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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一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南玥惜
长安第一嫁
作者:南玥惜

岁暮天寒,落雪折枝。推杯换盏之间,姜珟忽道“晋王若是能助我成事,富贵荣华、权势美人,任君挑选。”晏云羲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杯,悠悠抬眸“臣只想讨一个赏赐。”“哦?”晏云羲乌眸里盛满了灯辉,懒散地道“后位。”“我若娶后,定是晏家女子。”他垂眸轻笑。后来,姜珟的女子之身被他拆穿。“殿下骗了臣,臣还要再讨一个赏赐。”“嗯?”“臣要独占后宫。”一个图谋霸业的公主+一个觊觎后位的王爷=一对把别人算计得倾家荡产的黑心帝后阅读提醒1. 1v1,Sc,he,强强2. 不是女尊,普通架空背景3. 书名的长安第一嫁指的是男主4. 此文慢热,情到深处自然啪5. 本文po18原创首发,严禁盗文#长安美人图#免·费·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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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一嫁 第一章风雨
玉门关,长风万里,凉月如钩。
军帐内,灯簇如豆,为伏案而书的少女落下满身灯辉。少女身着雪青色织锦长裙,如云乌发用一根狼毫笔随意高绾。她烟眉微蹙,杏眸里起了点点寒意,将手中的折子丢在了案面之上。
灯花一爆,惊醒了梦中人。
“几时了?”姜珟从臂弯中抬起首,睡眼惺忪地问。他这张脸,与案边的少女长得竟是一模一样,唯独眸子中没有少女的那一分厉色。
“亥时。”姜璃揉着眉心道。近月来,匈奴频频骚扰边境,父皇调遣了十万大军至玉门。十四岁的大皇子姜珟临危受命,成了有史以来最小的监军。而他们才刚到玉门关,又传来长安城中父皇病危的消息。内忧外患同时而至,正是大厦将倾、风雨飘摇之际。
“不早了,早些歇着吧。”尚未到任何消息的姜珟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无妨,你先去睡吧。”姜璃端坐案边,双手紧扣木椅扶手,半张脸落在暗色之中。
姜珟起身,撩起厚帘,出了营帐。
片刻之后,他折而复返,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杯热茶,摆在她手边。
“阿姐,我陪你。”他侧身坐上案几,脚悬在空中轻晃,一脸期待地看向她。
“嗯。”姜璃随口应道,摊开一张素纸,在上挥毫泼墨。
“阿姐,茶要凉了……”他低声提醒。他特意沏了这最好的峨眉雪芽。这是他珍藏多时的茶,平日里舍不得喝,只待这天凉了,为阿姐泡上一杯,暖暖身子。
“嗯,待会。”姜璃笔下一顿。如今父皇还未立储君,长安城内又是外戚专权,她必须要让姜珟即刻回去。
“哦。”姜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蜜橘,撕开金色薄皮,将小而圆润的橘子双手捧给姜璃。
“阿姐,吃橘子。长安城来的橘子,可甜了……”他眸子里亮了细碎的色泽,讨好道。
“放一边吧。”姜璃毫无吃橘子的心思。回长安之路困难重重,外戚定会百般阻挠。他们意欲扶持七岁的二皇子姜晟,断不会给她和姜珟活路。这是死局……
“好吧……阿姐千万别忘记了!”他目露失落,长眸微敛,浓睫在玉颜上留下一弧阴翳。
“嗯。”姜璃随口应道。她手里只有十万军队,牵制匈奴已属不易,如何才能破局呢?若是能拿到西北所有兵权就好了……
姜珟见她神色肃然,便悄然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托着腮,昏昏欲睡。
半个时辰之后,姜璃放下手中的湖笔。姜珟紧闭双眸,摇头晃脑地浅寐。
“睡觉去吧。你都晃花了我的眼。”姜璃瞥到手边的茶,针状的茶叶已经泡开,片片如浮舟。茶早已凉透。
“啊!”姜珟惊醒,擦了擦潮润的唇角,连连点头。
“阿姐早些安歇!”他实在是撑不住了,起身离去。
帐中只余姜璃一人,天寒露重,她不禁拢了拢衣衫。她再度执起笔,在素纸上写下两字“晋王”。
她托起腮,目光落在摇曳的灯火上,思绪飘到了半年前。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晏云羲。她向来不喜宫宴上的喧闹,独自坐在暗处。偏生他也不喜,坐到了她身边。他一句话未说,却拿起桌上的荔枝,剥下粗糙的果皮,将一颗颗莹润饱满的荔枝递到她手心。
她也未语,一次次接过荔枝,吃了起来。她看不清晏云羲的脸,但她猜晋王晏云羲定然是龙章凤姿。




长安第一嫁 第二章动手
寒夜里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人!”她骤然抽去发间的狼毫,乌发倾泻,披散在身后。
“殿下!”身着浅碧色襦裙的婢女青荷撩帘而来,带入一阵袭人的冷风。
“外面发生何事?”姜璃寒声问道。不知为何,心莫名慌乱。
“奴婢去探一下。”青荷回道。
青荷去了一柱香的光景,这才迟迟而归。
“殿下,是廖将军的好友来访。”
姜璃眉头紧拧:“哪位好友?”什么好友能深夜造访?她听那马蹄声纷乱,分明是有急事来报。
“奴婢须再探。”青荷躬身道。
“去吧。”姜璃摆手,眸中多了分怀疑之色。
青荷前脚刚走,一道黑影就入了帐中。
来人面蒙黑布,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长安来人了,直奔大皇子营帐。”
姜璃骤然立起。
“长安恐有变,殿下须早下决断。”他朗声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姜璃未曾料到长安城中那些人动作是如此之快。定是那些人封锁了消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姜璃沉吟片刻:“你派两个士卒,给大皇子送换洗衣物。尽量把里面什么情况探清楚。”
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能贸然行事,但也不可畏缩不前。她仗剑夜行,遇鬼魅而出剑,护身后人之周全。
“喏。”来人如疾风般地隐去。
半柱香后,青荷归来。她一身霜寒之气,手脚冻得青紫。
“殿下,奴婢听说是长安来的故友。奴婢无法靠近中军大账,也不知是何人。”青荷为难地道,双手相绞,不停地揉搓。
“本宫不为难你了。”姜璃半倚在案边,抱臂道。她眸深若夜,似有暗潮涌动。
青荷松了一口气,却听姜璃道:“过来。”
她身子一僵,缓步走上前,又听得一声“抬头”。
她大着胆子抬头,看到姜璃的唇角勾起一抹哂笑。长指直接扣上她细白脖颈,纤长指甲嵌入颈肉中,渗出粒粒丹珠。
“殿下……何意……咳咳……”她不停地抠弄姜璃的手,却迎来了更残酷的对待。
姜璃的手越越紧,看着她面浮青紫,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撒谎、无能、不知底细的人,绝不能留在她身侧。像青荷这般的好棋子,竟在今夜自投罗网……姜璃眸色渐沉。
青荷的眸子现出青白之色,双手垂落,呼吸渐弱。她双膝跪地,身子向后仰去,姜璃也随之蹲身,双手扣住她的脖颈。绝不能给敌人有喘息之机,既然动手了,就要赶尽杀绝。
蒙面人再度归来之时,地面躺着一具面容狰狞的女尸。青荷双眸圆瞪,直勾勾地盯着姜璃。而姜璃神态自若地站在一旁,用素绢缓慢拭手。她的指若削玉葱,在暗灯下散出莹润的光泽。分明是柔若无骨的手,却能随手杀人。
“殿下,大皇子营帐已经封锁,我们未能进入。”蒙面人跪在女尸边,肃然道。那女尸双目未闭,盛满了怨恨,饶是他这般刀口舔血者,也依旧有些犯怵。
姜璃将帕子甩上女尸,盖住了那双无法瞑目的眸子,沉声道:“召集所有人,围住大皇子营帐,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竟然敢对姜珟动手,她定要让他们知晓什么是雷霆之怒!
“是!”来人匆匆而去。




长安第一嫁 第三章矫诏
大皇子营帐中,姜珟跪在阴冷地面,捧诏而泣。
“殿下忠孝,陛下路上有殿下相伴,定不寂寞。”太监陈沭扬起拂尘,即刻有人躬身递上匕首。
见姜珟迟迟不接过匕首,他沉声道:“殿下,该上路了。”
姜珟抬首,眸中闪过迟疑。父皇驾崩,留下遗诏将皇位传给皇弟姜晟,还下令让他自裁。
陈沭使了个眼色,身边之人将匕首向前送来。
姜珟伸手,五指微颤。
“陛下愿与大皇子同行,亦是殿下的福分。皇恩浩荡,殿下莫要耽误吉时。”陈沭好言相劝。
“父皇……”姜珟潸然泪下。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陈沭的唇角微扬,笑意渐深。
姜珟的手一顿,陈沭的笑凝在了脸上。
“殿下,怎么了?”陈沭尖锐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父皇为何会驾崩?”姜珟住了泪,眸色清寒。
“陛下沉疴难治,入秋之后,更是每况愈下。”陈沭不耐烦地解释道。
“我们走时,父皇还健在。你说陛下沉疴难治,为何我们未到任何消息?”姜珟质问道。
“陛下已经驾崩,如今说这些也无益。”陈沭皱眉,看来这个大皇子并非众人眼中的那么软弱可欺、不谙世事。
“父皇生的什么病?何时生病?用了什么药?何时驾崩?驾崩之时,身边都是何人?”姜珟连连逼问。
“殿下……该上路了……”陈沭额间渗出了冷汗。
姜珟从地面站起,长身玉立,眸射寒光:“陈沭,你欲矫诏杀我,是何居心!”
陈沭广袖一挥,身后蓦然蹿出两个莽汉,钳住姜珟的手臂。他伸腿踢上姜珟腿弯,姜珟吃痛跪地。
“乱臣贼子!”姜珟怒骂。
“殿下既然不愿奉诏,那臣来送殿下一程吧!”他接过匕首,寒刃出鞘,毫不留情地捅入姜珟下腹。
“宦者乱国,忠正之士必将除你阉党!”姜珟捂住腹部,鲜血从指缝间汩汩而出,滴淌落地。蚀骨的疼痛,让他蜷起了身子。
陈沭蹲身,一手按住他的肩头,一手握住露在他身外的刀柄,缓缓旋转。
“殿下,少说话,还能少受点罪。”陈沭目露狠戾之色。
“我呸!”姜珟啐了他半脸的唾沫。少年的五官痛得扭曲,乌眸里布满血丝。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拔出匕首,热血喷涌,溅了他一脸。他用指尖缓慢地拭去脸上的血。他一生杀过无数人,每杀掉一个人,他知道自己又向上爬了一点。他杀的人权势越大,他爬得也越高。
他目露兴奋,杀了大皇子,他就是新帝最大的功臣了!他一把扯住姜珟发髻,以头抢地,将他额头撞得满是鲜血。
“我姜珟,绝不向奸人折腰!”姜珟痛极,却绝不退让。
“我看你是腰杆子硬还是我的刀硬!”陈沭举刀相刺。两个壮汉牢牢地桎梏住姜珟,不让他动弹。
姜珟的骂声渐弱,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流出温热殷红的鲜血。
满身是血的陈沭将手指探到了他的鼻下,已经毫无生息。他蓦然丢下匕首,狭长双目中光芒大盛,缓慢地站起身。大皇子薨殁,从此这江山,便是二皇子的了!而他,遂拥从龙之功。




长安第一嫁 第四章伏诛
“殿下,您不能进去。”军帐门口两个陌生守卫,各执一柄长剑,两剑相触,止住了姜璃的步伐。
“为何?”姜璃眸色冷寒,语气已是不善。
“陈大人正在宣读陛下密诏,殿下不便打扰。”一人客气而恭敬地道。
“密诏?”姜璃眉头微蹙。父皇会给阿弟下密诏?
“是的,殿下。”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姜璃怀疑的目光扫过这垂首抱拳的两人。若是下密诏,为何今夜藏在她身边的暗桩不惜暴露也要撒谎拖延时辰呢?
“陈沭进去多久了?”要是从她听到马蹄声算起,也起码有两柱香的光景了。
“陈大人刚进去。”
“去告诉陈沭,若是不让本宫进去,本宫就在帐外候着,直到见到大皇子为止。”她朗声道,也是为了让帐中之人听见。士兵如潮涌来,将军营层层围住。暗夜之中,唯见人影憧憧。
一人进入帐中,在陈沭耳边低语。
“她岂敢!”陈沭敛住了笑意,一阵寒气从身后窜上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把那睚眦必报的大公主给引了过来。
“大人该作何打算?”那人俯首道,心里也是惊惧不已。大公主在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若是让她知晓帐内的情形,后果不堪设想。
“杀了她!”陈沭长眸渐眯,目光冷寒。
“可是外面重兵围困……”
“那就想办法她独自一人入帐中。杀了她,外面群龙无首,也不足为惧。”陈沭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他本是与虎谋皮之人,怎能丢下手中的利刃呢?
那人应声走出帐外,高声道:“殿下,陈大人说陛下密诏,唯有皇室中人可闻。殿下要是入帐,我等不再阻拦。但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姜璃身后的侍卫面面相觑。
“殿下,恐是有诈。”先前的蒙面之人在姜璃耳侧低语。
姜璃摊开手,随即有人将一柄玄铁长剑双手奉上。她握住剑身,向前走去。
守门的两人侧过身,姜璃用剑柄挑开厚帘,只是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地上洇开的大滩血迹。她双瞳骤缩,利剑出鞘,向左右各挥了一下。
守卫举剑相挡,千钧一发之际,姜璃足下轻点,连退了几步。
“大皇子恐遭不测。所有人听令,随我杀!”她剑指九霄,高声怒喝。她浑身萦满了煞气,似刚从修罗地狱中爬出来。
众人乱刀砍死了门口的守卫,涌入帐中。姜璃紧随其后,见那身着血衣的陈沭挥舞着匕首,而他脚边,正是横死的姜珟!
“阿弟!”姜璃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怒吼。
“杀了他!杀了他!”她对上了陈沭赤红的双眸。他也怒极,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瞬间成了虚幻,而这个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疯子!
他踢翻一个冲上前来的士兵,不顾满身伤痕,枯瘦的手向姜璃抓来。
姜璃直面相迎,待他扣住肩膀,举剑而砍。剑光如雪,热血四溅,一截长臂落地。
陈沭捂臂嘶鸣。
姜璃一脚踹上他的腹部,将他踢倒在地。
“乱臣阉党,伏法受诛吧!”她踩住他的胸,令他动弹不得,居高临下地睨视他。
剑尖划过他的喉间,割开细腻肌肤,涌出的鲜血润湿了剑尖。
“你是第一个。”她手上用力,剑尖缓慢地没入脖颈。鲜血喷射,染红了她的裙摆。他是第一个祭剑之人,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长安第一嫁 第五章涅槃
陈沭身死,他的一众手下纷纷落剑,高举双手。随姜璃进来的侍卫们钳制住这些人,用剑抵在他们脖颈间,逼着他们跪地。
“殿下,该如何处置?”蒙面人在姜璃身侧询问。
姜璃拔出长剑,横眼扫过跪地的众人。
“我该当如何?”她低喃,滴淌鲜血的冷剑划过地面。剑尖一挑,将浸了血的诏书甩向空中。她单手接住,不过是随意扫了几眼,似乱箭攒心,撕心裂肺地疼。父皇,果真驾崩了……
蒙面人也瞥到了诏书的字迹,脸色大变:“殿下请节哀!”
所有人跪地,随他高喊:“殿下,请节哀!”
素手捏着明黄的诏书,鲜血从指缝之间渗出。她有些恍然,父皇驾崩,阿弟横死,她的至亲之人,皆离他而去。
“殿下,大皇子已去,殿下有何打算?”蒙面人的一声询问,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先帝唯有二子,如今只剩下二皇子一人,储君之位,再无悬念。
姜璃进退维谷。她看到了一双又一双仰视她的眸子,心底那个朦胧的想法愈发清晰。她要斗,将那些奸佞都斩于剑下,肃清朝野!
“所有人听令!”她将剑立在血泊之中,双手按住剑柄,扬声道。她的声音,铿锵有力,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杀光这些人。”
手起刀落,数颗人头落地。淋漓的鲜血,为铺在地面的暗红又泼洒了一层殷红。
“今日之事,谁若是泄漏,视同叛国。”她寒声道。
“是!”众人齐声道。
这些人,原先跟在母妃身边,后来跟了她许多年。她喜欢唤他们“无面”。因为他们总是藏在暗处,隐于人群。他们没有脸,他们只有一颗忠诚的心。
“从今日起,我赐予你们面孔。你们将从幕后走到台前,你们将是新帝的股肱之臣!”她的面色苍白,而双眸清亮慑人。
“我等誓死追随殿下!”众人异口同声道。
“取桐油来!”姜璃脸上的泪已干,留下浅淡的泪痕。不是不伤心,而是容不得她悲痛和软弱。
五六人走出帐外。姜璃这才能看上姜珟一眼。
她缓缓地蹲下身,用手捂住他腹部的伤口。血早已流干,但她却觉得这样能帮他止住鲜血。
“一,二,叁……”她悲恸欲绝地数他腹部的伤口。每数一下,似乎有一柄利刃扎上她的心。长安城的那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殿下,桐油已经取来。”蒙面人低声道。
“去把那个女奸细的尸体搬过来,把大皇子换出去。”姜璃拢住了姜珟的眼,让他阖上了双眸。
“是。”几个人将姜珟的尸身抬了出去。少刻,青荷的尸体躺在姜璃脚侧,被人泼上了桐油。整个帐中,都被泼满了桐油,闻之欲呕。
姜璃接过火把,火光映照着她惨白无色的面庞。
“你们需记得,世上再无姜璃。我将吾面,赐予你们。”她音色冷绝,孤身站在一群跪地的人中央,如战场上的一面旌旗,凝聚了众人的斗志。
“众人听我号令,撤出营帐!”随着一声高喝,营帐中只剩下了她一人。她换上了姜珟的衣衫,将火把掷在浸满桐油的尸身上,火焰高窜,舔上帐顶。
她仰起首,卷高袖子,露出一截藕臂,将左手伸入火中。炙热的火焰裹住了细腻如瓷的肌肤。钻心刺骨的疼痛,让她即刻缩回了手。
帐中起了熊熊烈火。她用剑割开袖子,蒙在脸上,转身就走。
挑开帘子,在厚重的烟雾中,她瘦小的身形缓缓显现。
“大皇子平安无事!天佑大皇子!”有人高呼。
那零散的呼喊,随即汇聚成了齐声的呼喊:“天佑大皇子!”
姜璃的左手玉肌爆裂,鲜血滴落。她蒙着面,看着密云压顶的天空,潸然落泪。阿弟,你向来不争。从此以后,阿姐帮你争!




长安第一嫁 第六章悲痛
春风骀荡,枝头的杏花一夜开,重迭高低,娇俏可人。
花阴之下,七岁的姜珟背靠石柱,脚踩着石凳,垂首编织着手中的蚱蜢。
“阿弟,你为何又逃学?”同样是七岁的姜璃寻到了此处,拧眉道。春光融融,而她却是满目的冷寒。
“我想给阿姐做一个草编蚱蜢。”他手指灵活地将细长的草叶打了个结,一条蚱蜢的细腿就这么编了出来。
“我不要!”姜璃一把打掉他手中的草蚱蜢。
“阿姐……”他眼尾泛红,失魂落魄地盯着地上的蚱蜢。
“你为皇子,学的是治国之道,将来才能平治天下。”姜璃厉声道。
他攥住她衣袂,轻轻向下拽了一下:“阿姐学就好了……阿姐学得又快又好,而我学不懂。”太傅一讲到为君之道,他就哈欠连天。
“阿弟,我可以帮你答疑,帮你背书,但我不可能帮你治国。”姜璃肃然道,杏眸圆瞪。
“为何不可?若我登基了,我就在边上加一把椅子,让阿姐垂帘听政。”他抱住她的手臂,明明眼底满是委屈,却还是刻意讨好她。软绵的小脸蹭着她的锦绣华服。
“我心不在朝野,我想做个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人。所以阿姐,你要帮帮我……”他捡起地上的草编蚱蜢,塞入她手里。小小的手指,轻挠她手心,带来浅浅的酥痒。
姜璃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就能护住他,给他一个逍遥自在的人生。在他死后,她才明白,在这个荆棘满途的世道,若是没有一技旁身,只能任人宰割。
她走回自己的营帐,扯下蒙在脸上的布,剧烈地咳了起来。适才的滚滚浓烟令她喉间极其不适。她顺手抓起桌上的冷茶,狠灌了一口。沁凉的茶水润过喉间,减轻了痛楚。绿茶的清甜后知后觉地在舌尖铺开,她猛然记起姜珟亲手泡了这杯茶,满脸希翼地盼她趁热将茶饮尽。她那时正是百虑攒心,哪有心思去搭理他。她一向如此,时时忽视他,他却契而不舍地黏上来,就像个甩也甩不掉的小京巴犬。而如今,所有的烦人都成了往昔……
她瞥到桌上那撕成花瓣状的橘子皮,之上躺着一颗小巧圆润的蜜桔。
“阿姐,吃橘子。长安城来的橘子,可甜了……”他笑音犹在耳侧。
姜璃伸手,捏住这颗橘子,指腹缓慢地摩挲其上的纹路。之前是不屑一顾,而今是舍不得。
盈满眼眶的泪终究是落下,在色如丹霞的橘子上洇出了一抹湿润。
“阿弟,姐姐来迟了……”她低喃。那个陪着她熬过漫漫长夜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举起橘子,缓慢地咬了一口,橘子的甘甜掩盖了泪水的咸涩。口齿之间,皆是蜜桔的清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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