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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清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悠扬萱草
牧笛的纸鸢也渐渐腾高,随从们递上剪子,牧白和牧翼将手中的长绳绞断,纸鸢随风飘荡,渐渐隐入云层看不到了,牧笛却很是不舍,一直拽着绳子不愿下剪,还是牧歌扬眉抬手,长绳应声而断,纸鸢越飞越高,牧笛看着长空薄雾里再也飞不回来的纸鸢,眼里慢慢蓄了一层水蕴。
郑皇后觉出女儿情绪低婉,便上前扶了她的手道:“今年的万花阵比以往又多了若许变化,一会你和皇兄皇姐们进阵时可要留心。”说着一笑,褪下腕上的雪玉镯托在手中,“若是你能技胜一筹,这只九耀华,母后便送给你。”
“真的吗?!”周牧笛立即欢叫起来,搂着她母后的手臂撒娇。此镯看似凝脂白玉,实则乃上古雪璧,在不同的侧面中能闪耀出九色光华,是以取名九耀华,九耀谐音九曜,也取九星守护之意。为这只镯子她不知求了母后多少次,难得终于松口。
“母后何时诓过你。”郑暄拍拍她手背,看她又雀跃起来。
看看时辰已是末时交申,刘公公躬身请旨,周凛扬了扬手,刘公公会意,转身行了礼笑眯眯的道:“俸皇上旨意,今晚中秋宴便摆在这万花阵的启心台上,一会儿会有小内仆引诸位小主子前往不同的阵口,循例,请小主子们各执一长旗入阵,若是遇着险阻,可摇旗待援,若是一路寻到了启心台,”刘公公语气微微一扬:“皇上,便在那儿等着诸位小主子的好信。”
少顷,周牧白站在万花阵陵光门前,引他来的小内侍双手捧着一面长旗,牧白伸手接了展开细看,赤红色的旗面用金丝绣了朱雀的图腾。小内侍一脸调皮的道:“祝三皇子旗开得胜!小的们也能沾沾光,多领几个赏钱。”说毕磕了个头退去了。
周牧白抬眼望去,绿色蔓藤纠结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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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皆有数十丈,延绵层叠,也不知内里有几番变化,只得信步走了进去。才走得十来步,便是一个转角,再行几步,却又是个岔路,岔路之中有死角,也有新的岔路,再走出一段,牧白便有些辨不清方向,于是依着书上看来的法子,抬头看天,只望能跟着日影寻出些门径。
一路走走停停,牧白只觉得满眼翠绿,也不清楚自己在哪个方位,忽听前方似有人声,疾走了几步,那声音又听不到了,只得停下脚步再分辨,果然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似在抽泣。
“谁在那里?”牧白执着旗问,那声音停了停,牧白往出声处寻去,却不得要领,忽然身旁绿屏后边一个声音问:“是牧白哥哥吗?我是牧笛。”
“你在哪儿?伤着了吗?”牧白听她语音有异。
果然牧笛略带了哭腔答道:“嗯。让树藤绊着了,好疼。呜呜呜。”
牧白半蹲下来,想从树蔓的缝隙中看看,奈何枝叶繁茂,又听牧笛说道:“你往东直行十步,向左转回,第一个岔口别停,第二个岔口再往左直行,走到底只有一个转角,你跟着转角走,就到我这儿了。”
牧白依言而行,不一会果然看到牧笛在屏障间微踮着右脚,一手执旗一手攀着藤蔓。牧白疾走几步,接过她手上的旗,问她可疼得厉害,牧笛嘟着小嘴使劲点头,眼泪汪汪的道:“蔓藤欺负我。”牧白不禁莞尔,又皱皱眉:“可还走得动吗?”牧笛摇头,牧白轻轻按了按她脚踝,牧笛轻叫一声,小拳头摁在牧白肩膀上,眼泪又要落下来。
“我背你吧。”牧白将两面旗子一起递给她:“你拿着,记着别举高。”说着半跪下来让牧笛伏在他背上,牧笛也不客气,乖乖攀上他的背。
“前边转右,需直行半射之地,第二个转角再转右。”牧笛的声音在牧白的身后脆脆的传来。
“你怎么像有成竹在胸似的?”牧白背着她,看她双足在身侧一晃一晃。
“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牧笛骄傲的哼哼:“这万花阵依着乾坤八卦之势所建,又在八卦之中生九宫,年年都变着法子玩,不过呀……”牧笛搂着牧白的脖子咯咯一笑:“它还没建好,我和皇姐就悄悄跑来玩了。你们天天都被关在尚书房里背书,自然不知道。”
“哦?哦……”牧白的语音轻转,也带了调皮的味道:“其实你和皇姐一早就探了门径……”
“嘘……”牧笛忙搂紧了他脖子示意:“可别让父皇知道!”
“嘻嘻。”牧白把她颠了一颠,背上来些好走快几步:“那咱们快去启心台。”
“你也要争那第一?”牧笛在他身后嘟了嘟嘴:“我也想要第一。”
……牧白有些为难了:“好妹妹,我想求父皇一物。”
“嗯……好吧,今天你救了本公主,就让给你吧。母后最疼我,日后再找法子求她送我九耀华。前边转左,横穿过去再转右。”牧笛在牧白背上想了想又道:“你想求父皇何物?”
“我想求《猗兰》古曲的残谱。”牧白说着又疾走起来,额上已微微见汗。
“你喜欢琴谱啊?”不等他回答牧笛就嚷起来:“快,走出这个凹口就能看到启心台了。”
“我许了朋友。”牧白边回答边尽力跑起来。
两人从万绿从中拨冗而出,眼前豁然开朗,周凛、郑皇后,以及嫔妃们都已在启心台上,四周挑起应节的灯笼,几个小内侍看到他们忙跑了过来,牧白放下牧笛,牧笛却挥开小内侍不令其搀扶,只自己搀着牧白的胳膊一跳一跳往前走。牧白托着她手臂,两人扶持着走到启心台,郑皇后满眼关怀,可也知道周凛的脾气,并不开口,只望着他们。
周牧白扶着周牧笛站好,自己单膝跪下:“给父皇请安,儿臣回来了。”
刘公公已从台上下来,探着手臂让周牧笛扶着,周牧笛也要屈膝下跪,周凛做了个势,牧笛吐吐舌头顽皮的道:“牧笛也给父皇请安,儿臣也回来了!”郑皇后知她并未大伤,放下心来。
“你果然不负朕望。”周凛哈哈一笑,抬手令他起来。
牧白心里挣扎了一会,终是磕了个头道:“今日,是牧笛妹妹夺得头筹。”
“哦?”此话一出,席上皆望了过来,这时周牧歌也到了,行了礼在一旁站着。
“若不是牧笛指路,我本走不出这万花阵,虽然牧白也愿能夺那第一,可终究是妹妹得胜。”
“不对。是三哥得胜。”牧笛站在牧白身边:“我让蔓藤崴了脚,若不是三哥救我,此时我定还困在阵中,自然是三哥得胜。”
“哈哈哈。”周凛听得开怀:“这么说,是你们兄妹俩一起得了这头筹?!”
牧白和牧笛听了一齐抬头,脸上尽是惊喜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周六经常断网,本文改在周二周五更新。谢谢亲们不弃不离。
第9章欺君之密
中秋之后几日,周牧白让小团子寻着一个出宫的采办,将《猗兰》曲的残谱置入木匣中,附了书信令采办宫人送到沈府。
沈佑棠兄妹接到琴谱自是欣喜万分,展开书信,并不是皇家惯用的罗纹沉银纸,却是一张素白的四尺舟,沈佑棠心中温暖,便是一笑,再看那信笺上写着:“自古宝剑配英雄,曲谱,便赠予它的知音人吧。”
再随沈太傅入宫进学时,周牧白早已在书房恭候多时,与沈佑棠一齐向太傅行了礼,沈太傅再回礼,才开始一日的课业。
碧沏了茶,安静的送进来,又悄悄掩门出去。沈太傅捻着几缕长须看着正低头临书的周牧白,三皇子因伤修养多日,功课却分毫不落,孙儿佑棠在小一辈中已算拔尖的,三皇子这一年多的课业进步更甚,几可与孙儿齐肩,可见日夜之勤勉。此子温润而坚韧,他日长成,当出将入相,我今日着意培养琢磨,日后他辅佐我皇,寰宇四海,实乃我朝大福。
沈太傅抿一口茶,看着孙儿和爱徒,眼中不禁多了几分慈爱。
至午后骑射结束,牧白与佑棠一同在围场散马,待侍从走远,沈佑棠从马上跳下来,正身拱手道:“佑棠谢殿下赐谱。裴太医已亲自过府为舞大师诊脉,妙手度金针,舞大师已见好转。裴太医留下药方,约好十日后复去施针。”
周牧白也从马背上跳下,扶起佑棠道:“佑棠不必多礼。如此甚好。”
“殿下,那日你在舍下听琴后言说的那番话,佑棠已转告舍妹。”沈佑棠忽然转了话,脸上带着笑,又有些捉摸不透的神色。
牧白略诧异的道:“哦?令妹……”
沈佑棠在怀中取出一只小小锦盒,双手捧了珍而重之的道:“这是舍妹的《苍穹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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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上禀父亲,将此谱赠予殿下,舍妹令佑棠转而拜谢,谢殿下助我兄妹得圆舞大师心愿。”
牧白接过锦盒启开,亦是一卷四尺舟,细薄光润,上边还书着一张小笺:“曲赠知音”,字迹清雅俊逸,一如初初听到的琴声。
寒来暑往,不觉两年过去,瑞国在周凛文武郅治中一派繁荣,近来又有着举国欢庆的喜事,京城里一户人家张灯结,梳着两个髻儿的小娃娃在台阶上跳上跳下,门里走出个妇人乐呵呵抱起他,一边逗弄着一边朝同样挂着红灯笼的邻家走去。展眼望去,蜿蜒的长街,竟然几乎每一户都挂上了红灯笼。
这日清晨,书瑶和碧伺候周牧白换上皇子正服,锦袍羽冠,更衬得他脸如冠玉,鬓若刀裁。待得碧给他束好紫金带,书瑶在珑盒中挑出一枚软馨珏要给周牧白系上,抬头间,正看到他转过身来,一双清眸几如星灿,书瑶不知怎么便有些脸红,忙低下头借着给他系玉佩遮掩了去。
此时东宫正喜庆热闹,龙凤大红绣毯从东宫宫门一路铺延到正殿,太子周牧宸大婚,娶的是卫国公卫毅的长女卫瑾程。
周牧白和其余皇子公主皆到了东宫陪候,周牧笛忽然扯扯牧白的衣袖悄声道:“你说皇嫂漂亮还是我漂亮?”
周牧白一怔,不由得好笑:“都还没见着呢,怎知皇嫂是何模样,不过……”牧白故意顿了顿,看牧笛急得要跺脚,才笑着道:“不过听说卫国公长女在萧州早有美名,贤德出众,也因此才被选为太子妃。”
牧笛撅撅嘴:“哼!定是没有我漂亮,才以贤德美名。”
牧白正要笑她淘气,忽听周牧野轻咳一声,原来吉时已到,銮仪卫将八抬轿陈至中堂,礼官,内务府,丫缤内侍一众一众,礼仪繁琐,直闹腾到申时才得入席。
东宫内设宴六十席,鼎食馔玉,几尽无度,又有歌姬十二人,舞娘二十四人,并礼乐数从,在中堂歌舞助兴。
周凛向来臻于郅治,郑皇后在后宫亦严谨有度,但一来周牧宸是太子,二来宫中已久无大喜庆之事,是以办得百般隆重。
好容易一天热闹都过去,周牧白回到泉清宫时天色已沉,书瑶不住往外殿张望,看到小团子小果子左右扶着牧白进来,赶忙迎了上去道:“怎么醉得这般厉害,你们也不叫顶软轿送回来?”
小团子一脸委屈:“哪能不叫,内务府今日忙得人仰马翻,压根就找不到人。方才随着小公主的宝华轿回来的。”
“嗯。”书瑶应了帮手扶着牧白,又道:“去让小厨房送热水来,只送到寝殿门口便好。”
小团子知道规矩,答应着转身去厨房。小果子也只到寝殿门口,碧在屋里熏着香,看他们回来,忙放下手上的事情过来接过手。
牧白虽是醉了,可还醒着三分,只手脚发软,听他们忙乱把自己送到床榻上,小厨房送了热水来,书瑶拧了巾布给他净脸,又擦了手心,低声和碧说着什么。牧白挣扎着要起身,奈何全身无力,忽然胃里一阵翻滚,正难受,只觉一双软手托着他颈脖将他扶起,他勉力睁开眼睛,扶着他的是书瑶,碧沏了醒酒茶送到他唇边,他就着喝了两口,只由着她们脱去外袍,便捂上被子,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却是中夜,周牧白是被自己痛醒的,他摁着自己肚腹缓了口气,才扬声道:“来人,掌灯。”
书瑶推开房门,将雪纱帐外一盏琉璃灯燃起,听出周牧白的声音有些不对,有些着急的问:“殿下,可要什么?”
“我腹痛如绞,你给我斟杯热茶来。”牧白的声音从纱帐中传出来。
书瑶倒了杯热茶,撩开纱帐,一手扶着牧白坐起,将茶递给他:“殿下,叫小团子去请太医来吧。”
“别去!”牧白虚弱又着急,喝了两口茶,才勉强的道:“许是今日在东宫喝了冷酒,你扶我躺下来。”
书瑶从没见过周牧白这么虚弱的样子,眼泪直打转儿,又不敢不依,只得扶着他躺下。
牧白翻了个身蜷紧被子,弓着背抵挡腹中绞痛,书瑶看他额上尽是冷汗,便要去拧个热毛巾来给他擦汗,一低头,却看到被褥上一滩血迹,吓得惊叫了一声:“殿下!!!”
牧白听着声音不对,摁着肚子转过身来,只看到书瑶微有些抖,支起身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自己方才躺着的地方遗着一小滩血。牧白也吓着了,可他是略通些医理的,一望便知是怎么回事,再抬头看书瑶,书瑶紧咬着下唇瑟瑟发抖。
好一会,书瑶才缓缓抬起头来,依旧是抖着,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周牧白半支着身子,也望着她,鬓发已散了下来,半垂在肩上,眉头微蹙着,倔强又孱弱的模样,可不就是个含苞待放的美人胚子么。
“殿下……”书瑶有些艰难的开口:“殿下……莫非是……是……”
牧白心里一紧,只得叹道:“嗯。我是……”
话未讲完,书瑶已伸手掩了她的口,往窗外一望,续而反应过来失礼了,忙又手轻声道:“殿下,外边还有守夜的婆子呢。”说着起身将窗子关严实了,再走回床前,也不敢坐下,只跪在地上。
牧白放低了声音道:“你放心,这事若是被父皇知晓,我自会一力承当。只是在这之前,你可否为我守住这个秘密?”
书瑶摇摇头,看周牧白眉头骤紧,急忙磕了个头道:“书瑶虽不知殿下为何会……会如此,但必定会为殿下守住这个秘密。您向来不喜奴才们在您面前卑躬屈膝,只因您心里也将我们当人看,向日里您怎么待我们,这泉清宫里人人都是知道的,吃穿用度,但凡您有的,从来没有委屈过我们这些下人,书瑶自小入宫为婢,也曾服侍过几位主子,但也惟有您,才真正是从未看低过我们。”书瑶说着说着,也不知想到什么,眼圈儿微微的红了,只是她低着头,那红痕也就如晚风夜露,须臾消散。
“呵。”牧白轻叹:“只因我也是如你们一般,从穷苦中来。”顿了顿又道:“那你适才怎么摇头?”
“殿下方才说,若是被皇上知晓,便要一力承当。这万万使不得。”书瑶的声音又低了低,牧白只得道:“你先起来,靠近些说。”
书瑶起身坐到榻前,牧白执了她的手道:“怎么这么凉,你拿我袍子捂着。”书瑶却握紧了牧白的手,声音仍旧有些颤:“殿下,您回宫也好几年了,该当知道皇家最忌讳什么。”
牧白挑了挑眉,书瑶接着道:“这事情若被他人知晓,您便是……”她咬咬唇没敢说下去,牧白自己接了缓缓的道:“欺君。”
“若真有这天,皇家必不许有可能知情的人留下,不止是殿下您,只怕……”书瑶想稳着自己,却止不住满脸恐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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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只怕整个泉清宫的人也都不复存在。”
周牧白猛一抬头,想起几年前攀上那株大树后周凛责罚时说的话,耳畔却是书瑶的哀求:“我们的性命,其实都只在您一念之间。所以殿下,求您,为了这一宫的人,求您保守这个秘密。”
第10章裴医请脉
次日一早,周牧白令小团子去太医院请御医,书瑶病了,都不许去扰她。虽然太子大婚,三日同庆,但自己也需在书房温书,非传不得入内。
是以裴冬成到泉清宫时并没见到周牧白,小团子领他去了书瑶的寝房,有小丫头搬了矮几过来,将脉枕置于几上,书瑶只说腹痛如绞,从粉色的纱幔中伸出手来,小丫头拿薄纱帕子覆在了她腕上,裴冬成颔首告罪,才将三指搭在那纱帕上。
不过片刻,裴冬成便皱了眉,似在思量,又过一阵方道:“姑娘……”却又没了下文。
纱帐里传出书瑶的声音:“可是书瑶病得重了?裴太医但说无妨。”
“姑娘这是……”裴冬成咳了一声,脸上有些讪讪的:“嗯,是天癸所至。待我开个方子即可舒缓,再配以清淡药膳,少动少虑,切记不可踏足冷水。”
书瑶一一应下,再遣了个小内侍跟着裴太医回太医院取药。待众人都离去,书瑶掀开蔓帘,自己先下了榻,再躬身将周牧白扶了出来,看看室外无人,忙送牧白回寝殿歇息。
堪堪已是午后,御花园里秋色正浓,周牧笛想着昨日牧白醉了酒也不知今日怎样,便带着贴身侍女亦如来探牧白。刚到泉清宫门口,小内侍便飞奔进去禀报,书瑶和碧双双迎了出来,行过礼请她到外殿奉茶,闻说周牧白仍在歇晌,牧笛想了想,只说在泉清宫里逛逛看些秋景,也等哥哥醒来,不需人伺候。书瑶她们也只得躬身告退,随她去了。
哪知这公主顽劣得紧,看众人都退下,嘻嘻一笑,带着亦如寻到牧白寝殿,左右望了望,让亦如守着门口,自己要进去吓牧白一跳!
“小白哥哥……”周牧笛隔着雪纱帐唤了一声,一室里静悄悄,她抿着嘴轻笑,伸手挽起蔓帘……
“咦?小公主呢?”书瑶在小厨房里拿了新出屉的枣泥酥送到外殿,不见了周牧笛踪影,问殿外的小内侍,小内侍摇摇头还未说话,碧从旁走了过来,一脸纳闷:“奇怪,怎么小公主急匆匆的跑出去了?亦如在后边唤她她也不理。”
“小公主出去了?”书瑶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可说了什么?”
碧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大好,灰灰白白的,我给她请安她也跟没看到似的。”
书瑶将枣泥酥往碧怀里一放,急急往周牧白的寝殿跑,寝殿门关着,她喘口气,定了定神,才抬手拍门。
里边牧白已醒了,正要唤人,听到声音便让她进来,书瑶应声推门,看到牧白在床榻上坐着,她反手关了门进到前来,半跪在榻前仰着头:“殿下,方才小公主可有进来?”
“牧笛?”牧白摇摇头:“她来了么?”
书瑶点点头:“说是看看您酒醒没。许是又有什么急事先回去了。”
这日至晚间,书瑶一直坐立不安,旁人问起,她也只说身体不适,好在小公主那边也不见什么动静,书瑶才渐渐放下心来。
过得几日,太子婚庆已过,沈太傅带着沈佑棠来授课,周牧白已然大好,书房里又闻琅琅书声。
这日沈太傅刚走,小果子进来禀报,裴太医在殿外求见,牧白略感诧异,回宫这几年从未见裴冬成主动来访,莫不是……心思电转,忙令快请。
少顷,裴冬成已到书房,只是往日跟着的药僮却没来,他自己拎着个小药箱,看到牧白在书案后起身,便上前行礼。
“裴太医不必多礼。”牧白双手托起他手肘:“许久未见,裴叔叔安好。那日我让人送去的茯苓糕越儿可喜欢?记得他小时最爱吃的。”
“劳殿下挂心。越儿很喜欢,也时常惦记着殿下,遇着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央着微臣带给殿下。”裴冬成恭谨的回答,提到孩子不带着几分慈爱。一句裴叔叔,仿佛带回从前小白在裴府的日子,裴冬成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待碧沏了茶退出去,裴冬成才斟酌着开口:“微臣是来给殿下请平安脉的。”
“平安脉?”周牧白怔了一下:“我身子向来康健,从不请平安脉,父皇也知道我的习性,这多年来也都了的。”
“殿下回宫时日尚短,恐有所不知。我朝开国之初,外临强敌内有贼寇,且连年天灾不断,故早有遗训,凡皇家子侄十五岁起便要协理州郡政事,以做锻炼。前两年将二皇子派往璁州剿灭白巾匪,便是在他十五岁生辰之十日后。”
“嗯。这个我也曾听太傅说起。”周牧白望着裴冬成,示意他说下去。
“皇子外巡,最要紧的便是平安康健,是以从十四周岁起,太医院逐月为每位皇子请平安脉,相应的,我朝女子十五岁及笄待嫁,亦是从十四周岁起,太医院每月给公主们请平安脉。在此之前,是三月一请。而今殿下已近十四,太医院中自是备着要给殿下请脉了。”
周牧白听了只攒着眉,并不答话。
裴冬成看在眼里,心里又沉了几分,事缓情急,终究要说的,于是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阖上窗屉:“午后风大,殿下还请稍加注意方好。”
周牧白抬起眼看他,只见裴太医往紧闭着的书房大门望了一眼,再走到周牧白跟前,屈膝跪下:“微臣斗胆,敢问殿下,那日书瑶房中,微臣是在给殿下诊脉吧?”
周牧白浑身一震,听他继续说道:“多年前书瑶刚进宫时,微臣也还只是太医院一名小小副史,与几位同僚一道为新进宫的宫女们遴检,书瑶碰巧就是微臣遴检的。且三皇子回宫前还曾有一次,书瑶因被蜜蜂蛰到,也由微臣诊脉开方,是以……”
“是以,你记得她的脉象。”周牧白淡淡接道。
“是。”裴冬成仍是跪着:“况且书瑶年已十八,早已过了……过了初潮年纪,这泉清宫中正当此年纪而又能得书瑶不顾一切维护者,微臣便斗胆猜是殿下了。”
“裴太医果然心思缜密。”话已至此,周牧白心里反不如初时惊慌,她举起茶盏挡在唇边,只为了压下脸上绯红,轻抿一口,“若是你有心将此事告知他人,如今也不会在这泉清宫与我说话。那么……你今日来与我求证,所为如何?”
“殿下,您是与微臣一道回宫的,若是此事……”裴冬成心中亦是大震,虽说已猜中此事,但周牧白一句辩驳也无,怎不令他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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