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总有刁民想害朕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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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温馨旖旎的场面很快被几声粗鲁而夸张的咳嗽声打断。萧景琰倏地直起身子,手一抖,杯盏中的水晃出些许,在被子上溅出两朵深色小花。
蔺晨站在门口,一手拎着飞流的后脖领,一手捂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道:“叨扰贤伉俪了。我诊个脉就走。”
飞流张牙舞爪的正扒拉他的手:“放开!放开!”
他身侧是满脸写着“世风日下”的晏大夫。
后面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黎纲和甄平。
再后面从萧景琰的角度看不清,但估计还有人。听闻宗主醒了,整个苏宅的人怕是全都涌来了。
萧景琰觉得脸有点热。干咳着站起身,默默让开两步。
“晏大夫,少阁主,请。”
说着斜眼偷瞥梅长苏,见他闭着双眼纹丝不动,只是两只耳廓渐渐红透了。
蔺晨松开飞流放他飞扑到苏哥哥榻边,走过来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咦?这不是还没醒吗?”
飞流一听顿时大失所望,泫然欲泣地唤了声:“苏哥哥……”又愤怒扭头对着萧景琰:“水牛骗人!”
梅长苏睫毛颤动,只觉生平尴尬莫过于此,可又不舍得飞流继续担心,只好张开眼睛。
“飞流。”他昏迷许久,声音微弱嘶哑,只能勉强发出低低的气音。但飞流一样听得清楚,惊喜交集的回过头来,整张小脸都高兴得在发光一般:“苏哥哥!”
晏大夫不耐烦道:“别胡闹啦!起开让老夫看看!”
飞流知道给苏哥哥看病是头等大事,虽然不舍,还是乖乖让开。
梅长苏则乖乖将手腕伸给两位大夫,一边用眼神安抚飞流和尚杵在门口的下属们。
黎纲和甄平与他目光一触,看着他唇边那个表示“我没事”的微笑,不由得一起鼻子发酸。甄平侧头和身后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渐渐的门内、门口、庭院中鼓噪交谈之声越来越大,声音中皆是掩不住的喜悦。
“醒啦!”
“宗主真的醒啦!”
“太好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晏大夫手搭着梅长苏的脉,破天荒的没斥责他们吵闹,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罕见的带上了笑意,捋着胡子微微点头。
蔺晨对着飞流扬起下巴:“晨哥哥说过什么来着?有我在,不死~”
飞流竟没有对他不屑的扮鬼脸,而是露出一个大大笑容,用力点头捧场:“恩!”
于是蔺晨也笑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此刻的笑容有多柔和,有多欢喜。
萧景琰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笑脸,终于还是没忍住,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第三十八章
人虽醒了,但仍是十分虚弱。接下来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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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一段时日内调理的汤药都不能断,且决不能让他劳心劳力。
所以苏宅的众人欢喜归欢喜,但都怕扰了宗主休息,轮流进来拜望之后便都退了出去。只有飞流意志坚定的拒绝了吉婶儿“鸡腿饺子粉子蛋”的诱惑,不肯跟她走,扒着床沿可怜兮兮:“飞流,不吵。”
梅长苏明白吉婶儿拼命哄飞流出去的用意,哭笑不得地对她摆手示意无妨,哑声道:“让他陪着我吧。”
不多时房内便只剩下三个人。萧景琰慢慢踱回床边坐下,与梅长苏微笑对望。虽然飞流在旁两人不能继续刚才的亲昵,但就只是这样互相看着,心中已是无限平和喜乐。
梅长苏脑中许多问题在缓缓盘旋游走,比如自己昏迷了几日,萧景琰为何瘦了这么多,解毒究竟是怎样个情形,飞流是不是被吓坏了?还有四境战场的束善后之事可还顺利;朝中局势这几月可还平稳……
可也许是火寒毒尽去之后全身松快的感觉令他懒洋洋的不想说话,也许是萧景琰眼中的笑意太温柔,他终究一个都没问出口。
有什么关系呢?来日方长。
飞流在榻边安安静静地趴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苏哥哥和水牛说话,忍不住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水牛正在用他的嘴巴亲苏哥哥的嘴巴虽然那讨厌的鸽子立刻捂住了他的眼睛,可他还是看到了。
鸽子从前说过,苏哥哥和水牛亲亲抱抱的时候,自己小孩子不能看,更加不能在旁边呆着,因为苏哥哥会害羞。苏哥哥害羞,就不会跟水牛亲亲抱抱,就生不出小宝宝来。
飞流忽然很不安刚才水牛和苏哥哥亲到一半被大家打断了,现在自己又在旁边,会不会已经影响到小宝宝了?
他对这个可是小宝宝抱着莫大的期待,因为鸽子还说过苏哥哥生的小宝宝会长得跟苏哥哥很像很像,自己可以带着他玩耍,给他买许多好吃的,还能教他功夫。所以他才会在每一次水牛来找苏哥哥时都乖乖避开,倒并不全是因为苏哥哥不许他对水牛无礼,而水牛又总是带好吃的点心来的缘故。
……虽然苏哥哥好多天没和自己说话了,很舍不得离开,但毕竟还是小宝宝更重要啊!想到这里飞流毅然直起身子,严肃地对萧景琰道:“你们、亲亲,飞流、出去。”
“……?”萧景琰愕然将视线从梅长苏脸上拔下来看他,全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
榻上的梅长苏脸已唰地红了:“咳……飞流,不许胡说。”他和萧景琰虽然鸳盟早偕,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半天了,可亲热时被孩子撞见还是头一遭,脸上可着实有些挂不住。
飞流也甚是疑惑,指了指萧景琰的嘴唇,又指指梅长苏的嘴唇:“刚才、不是、亲亲?”
萧景琰这才明白飞流的意思,忍不住失笑:“刚才是亲亲。但现在不亲亲了,飞流不用出去。”
飞流有点着急:“不亲亲,小宝宝呢?”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片刻后梅长苏艰难地问道:“什么……小宝宝?”
飞流认真地将鸽子告诉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梅长苏和萧景琰听完后面面相觑,后者实在憋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即用力绷住了脸,皱起眉谴责道:“蔺少阁主也真是的,怎么能跟孩子这么胡说八道。”
梅长苏只恨自己手足无力不能立刻爬起来去剁了那满嘴胡柴的,而对着飞流满脸天真无邪的期待和疑问又不能不管,只得耐着性子缓声道:“飞流,苏哥哥是男子。男子是不会生小宝宝的。”
飞流十分失望。目光瞥到一旁低头忍笑的萧景琰,眼睛一亮小苏哥哥没有了,小水牛应该也很好玩?
“那水牛生!”
少年脆生生地嚷,萧景琰赶忙摇手:“水牛也是男子,也不会生。”
飞流所有的希望破灭,小脸顿时惆怅得皱成一团。萧景琰看得心中不忍,宽慰道:“待你们江左盟其他的大哥大叔娶了妻子,就会有小宝宝了。”
梅长苏忽然接口道:“飞流喜欢小宝宝?”
飞流撅着嘴点点头。梅长苏微笑道:“那苏哥哥教你个法子你这些天多多跟着你晨哥哥,他若是跟哪个漂亮大姐姐见面,你就上去请大姐姐给晨哥哥生个小宝宝,这样很快就会有小宝宝跟你玩了。”
飞流侧头想了想:“哪个、姐姐?”
梅长苏笑得更加和煦:“哪个姐姐都行。只要是漂亮姐姐,都会生小宝宝的。”
萧景琰听得只想摇头,不知道飞流这么多年在这两个兄长身边究竟受得是怎样的教导,插口道:“你别……”
梅长苏一眼将他后面的话瞪了回去,随即又对飞流道:“你快去跟着晨哥哥吧,当心他背着咱们偷偷去找漂亮姐姐玩。”
飞流答应一声,起身迅速闪了出去。萧景琰看着梅长苏心中暗叹,换了皮相换了名字,这爱恶作剧捉弄人的性子可一点没变。听他和飞流多说了两句话,嗓子愈发沙哑,于是拿过一旁的水杯准备扶他再喝两口。
梅长苏懒懒道:“不喝,不想起来。”
萧景琰看看手中水杯,又意有所指的看看他的嘴唇:“嗯,不起来有不起来的喝法。”
梅长苏下意识的溜了一眼门的方向,刚才的窘境还历历在目,只得妥协道:“罢了罢了,我起来喝。”
萧景琰一本正经道:“晏大夫他们说你要好好休息,还是躺着喝的好。”说着含了一口水便俯身作势要去喂他,梅长苏笑着侧头躲避:“别胡闹……”
两人正闹着,门外忽然真的传来黎纲的声音:“宗主,列将军来了。”
萧景琰虽觉自己副将来得颇不是时候,但也知他来必是有正事。咽了口中的水顺势在梅长苏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道:“我去去就回。”
梅长苏却道:“请他进来吧。过门是客,岂有让人站在门外说话的。”
萧景琰本也不想离开他半步,当下扶他坐起,一边扬声叫列战英进来。
列战英进了苏宅大门就知道梅长苏醒了,也十分欢喜,入内见礼后喜滋滋地道:“苏先生,您身体可大好了?大家知道您病了都很担心的。”
梅长苏知道他口中的大家是萧景琰还是靖王时的旧部们,颔首微笑:“劳诸位挂心,已无大碍了。”
列战英还待再说,萧景琰已插口道:“先生刚醒,你别聒噪他。来此何事?”
列战英连忙躬身呈上今日的紧要折子,禀道:“早晨刑部蔡大人、户部沈大人来求见过殿下,午后兵部李大人也来了。属下都按照殿下昨日的话回了。”
梅长苏听到这挑了挑眉,却没说话。
萧景琰接过折子翻着,嗯了一声道:“明日我便回去。叫卫队午时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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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候着。你去吧。”
列战英应了,忽然脸现为难之色,挠挠头欲言又止。
萧景琰看了几行字发现他杵着没动,奇道:“怎么?”
列战英这辈子头一次,胆大包天的,对他家殿下使了个眼色。
因为是第一次,于此道十分生疏的列小将军并不确定自己的眼色是否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反正他家殿下看到之后露出个“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的表情,皱眉又重复了一次:“怎么?”
列小将军额头见汗,鼓起生平之勇,声如蚊呐地嗫嚅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萧景琰脸顿时黑了:“借什么借?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先生说?”
列战英欲哭无泪,偷瞥了一眼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苏先生,硬着头皮从怀中掏出一个红木匣子,双手捧起道:“太、太子妃听说苏先生病了,命我把这个送给苏先生。太、那个子妃说这是她陪嫁的,极好的人参,说不定、说不定先生用得上……”
他虽然知道殿下为了不负苏先生和柳家小姐是假装的夫妻,可并不知道柳小姐另有心上人,自然也就不清楚她对苏先生,或苏先生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态度。这时要他当着苏先生面一口一个太子妃……苏先生和殿下为了大婚这事险些就分开了啊,要是又惹得他不高兴……他身体才刚好些,万一被自己气得不舒服了,那大概不必殿下降责,出去就会被甄平他们揍的吧?
列小将军正忧虑,手上一轻,木匣已被他家殿下接了过去。
“嚯,”萧景琰揭开盒盖看了一眼,递到梅长苏眼前,“这姑娘可算豪阔。”
列战英也跟着偷眼看去,只见木盒中并头躺着两支老参,皆有婴儿手腕粗细。须茎宛然,乍一眼看去像两个四肢俱全的小人一般。他虽不懂药物,却也看得出这两支人参绝不是凡品。果然苏先生一见便推辞道:“太子妃如此厚赐,苏某如何当得?还请列将军替我拿回去谢过,就说好意心领了,这般贵重东西万不敢受。”
列战英还没开口,萧景琰已啪的一声合上盖子,满不在意的道:“不过两支人参,有什么当不得的?柳家小姐虽是大家闺秀,平时行事说话倒颇有任侠之风,也算难得。你就不必客气了。”
梅长苏微感踌躇萧景琰都这么说了,他再推辞未小气。可他自己久病成医,又与蔺晨荀珍等人是莫逆之交,自然比萧列二人更清楚这两支人参乃是有价无市的东西,若无机缘千金难求。也只有柳家这样的簪缨世家才拿得出一两支给未来的皇后娘娘做嫁妆。小姑娘恐怕是不知此物珍贵,随手就拿来送给素未谋面之人,自己却怎好要她的?
萧景琰似是看出他的为难,笑道:“先生下吧,将来总有礼尚往来的机会。”说着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她将来出宫离京,可还要仰仗你手下的能人。”
梅长苏心道我帮人姑娘的忙,难道还酬劳不成?可也知道自己若硬是不,柳小姐必定心中不安,只得道:“那就请列将军替我谢过太子妃。”
话音未落,萧景琰已十分不悦的啧了一声:“你别左一声太子妃右一声太子妃的行不行?”说着又瞪了列战英一眼:“今后没人处叫她柳小姐!”
列战英忍笑答应,行礼告退。
退到门口时听到苏先生无奈地声音:“你这人……何必跟战英说这些……”
然后是他家殿下理直气壮的回答:“她本来就不是我的太子妃。”随即声音转柔:“累了吧?快喝点水躺下休息……”
“苏先生……在背后叫我战英?”
列小将军忽然觉得很开心。自己开心,也替苏先生开心,更加替殿下开心。
第三十九章
列战英走后,梅长苏喝了两口水躺下,看到案几上他带来的几本折子,蹙眉问道:“你在这守了几天了?”
“不过两天,”萧景琰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道他在担心国事,“四境的战场都大局已定,朝局也平顺得很,我一两日不在无妨。”
梅长苏微微摇头:“你连着两日守在这里,京中怕是已传得……”
他想自己回到京城时已经昏迷,萧景琰接到消息不知着急成什么样子,还指望他谨慎行事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听他和列战英的对答,多半他也没打算瞒着旁人。
果然萧景琰已迅速截断了他的话:“就算只是个普通臣子,为了大梁上战场弄得险些命都没了,我这做太子的也该来探视。何况是你?”
“在旁人眼里,我也不过就是个普通臣子或者连普通臣子都算不上。太子殿下探视可以,一连两日守在我宅中却实在不妥。”
萧景琰眉头拧起就想反驳,可看他双目半阖,脸上已有困乏之态,终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嚼了嚼咽回肚子,叹道:“你先休息吧。要劝我教训我,也得养好了神不是?”
梅长苏醒来半晌,又说了好些话,确实有些神思困顿,虽然听出萧景琰话中回避敷衍之意,也不过斜了他一眼,闭上眼不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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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觉睡得极久极沉,难得的是连梦都没做半个,直从下午天色尚明睡到次日清晨东方露白。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萧景琰牢牢抱着,头枕着他手臂,脸贴在他胸口。整床锦被几乎都拢在自己身上室内火盆彻夜不息,萧景琰大概是怕热,只穿着薄薄中衣还把背脊晾在被外。
难怪那么暖和。就只是被他这样抱着,动都不能动了。
窗外早起的鸟儿在刚刚绽出绿芽的枝头百啭而啼,而一向五更即起的萧景琰今天却睡得鼻息沉沉大概也是累坏了。虽然他没说,但自己昏迷的两天内他一定没好好睡……况且这几个月来军务政务全都压在他肩上。
还没做皇帝呢,已经在受这份累了。
梅长苏试着往后仰头,看到他因为瘦了而更加线条凌厉的下巴,忽然就想抬手摸一摸。
他挪动着试图把胳膊抽出来,萧景琰却在睡梦中皱了眉头咕哝几声,梅长苏怕吵醒他,顿时不敢再动。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萧景琰放在他背上的手掌使力,又把他按回怀中抱紧,这才再次睡沉不动了。
梅长苏动弹不了,睁着眼睛盯着萧景琰的喉结无所事事,片刻后抵不过包裹全身的暖意和鼻端萦绕的熟悉气息,眼皮又开始发沉。
他于是干脆也闭上眼睛,决定在这乍暖还寒的早春清晨,和心上之人相拥着大被同眠,睡个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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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再次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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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枕边空空。房内守着的人换成了甄平,正抱着佩剑坐在桌边擦拭。
被扶起来喝了汤药,问起时辰,才知已过了午时,而勤勉的太子殿下劳累多日,好容易守到爱侣从鬼门关转回后也不过休息了半天、多睡了一两个时辰便回东宫继续操劳去了。
百无聊赖的坐了片刻,梅长苏叫甄平给他取本书来,遭到后者如临大敌的拒绝。梅长苏试图和他讲“看闲书并不神”的道理,可甄平绝不肯信这世上还有不神的书,打定了主意要抗命到底。梅长苏好说不成,绷起脸来佯怒,甄平便伏地不起一副要以死相谏的模样。梅长苏无奈之下打算自己下床去拿,可他刚掀开被子,甄平就大惊失色地喊“宗主万万不可!”
梅长苏被子掀了一半,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我是去拿书,不是去自尽。”
甄平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讪讪道:“您不能随便下床走动。要不属下去问问晏大夫他们?”
梅长苏将探出的腿缩回被中,雍容闲雅地道:“甚好,你去问吧。”
甄平忽然醒悟,又开始大摇其头:“不行。属下得陪着您。还是待会儿太子殿下来了我再去问。”
“他待会儿还要来?”梅长苏下意识地问道。话出口才惊觉自己接的太快,未显得很盼着他来似的。再被甄平略带惊异的眼神一盯,顿时脸上发热,咳嗽一声把脸转了开去。
幸好甄平并不会拿他取笑,老实回道:“太子说待他处理完政务就来。”说着十分感叹:“宗主,您还是听大夫的话好好休息吧。您这些天昏迷不醒,太子坐在这守着您姿势都没怎么换过……您也别再让他担心了,要是他知道您不遵医嘱刚醒一天就下床,还看书,他……”
梅长苏幽幽叹了口气打断他:“甄平啊。”
甄平只得住嘴将没说完的咽回去,恭声答应:“属下在。”
“你快四十了吧?也该娶妻了。”
甄平惊道:“宗主,属下不想娶妻,也不想回廊州!”
梅长苏凉凉地道:“没叫你回廊州是盼你娶妻后少和黎纲在一处厮混。得变得和他一样,越来越嗦。”
在别处忙碌的黎舵主忽然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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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到底没有下床去取书。他也知道自己病发昏迷这许多天,担心的绝不只是萧景琰一人。
可是书不让看,地不让下,在床上坐一会儿便觉全身酸软乏力,只好重又躺下。他还道自己会在睁着眼睛无聊的辗转许久,谁知躺下没多久竟又睡着了。
这一次再醒来,屋里已掌上了灯,萧景琰坐在榻边就着灯光看手中的文书。烛火软化了他硬朗的线条,那专注的眉眼都变得格外柔和。
梅长苏没出声的默默看了一会儿,觉得好似在做一个有趣的梦。在梦中眼睛一闭一睁,他不在身旁;再一闭一睁,他又出现了。若是自己现在再闭上眼睛,他会不会再消失不见?
这么想着,他便真的悄悄闭上了眼睛。可甫一闭上,眼帘隔绝了萧景琰的影像,他却忽然无端端的心慌起来这一切都完满得太不真实,他雪了冤翻了案,还再次踏足属于赤焰军的战场,再次挫败大渝皇属大军守住了大梁的北境……而他竟然没死,他竟然又活着回到了金陵,回到了萧景琰的身边,还解掉了纠缠他十多年的火寒毒。他怎么会有如斯幸运?说不定这些真的都只是梦呢?
这种臆想令他一时竟不敢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心里实在不踏实,才偷偷睁开一线。看到萧景琰并没有消失,确凿无疑地还端坐在旁看他的文书,禁不住松了一口气都是真的。不是做梦。大概老天爷自己也觉得先前对他不起,所以打算在后半生多加补偿吧?
萧景琰恰于此时从文书上抬眼看过来,发现榻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正笑得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不禁一怔。
“醒了?”
梅长苏不意他忽然抬眼,顿时有种犯傻被当场看穿抓包的错觉,眨着眼睛讷讷无言。
“睡迷糊了?”萧景琰放下文书笑了,伸手扶他,“起来坐坐吧。”
喝了温在一边的参汤,梅长苏看看天色,蹙眉道:“你今晚,又不回去?”
萧景琰动作一滞,叹道:“你要我回去,我回去就是。”
梅长苏听他说得委屈,心中微感不忍。他何尝不想与恋人朝夕相对时刻不离?可于公他仍是太子的臣属谋士,理当以大局为重为他筹谋;于私他绝不愿萧景琰因为他的缘故遭人诟病,还没登基就落下许多话柄。太子对他的过分宠信绝不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事先前他持太子玉符监军已是破格的提拔任用。若非当时是要上战场拼命,必然早有人跳出来非议反对了。他若真战死在北境还好说,说不定还会有人替他上表请命追封个什么官职,成为一段佳话在朝野传颂。
可他现在活着回来了。不但活着回来了,而且太子亲自守在他病榻旁数日,显见对他的恩宠分毫不减,并没有忌讳他江湖身份要鸟尽弓藏的打算。
那么这个威权赫赫的掌政太子登基后,他这出身江湖、原本无职无阶的谋臣将会在大梁朝堂中占据一个怎样的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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