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悠扬萱草
“我明白了。”牧白摆摆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几日竟为这事让你二人都知觉。只是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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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我定当更为谨慎。”
裴冬成听说,却是双膝跪下磕了个头。周牧白忙要去扶他,他却仰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殿下,微臣只问您一句,您为何变幻身份进宫?微臣虽官职低微,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是殿下……”他狠一狠心续道:“若是殿下心有歹意,微臣是可以拼上全家的性命不要的。”
“哈哈哈!”周牧白扬声大笑,随即走回书案前沉声道:“我若心存歹意还需等到今日么?”顿了顿又正色道:“我知你是忠于父皇才有此言,但你该知道,父皇是你的君,亦是我的君,还是我的父。当日我年幼蒙难,处处受人欺凌,不得已装扮成男孩儿,谁又能料想日后会遇见父皇,更得父皇教养。初回宫时我也曾想过将身份告于父皇,可父皇乃一国之君,虽则我当时年幼,可也知晓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是他人知道我与父皇曾相伴多日,天下悠悠之口如何能防?”
深秋风凉,裴冬成跪在地上竟是冷汗满额,说不出话来。
周牧白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殿下。”裴冬成又磕了个头:“微臣知殿下乃仁德之君,早年在海平镇,家父属意让您学医时便已说过您总是心怀悲悯,但此事关系重大,微臣不得不冒死一问,还请殿下见谅。其实在来泉清宫前,微臣就已在太医院请命为三皇子请平安脉,此后殿下若有甚不适,还望及时传唤微臣,一则您已日日成长,终需各方调理,二则日后若有危急之症,也可说是惯于微臣诊脉,他人便不好再插手了。”
“裴叔叔。”周牧白心里有些酸楚,像是一个孩子的委屈终于在长辈跟前得到释放,她上前亲手扶起他:“牧白谢过了。”
待到裴冬成垂手告退时,周牧白忽又叫住了他:“其实……牧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殿下但说无妨。”
牧白将书瑶招到跟前吩咐道:“将前日让你着的那包银子拿来。”
不一刻,银子送到案前,书瑶退了出去,仍将书房门扇关好。
“当年仓促起行,家中虽已无人,但牧白之父母皆在海平镇以北的坟坡上。虽则回宫那年,父皇仁爱体恤,允我在珈楞寺为亲生爹娘立了牌位,但牧白每每想起海风咸重,于心难安。”牧白自案前起身,蹙着双眉泛红了眼,双手将银子举至眉前,“这银子是我在月例中攒下来的,但请裴叔叔休书一封,安排个妥当的人帮着置办棺木,替我这不孝子将爹娘好好安葬了吧。”
裴冬成双手接过银子:“殿下孝心拳拳,这事微臣即刻去办。”踌躇片刻,终是提醒道:“只是往后,殿下在这宫中千万莫再说不孝子这几个字。实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牧白记下了。”周牧白对着家乡方向也磕了三个头,再转身对着裴冬成深鞠一躬:“牧白拜谢。”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冷得打字都艰难了。养肥君们也请伸伸小手,来个评论给作者菌当鼓励可好~
第11章苍穹晚月
冬尽之后万物始春,皇后郑暄挑了个日子,令御膳房在启心台备下“齐萱宴”,意在百草千花同芳,请朝中要臣夫人带着自家女儿同来赏春。骤雨初歇,御花园中一时莺莺燕燕。
皇后相邀,孟贵妃、锦妃、荣妃等一众妃嫔自是要作陪的,两位公主也随侍在母妃身旁。小公主周牧笛从来都是贪玩好动的性子,这半年来不知因何常会闷闷不乐,皇后问了几次也不得要领,许是女孩儿大了总有自己的心思。此次同来赏玩的皆是女眷,皇后看周牧歌和周牧笛平日鲜少同龄玩伴,难得今日四五个官家女儿都在此,便让人带着她们四处走走,且看宫中景致,春来日长,也不必太拘着她们。
不过走了三两处,周牧歌便道乏了,要在曲渊亭中歇歇,让丫头们领着各家小姐继续赏玩,只留下表妹上官荛在亭中对弈。上官荛是上官彬的孙女,与周牧歌姑表之亲,两人年纪相仿,自幼也常见面,是以比别家女儿亲近些。
周牧笛近日来有些心事,也不好与人说的,一听也无心再逛,只道跟着皇姐切磋棋艺,留在了曲渊亭。
牧歌看看众人也都有些倦了,唤来侍从多摆几张案桌,备好茶点瓜果之类,再将文房四宝并琴棋书画俱都置好,各家夫人小姐随喜便是。
曲渊亭旁有四方莲池,池中粉紫睡莲四季不败,彭蕴和沈纤荨在池边逗弄着池中锦鲤。彭蕴是太史令彭邕的千金,彭邕与沈琪轩交好,两家的女儿也同拜在舞大师门中学琴。
“今日这齐萱宴所邀之事,纤荨妹妹可曾听说?”彭蕴将几粒葡萄轻抛入池,沈纤荨看着池中锦鱼啄戏,有些意兴阑珊:“略知一二。”
“看你无意于此啊。”彭蕴挑眉。
“莫非你有意?”沈纤荨故作讶然,彭蕴作势呵她,两人相视一笑。彭蕴才接道:“你我皆无此意,便不必与人争了。”说着轻抬了下下巴。沈纤荨随着望去,梁大人的幺女梁琦在案前勾画园景,肖侯爷的孙女雅澜郡主只在旁冷眼望着,另一位官门小姐却出言讥讽。
沈纤荨悄声道:“怎么郡主也在此列?我只当她是来作陪的。”
“你不知道么?”彭蕴也低了声音:“肖家是三代世袭,到肖侯爷这里已是第三代,雅澜郡主的父亲无法再袭,便是郡主这封号也是幼年入宫时得太后宠爱,特例封的。前年她父亲勉强谋了个从四品,族中再无功绩之臣,肖家只怕要没落下去。”
“所以巴巴的送了女儿过来?”沈纤荨叹谓,竟有些怜惜。
“听闻是雅澜郡主自己要来的。”彭蕴看着沈纤荨诧异的目光,也只淡笑,“他日二皇子必是要封王的,今日孟贵妃为二皇子选妃,一夕得筹,就是他日的王妃,只怕没有几个人如你我般无心权位吧。”
正说着,皇后与几位妃嫔也到了曲渊亭外,两位公主领着众人屈膝行礼。孟贵妃走到桌案旁看梁琦的画,点头赞道:“梁大人果然教女有方,琦儿年纪轻轻,工笔竟已如此了得。”
梁夫人笑得春风满面,福了一福道:“谢贵妃娘娘夸赞。这孩子从小也只在琴棋书画上用心。”
孟贵妃望向梁琦,梁琦脸上微微粉红,跟着她母亲行了个礼。孟贵妃点点头,长得倒也端正,只是少了些随在君侧的气势。
肖雅澜摇着团扇走到桌案旁观画,彷如不经意般轻叹:“美则美矣,若再灵动些就更好。”说着对梁琦笑笑,“妹妹可否让姐姐给这画添上些意趣?”
梁琦先看看母亲,再看孟贵妃也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只得道:“还请姐姐赐教。”
众人都望着肖雅澜,她也只淡淡一笑,左手执扇,右手指尖在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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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盘中轻沾,后退一步,在画作上方凭空弹了几下,水雾便从她指尖散开,堪堪落在那工笔园景上,细雨微朦云始开,展指间平添了几分真幻的雅趣。
“怪不得当年初进宫时太后就喜欢得什么似的,这样心思灵巧的孩子谁看着都要喜欢。”郑皇后笑赞,看孟贵妃接了侍女捧上的丝帕,亲自递给肖雅澜,脸上带了真心的欢喜,“肖侯爷得孙女如此,真是福气。”
一旁几位夫人听了都是脸色一暗。肖雅澜谢过孟贵妃,甜笑着拭去手上的水迹,脸上是粉红的羞涩:“雅澜德薄才疏,承蒙娘娘谬赞,愧不敢当。”
忽听一阵清澈的笛音远远传来,在这雨后园中,缓而清亮,隔得远了,依稀带着几分飘渺。郑皇后温和一笑:“这必是牧白在弄笛。”一行人皆循着笛声往东北角望去,只觉曲调中碧空如洗,万壑风生,众人都是心神一静,再听那笛声转而低吟,渐渐洗尽尘俗。
“咦?!这曲子好似你谱的琴曲苍穹晚月。”彭蕴侧耳听着,忽对沈纤荨低叹。
沈纤荨眉梢轻挑,她早已听出来了,心里有些惊着,不知周牧白怎么在这时候弄笛,偏偏还是这一曲,但又有一丝甜味儿藏在那惊慌里,悄悄溢出些欢喜来。
听得彭蕴之言,众人都望了过来,郑皇后对沈夫人笑道:“听闻沈大学士的掌上明珠最擅抚琴,原来还于谱曲。”
沈夫人也曾听沈佑棠提过此事,便拉着女儿一齐屈膝,将舞大师病重,一双儿女求请《猗兰》古曲之事细细回了原委,末了道:“纤荨谱的是琴曲,不曾想三皇子殿下将此曲又谱成了笛音。”
郑皇后点头道:“那日万花阵里,牧白和笛儿两个可是了好一番气力才得头筹,我还道他钟爱古曲,特回了皇上请来名师点拨,不想他与你家还有这层渊源。”说罢扶起她母女二人,又笑赞道:“牧白果然是个仁义的孩子。不枉你家两个孩儿以此曲相赠,必是引为知音。”
沈纤荨看郑皇后望向她的眼神里仿佛多了一层深意,忙垂下头去,一张俏脸早已红过耳际。
周牧笛听母后提起万花阵里两人际遇,仿佛还在昨日一般,屈指算算,竟已两三年过去,彼时都还天真年幼,而今呢……
晨昏定省时,周牧白不又遇见了牧笛,这阵子牧笛都不怎么搭理她,牧白只道女孩儿大了自会受到约束,在这皇宫大内,她仍是皇子身份,公主长大了和皇子们太近,只怕也是不便的。
这日两人请了安,在锦钰宫外相遇,彼此施礼,各自回宫。方走出几步,牧笛轻轻唤住了她,她转回头,大殿里灯火通明,暮色倾城中牧笛长裙曳地,竟觉出几分孤单寂寥。牧白停步望着她,牧笛缓一缓,吩咐了亦如几句,才只身上前。
牧白挥挥手,小果子恭恭敬敬退到一旁,只留她兄妹二人在殿前。
“笛儿有心事?”牧白看她脸色也是淡淡的,有些担忧,“可说与三哥听么?”
“三哥?”牧笛抬眼望她,古怪的接了半句,良久,又叹了一声:“陪牧笛走走吧。”
“好。”牧白点头,“我送你回灵禧宫。”
两个小内侍一直随侍在侧,手里都拿着灯笼,小果子机灵的指着他们在前引路,皇子和公主信步漫走,自己和亦如也只隔着几步跟随。
转过锦钰宫,沿着抄手游廊一径过去,便是御花园,每间隔十步开外便有一盏走马防风,高高挑起,姹紫嫣红在枝头初绽,映出几分影影绰绰。牧笛低头走着,看到地上一枚小石子,随意踢了下,哪知春日鞋薄,那石子便在脚尖上咯着了,她轻叫一声,颠了颠脚,周牧白立时扶着她皱起眉:“怎的又顽皮了?!”后边小果子吓了一跳,接过灯笼高高举起,牧白急道:“还不快找轿子来!”
原先拿着灯笼的小内侍一听,赶忙往灵禧宫跑。
牧笛原本也没多疼,听牧白这般着急,又看她半跪下来要看她伤着哪,心里想到曾经在万花阵里她也这般护着自己,忽然一阵委屈,扶着牧白的肩膀嘤嘤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牧白抬头看她,起身将她扶在一旁石座上,“可是疼得厉害?”
牧笛摇摇头:“我心里,难受。”
“能说给三哥听吗?”
牧笛又摇摇头。过了会方道:“我心里有个事儿,不知该怎样才好。”
牧白听了还是半跪下来,隔着薄鞋给她揉脚:“再怎样,也不该拿自己置气。”
几盏高灯远列成行,御花园里偶尔几声虫鸣,嘹破寂静。牧笛低着头,看牧白横眉星目,虽是轻责却带出维护的意味。她嘟嘟嘴,心里却明朗了许多。这时宝华轿也到了,亦如扶着她上轿,她撩开轿子的流苏轻喊:“小白哥哥。”
“嗯?”
“今日午间,你为何弄笛?”牧笛顿了顿,“那般好听,是什么曲子?”
“近日课业繁重,不过怡情罢了。那曲子是佑棠家中的苍穹晚月,他谱成笛曲赠与我的。”牧白在月光下淡笑,想起日间沈佑棠兴致忽起,撺掇她非要听这一曲。
牧笛没再说什么,宝华轿施施然去了。
次日一早,牧白尚在梳洗,小果子在寝殿外回禀,灵禧宫牧笛公主差人送了一只锦盒过来,人已经走了。碧正理着牧白的外袍,书瑶放下象牙梳子,走到门旁接过锦盒,捧到牧白面前,碧望了一眼,自去珑盒里挑配饰,牧白打开锦盒盘扣,一支通体翠绿的玉笛,温润静默,正倚在鹅黄色的软匣中。
第12章泉清小成
瑞国二皇子大婚,虽没有太子那般隆重,可恰逢靖国公长子被招为长公主驸马,这一娶一嫁,皆是皇族盛事,须得上祭宗庙,下告黎民,再是绣制锦袍,金银器具,龙凤织锦,林林总总,待得样样齐备,已在秋末冬初。堪堪赶着大婚吉日。
这日一早,瑞京长宁大街上拉起明黄幔子,一路围着到芸领街,往返路人皆被远远拦着,侍卫们各有轮岗巡护,只听得帐子里不时有器皿搬动之响,却不闻一丝儿人声。
“大哥,这黄幔子里拦的是哪一府的女眷吗?”一个汉子伸长了脖子张望。
“兄弟你久不回京,自然不知,这是新落成的敏王府,今日二皇子大婚,自然要拦着黄幔子,里边住的是新赐封的二皇子敏亲王和敏王妃。”另一个汉子有些骄傲的指了指临街:“一年多前这里划地建府,两条大街都被占去多半,也就建起两座大宅子,芸领街上的抚雁居实则是靖远侯府,住的是长公主和驸马爷,要说这驸马爷,也是万里挑一的好儿郎,靖州靖国公的长子,听闻十二岁即随靖国公征战沙场,年纪轻轻便封了靖远侯,如今再娶得咱们皇上的掌上明珠,这一生荣华,可享之不尽了。”说罢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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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声,引得先前那汉子也引颈望向芸领街,好似能望到那富贵繁华似的。
敏王妃如何沉鱼落雁,长公主如何闭月羞花,在这瑞京的时光中,都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说得仿佛都亲眼所见一般。
其实这两府,是极少有人出入的。
早在多年前,周凛于云州海平镇遇险,已料到有人暗中调度,在朝在野,只怕都是野心勃勃,虽主谋已伏法,焉知棋子几何?遂在回宫后令刑部从严查办,只是这一查,牵藤摸瓜又翻出好几起陈年案子。周牧野大婚之后,周凛便以整顿海务为名,将他派往云州查理此事。
如此夏尽秋来,又到了一年初冬,周牧白十五岁生辰之日,郑暄依着惯例给她赐礼,天未亮便在流芳殿焚香祭祖,祷告三皇子小成,再由刘公公领着到承谨殿后殿,与太子一道噤声而立。卯正,总管李佩躬身进来,太子颔首而出,李公公跟着到殿上伺候去了。碰巧今日是大朝之日,文武百官皆在正门殿外候着周凛御门听政,一直到政事议毕,李公公才又抱着拂尘进来,领着周牧白到前殿,百官叩拜,此后便可御前观政了。
一日折腾下来,牧白回到泉清宫已是末时将尽,虽是初冬,她额上也略有些薄汗。碧赶紧沏了茶来,牧白接过急饮几口,碧与书瑶对望一眼,书瑶上前递了张丝帕子:“殿下用过午膳了么?”说着几个小丫头端着流水盘从后堂走来,书瑶将里边几碟点心取出。牧白试去微汗,又净了净手:“与皇兄在父皇那儿偏了些。”随即一笑,捻起一块翠玉豆糕,又带着几分调皮:“不过不如在咱们宫里进得香。”她将豆糕送进嘴里,指着点心道:“你们俩也用些。把这碟子蜜饯金枣给小果子送去,他陪我站了一天,还没吃东西。”
书瑶陪着她也尝了两味,又回她:“一早璐姑姑来传皇后娘娘懿旨,今晚在泉清宫设宴。”
牧白点头,上回二皇兄小成,也是在菁华宫设宴,表示皇子长成,可统领一宫之事,直到大婚封王,才赐府另居,只是孟贵妃心疼儿子,菁华宫是一直留着的。
既然设宴,小厨房自然是不够看的,御厨们跟着内务府忙进忙出,书瑶让小团子带着几个小内侍迎在门外,一会儿东宫送了贺礼,一会儿灵禧宫来了仆从,郑皇后又指派璐姑姑坐镇,泉清宫里人人喜庆。
周牧白避开众人,自到寝殿偏殿沐浴更衣,此刻她正沁在微熏的池水中,四周蔓帘垂吊,既隔绝视线又护着热气不至太快消散。
遥想五六年前,她第一次来到这座宫殿,仆从们整齐的站在外庭的院子中,看她踏入殿门,众人齐身下跪,三呼千岁。一生际遇,就此改写。
泉清宫外绕着几株老槐,常年翠绿,年幼时牧笛也常跟着牧歌在槐树下走过长廊,或者绕往锦钰宫,或者拜宴暖晖堂,总在抬眼时望到槐米如念珠撩挂在树梢,清风拂过落下一串儿粉白淡黄。那时夏日正长,树下微凉。
远远再看到老槐树,周牧笛便有几分期盼,皇姐初孕,皇姐夫不在身旁,几个月来都被接回宫里养着身子,又不能常走动,她多半都在远尘阁陪着她静养,想来竟有月余没见到牧白了。
轿子行到泉清宫时周牧白正将李公公送出门来,周牧笛轻挽流苏,隔着十余步的距离看白玉石阶上修长的身影,牧白临风而立,眉目清朗,暖阳铺陈在台前,那一身簇新锦袍衬着她淡然的浅笑,也似熠熠生辉一般。
看宝华轿停在殿外,李佩带着几个小内侍向周牧笛行礼,牧笛回神色,扶着亦如的手下得轿来:“父皇给三皇兄赐了什么好东西,竟劳你亲自送来,还是刘老头又躲懒?”
李佩哈哈大笑:“陛下赐的礼物都奉在大殿上,公主殿下一看便知。今儿个不是刘得保当值,奴才才得跑这一趟,也得了三皇子殿下的赏。”
“你随我进去,看看父皇赏了什么,回头也给我跟父皇要去。”周牧笛调皮惯了,说着便来拉李公公的衣袖。
“笛儿!”牧白上前几步:“御前多少差事等着李公公去办,咱们别误了父皇的事。”看牧笛嘟起小嘴,又好声哄她:“前日里我得了一对极好的镇纸,让碧在书房里给你留着呢。”
“果真?”周牧笛自然知道牧白的用意,可也欢喜着,突然想起今日自己也是贺礼来的,回头看了一眼,亦如会意,在小丫头手里接过一只锦盒跟着。
李公公看她兄妹携手走进殿门,笑着带人复命去了。
这兄妹俩在书房里才聊得几句,碧便来叩门,外边长公主周牧歌到了。两人都唬了一跳,牧白忙迎出门去,果见一群人拥簇着,周牧歌正从软轿上下来,牧白迎了上去:“皇姐怎么亲自来了。”说着悄悄瞥一眼她微隆起的腹部,立即脸红过耳。
周牧歌一手扶着她手臂,一手撑了撑腰:“怎么?姐姐来了不欢迎?”周牧笛此时也迎了出来,接过她姐姐的手,一听这话竖起柳眉:“她敢!”
周牧歌知道牧白担忧什么,笑笑安抚道:“还小呢。不碍事。只是今日饮不得酒。”
于是姐弟三人嬉笑着走进大殿。不一会,太子及其他两位皇子也都到了,各宫的贺礼多是一早送来的,这样便等着吉时了。
“皇兄!”周牧翼抬脚进来,看到牧白一脸欣喜,先团团做了个揖,再跑上两步来到牧白身边。
“不是说你跟着靖国公到靖州拜师学艺去了吗,怎么竟回来了?”牧白揽着她兄弟的双肩:“好小子,长壮实了,个头都要赶上为兄了。”
周牧翼嘻嘻笑着,眼睛却望向牧歌:“姐夫一心记挂着皇姐,我央着他带我一道回来的。靖国公拿我俩没法子,你没看到,临走的时候他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靖州地处边陲,数月前急信要你姐夫速去,我虽不知朝廷大事,也料到必有变故。如今你俩仓促回来……”周牧歌指尖轻叩着桌面,一盏茶就在手边,言虽未尽,冷意已生。
周牧翼低着头:“边塞贼寇已然尽驱,我和姐夫……”抬眼望望牧歌脸色冷然,立即垂手轻声,“皇姐教训的是。牧翼错了,明日就起程往靖州。”
“既然回来了,就小住两日吧,我也想看看四弟这小半年的长进。”周牧白为他圆场,又代他做了个揖,“皇兄皇姐就允了吧。”
周牧宸一直没开腔,这时才指着牧翼道:“今日是你三皇兄小成,既然他开了口,便留两日,让太傅考考你,真是进了便罢,若再荒废了学业,便将那《六韬》抄个百遍来也无用!”
众人抚掌一笑,都知太子说的是牧翼幼时贪玩,背书不过,被太傅罚书的事。
只有周牧歌仍是不语,牧笛凑上前拉着她衣袖:“想来姐夫也是挂念你和孩儿,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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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别气了,一会儿宝宝也学娘亲皱眉头可怎么好。”
牧歌扫她一眼,也不看牧翼,只吩咐身边跟着的随侍羽纹:“差个人告诉驸马,抚雁居空着,他自可住下,只今次未料能回,诸多不便,就不必入宫相见了。”
羽纹领命下去,周牧笛吐吐舌头,众人知她向来决断,也不好管她家事,正面面相觑间,外边又有人来报,周凛和郑暄亲自到了。
周牧白一怔,当先反应过来:“父皇和母后也要来观礼么?”将手中茶盏一放匆匆出去,几人也移步到了外庭。
小成礼喧哗热闹,泉清宫里更喜庆非凡,但只三日后,靖远侯黎少磬便与四皇子周牧翼启程靖州,五日后琼州飞马来报,七日后周凛宣周牧白觐见,第十日,牧白启程琼州。
作者有话要说:除夕快乐~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甜甜蜜蜜。
第13章初展芳华
直赶了十来日路程,周牧白一行渐入琼州,转过山坳便看到良田中阡陌纵横,再往前行,城门外一众官员垂手立在道旁,待周牧白领着十二骑进到前来,众官员施了礼,引到城中别院下榻。
周牧白沿途早令官员不必排场,晚膳也只按律摆了,一时天色擦黑,众人各自休整。牧白让沈佑棠传了琼州文书略问了几句,那文书跪着答了,将一本厚厚的州志留下,方躬身退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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