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秽异闻(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羽九
宁乔外表假象,容易让人觉得是天生无恨无忌之人,可相反,他是个极其护短之人。如今他将海棠划为自己的羽翼之下,那所有伤她害她之人,便都不能善了。
第三十一章回海棠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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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近日事故颇多,连成都王司马颖都有了耳闻,特地派人过来慰问查探。也是巧了,偏偏这时秦超大将身子康复了,人也神起来,能吃睡不说更是能行路了。只是话却是说不出的模样,还时常咳血。宁乔说能恢复到如今已是极致,秦克等人听闻也只能嗟叹罢了。
蛊毒清了,蛊虫还在。蛊虫没了毒物滋养,便会慢慢蚕食内脏血肉,他留得不多,不会被人发现。秦超也不会容易发现自己体内的小东西,但这小东西足以让他在接下去的时光无比“难忘”。不过和之前的惨状相比,就不知他更喜欢哪一个了。
秦超康复是大等红事,秦克本是想为海棠做一场法事,却怕露白冲撞了自己的父亲,只让人买了一樽上好的木棺,也了许多礼数,早早将人入土。
秦克本是不死心的,他若是真听信宁乔的一面之言便不是秦克了。他的疑窦一直未消,趁着宁乔为其父治病之际偷偷潜入宁乔暂居住所,却无功而返。之后宁乔辞别,他又派人盯住宁乔,见其逗留在蜀郡,每日与那廖慎游山玩水,诗会交友,并无其他异状。疑心遂逐渐消退,便不再派人盯着。
宁乔准备辞行。某一日晚间,他便掘了海棠墓地,将人从棺木中抱出,只觉得那满手软香,竟不似已死之人。他心中暗叹:崆峒印真乃神物,活物之功叹为观止。还好有此物,否则他不知能和秦克暗抗到何时,要么便是海棠回魂被秦克发现,前功尽弃,要么便是失了回魂的时机,命丧黄泉。
宁乔笑着刮了刮怀中女子的鼻子:“你倒是个运气好的!”遂腾出一只手从囊中掏出甘露碗,念出一道法咒。海棠的魂魄立时化形而出,宁乔本以为藏在甘露碗中这多日,这宛如监禁的日子,她不至于憔悴但多半也得是气恼的。可这海棠,灵台清明,不骄不躁,倒有些像那惯爱闭关的宁子,这般的心性怕是宁子也是极为欢喜的。
海棠突然觉得自己身体一重,头有些发晕,身子也使不出劲儿。耳边突然想起一道声音,温和安心:“别怕,一会儿就好,慢慢来。”她那本是有些浮躁的心顿时像是遇上甘霖一般静了下来,熨帖不少。
应是离魂久了,宁乔怀中的人儿好半晌都没有反应,他也没有不耐,只是抱着她,静静得等待着。夜风微凉,他又脱下袍子替她盖上。
海棠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披盖着一件衣袍,暖暖的还带一股清凌凌的味道,她说不出是哪种香味,只觉得好闻至极。她支起身子,发现宁乔就在不远处,盘腿而坐,却不像是在打坐,只是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刚想发声,却觉得喉间疼痒,连连发出几声咳嗽,涕泪直流。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又递给她一个水囊,宁乔宽慰道:“你刚回魂,身子还没有完全好。本是喉间有旧疾,现在恐怕要再养一段时间才好发声了。”
海棠连喝了几口水,心绪才真的定了下来,她环顾四周。自甘露碗中出来海棠便发现自己是来到一处墓地旁,现下墓地重新被盖上了新泥,墓碑是好石料,却做工简陋,想是急急赶出来的。
看到碑上刻字,海棠心中暗念:爱妾海棠墓,克。她心中轻叹一声:他也算是有心了。有木棺有墓地有碑文,还提了自己的字,哪家奴妾有她这般的待遇。想到秦克的喜怒无常,反复变化,她又觉得是小孩心性。只是,她这个弟弟的性情却越来越像秦超了,可他没有他父亲那般的计谋和狡诈,怕是以后的路更难行。他与她虽是血亲,却无亲缘,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无暇再顾及别的,只祝他日后安好,前程似锦。
宁乔在一旁,静静陪着,也未打扰她。她回头看他,以眼神示意。
宁乔明了,于是道:“秦克虽已不再派人盯着我,但我若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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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要来送。只怕,这城,不太好出。”
海棠牵起他的手,拿手指在他掌心写了一字。
宁乔低下了头。
海棠一字写完,却觉得有些不对,便见面前的男子不若平日的肃穆温良,只低着头不肯抬,她却也看到了那因自己的靠近而微染红妆的面庞,原本点漆双眸也变得深邃湿润,看着便令人垂涎不已。她觉得有趣,便偷偷作怪一直牵着他的手不放。
宁乔无法,只得状作无恙笑道:“难为你想到他,可他是秦府的门客,又对你颇有微词,恐怕是不会帮我们了。”海棠写的是“廖”字,廖通常指的姓氏,并不多见,和他们相关的便只有廖慎,可廖慎对海棠的不满,秦府的人都知道,自然包括秦克。宁乔之前也想到,通过廖慎带海棠出城,秦克肯定不会有怀疑,成功的几率也必然大增,但弊端更是明显,宁乔不能让海棠冒这个险。
宁乔想了想,道:“廖慎此人,与他名字不同,为人不拘小节,固执轻率,而且是个君子。他并没有把柄在我们手上,说服他,怕是得不偿失。”
海棠注意力却在宁乔的手上,宁乔的手很漂亮,细腻修长,筋骨分明。这是双少年郎的手,温润内敛又意气勃发。她忍不住趁对方不注意挠了挠那手心,宁乔以为她有话想对自己说,有些疑惑得看着她。
看着宁乔的模样,海棠心口微微发痒,有些欢喜,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在他手心写了个“冷”字,随后抓着他的胳膊慢慢蹭向他。
宁乔装作没有发觉海棠的小动作,只道这夜间寒凉让人发冷,便携着她跨上一匹马,有些抱歉得说道:“是我疏忽了,外头不能久待,出城之事我们回去再商议。不过马车过于扎眼,只能委屈娘子同我骑行。”
海棠没有其他反应,只是轻轻搂住宁乔的腰,靠在他背上,宁乔顿时僵住了身。海棠觉得无辜,这并非她故意,实是这身子太虚弱。好在宁乔并没有说什么,也随意她,动作却轻柔许多,驾马缓行。海棠想到了之前宁乔在秦府与下人仆从的做派,只觉得这个方士倒是真的心善,也难为他这般帮自己。
廖慎的确同她有间隙,也并非不是空穴来风,起因却是他家夫人。廖慎是个惧内的,常私下将其夫人称作母老虎,却是有些夸大了。他家夫人李氏性子强硬,却也是个端庄守礼的,更难得心地纯善,这像极了她的伯母,她便有了亲近之心。李氏也并没有因她的身份而看低她,倒是常约她一起品茶出游。这个时候廖慎对她没有太大的偏见,只是后来有一次两人出游,李氏小产,廖慎便觉得海棠不祥,记恨上了她,李氏倒是没有怨言,反而宽慰海棠,还时常与她书信往来,廖慎对李氏是无可奈何的,只是此后便在外常做诋毁之言。
海棠在马上安安稳稳得靠着,夜风吹着,渐渐有了些睡意。她迷迷糊糊得想着,若是将此事托付李氏,廖慎必定不会置之不理。不过送走她这个“灾星”,那廖慎想必也是情愿的。
第三十二章回言说廖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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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海棠让宁乔托人给李氏带一封信,她本是想等着回信,却没想到还没到下午廖慎携着他那夫人便登门到访。
那廖慎被宁乔引进门,瞧见屋内坐着一个道士,显得十分面善。走进两步,两人打了个照面,不由得一惊,指着对方颤声道:“海棠?你不是死了么?”
宁乔现下的居所不大,仆从也只有廖慎派来的老叟一人,海棠做了道士的打扮,化了些许妆,装作是下山寻宁乔讲法的白云观年轻道士。海棠对自己的妆扮很是自得满意,宁乔只觉那老叟估摸是老眼昏花,居然没有认出这个道士是女子,估摸着这障眼法只得骗骗生人,少许熟悉的一眼便能看中,这不,廖慎也就见过她几面便也一眼认出的。
他身边跟着的妇人也看到了那道士的模样,忙疾步上前抓住对方的手,又惊又喜,一时激动万分,竟险些哭出声:“阿棠,你没有死,真的太好了。我到你的信,简直不敢相信。”
海棠多日未见她,发现她待自己一如既往,不由得也动了几分心,安抚得拍了拍她的手。
廖慎看到此情景,哪儿还想不到因果,指着海棠回头质问宁乔:“她不是死了么?如何好端端得在这儿?”
宁乔看了看一旁惴惴不安的老叟,道:“叟翁,你先出去,我们有话要说。”
老叟点点头,顺势带上了房门。
宁乔这才回头看向气哼哼的廖慎,安抚道:“海棠是假死,昨夜我刚将她带回。这次找你们来,是希望你们能帮海棠出城,她多留一天在蜀郡就多一分被查出的危险。”
廖慎不解得看着宁乔,又回头看了看海棠,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们……你们,宁乔,你可是方士,怎能也被这妖女所惑!她是秦少将的妾侍,既然没死便得把人送回秦府,你怎可行拐带之事!”
海棠听此言,详作慌张,抓着李氏的手紧了紧,满面哀求之色。李氏之前到海棠信件,知晓那秦克受鬼祟迷惑欲杀之,虽然现在鬼祟已除,但那秦克这番做派又岂是海棠良人。那宁乔既然愿意救海棠出府,必是对海棠上心了,作为友人自是希望海棠好的。于是劝说道:“慎郎,海棠不愿意回去,你如何逼她。”
廖慎听夫人言,一时气焰便消了大半。但看着两人挨坐在一处,自家夫人又挡在那妖女面前便十分得恼怒:“你如何还与她有联系,我早说此女命带祸患,如今你郎君我便因她进退两难,若要选择,一边是主上一边是挚友,便是忠义两难全。更何况这海棠本是秦克的奴妾,要打要杀,自是由秦少将做主。”说罢又对宁乔道:“你素来聪明,可别因为美色犯下错事。”
宁乔眉间舒朗,唇角含笑,似乎并未因廖慎的话语而影响到。廖慎见他如此便是又无奈又恼恨,那女子怎地不死,不仅害他家主还要祸害他的友人。他开始后悔起当初便不应该将宁乔带入秦府的,可是随后一想,若非他秦老将军的病也不会好,遂又自生闷气。
宁乔观其面色,见廖慎情绪稍稳,便邀他去院子里走走。廖慎也有此意,李氏在屋内,又十分护着那妖女。有些话他便不好在李氏面前说出来,怕回去惹来责骂。
李氏是个多话的,两人一处时,海棠不说话,李氏也不会觉得闷。现下只有两人在一屋,李氏便又絮叨了一番,可没多久话头突然就停住了。
海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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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得看向李氏,李氏却露出一副高深的笑意,抓起她的手便往自己肚子上贴:“这儿,如今又有了。”
海棠听闻此言不由自主得抽了抽手,李氏却抓着她的手不放,海棠便不敢动了。现下李氏并没有显怀,微微凸起的肚子崩得紧紧的,海棠只觉得手心一阵发烫,生命果真奇妙,只愿这个小家伙能平平安安来到这个世上。
“他还不知道。”李氏笑道:“今日一早我去了医馆才确认的,他平日里最马虎,都没有发觉的。我回来之后便到你的信。就没和他提起。”
海棠明了,若是廖慎知道,是定不会同意李氏和自己单独待在一处的。
“他本也是个面硬心软的人,脾气也有些急,之前那起事故本就是我胎不稳。他将过错怪于你,实在不该。之后缓过劲估计也是知道自己太无理,只是脸皮薄,在人面前不肯打脸罢了。”
海棠心中叹息,李氏小产前一日她以身为诱将蛊种在秦超体内,第二日她与李氏出游,不有些心事重重,以至于李氏的小产之兆她都没有发觉。她懂些医术,可那日心性大乱无从下手,竟是错过了挽救的时机。
对于李氏,海棠是自责的。与她结交,源于利用。初始她来到府中,行走艰难,也有些孤单,李氏喜欢她,脾性也直率坦荡。心善之人难得,只是可惜海棠并不能以真面目所示,李氏又因她受累。她暗暗对自己说,若此次她能逃脱,将来有机会必定弥补回报。
李氏又轻声问她:“你与那个方士,真准备行奔么?”
海棠执笔,写下:方士待我有恩,若他有意,妾必报答。
李氏蹙了蹙眉:“我一开始却以为你们是有私情的,你这般却是不像了。可若非私情,那方士如何会救你?莫非你不愿意?”
见李氏越想越出格,海棠忍不住握住李氏的手,摇了摇头。
李氏见她并未有勉强之意,又想到那方士美容止,想来许是海棠害羞,不愿意直言女儿心事,便不再多言。
约莫有一个时辰,宁乔和廖慎才从外头回来。廖慎面色不虞,海棠看向宁乔,对方一派气定神闲,遂也安下心来。
廖慎看向外头,瓮声道:“今日下午,我先送方士出城,彼时秦少将必定也会亲自相送,少将既见你孤身一人,便会放下疑心。待回来之后,我假言出城寻老友喝酒,到时就将她藏与马车中,我不常用车,到时候须得夫人与我一同行,才不会引人怀疑。”
李氏欢喜道:“自当如此,你若能想通便是太好了,辛苦慎郎!”
廖慎皱眉看向海棠:“有这样的女子,我也不放心让你回家主那儿。只是宁方士待你这般用心,你便老老实实的莫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李氏不开心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呢!我这妹子乃是这样的颜色这样的才华,又这般聪颖贤惠,多少女子都比不上,如何倒叫你浑说成了瘟神!”
廖慎一向对付李氏不成,只得摇着头自生闷气:“你们先准备一下,夫人你一会儿将你之前带来的小厮衣裳给她换上,她这一身太扎眼。”
李氏听闻便是一乐:“我便知道慎郎你已经看到了我带着的那衣裳了,可真是嘴硬心软。”说完便转头去拿包袱。
廖慎正往外走,听闻此言哼气一声:“我要是知道你是备好来寻她的,我今日拘都要将你拘在府上。”
李氏这次却没有生气,哼着歌儿从包袱中寻出一件小厮布衣。
海棠与宁乔相视一眼,便都宽心一笑。李氏在边上看到此景,便也心下一松,倒真是郎情妾意的一对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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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甘露碗:又称水盂、水碗或清水碗。在道场上用来盛装法水,又称甘露。古为竹制品,今多为黄铜制。其器如茶杯状,口略大,杯子周围绘有五岳真形图。但也有饭碗状的水盂,口略窄。道场上的高功,常以左手持盂,右手拿着杨柳枝,沾取盂中的圣水,遍酒醮坛以示净场,《灵宝济度金书》:“杨枝洒净业垢,解除尘秽于无形。”有时象征普施甘露,济度亡魂,《太上全真晚坛功课经》:“甘露流润,遍洒空玄,拔度沉溺,不滞寒渊。”
第三十三章回路行阻难(新年快乐,大家一定会越来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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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换上了小厮装出来,李氏蹙起眉头,这小厮装不像那道服宽大,都是贴身的,还显得紧小。海棠玲珑曲线毕露,高挑身材,长腿细腰翘臀的,胸口囊鼓鼓的,一看便知道是女子。
海棠也觉得不妥起来,只是如今,她却没有别的法子。
刚巧传来敲门声,李氏起身去应门,外头的人只在门口同李氏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
李氏转身走来,手里拎着个包袱,面上带着喜色。
“你那位方士还真是个体贴周到人,难为他想到你穿着小厮衣裳不便,特地拿来了一套老妪的衣服。”李氏见海棠往外探头过去,不由得莞尔一笑:“他刚向秦府递了辞帖,他走得匆忙,秦克必要来相送的。你莫急,晚间必定看得到他。”
海棠接过衣裳,心中疑惑,家中只有一个老叟,宁乔如何得来这老妪的衣裳?她顾不得多想,换上衣裳,那衣裳颇为宽大,穿上只觉得笨拙,海棠很是满意。她用土灰擦黑了露在外头的皮肤,又用长巾包住了头发,装作老妇人的打扮。
李氏端详一番,觉得虽有些勉强,但也尚可。
二人坐了一会儿,李氏便唤了随身的两个小鬟:“宁方士现下远行,你们将此处打扫一番再回府。”又行至外院支走了老叟,这才回来让海棠跟在自己身后躲进了马车。
“你先在我家留一会儿,待到落日时分,城门守卫换岗放松之际,我与慎郎会将你送出去。”
海棠点头,心中隐隐不安。她昨夜才回魂,今日她便能出城,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可亦如方士所言,多在蜀郡一日她便多一份暴露的风险。她不想再与秦府有瓜葛,更不愿意帮过她的人因她受罪。
太阳西下,海棠一行人换了另一辆马车出城,一切都进行得很平顺。
李氏轻舒了口气,摊了摊手掌,对着海棠道:“本是不怕的,谁知临了要出城了,却冒了一身汗。倒是妹子你定性,半分不惧。”
廖慎听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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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说的话,只皱了皱眉,讳莫如深得看了海棠一眼。海棠被这一眼看得心里直打突。
李氏又对海棠道:“这是去青城山的路,宁方士便在青峰坡等我们。”
青城山?倒是与去往蜀山的方向不相同了。
李氏见她疑惑,便道:“我家慎郎爱广结良友,从不分地位学问,有缘便可。一个月前与我家慎郎相交了一位武士,姓白。那白郎君听闻学问是一般的,不过枪法倒是不错。家中有些钱财,为人旷达,心有离世之态,便就住在那青城山山脚。此番恰好便以寻友为理由,将你送出来。”
海棠垂眸思量,姓白……
落日已下,月升,天色隐隐透着微光,大地些许可见,天地间灰白一片。
廖慎此时却呼喝车夫停车,夜间本是不好赶路,车夫正准备加快马程,听见廖慎的喝停,不由道:“家主,马上便到青峰坡了,等天色全暗了怕是不好赶路的。”
廖慎又喝道:“停车!”声音却是有了怒气。
车夫只得将马车停下。廖慎又让车夫把马车引到路边,嘱其守好马匹,他们车内有事相谈。
李氏疑惑:“慎郎,你这是作何?”
廖慎安抚得朝李氏一笑,道:“夫人莫急,我只是想问此女一个问题。”
听闻他这般说,李氏面露不解,海棠反倒放下了心。
廖慎看向她,肃容正色。他道:“我要问你,你不用答我,只自行判断去留。你也知,宁乔乃方士,王侯显贵敬他皆因其乃宁子之徒,同门皆显赫。他若是想要入尘,自可婚娶无碍,可若他与你在一起,却是品行之污,怕是只能游走方外而不能一展抱负。可他执意要你,作为友人既劝阻不了他便只能尽可能助他。但我也要知晓他要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你要知道你跟着他恐怕就没有往日那些锦衣玉食,鬟仆环绕。”
海棠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廖慎此举虽突兀,但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普通女郎到她这一步,就算有异心,怕是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只能紧紧握住手中这根稻草。
海棠有些感叹廖慎的天真,却见其话锋一转:“一个月前我踏青失足落山,便是一名白姓武士所救,此人名唤白庭。”
海棠心中一紧,果真是他。
廖慎观其神色,又道:“那白庭是富豪石崇石卫尉的部下,石崇曾有一名爱妾,白州所得,名唤绿珠,一年前由徐州回洛阳复职期间遇盗匪被劫。此后便无音讯,石崇喜爱这名女子,这一年几乎都在派人寻觅。白庭辗转来到蜀郡,朝中形势不佳,他不便进城,便邀我来替他寻人。”
廖慎一番话,连李氏都悟出几分:“你的意思莫非是,我们海棠便是那石崇的爱妾绿珠?”
海棠沉下了脸,面色紧绷,右手紧紧扣住身下的座板。
廖慎对海棠直言:“石崇如今是外戚贾家跟前的红人,家中堆金积玉,财权两全,又是你的旧主。他既有心寻你,必是留恋于你的,你跟着他,必定比宁乔强。而且,我不喜你,更不愿宁乔受你所累。”
廖慎见海棠看向自己,神色中似有凄楚,却一闪而湮,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他心中暗暗咂舌,这女子藏得颇深,实在可怕。
海棠也在观察廖慎,见其神色犹豫,似在两难之中。她暗自猜想,廖慎怕是并非因宁乔而救自己脱困,只因恩人所托欲将自己交给白庭好让他回去复命。此番中途停车,怕是觉得欺骗好友难以自处,便让自己做出选择。若是她自己选择石崇,他便毫无负担,既报了恩,又将好友拉回正途,好一番君子做派。
海棠心中嗤笑,面上却装作被打动的模样。
廖慎见其面色松动,便乘胜追击:“白庭如今就在前面青峰坡,我给你选择。若是你要继续往前走就抬右手,若是你不愿意就抬左手,我便让车夫掉头回去。”
海棠没有犹豫,她抬起了右手。
李氏见状面露忧色。
廖慎心中稍定,妓子本就流于末位,最是无情,亦识时务,她是个聪明人。若她此番选择的是宁乔,也是无用,纵使他将她放走,白庭等人又如何会放她离开,更何况还会累及宁乔。
海棠知晓廖慎的意图,她也曾想过趁着自己还没落到白庭手中之前偷偷逃跑。可是若她在廖慎手中逃走了,石崇这样睚眦必报之徒又怎会放过他们。当年石崇与王恺斗富,王恺不敌石崇,便以金钱贿赂石崇的下人,问其所以。下人一五一十回言,王恺仿效着做,遂与石崇势均力敌。石崇后来知道了这件事,便杀了那告密者。如今廖慎对自己不仁,死不足惜,可李氏却是万万不能因自己再拖累她一次的。
只是,若她到了白庭手中,就更难逃脱,便又得回那豺狼之地。此时她手中无任何长物,石崇又是那等权衡利弊,行事推诿的小人。若此时回去,失了报仇之机,也枉她独活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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