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悠扬萱草
天空中隐隐的阴霾,泼墨一般侵染着层叠的云,沉沉的似要压在人心里。沈纤荨从天际一隙回目光,摸了摸怀里的暖手炉,淡问道:“裴太医可在营里?”
沈佑棠回道在后营研药。又指派了两个小兵,引着王妃过去。
那日在练武场,周牧白始终不愿将丝帕取下,沈纤荨没再逼她。之后再见,还是一贯的言谈一般的笑,但那张丝帕,却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再没取下来过。
沈纤荨不知道,那伤,到底演变成了什么模样。
后营有方空地,晾晒着一蔟一蔟的药材,今儿个日光不大好,一个药僮在营帐边上守着药材,还照看着药罐子,时不时用一柄小扇子扇一下,不让炉子里的火太大,也不至于小到熄灭。
越靠近,药味越弥散。纤荨带着思源,走到营帐前。
小僮听到脚步声,才匆忙起身行了礼,裴冬成从帐篷里出来,沈纤荨摇摇手,将思源留在门外,与裴冬成走入营帐中。
“裴大人,”她道:“殿下的伤,到底如何了?为何总是反复?可能……治愈?”
裴冬成手上还拿着一张纸,纸上墨色淋漓,是他刚写上去的字。他脸色有些沉重,答道:“王妃见询,微臣本不该相瞒,只是殿下嘱咐过,此事不许微臣多言。还望王妃见谅。”
“你们不说,我便不知么。”纤荨悠悠一叹:“这几日她总避着我,我也不想逼她,总不过是,反复难愈。”
裴冬成忽然道:“敢问王妃,可还记得殿下受伤至今,是第几日?”
纤荨有些诧异,却还是在心中默想了一下,随即答道:“二十一日。”
“是。”裴冬成脸上沉凝之色更重,“在宛丘,微臣见到殿下时,她脸上的伤痕只是有些许红肿,微臣开了去腐生肌的膏药,哪知到了次日,那伤却重了起来。”
他这般一说,沈纤荨立即醒悟过来,皱眉道:“那是第七日。”
裴冬成点点头:“回到暨郡,第二次病情反复且又加重时,是第十四日。”
纤荨记得,就是那一日,牧白独自在练武场,将她挡在了丝帕之外。“今日,是第二十一日,殿下的伤,再次加重了?”她紧了紧手中的小手炉,甚至没有发觉,那手炉早已冷了。
“是。”裴冬成语气中带了疑惑和疲惫,“微臣本只是猜测,是以今日一早,天色普亮,便守在大帐之外,殿下醒转后唤人,微臣求见请脉,便看到……”
“看到什么?”纤荨的声音有些摇晃。
裴冬成望她一眼,终是摇了摇头,“微臣答应过殿下。”
他不说,与说了,已无异。
纤荨不再问,定了定神,才缓缓道:“莫要让她知晓,我来问过你。”
裴冬成低下眉目,躬身答是。
纤荨走到营帐门边,又略转回身,轻问道:“裴大人,若是此毒无解,最终会如何?”
“微臣,实在不知。”裴冬成叹息道:“但就现今来看,必是不伤性命的。”
“不伤性命。便好。”纤荨言罢,推开帘幕,门外一缕光,穿破云层,落在眉睫上。
沈岚回到赤翼军营寨时没看到他哥,遇着沈佑棠,才晓得沈岩领着护卫队,到城中保护睿王妃去了。
一时周牧白从练武场出来,听闻沈岚回营,便传他过去询话。沈佑棠与沈岚一道去了中营,牧白已在营帐中翻着刚送来的军务折子。
沈岚已听佑棠提了周牧白的伤,如今亲眼见着人,还是愣了下。一方素色的丝帕覆在牧白脸上,只露着双眼,许是因着刚从练武场回来,横眉下的那双眼睛沉凝冷漠,还敛出一丝淡薄的凛冽。
只一瞬,沈岚便觉得睿亲王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她更强了,也更凌厉了。
沈佑棠咳了一声,沈岚立即醒过神来,屈膝下跪,将与周牧翼共伐荼族响马的事情则要回了,玄翼军军力数倍于响马,此战毫无悬念。末了又道自己已与宝亲王同回叶郡见了太子,回禀了战事才赶回暨郡,是以迟了几日。
“宝亲王现今仍在叶郡,但再过些时日,便要回京复命,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让他先绕道来暨郡,接了牧笛公主,趁便护送回京。”沈岚拱手道。
周牧白纤长的手指在砚台旁轻敲着桌面,沈佑棠知道这是她遇事思量的习惯。静候了片刻,却听她道:“无事了。你刚回来,先歇息几日。”
沈岚行了礼,退开两步,忽又道:“听副典军说殿下的伤势时时变化难愈,裴太医都拿不定医治之方。”他这话说得毫无前兆,沈佑棠拦都拦不住,忙使了个眼色,沈岚一脸无辜,自顾自的续道:“白墨不是还在营中么?上回闹疫病都是他出主意治好的。卫将军也夸他是民间异士,何不传他来试试?”
周牧白本是皱着眉,听得这般说,脸侧的伤口似乎又痒了起来,她捏了捏拳头,忍着没去挠,才开口道:“既如此,就请他来看看。顺道也请裴太医来,商量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不一会,裴冬成先到了,给周牧白诊脉时,白墨在外侯见,再一会,卫瑾鹏与周牧笛都听闻了消息,一道过了来。幸而中帐宽敞,倒也不觉拥挤。
白墨还未见过周牧白的伤,只略有耳闻,仿佛是中了什么毒,于性命无碍。
此时几个人都自觉的退开几步,留出最明亮的地方。周牧白自己抬起手,将脸上的丝帕扯了下来。
周牧笛当先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双眼一红,“小白哥哥!”她哭道。
颧骨以下,小小的燎泡从伤口往外蔓延,覆盖了左脸下方,一个叠一个,几乎要将那道伤痕遮盖了。最靠近伤口的燎泡大约是最先长出来的,已经显出淡褐色,其它的燎泡还是细密的红色。
“噬情!”白墨盯着那伤,脸上也变了颜色。
众人先是被那片伤痕吓了一跳,忽而听到白墨说出毒伤的名字,又都是一喜,心中有了期待,都直望着他。
“七日损伤,七日毒发,再七日扩散……”白墨眸光有些冷峻,“竟还有人用此恶毒。殿下这伤,少有二十多天了吧?”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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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周牧白见她说得明白,心里也有些期盼复紧张。
“那么最多明日,这伤便会越过中线,侵占到右脸。”
“你只说可有解药!!!”周牧笛忍不住跺脚。
“此毒相传是西域一种古老的咒术所用,狠恶异常,早已被明禁,何谈解药。若是在夏天,还可能有法子,现在是隆冬……”白墨摇了摇头。
“白大人此话何意?”裴冬成也急道:“若是要些夏天的药材,我营帐中几乎都备有。”
白墨并不立即作答,反问道:“裴大人看此毒从何物提炼?”
“蟾蜍。”
“是。此毒集蟾蜍背上毒汁加枯藤草草芯反复提炼而成。敢问裴大人,蟾蜍的天敌是何物?枯藤草的天敌又是何物?”
“蟾蜍之毒蛇胆可解。枯藤草……”裴冬成拧着眉道:“鄙人才疏学浅,只听闻是西域之物,实不知其毒性,更不知其疗法。”
“普通蟾蜍之毒用普通蛇胆可解,但这噬情取的是珠蛙之毒液凝结,配枯藤草芯以扩散。需取五色虺之胆,兑七色堇之蕊,方可研磨成药。”白墨攒着眉道:“此时隆冬,莫说蛇虫早已冬眠,便是寻到五色虺,也取不得七色堇。”
“宫中便有七色堇!”周牧笛眼中现了亮色,“我立即派人去取!”
“七色堇乃盛夏之花,非新鲜花蕊不能用。秋冬花木早已凋败,况且暨郡去瑞京,路途遥远。此毒七七四十九日毒性全发,到明日已是二十八日。”他摇了摇头:“裴太医的药已是尽力控制,也只能在寻常时日稍减苦楚,一旦毒性扩散到尽,将覆盖整张面孔,只怕大罗金丹也难挽回。”
“定还有其他法子的!”周牧笛的眼中又蓄了泪,拽着白墨的手臂道:“你再想想。”
白墨略低了头,默不作声。
周牧白修长的手指在袖下握了握拳,脸上不见喜怒,淡淡问道:“毒性全发,会是什么样子?”
白墨的声音沉了下来:“殿下可见过蟾蜍之背。”
“……”
众人皆默然。
周牧白的眼底一抹苦涩剧烈摇晃,却还是极力稳住了声音,缓缓道:“都先下去吧。”顿了顿,再道:“此事,莫要让王妃知晓。”
“小白哥哥……”周牧笛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忍不住哭出声来。
牧白拍拍她手背,示意她先回去,卫瑾鹏亲自送她出了中营,众人只得拱手告退。
“殿下……”沈佑棠独留到最后,深深皱着眉,不知说什么才好。
待沈佑棠退出中营,牧白独自留在帐中,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有人进来点燃烛火,有人进来置下晚膳。月色皎皎,星光依依,一夜过去,她依旧独坐在桌案之后。
晨曦微露时周牧白让人到后营请沈佑棠。
沈佑棠亦是一夜无眠,听到传唤,整了衣装赶去中营,在营中见周牧白沉默不语,也不相扰,只静静的站在堂下。
许久,周牧白叹了口气,轻轻道:“一会,你与我去一趟城中别院吧。”
作者有话要说:前边是谁说的,要虐一虐,才好看。来来来,烫一壶好酒,咱们再聊聊,想怎么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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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愿你记得
天空中微微扬着雪,沈纤荨站在廊下,望着庭院花木凋零。飞雪落到半空,寂寞消融,这个冬日,更冷了。
书瑶拿了一件素色软裘披在她身后,轻声劝道:“主子,外边寒气重,到暖阁里歇会吧。”
沈纤荨伸手接住半片来不及融化的雪花,看它在手心化成了水沫,仿佛谁的眼泪一般。
却是冰凉的。
“二十八日了。”她叹道。
乡野间飞雪愈大,沿途印出马蹄的痕迹。暨郡城门大开,睿亲王与王府副典军只带着五亲卫,飞驰而来。
临近新年,城门外熙熙攘攘,周牧白骑在马背上,绕过等候入城的队伍,一路往别院徐行。将近别院时,沈佑棠转头看了看她,素色的丝帕覆在她脸上,看不清表情,只觉得纷纷扬扬的雪花带着冰冷的水雾,都落在了那一双眼睛里。
别院门前有下马石,几个门吏拥上来,伺候他们下马,沈佑棠将马辔交给门童,再抬头看周牧白时,却发觉她眼中的水雾都已褪去,只余下冰冷了。
□□小径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霜,仆妇们撒了干盐,拿着簸箕清理。
暖阁里地龙正旺,沈纤荨翻开一卷书,心思却不在书页上。思源沏了参茶过来,见她家小姐坐在窗前出神,便拿眼睛只睃书瑶,书瑶摇了摇头,接过参茶放在纤荨手旁,忽听外边丫头来报,睿亲王来了。纤荨放下书站起身,那书册碰翻了参茶,热滚滚的洒在桌上,书瑶叫了声“主子!”,立时上前两步,纤荨将手一缩,摇头道:“不碍事。”
小丫头已经打起暖阁的帘子,周牧白独自走了进来,看看一屋子的女眷,书瑶和思源看到她脸上的丝帕都楞了下,纤荨在心中暗叹一声,开口道:“都先下去吧。”
书瑶当先反应过来,拾了桌上的茶盏,对着牧白福了一福,又给思源递了个眼色,带着小丫头们一齐退了出去。
小熏炉里燃着淡淡的香,馥郁芬芳,暖阁里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
总有七八日没见着了,周牧白忍不住细细打量眼前人,她仿佛清减了些,还有些憔悴,眼底显出薄薄的青色,想是这些时日也没睡好吧。
纤荨站在几步开外,见牧白一双眼睛流连在自己身上,有浓郁的不舍。这感觉让她有些难受,明明是她不愿见自己。
她上前轻轻执住了牧白的手,柔声道:“多日不见,殿下可好。”
牧白不说话,只是望着她,那眼神深深的,像要把她刻进心里一般。
好半晌,牧白才垂下眼眸,“我很好,只是军中事务繁忙。”她顿了顿,再续道,“过几日,牧翼要回京复命,会先来暨郡军营,接了牧笛护送回宫。你也与他们一道,回去吧。”她的声音浅淡疏离,听不出悲喜,只是俩人执着的手,放开了。
一瞬间纤荨只觉得一颗心都空落了,就如手上一般。
“殿下……”她的声音有些摇晃:“你要我回京?”
“嗯。西陲战乱频繁,危机重重,就如上次……你与牧笛还是先行回京的好。”
委屈涌上心头,纤荨忍了忍,还是红着眼睛低声道:“我等你的伤好了再回去。”
牧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与狼狈,她低垂着头道:“也不知何时会好。你还是先回吧。”
纤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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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执的抬起头,盯着她露出来的一双眼,牧白不再说话,眼中也看不出情绪。
纤荨咬了咬唇,有些哀求的道:“我想留在这儿。沈岩与护卫队都在,不会有事的。”她抬了抬手,见牧白不动,便拉住了她的衣袖,“我知道军中事忙,我也不去营里了。你想我的时候,就来看看我,可好。”
牧白拧转过脸,望着窗外,一层淡淡的水雾漫上眼底又很快被她逼退下去,她冷着声音道:“你拾一下细软,过几日,牧翼与牧笛进城来接你。”
失望叠在委屈上,纤荨沉了沉眉目,忍着不让眼泪涌出眼角,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道,“可许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牧白侧开一步,衣袖从纤荨的手上挣脱出来,纤荨却捉住她手腕,挨上前,紧靠在她怀里:“夫君……”她软着声音道。
软软的腔调在牧白的心里摇晃了一下,纤荨抬起手,抚到那张丝帕上,她轻轻扯了一下,却在丝帕离开脸颊的一刹那,牧白放开她,再次转过身去,纤荨只能看到未受伤的一点儿侧脸。
她的手顿了一顿,可还是伸展了手臂,从牧白的身后环着她的腰,将脸挨在她温暖的背脊上,放缓了声音道:“你我是夫妻,你总不能避我一辈子啊。”
牧白从纤荨手里拿回丝帕,覆在脸上,冷淡着声音道:“我修了一封书信,牧翼带回瑞京后,会呈交给父皇。”
纤荨的脸还贴在她的背脊上,心里却一阵一阵的发慌:“这是……什么意思?”
牧白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已冰凉凉的,不带任何情绪,“你我至此,便合离了罢。”
纤荨只觉得心跳飞快,却又如没有心跳了一般,那句话在她耳中绕了几圈,还是进不了心里,她觉得她不明白牧白说的话。
“宫中从来没有合离之说。”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颤的道。
“以后,便有了。”牧白轻叹一句,绕过她,要走出门去。
擦肩而过的一霎,纤荨忽然道:“是不是那道伤痕,好不了了?”牧白全身一震,也跟着心中猛跳,却不再回答,径直往门帘处走。纤荨从她身后揪住她手臂哭道:“所以你就不要我了是吗!”
牧白被她带着往后退了一步,看到她脸上苍然的泪,沧海遗珠般直落进心里。牧白在袖下拽了拽拳头,忍着要拥她入怀的冲动,沉着声音道:“就这般吧。我,先回营了。”
“周牧白!”纤荨狠狠道:“那道伤痕本是要划在我脸上的!”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越落越快,“如若那一日,伤的是我,你是不是也会如这般不要我?还是我就要如你这般,舍你而去?”
牧白抿着唇,回自己的手臂,纤荨却如失控一般紧紧拽着她扑进她怀里,大声哭道:“我不走。牧白,牧白,你的伤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我不要和你分开。”
牧白终是叹了一口气,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这些时日以来的伤心、委屈、犹豫、和不舍,统统都爆发了出来,可她还是忍着声,摸了摸纤荨的手臂,放柔了声音却又带着苦涩道:“可是我介意啊……我不能,让自己这样,去见你。纤荨,我真的不想……”
我真的不想,让你见到我,这般可怖的模样。
纤荨拼命的摇头,紧抱着牧白不肯放手,牧白狠下心,捉着她的手腕挣开她的拥抱,手上被参茶烫伤的娇嫩肌肤本是火辣辣的疼,这一刻却完全没有了知觉,纤荨只是用尽自己的全力,要将自己嵌在牧白的怀里。
然而她终究敌不过她的力气,周牧白挣开了沈纤荨的固持,走到房门边,她的手搭在门上,身后传来沈纤荨哀伤渐凉的声音:“有一天我也会老,我也会丑,难道你就会不要我了吗?牧白,你曾说过,要与我到白头的……”
“可我宁愿你只记得,我从前的模样。”牧白说罢再不犹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不知何时已落下大雪,扯絮一般纷扬飘下,满院纯白。
沈佑棠与王府亲卫俱在前堂,丫头端了热茶上来,佑棠举着杯盏,凝神望着前庭,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见几个丫头叠着声请安,周牧白从廊后转了出来,一身寒气。几个亲卫忙站起身,沈佑棠也放下茶盏,走上几步,牧白转过头,不与他们相望,缓了一缓,才吩咐道:“回营吧。”
沈佑棠与她相熟多年,只觉得分明是没有情绪的几个字,却带着深深的忧伤一般。
在门前候着的小子听到传话,忙跑出去让人备马,因着雪天,到底耽误了些。丫头又烹了热茶送进来,牧白在堂前略站了站,方才传话的小子才跑来说马已备好。
大雪纷飞,舞天舞地,却无一人置喙冒雪回营的决定。
别院的门吏已在下马石旁牵着几匹骏马,周牧白站在门下,听到隐约的声音从庭院深处传来,“殿下……”那个声音唤道。
她忍不住回身望去,雪已经落得很厚了,即便没有雪,她也望不到后宅,更望不到宅里暖阁中,曼妙的人儿。
她侧过头,在身旁骏马的颈脖上拍了拍,正准备翻身上马,那呼唤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而且仿佛更清晰了。
沈佑棠眯了眯眼,忽然道:“殿下,是思源。”
牧白执着马缰,眯着眼睛往大门里看,果见思源提着裙子,在大雪中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这般冷的天,却连一件大衣裳也没穿。
“殿下……”思源跑到牧白跟前,气喘吁吁满脸是泪,她哭着急道:“你跟我家小姐说了什么话!小姐登上檀台了!!!我们怎么唤她她都仿如听不见一般……”
牧白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等思源说完,已经甩开众人往门里跑,跑了几步又回过身来,抢过一匹马翻身纵马从前院一路跑了进去。
檀台高约数丈,建在别院□□,层叠的木梯盘旋而上,登高可望暨郡半城的景色。从前牧白也曾与纤荨挽手上去过,只是台高风疾,她们只随性一览,便又下了台阶。
此时檀台四周已经挂上迎春祥瑞的红绸,周牧白飞马跑到楼前,仰着头往檀台上匆匆一瞥,大雪中实在看不清,她抛下马缰,登上阶梯,飞快的跑了上去。
“殿下!”书瑶看到她上来,极是惊喜的叫了一声。
“荨儿。”牧白没有理会书瑶,一双眼睛紧粘在纤荨身上。
侧身倚在檀台边上的纤荨听到叫声轻颤了一下,却没有回过身来。
“荨儿。”牧白往前两步,却不敢贸然上去,怕惊着了纤荨,她心跳极快,又尽力稳着声音,柔声道:“荨儿,你在这里做什么,来,到我这儿来。”
纤荨听到这话,略转了转身,望着牧白道:“殿下,你不是要与我合离么。你不是,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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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荨儿……”牧白眼中泛泪,也哀伤的道:“我只是,不知怎么面对你。”
“殿下……”纤荨对着她笑了笑,笑容娇憨而艳丽,她柔声道:“你我成婚之日,揭开红色的喜帕,看到我的时候,心中可欢喜?”
牧白看着她的笑,心中却不由得发慌,她再上前几步,与纤荨只是两臂的距离了。她不敢吓着她,陪着她笑道:“我自然欢喜,很欢喜。你来,我与你说。”
纤荨的笑容转而凄婉,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却又仿佛是欢喜的,她看着她道:“牧白,我也愿你,只记得我从前的模样。”话音一落,她放开扶着栏杆的手,纵身跃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累。。昨晚写到凌晨啊啊啊,长黑眼圈了啊啊啊。。。心疼自己三秒钟。。。
到江夏投来地雷两枚;
到十四投来地雷一枚;
到哟。投来地雷一枚。
很开心,有你们一路支持和陪伴。然后……今晚继续写。==!再次心疼自己三秒钟。
第53章牧笛的心
周牧白本就将全副心力贯注在纤荨身上,见她放开扶手便已心惊,立即抢上,还是迟了一步,沈纤荨的身影一晃,已在檀台之外。一片惊叫声中,周牧白飞身扑去,大半个身子都已悬空,才堪堪抓着纤荨细腻的手腕,却被她的惯性一带,风声灌耳,俩人一齐往檀台外坠了下去。
纯白的雪在天地间纷飞,沈纤荨心灰意冷,本是抱着宁可玉碎的决心,却见周牧白挺拔的身姿毫不犹豫的扑了过来,那一个短短的瞬间幻化成无数个须臾的时光碎片,在沈纤荨的眼里心里凝成一幅永恒的惊艳。
檀台四周悬挂着迎春纳福的大红绸球,周牧白被带着跌向台外时随手拽了一下,一个绸缎的绫球被扯散开来,跟着她们直坠下去,坠到半空红绸散尽,再撑不住两人的重量,止一顿,便“嘶”的一声拦腰截断,两个人下坠的速度缓了一缓,又跌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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