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南玥惜
乐音泠泠,似昆仑玉碎,又似芙蓉泣露。繁弦急管,浅酌低唱,在一曲仙乐之中阅尽山河万里。
蜀乐果真名不虚传!姜珟执起手边的玉箸,随着音律,在酒盏上轻击。忆往昔宫宴,她喝得酩酊大醉之时,便会趴在晏云羲的腿上,随着笙歌节奏,用指尖轻敲他的手心。她的动作轻盈,未发出任何声音,就如同唯有他们知晓的暗号般。她也不希望让他人听见,那时那刻心中的小雀跃,只想同他一人分享。
可惜,他们终究背道而驰了……姜珟眼眶微酸。徐霈将切好的一碟子梨推到了眼前。他垂首,夹住了一片白润的梨片,放入口中。清汁在口中铺开,这才止住泪意。
乐声骤然急促,嘈嘈切切,若秋风飒飒。堂中舞者褪下绯衣,一身冰肌玉骨似盘中的梨肉,水润清透。
姜珟丹唇微张,半块梨片坠入盘中,发生一声脆音。
舞者双腿大张,甩动胯下几尽垂落于膝盖的长根。那物在空中划出数道赤弧,悄然立起,龟头巨硕如拳。从暗处走来几个下人,捧着一只桐轮,套于其上。那人柳腰轻晃,宽掌拍上轮子边缘,桐轮在胯下飞速旋转。
灯火阑珊,看不清姜珟的表情。樊瑜心中忐忑:“殿下可是喜欢?”
良久,姜珟才悠悠开口:“就这?”
“就这?”樊瑜一惊,“此人乃是益州赫赫有名的大阴人。”
“哦,不过如此。”姜珟心不在焉地道。初见时还感诧异,片刻之后,便觉索然无味。他心事重重,哪里还有这等闲心。
话音刚落,众臣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裆部。姜珟后知后觉,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说了如此让人误会之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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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阴人”的原型是嫪毐。
长安第一嫁 第二十五章好奇(微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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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一嫁 第二十六章对峙[щооl8.νiρ]
锦王府中,夜夜开宴席,笙歌到晓。
姜珟过了好些个声色犬马、昼夜荒淫的日子。他见遍了锦城的所有文臣,唯独不见武官。樊瑜始终不同他谈论天下大计。樊瑜,怕是想要挟持他以令诸侯吧!
本以为这天下,终究有忠正之士,然而人人都心怀鬼胎。所谓的肝胆忠义,到底还是敌不过权势的诱惑。
姜珟终于等到了锦城的将帅齐聚一堂。他执剑闯入大堂,正在议事的武将骤然立起,对他拔出了长剑。
“殿下,还请回吧。”樊瑜脸色剧变,躬身行礼。
姜珟直接走到上首:“说吧,有什么军机要事,我也来听听。”
“殿下还是回宴席吧。攻防之事,还是让微臣来操心吧。”樊瑜劝道。
“我听闻姜晟让你交出我,你交还是不交?”姜珟开门见山问道。他早就厌倦这种被人愚弄的日子了,今日势必要把话说清楚。
“殿下请放心,即便刀横在脖子上,微臣也不会将殿下交出去。”这一番话,若是让真正的姜珟听到,定会大为感动。可他偏偏是那个刚刚见证兄弟相残的姜璃。
“好。长安大军北下,荆州大军西进,益州两面受敌,你们该如何应对?”
樊瑜未料到这天下的局势,尽被姜珟入眼底。他确实想挟持姜珟,从而号令天下诸侯,只是他终归是算错了人心。实力弱小的诸侯依旧在观望,而实力相当的诸侯,皆有自立为王的打算。他手中捏着的这个先皇长子,俨然成了烫手山芋,引来了长安与荆州大军的围剿。长安急需一场战争来威慑众王,也是为了铲除姜珟这个皇位继承人。
他在犹豫。交出姜珟,益州可以偏安一隅,远离战火纷飞。不交出姜珟,益州必遭苦战。若是失败,便是死无葬生之地。他该为这泼天富贵豪赌一把吗?
听闻姜珟的问话,众将士面面相觑。益州已经多年未起战事了,对于即将而至的大战,没有人愿意献策,更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既然如此,你们皆听我说。”姜珟拔出长剑,立在地面,双手抵在剑柄之上。他横眉冷对,眼底的碎芒令人畏惧。
“屯兵汉中,守住北路。我亲征东路。”他的话掷地有声,如一声惊雷在众人耳边乍现。
“万万不可!”樊瑜大喝。
姜珟握住剑,缓缓地抬起手。众将拔剑,将他围成一圈。
“战场刀剑无眼,殿下还是待在锦城为好。”
“把剑都放下。”姜珟的手转了一圈,剑尖一下又一下打过不同将领手中的剑尖。他们始终未曾放下手中的剑。这些人,皆不是听他号令的人。
姜珟手一横,剑就摆在自己颈间,大声呵斥:“把剑放下!”
在场的所有人终于将剑归入鞘中。
“殿下,您这是何意?”樊瑜被他的举动吓得面色苍白。
“东路归我,我定大败荆州军。若是输,直接杀了我,拿我首级投诚!”他的声音,犹如一支流矢,贯穿了所有人的心。他个子不高,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却让在场所有人为之胆寒。
“殿下,请放下剑,有话好说……”樊瑜缓声劝慰。
姜珟的手反而向自己的脖间推去。锋利的剑刃划破缠在脖颈上的纱布。一抹鲜红之色洇湿了白纱。
“若是不答应,我便血溅叁尺之远!”他厉声道,“姜晟弑锦王,而锦王之后为了苟且偷生,卖主求荣。你若是愿意担这骂名,我即刻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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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一嫁 第二十七章东行
江风瑟瑟,如寒刃般划过人面。姜珟坐在船头,看着船搅乱一江清辉。
那日,他的所作所为勾起了所有人的恐惧。在他们眼中,他不过就是一只丧家之犬。而这么一个孤苦无依的皇子,却有如此狠戾的一面。由此,他们更加畏惧他口中的那个真正的掌权者,丝毫没有被他的一番话激出斗志,反而畏首畏尾。
他们是没有血性之人,带有常人的劣根性,将倚强凌弱发挥到了极致。他们只给了他叁百水师,要他抗衡荆州来的十万大军。他们似乎默认了不战而败之事,而他绝不认输!
“江上风大,小心着凉。”徐霈将一件黑狐皮大氅披在姜珟身上。这件大氅,跟着她从长安至凉州,最后辗转到了益州,依旧华丽温暖,为他隔绝了刺骨的寒风。
徐霈同他并肩而坐。长江的冷风吹起他额前的一缕乌发,露出一双铺满细碎星芒的冷目。
“殿下,莫要忧心。我们无面,将誓死追随殿下。”他声色清寒,却如泉流过心间。
姜珟裹紧了大氅,眼角略涩:“若是实在是走投无路,你们就各自奔命去吧……”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会去一试。不成功,便成仁。可他不希望他的属下为此丧命。
“人活在世上,有无数选择。有人贪生怕死,有人舍身取义。殿下赐予我们面庞,殿下之心,就是我们之心。殿下意欲杀身成仁,我们就是殿下手中的护盾。”徐霈清瘦的身子挺立如一节修竹,月辉在他身后落下一道细长的阴影。江天漠漠,他仿若一柄插在天地间的寒剑。
姜珟侧颜,徐霈正好也转过脸,双目相对。姜珟悠悠开口:“你若是女子该有多好……”
“为何?”徐霈目露惑色。
“那我定会娶了你……”
徐霈的心跳若擂鼓。殿下,你忘记你是女子了么……你为女子,我为男子,你正好能娶我。他正欲开口,船猛烈地颠簸,姜珟骤然站起,拔出腰间匕首,环顾四周。
“怎么回事?”他高声问道。
“有暗礁!”黑暗中,船夫的声音遥遥传来。
姜珟了匕首,似在凝神思索。
徐霈立于他身侧,将落在地面的大氅披上他的肩:“殿下莫慌。入冬之后,长江水位渐低,不会遇到暗礁。”
姜珟眸子一亮,攥住他的腕子问:“水位低?”
“是。入冬后,甚至有些航道淤塞,无法行船。”
“巴东的航段也是如此?”姜珟握住他的手愈紧,指甲嵌入他细白肤下。
“是。”徐霈答道。
“徐霈,”姜珟喊了他的名字,嘴角微扬,杏眸里似有水波横亘。
“属下在。”
“且看我们四两拨千斤。”他踮起脚,凶恶面具也一并凑到徐霈的面前。在这张狰狞冰冷的脸下,徐霈分明看到了一张玉润的脸庞,一双明眸如东海鲛珠,散出幽泽。
“好。微臣期待那刻。”他抬手,指尖抚过面具的边缘。只要轻轻一勾,就能揭下这张面具。他陪着殿下带上了面具,终有一天,他会陪着殿下,摘下面具!
长安第一嫁 第二十八章大战
他们行至巴东之时,荆州大军还未兵临城下,不过东面的城池已经全部失守。
益州东部向来部署的军队不多。若是起了战火,只需东部城池抵抗拖延几日,在益州军事重镇江州驻守的大军便会沿长江而下,进行增援。只是荆州的军中忽然来了一位军师,闪袭了益州东部,战火一路烧到了巴东。
姜珟带着一众手下,将巴东周围林子都砍了个干净。巴东的守将大为不解。姜珟也不需要他们理解,巴东的兵也不为他所用。他能调动的只有属于自己的叁百暗卫和从锦城带来的叁百水师。总共六百人,即将面对十万大军。
他很清楚,若是他躲在城池里,也许敌军还未破城,巴东的守将就会杀了他祭旗。他只能出城迎敌,而且必须要大败敌军。
六百人不舍昼夜地将伐下的林木做成鹿角木。木头顶端削尖,两排滚木交错,底端深埋入江底,再捆上巨石,做成暗礁。此时长江水虽浅,但鹿角木低矮,不易被人察觉。巴东城外的长江中央,埋了两排绵长的鹿角木。此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荆州大军在夜里而至。对面火把零星,却见人头攒动。
姜珟站在江岸,望着江对岸的点点星火,举起长戟。他一身黑衣,面覆黑布,余下六百人皆是这番打扮。
“今日之战,乃生死之战!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将会镌刻在历史的丰碑上!你们准备好了吗?”他举起手中长戟,众人随他举起手臂,无声地响应。
“好,出发!”他高声喊道。几百余条小舟纷纷下江,朝对面驶去。
对面的大船也下了水,庞大的黑影如遮天蔽日的阴云,悄然而至。密密匝匝的大船行至江中央,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荆州的船队在长江中央挤作一团。
江面上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音。几百条小舟上的人同时燃起了火把,江面火光冲天,如同白昼。士兵们用浸满桐油的箭矢擦过火焰,对着木船射去。
箭如雨下,在夜空中铺作一条厚重的火帘。敌方船队上起了熊熊大火,烟尘蔽天。
姜珟立在一叶扁舟之上,从徐霈手中接过燃烧的长箭,拈弓搭箭。他从大火中涅槃,也将以火而扬名天下!
手指一松,利箭破空而出,直直地射向起火的船队。
徐霈再次送上箭矢,姜珟拉满了弓。
连绵不绝的大火,映红了江水。浓烟滚滚,即便是面上蒙布,依旧刺鼻。
姜珟松手,燃火的利箭呼啸射出。他打了一个手势,徐霈再度吹哨。星罗棋布的小舟向火光之处驶去。
荆州的水军并不弱。这场大火之中,定有许多人跳江。姜珟早已下令,要杀光这些漏网之鱼。
姜珟手持长戟,只待遇到落水之人,便送上致命一击。
小舟行了半条江,江风萧瑟,凉月出云。半江月白,半江赤火,唯独不见落水之人。
“殿下,你看!”徐霈指着身后的巴东城。城内狼烟四起。
姜珟目光一凌,指着燃火的船队:“靠近点。”
小舟破水而行,姜珟忍着呛鼻的浓烟,在炽热的火焰中,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燃烧的竹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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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珟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是……稻草人?”徐霈惊诧道。
“嗯。”姜珟颔首。难怪对面的十万大军,只用零星的几个火把照明。也难怪这场火来得这么迅猛。对面用草船借箭,引他上钩,实则声东击西,此时巴东城怕是已经沦陷。
姜珟立于江风之中,怅然自失。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他败了。六百人,终究还是无法写就以寡击众的传奇。
“殿下,这不是您的错。怪就怪这世道炎凉,人心不古!”徐霈面江而泣。
姜珟扔下长戟,江面溅起一人高的水花。他微侧过脸,迎风而立。
“徐霈,我已经尽力了。”他凄然道。无愧天地,亦无愧阿弟。
不远处,从锦城带来的水师见巴东已被攻陷,临阵倒戈,向姜珟的小舟围攻过来。一如姜珟之前所说,只要他败了,他的项上人头便是求和的诚意。
“徐霈,你我主仆一场,我不胜感激。你已自由,剩下的路,你要好好走下去!”姜珟涩然一笑,杏眸里倒映着烛天火光。
徐霈瞪大眸子,向前扑来。
姜珟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坠入滚滚长江水中!
“殿下!”他撕心裂肺大喊,义无反顾地跃入寒江水中。
长安第一嫁 第二十九章缠斗
这世上没有比英雄末路更令人唏嘘,也没有比求死不能更让人悲忿。
凉意砭人肌骨,江水涌入鼻中。恍然间,他看到一张渔网兜头罩来。须臾之间,他全身被网了个结实。
他,难道连死都不配吗?
一时间,怒火中烧。他摸到了腰间匕首,反手拔出,奋力砍向渔网。初时,渔网只开了一个小口。他手脚并用,将这个口子撕扯有半人之大。他从中穿过,游到了水面,大口喘息。
姜璃,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便是成全了小人。他如此想着,却看到水下有人如一条玉色锦鲤鱼,如离弦之箭,向他游来。
姜珟捏紧了匕首,待那人离近,遂欺身攻去。那人侧掌欲抓他手腕,他便沉腕,用匕首刺对面人的胸膛。白衣人在水中转身,月华落在其面上,将一双凤眸照得流光溢。
“晏云羲?”姜珟未曾想到会在此地见到晏云羲。转念一想,晏云羲应该就是荆州大军中那位狗头军师。一想到自己的败北,他气不打一出来!晏云羲既然为虎作伥,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晏云羲以为姜珟认出自己,会放下手中匕首。未料到姜珟的攻势愈发凶狠。他不想伤害姜珟,被其打得略为狼狈。
“我不是你的敌人!”晏云羲的掌在浓密如云的刀光剑影中游走,大手终于抓住他的细腕,另一只手似闪电般地劈下。姜珟只感觉手腕一麻,不禁松开了手。匕首脱手,沉入了江底。
“那就一起死吧!”姜珟纤长的腿似水澡般缠住晏云羲的窄腰,一手勾住他的玉颈,用手肘狠锤他颈后。两人一齐没入水中,黑色衣摆与素色广袖绞作一处。晏云羲吃痛,单手护住颈后,余下一手掰开姜珟绕住他颈子的手臂。
两人在水下赤手空拳地缠斗起来。姜珟抱着必死之心,招招致命。手指曲起,状若鹰爪,专挑晏云羲脆弱之处抓去。
晏云羲未见过如此毫无章法的拳法。他根本无法料到姜珟的下一招是打向何处。可这种混乱的拳法,又十分狠戾,他脖颈上多了好几条赤红的抓痕,腰间似也有痛麻之感。
当姜珟的手再次抓上他的腰间,他不再躲避,而是倾身而上,用长臂缠住了姜珟。姜珟微讶,整个人被桎梏在晏云羲怀中,开始不停地挣扎。
晏云羲的手臂越箍越紧,下颌抵在他的发顶。
姜珟踹了他一脚,却被他轻巧躲开。他修长的腿也绕了上来,牢牢固定住怀中小人。
姜珟试图扭动身子,仿若被钉在了晏云羲的身上,丝毫无法动弹。
憋了如此久的气,姜珟终于忍不住,在水下大口地呼出浊气,冰寒的江水瞬间倒灌入口中。
晏云羲就着映天的火光,见到一串升起的气泡,面色惊变。
他一把扯落姜珟面上的黑布,强压下心底不适,垂首将温热的唇落在他唇瓣侧,缓渡热息。
姜珟双眸微瞪。晏云羲在救他?明知他痛下杀手,却仍旧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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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一嫁 第三十章询问
晏云羲的唇,软若刚出笼的糯米糕。他眉头微皱,闭上了双眸。只是浅浅蹭过,他便后仰,抓起姜珟的腰带,向上游去。
甫一出水面,晏云羲一跃而起,飞身上了船。此时,靠近巴东这侧的江面上,多了几十艘大船。那些曾经似星辰散落在江中的小舟早已无了踪影。
几个侍卫伸手去捞姜珟,他略微犹豫,还是抓住他们的手上了船。
晏云羲攀在船沿,抚胸干呕。适才压抑的不适,如泉般从涌上心头。只要一想到他的初吻给了个男人,这种恶心的感觉就要淹没了他。
姜珟跪坐于甲板之上,乌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夜寒风冷,凉意侵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以袖掩面,环顾四周。
江中大火未熄,而巴东城也浓烟滚滚。目之所及,唯有荆州的士兵。晏云羲,果真同李攸联手了。而李攸一向效忠周襄。如此说来,晏云羲也成了周襄的爪牙!
姜珟抬首,看向不远处的晏云羲。一袭白衣熨帖在颀长的身子上,仿若夜幕上的一弧清月,孤标傲世。
他恰好回首,眸里怒气未掩,躬身进入了船舱。
晏云羲这一走,带走了他的从容镇定。那种孤家寡人的悲怆之感,油然而生。山河万里,还有谁能支持他?从凉州辗转到益州,遇到的皆是心怀不轨之人。世人莫非都是恃强欺弱之辈,只会在独揽大权的周襄面前伏低做小,而对他耍尽手段。
他双手撑在船面,江水顺着乌发,坠落于手背。泪水滚落,为手背上的寒凉添上一抹温凉。世道艰难,失去了凉州和益州的支持,他几乎被逼到了绝境。如今唯一能考虑的是扬州。即便扬州愿意支持他,他也只能偏安一隅,做个地方霸主。况且,他已经身无一物,扬州为何要支持他?世间之路千万条,于他而言,一死了之倒是最简单的。
宽大的帕巾忽然落于发顶,打断了他的思绪。
晏云羲折而复返。他换了一身青莲色的长衫,蹲下身,长指覆在姜珟鬓间,缓慢揉擦。
“你……”姜珟压低声音,诧异地道。
“我不是你的敌人。”
姜珟的手骤然扣住他的脖颈:“为何要同李攸联手?”
晏云羲默然,乌眸深邃如夜,宽大的手依旧温柔地为他擦干湿发。
姜珟紧了手:“为何……连你也要对付我?”那个总是纵容他的晏云羲,为何会如此狠绝,将他逼入死路?
“那就杀了我吧。”晏云羲微怒道。
“别以为我不敢!”姜珟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道。他背着月色,晏云羲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怒气。
晏云羲心底起了悲凉之感,闭上了双眸:“除了你之外,我是唯一还念着姜璃的人。那就杀了我吧。”
听到这个曾经熟悉的名字,姜珟微证,咬牙切齿地道:“你不配提到她!”
晏云羲猛然睁开双眸,乌瞳波光涌动,照人生寒。他一把抓住姜珟的衣领,将其揪至跟前。他微侧过脸,贴着姜珟耳道:“你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你应该知道,死是多么容易。你没有败,我也还未赢。姜璃的死,不能这么算了!”
姜珟蹙眉。晏云羲的意思是要与周襄斗下去?
“你究竟站在哪边?”
“我站在姜璃身后。”
长安第一嫁 第三十一章黎明(ωоо↿8.υiр)
长江的夜风很冷,晏云羲呼出在耳侧的幽息却很热。
“什么荒诞的话……”姜珟低语。这一路走来,他只得过手下的支持。晏云羲向来站在他的对立处。
晏云羲的声音温凉,悠悠而来:“长夜将至,你我皆是黎明的守护者。”
“黎明……会来吗?”姜珟低喃。曾有一段日子,他以为长夜永恒。在无尽的黑暗里苦苦挣扎,永远迎不来曙光。
晏云羲的手一松,覆上了他的发顶。隔着温暖的手掌,晏云羲将下颌抵在自己手背上。姜珟的身子向前倾去,脸埋入他的衣襟之中。不似宫宴上沾染的清甜酒气,他的怀中萦绕着浅淡的甘松香。
“你若活着,便会见到黎明。”
这一瞬间,姜珟想放声痛哭。他才刚被晏云羲逼入绝境,而此刻唯有晏云羲在安慰他。
“我不杀你,并非是我懦弱。”姜珟低声道。从眼角盈出的泪水,濡湿了晏云羲的衣襟。
“我知道。”晏云羲垂在袖中的右手轻拍上他的后背。
“我有时会想……万一呢……万一你真的在念着姜璃。如果我杀了你,这世上再无人念着她,就好像她从未来过这个世上。”
晏云羲的眸色渐赤,哑着声道:“她来过,那么鲜活地存在过。她的一颦一笑,能让万物为之失色。哪怕她身死,她依旧活着,活在每一个想念她的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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