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总有刁民想害朕太太
列战英就在房门外候着。虽然进了苏宅照常有人请他去偏厅奉茶,可他进门时问了去东宫传讯的那位兄弟一句,得知苏先生归途中寒疾发作昏迷,已有数天未醒,哪里还有心情坐着喝茶?
这时听萧景琰传召,赶忙奔了进去。一眼看见靠在殿下怀里的苏先生,震惊之下脱口而出:“怎么瘦成这样……?”
萧景琰恍若未闻,对他道:“我今晚不回东宫。这两日有紧要折子就送到这来,其他的先挡了,就说我有要事。”
列战英躬身领命,问道:“卫队在苏宅外头待命,是让他们先回去还是?”
萧景琰道:“你都带回去吧。他刚回京,必不愿如此招人耳目。”
列战英不知为何鼻子一酸,行礼退出。退了两步复又抬头:“殿下别太担心。苏先生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萧景琰轻轻点头:“嗯。”
第三十六章
列战英退出之后,蔺晨道:“想好了?”
萧景琰垂眸看着梅长苏,低声道:“若是这次真的留不住他……至少最后一刻有我陪着,他会走得安心些。你知道他一向口是心非的。”
他语气平静,神色间一派温柔,蔺晨却忍不住长叹一声,破天荒地劝道:“你也不必太悲观。一切还是未知之数,他只要没咽气就还有希望。”
一直在旁沉默捣鼓药物的晏大夫忽然出声:“行了。”他手中托着个一个小小磁碟走到榻边,“既然太子人在这,主意也拿定了,那就不必等到明日了。”
蔺晨微微颔首,对黎纲等三人道:“大夫治病,你们就不必陪着了。都出去吧。”
飞流拧起眉头,黎甄二人眼望梅长苏,牙关紧咬着纹丝不动。
到此关头,蔺晨也无心再和他们玩笑,尽力声调平和的道:“还有话和他说就说。”
黎纲面皮抖了抖,嘴唇微动,却终是忍住了。俯身对着榻上的梅长苏行了个礼,低声道:“有话,也等宗主醒了再说。”
说罢起身退了出去,甄平跟着向梅长苏行礼退出。飞流鼓着脸,恋恋不舍地抓着梅长苏一根手指不肯动身。他虽听不太懂蔺晨他们说的话,但直觉苏哥哥这次病得特别厉害,格外的不想离开他身边。
蔺晨看着飞流这般模样,想到梅长苏若真是过不了这一关,这孩子今后……
“飞流!”他忽然烦躁起来,语气也不自觉变得严厉紧绷他自为看透生死,梅长苏的病又由来已久,早该有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才发现,他并不真的知道怎么面对挚友离世。
飞流从没听过他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惶然而委屈地看向他。蔺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连日劳累操心过度眼花了,他竟觉得飞流那双并不会流泪的大眼睛中漾着水光。
“你说、过的……不死……”飞流一个字一个字地,努力说得清晰明白。蔺晨胸口像是被狠狠掏了一下,生平头一次,知道了心痛是什么滋味。
“不、骗、我。”飞流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说完,然后站起来走了出去。
蔺晨呆呆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唉……”晏大夫长叹一声,看着双目紧闭的梅长苏道,“臭小子,你可要争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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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大夫手中的磁碟里有三粒指尖大小的药丸。红黑相间,看起来就透着几分诡异。
萧景琰低声问:“要放他躺下吗?”可是手臂却把梅长苏匝得更紧了些,生怕谁来抢似的。
晏大夫摇摇头:“你扶着他也罢。把他上衣解了,待会许还要行针。”
一切准备停当,蔺晨叫萧景琰捏开梅长苏的嘴巴,把一颗药丸推到他喉咙处,然后不知在他脖颈上哪里按了一下,梅长苏喉结滚动,将那药吞了下去。
萧景琰战战兢兢地抱着梅长苏,战战兢兢地看他脸色。过了大约一炷香时分,见他苍白的脸上慢慢泛出红色,身上也渐渐暖了起来,不禁大喜,看着蔺晨颤声道:“这、这是不是好了?”
蔺晨和晏大夫对视一眼,都没答话。萧景琰心里那点喜悦又沉了下去,不敢再问。果然再过片刻连他都觉出不对来梅长苏的脸越来越红,身上也越来越热。代表高热的红色在苍白的皮肤上肉眼可见的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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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蔓延,额头脖颈胸口烧得通红,原本微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粗重,最后喉咙中都开始发出尖锐的抽气声,整个人开始无意识地随着抽气而挺动。
“抱紧他别让他动。”蔺晨上前将第二粒药丸塞进梅长苏嘴里,然后扣住他手腕运起内劲给他推拿经脉,晏大夫也于此时上前行针。萧景琰一动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事实上除了紧紧抱住梅长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两位大夫忙活了好一阵,梅长苏身上的温度终于开始下降,骇人的潮红褪去。可萧景琰已不敢再盲目乐观。
事实证明他的审慎是对的。梅长苏的体温持续降低,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嘴唇发紫,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牙齿轻叩发出细碎声响。
萧景琰额上的汗水辣的眼睛生痛。他明明热得不堪,这屋里十数个火盆,再加上紧张着急,汗水早都浸透了衣服。可他竟不能自控地跟着怀里的人一起发抖。
他开始明白蔺晨为什么一再和他确认是不是真要留下来天下没有比这更难熬的刑罚了,挚爱的人就在他怀里受苦,命在旦夕,可他全然无能为力。
梅长苏的颤抖慢慢停止了,呼吸也似乎快要随之停下时,蔺晨喂了他第三粒药。
梅长苏的体温再一次慢慢回升,但另外三人没有一个露出半点喜色,都只是屏息凝气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梅长苏忽然动了一下,萧景琰还道是自己的错觉,惊疑不定地看看他又看看两位大夫。可梅长苏紧接着又动了一下,这次还伴着一声低低的痛哼。
“他……”萧景琰刚想问,梅长苏忽然猛地睁开双眼,从他怀里挣了出去,摔在榻上。萧景琰惊得叫了一声“小殊!”,却见他犹如被抛上岸的鱼一般,在榻上翻滚扭动,口中“呃呃”连声,似是痛极。
蔺晨喝道:“按住他!”萧景琰早已方寸大乱,下意识地和他四手齐出,勉力将梅长苏仰面按在了榻上。梅长苏上身奋力挺动,像是想将身体蜷起来,额头青筋暴起,汗水一粒粒滚下。那两人怕太过用力捏伤了他,手下有所顾忌,竟差点被他一个扭动挣脱开去。他一个昏迷了几天的病人竟爆发出这等力道,可想而知那痛楚有多剧烈。
“晏大夫,针拔了!”两人咬牙死死摁住兀自挣扎不休的人,晏大夫连忙抢步过来去拔他胸口先前扎的银针。
那些银针被他刚才一通翻滚,有的已经脱落,有的却被撞的扎得更深,还有些弯了斜了,将皮肤刮出一条血痕。肩头一根大概是撞得巧了,竟然断成两截,留在肉中的那截已经全部没入,皮肤上只剩下个深色小点。
其他的都好办,就只这根,因梅长苏动个不停,断针又深入皮肉,晏大夫用小镊子试了几次不成,一咬牙,拿出一柄小银刀在烛火上一燎,割开他肩头皮肉才硬是将那断针拈了出来。
刀尖入肉,梅长苏恍若不觉,睁着的双眼没有焦距。萧景琰无法想象他在经历什么样的痛楚,只能哑着嗓子惶然地又唤了声“小殊”。蔺晨于此时松了手:“可以放开了。按着他更难受。”
萧景琰茫然放手,梅长苏立刻像被人在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般蜷成一团,额头用力抵在床褥上,双腿无意识地蹬蹭着。忽然一声痛楚至极的嘶喊,又开始翻动起来。
接下来的不知多长时间里,三人围在榻边,眼睁睁看着他挣扎翻动。后来大概是气力耗尽了,奄奄一息地伏在榻上,只间或从喉咙中溢出垂死野兽般的呜咽。
“蔺晨,”一直一动不动站着的萧景琰忽然低低开口,“他若是撑不过,是不是会就这样活活的……”
就这样活活疼死。
蔺晨明白他的意思,却不忍给他答案,他甚至已经不忍再看被剧痛煎熬的好友。
身为医者,他和晏大夫已经做了他们力所能及的一切,剩下的便是梅长苏自己的战场。他要么赢,要么死,没人能帮他,没有折中之法。
只是这场战斗,未太难太难了。
萧景琰没等到他的回答,却也没再追问,只是道:“现在……能动他吗?我想抱抱他……”
蔺晨别开脸:“……能。”
萧景琰便慢慢俯身,半跪在榻上,将那瘦得可怜的身躯拢进怀里抱住。梅长苏被他翻动,蹙眉发出痛苦的呻吟,萧景琰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嘴唇轻轻蹭着他的嘴角,梦呓般轻声哄道:“小殊,别怕。没关系,没关系的……撑不住就不要撑了。你在意关心的一切,我都会替你好好看着……我答应过你会努力好好活下去,也一定会做到。”
“我从没骗过你是不是?所以……你尽可放心……”
他确是从没骗过梅长苏,更没想到第一次骗他会是在这种时候关于努力好好活下去这点,他无疑是撒下了弥天大谎。因为梅长苏若是真的就此在他怀中撒手人寰,他余生能做到的顶多只是“努力活下去”而已。
从开始治疗就没开过口的晏大夫长叹一声,从榻边退开。他无法去苛责萧景琰在这个时候不鼓励打气,反说叫病人放弃的丧气话希望已经太过渺茫了,言语上的鼓励没有半点意义。在他看来,现在与其让人被剧痛折磨至死,倒不如……放他就此离开,还可少受些罪。
然而被痛楚夺去了所有神智的梅长苏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他恍如置身一场格外漫长的噩梦,一时好像被梅岭的烈焰裹住,一时又好似被埋在那深深的雪窟里。后来严寒酷热过去,难以言喻的疼痛随之降临,仿佛胸腹间布满淬了剧毒的锋利刀刃,在不停的旋转张合,将他的脏腑血肉切成碎块。
太疼了。
疼得他想狂喊,想挖开自己的肉身,将那屠戮着他的刀刃挖出来。
疼得想就此死去。
到了他已喊不出挣不动的时候,他每呼吸一次就在恍惚中失望一次为何自己还没有死?
死了才能结束这无边无际的痛楚吧?
最后剩一口气提在心口,他直觉自己只要放松让它落下去就能结束这一切。可是他却在一片昏茫中看到了萧景琰戴着帝冕、穿着龙袍的萧景琰。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起来那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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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怀抱中的梅长苏忽然又挣动了一下,随即口中涌出一口紫黑色的血。
萧景琰惨然闭上双眼,不愿再看下去,一旁呆立的蔺晨却忽然面色一动:“淤血,他吐的是淤血!”萧景琰蓦地张大眼睛,已然不抱希望的晏大夫疾步抢上细看。
紫黑色的血不停地从梅长苏口鼻中涌出,室内弥漫开浓重的腥气。萧景琰在将梅长苏翻过去趴着的过程中沾了一手血,惊惶而不确定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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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晨……蔺晨!”
从晏大夫和蔺晨的表现看来,吐出这黑血应当是好事。可是……可是这个吐法未太触目惊心。
蔺晨此时却没功夫理会他,他正运功在梅长苏背上推拿,助他将淤血吐尽。
待到梅长苏吐完,榻边的地面被黑血浸湿了一大片。他垂头伏在榻沿上,看起来气若游丝。
萧景琰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一晚上希望失望与绝望交错而至,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欢喜还是害怕。
蔺晨捏着梅长苏一只手腕,皱着眉仔细诊了半晌,不确定地望向捏着梅长苏另一只手腕的晏大夫,后者双目微闭,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火寒毒……当是解了。”
蔺晨沉默了片刻,忽地仰头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不理会吹着胡子瞪他的晏大夫,放下梅长苏的手就闪到门口,门还未推开,口中已在喊:“飞流,晨哥哥没骗你,说到做到了!
第三十七章
蔺晨沉默了片刻,忽地仰头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不理会吹着胡子瞪他的晏大夫,放下梅长苏的手就闪到门口,门还未推开,口中已在喊:“飞流,晨哥哥没骗你,说到做到了!”
门外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声。
萧景琰这才发现苏宅众人全都守在梅长苏房外的庭院中。看看墙边的更漏,已是寅末卯初。他们就这样鸦雀无声地守了大半夜,大概是怕扰乱房内两位大夫的心思,连灯都没点一盏。
所幸皇天不负,这对所有人来说都如煎如熬的漫漫长夜,终于是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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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未到午时,列战英携着几分要急呈太子定夺的文书并几套给他换洗的衣服来到苏宅昨日看苏先生的样子,这次只怕病得着实凶险,殿下多半是要在旁陪着的。
门子通传进去后,来迎门的是黎纲。见黎纲既还有闲暇和心思打理事务,列小将军担了一整夜的心事终于稍稍放下,一边走一边问道:“苏先生好些了吗?”
黎纲点点头:“晏大夫和蔺晨少爷都说无大碍了。只是伤了元气,还在昏睡。”
“那就好,”列战英吁了一口气,“昨天看我们殿下的神情,可吓得我……”
黎纲一笑,知他不明内情,哪里想象得到昨晚那可怖的情形。其实就连他们都不清楚宗主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能从床边那一大滩黑血、床上凌乱的被褥和宗主被汗浸得能拧出水的衣物约略猜出一二。
但就这管中窥豹的一点点,已足以令他们又后怕又心疼了。
他们尚且如此,可以想见太子从头到尾亲眼看着自己至爱之人受此折磨是何等心情,换个心智不坚的人恐怕早已崩溃了。
想到昨晚进屋后见到的萧景琰,黎纲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领着列战英走到梅长苏房门前,进去替他通传。
房内自然早已不是昨晚那般触目惊心的景象。一如既往的干净整齐,桌上放了飞流新折回来的大捧红梅,沁人心脾的幽香驱散了血腥,梅长苏安然卧在新换的被褥之中,虽然憔悴苍白依旧,但眉宇间那股淡淡的青气已然消失不见。
而萧景琰还是坐在榻边的圈椅上,似乎从昨夜替榻上的人擦身换衣之后,就再没挪过位置。
黎纲在他身后咳嗽一声,低声禀道:“太子殿下,列将军来了。”
萧景琰的视线恋恋不舍地从梅长苏脸上挪到他脸上,思索片刻,又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我出去和战英说几句话。你替我看着他。”
其实两位大夫早上都诊过脉,说梅长苏如今状况平稳,并不需要片刻不离的守着。可黎纲咽下了劝说,恭敬应道:“是。”
列战英一看到萧景琰,就知他必是一晚没睡,却也不敢多劝。将文书和衣物呈上,又简单禀告了几件事。萧景琰一边听着一边频频回头看向身后的门,脚尖微微倾斜,一副列战英一说完就要立刻转身进去的模样。
列战英暗叹自己给他带衣物真是带对了,但身为太子麾下最得力的副将,该说的话他还是不能不说:“殿下,您昨天还说苏先生刚回京必不愿招人口舌,可您昨天那样跑了来,再这么在苏宅住上几天,只怕……”
萧景琰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在经历了那种种之后,他真的不觉得旁人的议论旁人的眼光还有什么可畏惧顾虑的。
“再有人问起,你就实话实说苏先生抱病赴北境抗敌,归途中病势转沉昏迷不醒,本宫不亲自守着他病愈醒转,心中难安。”
列战英只楞了一瞬间,就低头领命:“是。”他不过是怕殿下太过担心苏先生而思虑不周才提醒一句,但殿下既有决断,那自然就不必他再多嘴了。
奉行“凡殿下说得都有道理殿下做得都对”的列小将军回东宫去尽他的职守,萧景琰则折回梅长苏房里,强打神看他拿来的折子。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梅长苏还是没醒过来。
蔺晨和晏大夫分别来看视过,都说这是解毒对他神耗损太大,昏睡几日在所难。
然而任他们怎么说,萧景琰拎在半空的心却怎么都放不下去也难怪他,换了谁经历了昨夜那样的大起大落后都会是这幅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德行。他也不好意思蝎蝎螫螫的追问不休,可两位大夫一来就不由自主地拿目光追着他们,想从他们口中听到一句“再过多久能醒”的准话。
蔺晨被他盯得心烦,可昨晚“共患难”之后也不大忍心再像从前一样冷嘲热讽。只好木着一张脸假装没看见,放下药诊完脉掉头就走,心道难怪那没良心的会被这傻小子吃得死死的这小眼神,啧。
守到深夜,萧景琰也实在支持不住了。上榻挨着梅长苏和衣而卧,睡下没多久又猛地惊醒,撑起来去探梅长苏的鼻息。确认他呼吸平稳还活得好好的,方又重新躺倒闭上眼。然后再次惊醒,再起来探他鼻息。如此这般躺下爬起的折腾了半夜,最后干脆起来剔亮了烛火坐着发呆等天亮。
天亮之后新的一天,似乎与头一天并无区别。蔺晨和晏大夫按时来把脉送药,间或有人进来给太子殿下添茶倒水,送些果点之类。萧景琰压根没注意到每次进来的人都不同于公于私,大家都觉得宗主榻边这个位子确是非太子莫属,可是他们也很担心,只好轮流用这样的方式进来探看一眼。
萧景琰发一会儿呆,看两页文书,又捱到了下午。
梅长苏房中实在暖和,因为怕惊扰宗主休息,整个苏宅这两天都一直静悄悄的。萧景琰在这温暖静谧中只觉神思倦怠,忽然累得连坐都坐不住了。于是俯身趴倒在梅长苏床沿上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中反复念叨着“怎么还不醒?到底何时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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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类的问题,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睡梦中忽而身处苏宅门外,只见大门洞开,里里外外却没半个人影,从门口望进去觉得花木萧条,一派人去楼空的景象。他扯住旁边一个行人问:“这里的主人呢?”
那面目模糊的行人木然答道:“他治好了病,自然就回家啦。”
“回家?”萧景琰大急,“回哪里的家?”
那人道:“回廊州的家啊。”
萧景琰急得不行,心道不是说好了留下的吗,怎么忽然一声不吭就走了?扭头看到身旁立着一匹大马,他更不多想,跳上去打马便走。途中景物倏忽而过,梦中似乎跑了很久很久,然后他就到了廊州江左盟总舵的大门前。
萧景琰并不知道江左盟总舵的大门是什么样子,他对江左盟总舵的认识也只来自与梅长苏闲聊时的只言片语,知道是隐在一座山里,风景极佳……所以此时他立在一座巍峨入云的牌坊般的门前,看着上面红彤彤的五个大字,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突兀,迈步便朝里闯。
牌坊后忽然跳出两个戏台上演的金甲力士一般的壮汉,腆胸迭肚拦在当前,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萧景琰在梦中没想起自己太子的身份,实话实说:“我叫萧景琰,来找你家宗主。”
壮汉甲道:“什么萧景琰?没听过这号人。”
壮汉乙道:“宗主不见闲人,快走快走!”
萧景琰怒道:“谁是闲人?你进去通禀,他定会见我!”
那两人齐声喝道:“咄!你这莽汉好不晓事!我家宗主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说着两人一起上来拉扯他,要将他拖走。萧景琰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向着山门内大喊:“小殊长苏梅长苏!!!”
只是梦中胸口似是压着千斤巨石,他放开喉咙也喊不出声音,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间,恍惚觉得袖子一动一动的,真的有人在拉扯,顿时醒了过来。
双眼一睁开就正对上了另一双眼睛,微微弯起,仿佛盛着早春冰消雪融时最明亮最温暖的阳光。
萧景琰猛地坐直了身子,唯恐自己犹在梦中,抬手狠狠揉了揉眼睛再看梅长苏真的醒了。他两根手指还捏着自己的衣袖,正虚弱的对自己微笑,两片苍白的薄唇轻启,做了个“景琰”的口型。
萧景琰愣了片刻,忽然扑过去双手捧住他脸颊,左右细看,颤声道:“……你醒了?”
梅长苏微笑点头。萧景琰不太确信似的又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起身碰地一下推开长窗,对着外头喊道:“醒了!他醒了!”
喊完砰地一下又将窗子合拢,重新扑回梅长苏榻边,抓起他刚才扯自己袖子的手合在掌心中,看着他的笑脸,喉头哽得发痛,却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欢喜过
仿佛从前的种种苦难伤痛踯躅迷惘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而今后的一切艰难险阻也都不再值得畏惧。
这一生,有此一刻,仿佛就足够了。
梅长苏看着他渐渐泛红的眼眶,心中也不禁百感交集。归途中不支昏迷的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幸好……
可是自己难得死里逃生,这蠢牛难道就不想靠近一点?只知道抓着自己的手做出那副小哭包的模样来。
梅长苏在心里嫌弃的摇头,用嘴型对他道:“水”
萧景琰如梦初醒,赶忙转身手忙脚乱的给他倒了一盏清水,将他轻轻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梅长苏抿了两口,摇头表示够了,萧景琰又扶他躺下,正要直起身去放杯盏,却发现自己的衣襟被他拽住了。
梅长苏拽着他衣襟,一点点用力下拉,萧景琰就傻傻地一只手端着杯盏,一只手撑着床沿,被他一点点拉下去,直到两人鼻尖碰在一起。
然后蠢牛总算福至心灵,吻住了那两片还沾着清水的、湿润柔软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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