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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清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悠扬萱草
两位军医站在小火炉边攒着眉轻声交谈,裴越绕过屏风走了进去,还未开口,沈纤荨已道:“可是裴大人来了?思源她……”说着顿了一顿,纤细的双眉微微拢了起来。
裴越忙道:“小臣不敢。小臣裴越,拜见睿亲王,睿王妃。”
“礼了。你快给王妃瞧瞧。”周牧白焦急得直皱眉,忽又道:“思源的伤可要紧?”
“思源姑娘失血过多,伤势有些险,好在没伤着颈侧脉搏。小臣已为思源姑娘施针,也敷了止血的膏药,希望姑娘……吉人天相。”
沈纤荨闻言起身,就要亲身前往,牧白道,她一时半会也无法醒转,且书瑶和念玉都陪着,你此时不便,不若先让裴越先看一看眼上的伤。“等会儿我亲自去看。她救了你的命,我记在心里。”牧白拉着纤荨的手,认真的承诺。
裴越闻说连忙起身,凑到睿王妃近前仔细看了看,低头寻思了一会,道:“请王妃移步到庭院,借着阳光,小臣也好细细诊断。”
庭院里瑞雪初停,满地细碎的纯白。周牧白取了镶着狐狸毛的大氅将沈纤荨围了个严实,才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才到房门,她低声道:“当心门槛。”说着自己当先跨了过去,略转回身扶着纤荨。
纤荨抿唇一笑,好看的眉眼弯弯。抬脚举步,与她一起走出回廊。
冬日的阳光下沈纤荨一双眼睛宛若秋水横波,乍看与往常并无二致,可往细里瞧,却能看到她的眼瞳旁现出一层薄薄的蓝灰色。
裴越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拿不定主意,只得问道:“王妃现今可能视物?”
“如同隔着层层迷雾。”
裴越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小小年纪却也老气横秋起来。他踌躇半晌,望向两位比他年长的军医,军医一个点头一个摇头。裴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心里清楚,点头,是与他一般的确诊,摇头,亦是与他一般的无从下手。
周牧白见他们几个望来望去,总不肯开口,心中恼火,沉眉喝道:“王妃的伤势到底如何?!”
沈纤荨捏了捏她握着自己的掌心,裴越却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王妃……只怕是中毒了。”
周牧白刚被纤荨安抚了一下,火气又蹭的冒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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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不知道这是中毒么?难不成柳埙在那档口还能撒面粉?孤王是问这毒怎么医治!!!”
沈纤荨听了想笑,可周牧白还怒着,这一笑就成了火上浇油。
“这……”三个军医面面相觑。
周牧白还要训,一转头看到纤荨的眉眼又弯起来,她恼道:“你还笑!!!”
“好了。”纤荨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将几位军医困在这儿也有一晌午了,营里多少兵士等着他们医治,让他们去吧。”
“不成!”碰上媳妇的事儿,周牧白的王爷脾气终于也上来了,她发狠道:“都给孤在这儿呆着!再寻不出医治的法子今晚就军法处置!”
沈纤荨敛了笑,正色道:“我这眼睛不疼不痒,也不急在这一会。他们这一耽搁,指不定就是几条人命。”
见周牧白还是不说话,她又道:“裴大人留下吧,我正要问问思源的伤。”
周牧白冷眼望了望两个军医,只挥了挥手,军医如获大释,恨不能插翅飞走。
小跑着溜到夹墙外,矮一些的军医才哆嗦着道:“向来见睿亲王平易亲近,怎的今日这般暴怒。”可怜这般冷的天,他额上都冒了汗。
高个儿的军医摇头道:“冲冠一怒啊。当年为了救睿王妃,一夜之间平了宛丘荼族几万响马,这睿王妃啊,就是这睿亲王的一根软肋。”琢磨了一下又道:“睿王妃这眼睛怕是好不了了。”
矮个儿瞅他一眼,缩了缩脖子,“这事儿可不该你我来说。”
冷风吹得枯草微扬,庭院里更萧索了。周牧白站在廊下别扭了一会,终是心疼沈纤荨,拉着她的手要回屋里坐着。
屋子里炭火正旺,思金守在小炉子边打了个盹,听见主子们进来,忙醒过神来,将架上烧得滚烫的一壶水端到桌前,沏了几杯热茶。
纤荨道:“你去看看远政和儿。他们该醒了,奶娘一个人照看不过来。”
思金曲了曲膝,退到门外,随手关上了门。
牧白掀开一盏茶,吹了吹浮在上边的茶沫,捉着纤荨的一只手,将热茶放到她手中。“当心烫。”她柔声道。
裴越站在桌旁,看得愣愣的。跟随睿亲王也有些时日了,可一直在战事中,他还从未见过睿亲王与睿王妃相处,今日一见,实在是让他越发糊涂。
寻常夫妻的举案齐眉,也当是如此了。可是……她与她……都是女子啊。她们,她们!!!
裴越使劲儿摇了摇头,像要把什么甩出脑袋似的。
周牧白睨他一眼,道:“坐。”
言简意赅。
裴越傻乎乎的坐了下来。
周牧白又道:“说!”
裴越张了张嘴。
沈纤荨的眼睛又弯了起来,她环着那杯热茶当暖炉,笑嗔道:“你别吓着越儿。”转而望向裴越,“越儿,我可以这般叫你吧?听牧白说,你与她是总角的情谊,她当你是弟弟般看待,在战场上,你救过她的命,我还未能当面谢谢你。”
“啊。”裴越跳了起来,立即道:“不敢当不敢当。蒙王爷王妃不嫌弃,叫我越儿很好。”说罢抬起眼来。
杯盏中茶烟袅袅,正映着纤荨的秋水般的眼眸,更是泪雾迷蒙。
裴越正经了脸色,在心里默默的想了一会,才抬起首道:“微臣不才,王妃的伤微臣恐怕难于成医。”
周牧白身形一动,刚要开口,纤荨立即扯了扯她的衣袖,要她听下去。
果然裴越续道:“微臣曾听家父提过,柳家并非京城世家,而是与孟贵妃的家里有什么渊源,才迁到了京城。家父之所以提起此事是因为,传闻柳家,擅长用蛊。”
“用蛊?”冷意和焦色同时涌上周牧白的眼睫,她森然道:“你是说,王妃的眼睛,是中了蛊毒?”
“微臣技艺浅薄,实在无法确定。但是无论如何,还请殿下与王妃尽快返回京城。”裴越望着她们,年少的脸上满满的认真:“家父曾说,用毒与用蛊最大的区别在于,毒者,对症可解。蛊者,非得寻到唯一药引,否则,华佗再世亦无药可医。”
念玉执着一根瘦长的火棍,将火盆子里的炭火拨了拨,厢房里映出书瑶长长的影子,独坐在床沿边上。
思源紧闭着双眼,脸若金纸,毫无血色。光滑的肩头在锦被下露出一截缠了血的白纱。书瑶的目光从思源的脸上滑到白纱上,又从白纱滑回她年轻的脸庞。
已是掌灯时分,念玉到厨房端了一盆子热水回来,拧了一块热巾布,要给思源擦擦脸。书瑶接过巾布道:“我来吧。你也累了一整天了,回屋里歇一会罢。”
念玉看了看床榻上兀自昏睡的思源,自语道:“一饮一啄,莫非当真有天注定?”
书瑶手里拿着巾布,侧过脸来看她,眼中带着询问。
念玉道:“上回在琼州,你病得人事不知,也这般昏沉沉的躺了好些天,浑身发着烫,你还记得么?”
书瑶道:“记得。后来遇上玄翼军,睿王妃就被他们劫走了。”
念玉叹了一声,点头道:“临走的前一日,我陪我家小姐来探望你,思源也如你现今这般守在你床前,口里喃喃的说着话。两位王妃站在窗边商议着事儿,唯有我听到了,她悄悄抹着泪,轻声说,快些醒来吧,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愿意的,即便老天爷爷要走我的命,我也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高考都没那么拼命。我去睡了,大家晚安。
到十四砸来地雷一枚;
到莫方抱紧我砸来地雷一枚;
到江夏砸来地雷一枚+一枚+一枚。
太谢谢了。小草拜谢。
第97章一曲寂寥
返回瑞京的行程很快议定下来,周牧宸与周牧白同行,一个为的是江山,一个为的是美人。
回京前日,周牧白执意要将睿王府仅余的三名亲卫留在崇海郡,此三人经历了多场战役,不单武艺高强,且机敏善断,牧白将他们留下,带领一队兵保护无法同行的思源和书瑶。
周牧宸听闻此事后觉得她小题大做,“这丫头救了睿王妃的命,你感激她是应当,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丫头,为主子拼命是分内之事。你这般大周章要行军的将领去保护一个丫头,还把亲卫都留下,你让底下人怎么看。”
“她是个丫头,可在臣弟心里,每一个人的性命都是一般无二的。”牧白说这话时正与太子站在庭院廊前,遍地纯白的积雪映着她同样纯白的绒帽披风,只有一双眼眸漆黑如点墨,明灿如晨星。
“哦?”周牧宸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若是这般说,那日在匕首刺过来时,王妃和小丫头必须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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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选择谁挡刀呢?”
周牧白怔了一怔,牧宸见她无言,也只拍拍她的肩,与她错身而过时随口道:“孤王说笑罢了。”
“皇兄。”牧白望着他走出几步的背影开口道:“若是那一日,臣弟可以近在身前,无论那柄匕首刺向哪一个,臣弟都会为她们挡下来。”
暮色四围,远处有山峦起伏,层云叠绕。
周牧宸站在一片皑皑雪地里,回廊一侧斜着几株不知名的花树,早已凋零了。他顿了好一会,才重又举步。就在牧白以为他要离去时,他却背对着她,彷如自言自语般道了一句:“天下子民,果然都在你肩头。”
一路急赶,光阴漫漫。依旧花了二十余日,一行人才终于回到瑞京。
进城的前一夜,在二十里地外的驿庭,周牧宸到了一封邸报,孟贵妃得知敏亲王兵败身亡的消息后,在箐华宫挂上三尺白绫,悬梁自尽了。
周牧宸这才想起周牧野虽已身死,却留下了未亡人敏王妃,还有一个尚在稚龄的小郡主。
瑞国自□□皇帝立国至今,近一百七十年的历史中曾有过数次亲王叛乱,皆以问罪抄家斩首告终。何况周牧野以庶夺嫡,辅臣们都建议太子以株连之罪斩草除根,唯有曲斌和周牧白沉默不语。周牧宸问牧白有何提议,牧白道,祸不及妻儿,况且此次敏亲王出征,敏王妃和小郡主实在也未在战里,何不将她们褫夺封号,贬为庶民。
周牧宸听了不置可否,只淡望向窗外,驿庭里一树冷梅开得正好,在月色里逸来隐约的幽香。
直到登基大典之后,朝廷按祖制大赦天下,周牧宸才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将敏王妃和小郡主幽禁在云州一处院落,有衣食供养,有侍卫把守,却是要她们终老于此,一生都不得离开院落半步。
沈纤荨在听得此事后悠悠一叹,牧白在她身后搂着她道:“自古成王败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若是敏亲王夺得劝,只怕更是血洗东宫。”
沈纤荨的眉睫微动,如蝶翼落下怅惘。“与其瓦全,何若玉碎。这般无望的活着,兴许还不如随敏亲王而去,在幽冥地府,至少能得一家团聚。”茫茫笙歌不知从何处传来,她侧耳听了片刻,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周牧白紧手臂,像要将她嵌进身体一般,她嘴角绽出一抹笑,放松自己,倚进周牧白的怀里。
冬夜里冷雨霏霏,睿王府的亭台楼阁都隐在迷蒙的雾雨中,几个守夜的婆子挨着炉火打瞌睡,一行巡守的侍卫穿着蓑衣在廊前走过。
睿亲王的寝殿在梧桐枝叶的遮映中露出一角翘檐,周牧白在沉睡中听到几声低低的呜咽,她攒了攒眉,那呜咽声更清晰了几分,她忽然清醒了过来,立即抱紧怀里软弱的人。
“荨儿。”她唤道。
沈纤荨沉溺在梦魇中,抿着双唇额上布了冷汗。
“荨儿。荨儿。”一声一声,温柔而妥帖的声音渗透进梦里,沈纤荨蓦的惊醒,一只手还紧紧的捉着胸口的衣襟。
她急喘着气,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感觉周牧白一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声音略带着焦急:“荨儿。”
“嗯。”她怔怔的应了一声,仿佛还未从梦魇中走出来。
“做噩梦了?”牧白听到纤荨有了回应,一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梦见了敏亲王,他浑身是血,脸色惨白,他的胸口还带着那柄匕首却直直的看着我。我还记得我将匕首插。。入了他的胸膛,”纤荨的声音抖了一下,“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一直停留在手上……”
牧白搂紧了她安抚道:“我在这儿,别怕。我一直在这儿,再也不会放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凶恶的事情。”
冬雨滴滴答答敲在屋檐上,落成一曲寂寥。纤荨躲在牧白怀里,睁着大大的眼睛,却没有看到一丝亮光。她瑟缩了一下,牧白的怀抱很温暖,很安全,可以为她抵挡梦境的残酷,和现实的黑暗。
牧白只当她还陷在噩梦中,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捉住她的柔荑放在唇边亲吻,“而且你救了我。”她缓缓的道:“你的这双手,救了我,救了皇兄,甚至救了全瑞国的黎民百姓。若不是你,这场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多少将士背井离乡,多少老妇再也迎不回自己的儿子。荨儿,是你,结束了这残酷的一切。玄翼军,赤翼军,说到底都不过是平凡普通是瑞国人。”
纤荨不说话,小手覆在牧白的脸颊上,抚摸她柔软的唇,她高挺的鼻梁,她俊秀的轮廓。
牧白的双臂虚虚的环在她身上,当她的指尖再次触碰到她的唇,她吻了吻那染着豆蔻的手指,续而低下头吻她光洁的额头。
雨疏风聚,暗香弥漫,床帏的蔓帘在细风里摇晃,纤荨攀着她的肩,慢慢抬起脸,迎上她的吻。
牧白的心里有些疼,不知不觉的加深了唇齿上的缠绵,手臂越越紧,纤荨在她怀里哼了一声。
牧白的动作立时缓和下来,温热的手掌在她背后轻轻摩挲安抚,亲吻她的额发。
半晌,她柔声道:“睡吧。我护着你。定会与你一世长安。”
纤荨平静下来,像猫儿一般哼了哼,蜷在牧白怀里,终又坠入沉沉梦田。
醒来时牧白已不在身边,纤荨自床榻上坐起,摸索着换上前一日准备好的衣裳。
门外的丫头听到声响,进来伺候她梳洗,又送来了早膳,她淡淡用了几口,吩咐她们退下不必伺候了。
丫头才退到门口,忽听睿王妃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丫头到窗边望了望天色,恭敬答道:“约莫巳时三刻了。”
纤荨举着茶盏的手晃了一晃,冒着茶烟的茶色晕染了指尖。
丫头惊呼着上前看,她却道:“无妨。”声音恍惚缥缈,如长长一叹。
两个丫头互相对望着彼此眼中的疑惑,见王妃挥了挥手,只得又曲身行礼,退出房门。
纤荨在云母石镶嵌的桌案前愣坐一会,起身扶着桌案走了两步,踢到一张圆椅,发出格的一声。幸而她走得很慢,也没有碰伤。
窗外不远的地方横来半阙枝叶,枝上停了两只云雀,叽叽喳喳的叫唤,不时啄一下浅褐色的羽翎。纤荨慢慢行步到窗边,云雀好奇的侧着头望了望她,约莫觉着她也不会拿它们怎么着,便继续梳理着沾了露水的翎毛。
纤荨半抬着头,眸中敛着一池水光,云雀在枝头叽声喧闹,她望了许久许久,眼里却只有一片寂静的空茫。
微雨凌乱,纷扬在眉间,沿着她致如玉的脸滑落下来,一滴一滴,像是落了泪一般。
承谨殿上文武百官分列在玉堂,周牧宸坐在龙椅上,一身白袍游龙冕服,冠上垂下九旒冕帘,听内官唱喏,百官奏疏。
这一日新皇登基,大肆封赏有功之臣,无论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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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中勇猛向前的虎贲将士,还是在困潦之时伸出了援手的金贾贵族,都得到了极丰厚的回报,甚至连文安侯周牧屿,也因着在宫中保护太后和太子周远誉,论功行赏晋封成了文亲王。
唯有立功至伟的睿亲王周牧白,尚未加封。
散朝之后,皇帝独留周牧白去了御书房,侍送上刚沏好的云雾,弓着身徐徐退了出去。
熟悉的锦绣山水泼墨横亘在宽大的桌案之后,那副刺绣着瑞国全境舆图的鎏金屏风也依旧在从前的地方,周牧宸冕服展展,正擎着茶盏放到唇边,轻吹了口气,却又放下。
“牧白。此番大破敏亲王与黎少磬的联军,在朝在野,你都居功甚伟。朕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该赏赐什么才能当得起你的功绩。”他皱了皱眉,仿佛委实难决,“你说,你想要什么?”
“若是什么都可以……”周牧白安静的抬眸:“臣弟想求陛下在瑞境广招名医,臣弟只想治好内子的眼睛。”
周牧宸神情微怔,万想不到她提出的是这么一件事。他的语调略缓,带了几分关怀,已不如方才那般高高在上,“睿王妃的眼睛……还是没有起色吗?御医怎么说?”
“裴太医已来看过许多次,也配过好些药,可是一直寻不到那一昧药引。她的眼睛……最初时还如隔薄雾勉强视物,回京时已然只能看到些许亮光。这几日,她虽不说,可是我知道……”周牧白的声音低沉,甚而透出一丝哭意,“我知道,她已经连光亮,都看不到了。”
周牧宸坐在桌案后,原本平静无波的面上掠过几分难解与动容。他看着面前如孩子般倔强又无助的牧白,想着这几年来有多少次,她在千军万马兵临城下的困境中从未有过一丁点退却,今日却为了一个女子,担心委屈到几乎要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到莫方抱紧我砸来地雷一枚;
到lee砸来地雷一枚。
两个雷都到啦!谢谢哒!
明天出差,周五应该能回来更新。
第98章一枕清秋
庭外雨雪纷飞,又一个冬夜悄然降临,书瑶挨坐在床榻雕花的床沿边,看着宛如熟睡的思源。
第三日了。
念玉将晚膳拿到厨里热了一遍,端过来,低声劝慰几句,书瑶嗯了两声,眼光都没移动半分。念玉叹了口气,将几个小菜又进食盒里,盒盖半掩着,还微微冒出点热气。
她倒了一盏茶,走到书瑶身边,“你好歹喝口水。这般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纵是她醒过来,你也得倒下了。”见书瑶接过水,还只是捧着不动,只得放柔了声音道:“等她醒来,还要你照顾呢。你这般的,几日里都瘦得削了型,难不成要招她眼泪么。”
书瑶听着,眼圈便红了几分。可她自来惯了隐藏心思,只举起杯盏抿一口茶,想将心头那一点酸意按压下去。
袅袅的茶烟熏着眼睛,杯沿离唇,一滴水珠却落进了杯里。
念玉叹了叹,陪她守了一会,还无甚可说,拍了拍她的手臂,起身出去了。
走到房门前她抬手掩房门,却见书瑶背对着一室灯光,消瘦的肩膀微微的颤动。
房门开阖送来一阵分,烛火晃了晃,书瑶看着眼前人,伸手摸了摸锦被下的纤细的手掌。温暖的,柔软的。
所以她还活着,她要她好好的活着。从前那么多日,一直习惯了她在身边,看她毫无心机的懵懂,看她天真又坚持的守候,看她一点一点闯入自己的心房,她还从未告诉她,她也是喜欢她的。
“快快醒来吧。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五糕,我陪你逛你一直想去的长亭街,我什么都依你。”书瑶握紧了那只柔弱的手,眼泪滑过脸庞,落在锦绣的软被上,晕染出泽泽的霜花。“思源,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我只求你醒过来。”
瑞京皇宫外环着沧澜河,虽是内河,冬日呼啸时却也会泛出细浪。沿河架着出入皇宫的飞桥,此时通往皇宫北门的大道上正飞驰来几匹骏马,为首的一匹马上坐着个亲王服饰的少年,着一身宝蓝朝服,金络玉冠束着墨黑的长发如瀑。
沈佑棠左手握着右手的拳头,在前殿的康棣门下来回踱步,忽听沈岚叫了一声:“来了!”
他忙抬头看,果见周牧白自北门方向匆匆赶来,几个新遴选到王府的亲卫左右护着,才到门前,便急急的翻身下马。
沈佑棠立即迎了上去,拱手道:“殿下!”
“皇兄现在何处?”周牧白也不理那些繁琐的礼仪,将马鞭扔给跟着来的小团子,一路往内阁疾走。
“陛下方才在崇文殿召集了众臣,应当还未离开。”沈佑棠和沈岚陪着她穿过镂着万福万寿纹路的朱红色回廊,又道:“父亲也被传召了过去。”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周牧白抬了抬眼。
“此时战戈方歇,自当以仁政辅治天下。”说话间已来到崇文殿外的开阔之处,环绕的雕龙画栋前两排侍卫正襟而立。沈家兄弟虽已官居四品,但未在议政之列,一并住了脚,躬身垂手,立在一旁。
周牧白整了整衣袍,抬步走上白玉石阶。
崇文殿里要臣与诸将分列在侧,少师樊邵芩已升了大保之职,正站在殿上侃侃而谈。
周牧宸端坐在鎏金的龙椅上,长眉隐入发髻,微眯了眼,看着从殿外逆光而来的周牧白。
“你来了。”他道。言语中没有多少意外,仿佛早在预料之中。
樊邵芩突然意识到年轻的皇帝并不是与自己说话,蓦然闭了嘴,顺着皇帝的眼光往身后瞧,却见睿亲王刚走入殿门之内,一袭日光落在她脚边,宛如踏着一地寒霜。
行了礼叩了头,周牧白站在百官前列,直言道:“听闻陛下欲将玄翼军及靖州军的各级将领全部处以极刑?还要将他们的家眷流放极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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