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南玥惜
“吾妻 之墓。”中间的名字故意空了出来,待他迁坟之后,换上石碑,再把名字填上去。
“你别怪我占你便宜。我要堵上身家性命,为你报仇。我只是占个便宜,你不亏。”他修长的手指轻缓地抚过刻字,泪如泉涌。
“成我的妻子,你不亏。在下,还未及弱冠。一表非俗,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嫁给这样的我,你不亏。”他席地而坐,倚靠着墓碑,絮语呢喃。
“你看,我这么不要脸地夸自己,你都不来反驳一声。那你是赞同的吧……”他仰首,看着雪落如席,纷纷而下。
寒风侵肌,他不禁拢住了身子。沙漠的夜,寒意入骨,连常年习武之人都扛不住。
“今夜,我陪你吧。你烈火焚身之时,我不能替你受苦。孤身埋在此之时,我还在路途之上。我终于来了,让我陪你一夜吧。明天,我就打起神来,同你的敌人斗下去。”他向来不爱说话,今夜却说尽了一生要说的话。
他紧紧环住墓碑,身子蜷成一团,任凭雪积满了一身。满头乌发,一夜负雪。
长安第一嫁 第十三章记得
晏云羲知晓姜璃身边有这么一群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他们常年蒙面,被她唤作“无面”。他们可以杀人于无形,一人千面,可以混在茫茫人海之中。而眼前这个人,竟然没有蒙面。他颌廓若削,薄唇轻抿,是个风姿挺秀的少年!
“公主她……”晏云羲心中还抱有侥幸。
“殿下不幸遇害。”
晏云羲身形一晃,到底是来迟了……
“在下徐霈,奉大皇子命接晋王入城。”
“嗯。”他颔首,正好他也有话要问姜珟。
晏云羲被领到了军中的营帐内。几日前的大火留下满目疮痍,空中还飘着浅淡的焦糊味。
他等了片刻,一只缠满纱布的手撩开厚帘,寒风倒灌,割过他的面颊。
徐霈推着四轮车,中央端坐一人,全身裹于纱布之中,面覆青面獠牙面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晏云羲诧然。姜璃的死已经让他痛心不已,而姜珟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更是令人悲愤。
他走上前来,俯身而下,白皙的长指扣在青铜面具上。
缠着纱布的手压上他的手背,用了几分力道,止住了他掀开面具的举动,乌润的眸子沉沉地看向他。
这双眼眸,同宫宴上的那双杏眸一模一样。一寸秋波,净若琉璃。他微怔,又随即压下了心里的不安。毕竟姜珟同姜璃是龙凤胎,长相极为相似,他有错觉也是无可厚非的。
晏云羲回了手,低声道:“是臣逾矩了。”
他退至一旁,神色黯然地坐于木椅上。椅子扶手漆色斑驳,曾有人经年累月地摩挲过。姜璃想必是坐过这把椅子吧。玉门关苦寒,她睡不着之时,会不会坐在这个椅子上出神?
“姜璃……是怎么死的?”他声色凄然地问。
“周襄拟假诏杀我,被阿姐识破。陈沭杀人灭口。”他开口道,声音嘶哑,似被烟熏哑了嗓子。
“陈沭呢?”晏云羲的手紧捏椅子扶手,关节泛白。
“已伏诛。”
“可惜了……”晏云羲轻叹。害了姜璃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死去,太过便宜了。
“周襄已经丧心病狂,千方百计要杀了我,立姜晟为帝。望……咳咳……晋王考虑江山社稷的安危——”
“姜璃葬在何处?”晏云羲打断了他的话,对上他的目光道。
姜珟微讶。
“殿下与臣皆痛失所爱,殿下定能理解臣现在的心情。此事日后再谈吧。”他侧过脸,以袖掩脸,泪出痛肠。
“西出玉门,十里黄沙地。”姜珟漠然道。
晏云羲猝然回过脸,不敢置信地道:“你竟将她葬在关外?”
“是。”不过是青荷的尸身,顾及他自己的名声,没有丢到乱葬岗已经算是优待了。
“那是姜璃,是你亲姐!姜璃在长安城,也是众星捧月,你怎能……”他哽咽难言,如疾风般地冲出了帐。他夺过一匹骏马,翻身而上,纵马疾驰出关。
姜璃,是长安城的明珠,是民众心中的皓月,却在死后,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长安第一嫁 第十四章陪你
夜幕垂落,银月若钩,黄沙拂过孤坟。
茫茫戈壁,空阔无垠,唯有这个坟堆是如此突兀。冷辉落于木制墓碑,为其上的赤字迹添上一抹悲凉。
晏云羲怆然落泪。遥想姜璃当年,甫一踏出宫门,鹓动鸾飞,万人空巷。如今,在异乡化为一抔黄土,葬在这黄沙漫漫的关外。
他翻身下马,跪在墓碑之前,抚上粗糙的墓碑。手指蹭上几个潦草的字,指腹染得猩红刺目。竟然是用朱砂随意涂抹的字……
就着皓月的辉芒,他轻念:“蒋氏之墓。”甚至连姜璃的真名都不写,随意编造了一个听起来相似的姓氏。
晏云羲怒火中烧,拔下脑后的玉簪,紧握在手中。
他的小姑娘,绝不能孤孤单单地葬在此处,被这粗鄙的墓碑辱没。
“姜璃,等我。”他声泪俱下。上一次说这话之时,心底盘算着如何能娶到她。如今这一声“等我”,只是想将她的坟迁到柳绿桃红、杏雨梨云之地。
他的手扣住墓碑一角,用玉钗在木板上狠划。玉石嵌入木板表层,留下苍白且深刻的印记。
冷月高悬,寒风侵肌,片片小雪落于他肩头。
“姜璃,下雪了。你冷吗?”他揽墓碑入怀,用窄袖蹭去朱砂。
他好想拥她入怀,隔开这透骨寒意,同她一道观赏漫天飘零的飞雪。
“别怕,我会带你去温暖的地方。伤害你的人、抛弃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他捏着簪子,一笔一画地在墓碑上刻字。
“姜璃,黄泉路上,一定要走慢一点。等我杀光那些负你之人,我就来陪你。”他手中的动作一顿,泪水滴落在墓碑之上,与落雪化作了一处。
“我好后悔,后悔没有将心意告诉你,后悔没有早日察觉周襄的阴谋,后悔来得太迟了……”他泣不成声,捏住簪子的手一,最后一个字落成。
“吾妻 之墓。”中间的名字故意空了出来,待他迁坟之后,换上石碑,再把名字填上去。
“你别怪我占你便宜。我要堵上身家性命,为你报仇。我只是占个便宜,你不亏。”他修长的手指轻缓地抚过刻字,泪如泉涌。
“成我的妻子,你不亏。在下,还未及弱冠。一表非俗,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嫁给这样的我,你不亏。”他席地而坐,倚靠着墓碑,絮语呢喃。
“你看,我这么不要脸地夸自己,你都不来反驳一声。那你是赞同的吧……”他仰首,看着雪落如席,纷纷而下。
寒风侵肌,他不禁拢住了身子。沙漠的夜,寒意入骨,连常年习武之人都扛不住。
“今夜,我陪你吧。你烈火焚身之时,我不能替你受苦。孤身埋在此之时,我还在路途之上。我终于来了,让我陪你一夜吧。明天,我就打起神来,同你的敌人斗下去。”他向来不爱说话,今夜却说尽了一生要说的话。
他紧紧环住墓碑,身子蜷成一团,任凭雪积满了一身。满头乌发,一夜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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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一嫁 第十五章谈判
又是一夜枯坐到天明。只要一闭上眼,他就会想到姜珟躺在帐中,鲜血横流的模样。
别想了,别想了,从此以后,你便是姜珟……只要你活着,姜珟就活着。
他披衣走到账外,见到一地的积雪。原是昨夜下雪了。
骏马嘶鸣,马蹄声渐近。
马背上伏着一个霜发的男子,双手下垂。待马止住步伐,他无力地坠落于地。
姜珟一惊,急退了几步。片刻之后,趴于地面的男人仍旧纹丝不动,他这才走上前去。撩开细软的白发,两指搭上颈后,此人的气息已经极为微弱。
“徐霈!”他高喝。
黑衣少年从帐后走来,单膝跪地,将躺在积雪中的人翻了一个身。华发散开,面色青紫,唯有眼角的泪痣分外醒目。
姜珟双目圆睁,是晏云羲!他……竟一夜白头!
“殿下,晋王怕是冻了一夜,还有一息尚存。”徐霈眸色微沉。幸亏晋王常年习武,若是常人去沙漠冻个一夜,早就一命呜呼了。
“救他!”姜珟下完令,转身进入帐中。
晏云羲恍若来到了极境,雪大如掌,纷乱地击打他的脸。转瞬之间,他似又来到了春山如笑的世外桃源,惠风拂面,暖意袭人。
他骤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合衣坐在浴桶内,热气氤氲,眼前之人影影绰绰。
他活下来了……有一瞬间,他希望自己不如死了。天下将乱,想要为姜璃复仇,难于上青天。
他撑起身,全身的骨头仿若被打散,钻心刺骨地疼。他抬手,似要撩开这朦胧的水雾,带起的水如珠玉落盘,在水面上荡出层层清波。
视线逐渐清晰,一个面覆狰狞面具的少年,坐在四轮车上,在窗边执卷而读。
“醒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放下手中书卷,眸色邃幽。
是姜珟……将姜璃弃之于荒漠的胞弟!
他眸光清寒,手抚在颈后,用了几分力道掰弄。既然老天没有了他这条命,那他便要为姜璃讨回公道!
“嗯。”他应道。
姜珟神色复杂地盯着他。本以为晏云羲会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他便可以提起结盟之事。
“你适才……命悬一线。”他出声提醒。
晏云羲抬眸,从他面具中的一双幽深乌瞳中读出了言下之意。他轻笑:“殿下不妨开门见山吧。”姜珟如今缩在这玉门关,想要的不过就是他的拥护。不过,姜珟德不配位,他要让姜珟尝些苦头。
“玉门的情形,想必晋王也知晓了吧。周襄拟假诏杀我,阿姐惨遭横祸。长安城必有大变,周襄定会力图推姜晟上位。且不论姜晟品性,大楚江山绝不能落入外戚手中。愿晋王为社稷黎民考虑,助我一臂之力!”姜珟言辞恳切道。
他身子倚于桶壁,长臂搭上桶沿,哂然一笑:“殿下要臣压上家族命途,臣能得到什么?位极人臣的荣耀还是功高盖主的猜忌?”
“忠君之臣,必得善终。”他一字一顿地回道。
“好,殿下须记得今日之言。臣不求其他,臣要凉州与益州。”晏云羲神色悠然,而姜珟脸色骤变。
“晋王太过贪心了吧!”晏云羲如今几乎掌控了凉州,将整个西北入囊中,他竟然还要整个西南之地。他是想要占据整个西部吗?
“殿下才是贪心之人。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想让别人为你赴汤蹈火,也太过狡诈了吧。天下诸侯众多,殿下不妨先考虑一下那些愚忠的王侯吧!”
姜珟未曾想到晏云羲如此的不进油盐,让人绝望。亏她曾经还对他有过心动……分明是块茅坑里的石头!
长安第一嫁 第十六章撤退
晏家满门忠烈,他以为晏云羲定会毫不犹豫地应下,看来是他想错了。
“乱世之中,君择贤臣,臣亦择明君。”尽管已经回了自己帐中,耳边依旧回荡着晏云羲说的话。
徐霈跪在他脚边,为他解开手上的层层纱布。姜珟垂眸盯着他玉润的侧颜,低声喃喃:“我难道成不了明君么……”
“殿下若不是明君,这世上便再无明君了。”徐霈垂首,小心翼翼地剥离他左手上同伤口粘在一处的纱布。姜珟拧起眉头,咬住下唇,终究没有吭声。
徐霈托起她满是水疱的手,指尖剜起清凉的药膏,仔细地涂抹。
“殿下莫要妄自菲薄。晋王并非真的认为殿下做不了明君,只是……”他声音一顿,抬起首,见姜珟正侧耳倾听。面具下的两弧长睫,敛住了眸底的潋滟水色。
“只是什么……”
“晋王是气不过。”徐霈轻柔地摩挲着她受伤的左手,长指缓慢地捏过青肿的手指。
“为何?”该生气的难道不是他么?
“晋王为公主一夜白头,怎能容忍公主草草葬在沙漠?”
姜珟默然。他很清楚,沙漠里那个坟葬的不过是细作,可是他不能告诉晏云羲,即便是伤了晏云羲的心。
“殿下莫要看轻自己。晋王是借此事为公主出头。”徐霈为他的手缠上纱布,抬起长臂,轻揭开她的面具,露出缠满白纱的脸。
“徐霈,我的心还不够硬。”他忽道。
徐霈一愣,轻声道:“殿下是天下心最软之人。”
姜珟鼻尖一酸:“我对他还有期待,以为他能帮到我……可惜我已经不是姜璃了。”
晏云羲曾是姜璃心底的煦风。当他来时,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可她却忘记了,他本是寒夜里的厉风,唯有遇上她的时候,才会敛满身寒意。
“可若晋王的心中真有公主,无论殿下如何改头换面,也会一眼认出。”徐霈取下他脸上的纱布。脸上的肤若玉般白润,缠布只是个障眼法。
“若是属下,定会一眼看穿殿下的装扮。”徐霈的乌眸,亮如鲛珠,散着流光溢。
姜珟却略过了徐霈眼底的亮泽。心底不是没有失落。曾经想要交心的人,却认不出乔装的他。可他又很庆幸,他手握寒刃,绝不把刀柄塞入他人手里,哪怕是晏云羲也不行!
眸中的光寒了几分,却听帐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姜珟连忙用纱布缠了几圈脸,覆上面具。
“殿下。”来人身着重甲,用长剑挑开厚帘,灌入帐内的寒气逼人。
“廖将军?”姜珟略感意外。廖将军镇守玉门关,是战功卓着的忠勇之辈。
“陛下驾崩,玉门关上下不想卷入是非,殿下还是早日离去吧!”他毫不客气地道。苍老的双目如鹰隼般锐利。
姜珟讶然,几日前廖将军还是对她恭而有礼。
“廖将军,我是陛下亲封的监军。”
他不为所动,沉声道:“玉门关所属凉州,陛下已经驾崩,此后我只听晋王一人号令。殿下若是想留下,还是先说动晋王吧。”
又是晏云羲!竟然逼着廖将军驱逐他!晏云羲想要的绝不是益州和凉州那么简单。莫非……他想要帝位?
姜珟顿觉得一股凉气从身后窜起。
“请转告晋王,我们今日便走。”事不宜迟,他今夜必须将所有人撤走。
长安第一嫁 第十七章安心
叁百余人,整装列队。姜珟驾马巡视一番之后,遂率队离开玉门关。这是他从长安城带来的人马,未曾想到最终只有这些人守在他身侧。皇权分崩离析,也不过是旦夕之间。
“皇后伪造遗诏,意图谋害殿下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殿下莫要心焦,王侯将相终究会站在正义一侧。”徐霈劝道。他端坐在马上,落雪积了一肩。
“此去益州,定要获得锦王的支持。益州是巴蜀之地,坐拥天险,乃易守难攻之地。”锦王也曾与皇祖父并肩沙场,断不愿见到大楚江山土崩瓦解。益州之地,可攻可守,既能北伐长安,又能沿长江而下,直取荆州。晏云羲想要益州,所图不小。若能获得锦王的支持,晏云羲那小小的凉州,他还不放在眼里。
夕阳西沉,暮色四合。孤雁掠过天际,留下苍凉的剪影。
几骑绝尘,向他们奔来。
“何人?”姜珟抬手,弓箭手拉满了弓,对准了前来之人。
“殿下,臣等救驾来迟!”几人勒住马,下马跪拜。
姜珟落了手,身后的弓箭手纷纷势。
“臣乃锦王的手下褚兆,千里奔袭,迎殿下入蜀!”
姜珟诧然:“你是锦王手下?”
“是的。长安事变,城中的王侯几乎全被屠戮,先王不幸罹难。先王戎马一生,却死在权利倾轧之下。殿下一定要为先王讨回公道!”褚兆失声痛哭。
“你是说长安城中的异姓王皆被杀,锦王樊昭也死了?”姜珟目露骇然。周襄竟狠到了如此地步吗?
“二皇子丧心病狂,城中的王侯,唯有提前出城的晋王和为虎作伥的瑞王逃过一劫。我们先王,为国为民,赤胆忠心,却丧命于小人手中。殿下乃仁德之君,定要为先王主持正义!”褚兆悲痛欲绝,身后的几位青年人也纷纷垂泪。
姜珟下马,弯腰扶起众人。
“诸位放心,只要我姜珟活着,便会匡扶正义,断不让小人得志!”姜珟肃然道。权力的斗争,向来少不了鲜血。只是他未想到,周襄为了让姜晟上位,竟然对无辜的王侯痛下杀手。难道是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多谢殿下!我益州百万军民,以殿下马首是瞻!望殿下早日回归长安,夺回正统!”褚兆激动地道。
姜珟的眸子微赤。老锦王的死,换来了益州的支持。周襄与姜晟,这对灭绝人性的母子,绝不能放过!
他下令原地安营扎寨,让人安顿好益州的来人。
徐霈忙到夜深了才回来,端着一盆热水,跪在他身边。
白皙的手握住鞋跟,褪下筒靴和素袜。他的手各裹住一只玉足,放至温水之下。手指在脚背上缓慢摩挲,水下清波涌动。
“殿下,臣听闻二皇子已经凭借遗诏即位了。”
意料之中。姜珟默然。
他托住一只娇小的足,长指分开趾缝,轻柔地缓蹭。莹润的脚趾,在温水之下,泛起细腻的浅桃色。
“大皇子也已经下葬。臣找了山明水秀之处,大皇子就葬在十围之木下。”徐霈将近日之事悠悠道来。
“很好,没有日晒雨淋,他可以安心睡了。”他低喃。
“有殿下在,大皇子定能安心。”徐霈握住他纤细脚踝,用长巾裹住娇足,放在自己胸口。隔着布料,姜珟能感受到足下那铿锵有力的心跳。
“有我们在,殿下也请安心。”徐霈温声道。
长安第一嫁 第十八章祭奠
“王爷,大皇子已经离开玉门关,向南而去。”廖广正单膝跪地,高声道。
晏云羲裹在狐裘之中,斜倚在塌。一腿曲起,另一腿横架在膝上,赤足如玉。
“拾一下,同我出城。”
“可是要随大皇子而行?”廖广正问道。快入夜了,城外雪虐风饕,并非出城的好时机。
“去祭奠吾妻。”晏云羲的凤眸忍泪,对姜珟的行踪看似毫不在意。
廖广正眉头微拧,据他所知,晋王还未纳妃。
“是,属下告退。”廖广正恭敬地退出帐中。
半个时辰之后,晏云羲带着一小队人马,向西出关。
依旧纵马跑了十里黄沙地,他止住了马,让众人后撤。他孤身下马,从厚重的雪银色狐毛大氅里取出紫檀木制成的食盒。他抱了一路,食盒上还带着身上的余温。
“姜璃,我来了。”他席地而坐,掀开食盒的木盖,拿出一碟糖醋小排,摆在墓碑前。
“玉门关的厨子远不如长安。我亲自下厨做的,按照你的喜好,放了许多冰糖。”他低声絮语,悲从中来,眼眶又盈满了泪水。
他取出两只白釉酒盏,斟满了桃色的石榴酒。两盏相碰,发出一声清音。
以往都是姜璃捏着酒盏,醉眼惺忪地碰上他的杯沿。自古君臣之间畅饮,臣的杯沿必须在君之下。可姜璃不以为然,她时而将杯压低,时而又抬高杯沿。她只是喜欢听两只酒盏的碰撞声。
“叮——”似碎玉裂璧之音。
他的手腕微转,将一盏温酒倒入坟头。寒夜下,酒化成烟,袅袅散尽。
他抬手,将另一盏酒喝尽。酒入愁肠,泪湿满襟。
“我打算带你回姑臧。届时,我府中的腊梅花开,你就长眠在一树寒梅之下。”他将一碗米饭放在墓碑前,摆上一双檀木筷。他也端起一碗饭,味同嚼蜡地吃了起来。
寒风凛冽,他手中的米饭很快就硬成了一颗颗坚硬的玉珠。他嚼在口中,似有裂石之声。
“你放心,姑臧是我的故乡,山川秀丽,配得上你。”他放下碗,玉指抚过粗劣的墓碑。其上的刻痕交错,边缘覆满了白霜。
他的长臂伸向夜空,不远处的人驾马而来。
“开挖。”他的手拢在广袖中,双眸紧锁荒坟。
雪飘如絮,落在大氅上,化作一粒粒清珠。寒风猎猎,吹起他满头霜发。
挖起的黄土堆了一圈,坑底躺着一口薄木棺材。这寒酸的棺材,竟然连漆都未上!
晏云羲的眸底怒火丛生。姜璃生前真心待姜珟,却落得如此下场!
“开棺!”晏云羲怒道。
“这……”廖广正为难道,“殿下已经入土为安了,王爷还是莫要惊动殿下为好。”
“入土为安?”他凄然泪下,“被如此对待,姜璃定会难安!”
众人见他坚持,遂跳入黄沙坑中,撬开了棺盖。纤薄的棺盖坠地,扬起不少沙尘。
晏云羲解下身上的大氅,一跃而下。
黄沙散去,他抚棺而泣。棺材中的人已烧成一具骨骸,穿着宫装。
“我来迟了……”他将身上的大氅披在棺中人之上。
“王爷,天寒地冻,还是把大氅穿上吧。”廖广正劝道。他说话之间,呼出的热息散作了一缕缕白烟。
“这么冷的天,她穿着单薄,怎能御寒?”晏云羲弯腰,用大氅裹住尸骸,弯腰抱出棺。寒风侵肌,他冷得耸肩缩背,抱紧了怀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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