我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是,知骐的事,我很难过,我也明白你肯定b我更难过。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魂儿都跟着他彻底不见了!我们还有孩子要养,老人要养,你也还有……还有我。再怎么样,你也得接受,陈知骐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但你还得活着,你不能整个人都跟着他去了!”
苦夏(骨科H) ca94陈年旧事(下)
陈婉琴的神se已经转为惊骇:“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方宁和方继亭站在半开的大门口,一动不动,脸se惨白。
方行健又叹了一口气,声音像是苍老了十岁:“呵,我知道些什么……放映厅,小树林,我全都看到,也全都听到了。我倒宁可什么都不知道呢。”
陈婉琴方寸大乱:“你知道,怎么会……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呢?”
方行健苦笑一声,自嘲道:“婉琴,你以为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1996年的时候吗?不是的,b那早多了。大一的时候我就……可你那时候只想着学习、拿奖学金,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人,其他事。所以我就等啊等,一直等到1995年冬天。那天也真的是巧,我一个附近学校的哥们儿买了那个放映厅《情书》的电影票,突然去不了,就转给了我。”
陈婉琴僵y得像一具木偶。看着她这个样子,方行健有些不忍心,可他还是要说下去。
“那时候在放映厅门外看到你,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到一个男生向你跑来,你们一起笑着进去了。我就坐在你们后面两排,电影一点都没看进去,只看到你和他……你和他亲在了一起。后来电影结束了,我就一直跟着你们——我也不记得当时怎么想的了,可能只是想看看你喜欢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
那个人竟然是她的亲弟弟,陈知骐。
听着自己的丈夫把这些几乎已经尘封的记忆一一扒开,陈婉琴的脸se愈发灰败下来。在大学的前两三年,她压根就没有察觉到方行健的心思。她那时和方行健都是班里的前几名,都是要靠奖学金充当一部分生活费的穷人家的孩子,便天然地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偶尔会在图书馆碰到,交换一下笔记,讨论一道题,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方行健压下x口那道浊气,又道:“你放心,这件事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那时候震惊、不解、但更多的是消沉。是真的消沉了好久,就和自己说,我一定要忘记你。可是一次次地,b起那个吻,我想起更多的还是你的眼泪,你反复说的‘没有办法的’和‘不可能’。后来有一天,大概是1996年5月快要期末考的时候吧,我在图书馆看到你,桌上堆了厚厚的一摞书,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起来那么累那么无助……我就忽然明白过来,我们的未来还有五十年、六十年,而我们才21岁。假如因为过去这一点事,就放弃这种可能x,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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