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程小程1
王正谊抬起脚来狠
第九十七章 功败垂成
未能手刃仇人,王正谊极不甘心,道:“谭先生的仇未报,又搭上一个师弟……叫王五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你们撒手,让我去和那狗官同归于尽!”
钟以士等人死死按住他,谢玉田命尹四儿开船全速撤离。
王正谊大骂钟以士,“臭丫头,你拉我做什么,你若真心孝顺师爷,便到那船上杀了狗官,烧了官船……”
旧仇未报又添新恨,仇人就在他面前,不过两三步之远,却杀不了,不仅杀不了,师弟为救他又死在刚毅手上,这种痛苦比凌迟都难受。
此刻王正谊的心里全是仇恨,根本不想其他。
杨见山也深知此时若杀不了刚毅,今后再不会有机会了。
一个本已归隐山林,切断世间一切恩怨情仇的隐士,且能慷慨赴死,他为何要瞻前顾后,惜命遁逃。
想到这里,杨见山松开按着王正谊的手,扶着船帮,两腿一蹬,向官船扑过去,将话留在身后:“五爷,保重……”
这是要诀别了。
见他重上官船,众人都为一愣,王正谊借机挣脱钟以士之手,也跳了过去。
钟以士作为大刀王五门下弟子,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爷去送死,未及多想,跟着飞身出去。两艘船已经离得远了,钟以士一脚踏空,险些落水,幸好她灵巧,伸手抓住官船上的缆绳,借个力攀了上去。
“他们这是怎么啦官兵已到近前,为杀个狗官,值得吗”梁子成连连摇头道。
谢玉田叹了口气,道:“李凤岗老爷子门下弟子,个个都是铁血勇士。”
“我们要不要过去支持”相老二问。
镖船已加速驶离,若再回头,不等靠上官船,只怕岸上的官兵就到了,那时谁都逃不脱。那么多人的心血便全都白费了。
“看他们的造化吧。”谢玉田无奈地道,然后命尹四儿仍将镖船开进前面的河岔子。
杨见山进了船舱,见里面一片漆黑,忙摸索着四处寻找火绳,他要放火将刚毅烧死在船里。
刚毅在暗室里听到外面渐渐没了声响,知道“乱匪”已逃走,端着枪慢慢走出来,走到前舱,看到有个黑影晃动,问道:“何人”
杨见山伏身不动,想要伺机扑过去。刚毅狡猾,知道不是自己人,手忙脚乱地放了一枪便逃回去。
杨见山闪躲不及,腿上中弹,鲜血一下子冒出来。王正谊赶到,顺手抓起一只木凳挡住胸前便要向后舱冲,杨见山扯住他的腿道:“五爷,那个不挡枪弹,快些找火绳……”
钟以士随后赶到,知道船里的火绳放在什么地方,上去便扯了出来,引着火将窗帘点燃,架起杨见山边向外走边叫师爷撤退。
三人刚退到船头,岸上一片火把通明,官兵围上来。领头的指挥兵士涉水上船,一面擒人一面灭火。
这队官兵有三四十人之多,钟以士低声道:“师爷,您快和这位大侠跳水,这里有以士抵挡。”
“傻话,师爷岂可丢下你……你还年轻,要好好活着……”说着话,趁钟以士不备,一掌将她推下船去。
听到有人跳水,兵士一齐逼过来。面对强敌,钟以士不及脱去外面的棉衣,只是片刻之间,棉衣便浸透了水,钟以士连抬手之力都没了,更遑论抵抗,只能束手就擒。
船上的王、杨二人拼死与官兵搏击,终因气力耗尽,落入官兵之手。
谢玉田等人在河岔子里等候,先看到官船上起火,心里还想,放了火,那三人或许能脱身。接着便看到对岸一片火光,映得半条河都亮如白昼。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河面上一片平静,并不见有人在水里游动。谢玉田明白,钟以士等人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开船吧,再不走若是有官兵乘船来援,定会拦截盘查。”谢玉田向着尹四儿道。
“可惜了三位好汉。
第九十八章 江湖无情
宋小戈是一个隐士,更是一个勇士。
他看透世情,抽身江湖,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归隐者;却又悄悄地豢养一批江湖死士,不与他们讲家国情怀,也不与他们讲侠肝义胆,只拿银子说话,抢来钱大家平分。
既然做隐士,要钱何用有用,因为他是有家国情怀的,只是暂未遇到志同道合的人,所以要囤积财富,留待风起云涌的那一天,他藏于古墓里的那些财物便会派上大用场。
抢劫张行一家的那一票,正是宋小戈要董飞带人干的。只不过遇到了谢玉田,最值钱的财物都被隐匿到了棺材里,董飞千辛万苦却收获极少,回来盘点战利品,还以为收到的线报有误呢。
孙裴有位在都察院任要职的密友,那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眼里看到的官场丑恶太多,却无法改变现状。孙裴便于他处搜集贪官的信息,然后走单线提供给宋小戈。
杨见山要劫押运税银的官船,正合宋小戈的胃口。
可是,此事的主谋是王正谊,他心怀仇恨,杀气太重,银子可以不要,刚毅却必须要杀,他若参与定于大事不利。
宋小戈不想师兄出意外。
因为王正谊和南方义军有联系,通过他可以将搜罗来的不义之财投入反清大业。师兄弟二人殊途同归,若联起手来,必有一番成就。
王正谊一上山,他的琴弦便断了,接着王正谊在山下杀了捕快……,各种不好的征兆聚集到一起,令宋小戈十分不安,甚至他曾试图中断这次行动。
那一船税银委实令人动心。朝廷像一头瘦骨嶙峋的病牛,那船税银如同草料,添一把草料便能苟延残喘,夺走草料或许便能击跨病牛,如此釜底抽薪的便宜事,宋小戈发自内心地不想放弃。
他阻止不了师兄,又不想他出意外,因此决定出山。
中枪倒下的那一刻,宋小戈在心里叹了口气,叹自己的修行不够,压不住侥幸心。
古墓里的秘密,宋小戈只告诉了王正谊,他多希望他的死,能让师兄醒悟过来,真正的侠士,要胸怀天下,而非在小恩小怨上纠缠不休。
董飞只见有人将宋小戈抬到了一条船上,不知他已丧命,而今听到他身亡的消息,再不愿与赵三多等人有牵扯,当下冲众人抱拳作别,转身走了。
江湖有情,江湖也无情。只有宋小戈最懂江湖,因此他不和别人讲江湖情义,只讲规矩,他死了,不用任何人为他复仇,也不用任何人怜悯。
他早已和董飞有过约定,他们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事,生死由命,任何人都不许心怀仇恨。因为仇恨会让人迷失心性。
只有一样,所有的贪官都是仇人,可抢可杀,绝不留情。
“他就这样走了”仉云燕道。
“各为其主,他追随的是姓宋的,其他人与他无干,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赵三多道。
“早知道那个尚书狡猾,不该贸然上船的,先向船上喷去我的‘如烟’,将那些兵都迷倒就好了。”夏猴子道。
“未见得就有用,一阵风便将药粉吹得干干净净了。”高翔道。
“还说这些干什么。”谢玉田道:“五爷是我们的朋友,须得尽快想法子救他。”
谢玉田说这话时并没有底气,若是抢劫一般的官船,走走门子,多使些银子,或许能留住他的性命,如今碰到的是兵部尚书。那刚毅冷酷无情,丢的又是慈禧太后眼巴眼望的税银,谁敢去求情。
“只有劫狱一条路可走,不过,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赵三多道。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试一试。”谢玉田道。
赵三多自然是不肯示弱,点头道:“我也是此意。”
王正谊等人被押往德州,是就地正法还是将他们解去京城,尚不可知,便是劫狱
第九十九章 女身泄露
钟以士被救了过来,她的女儿身自然便暴露了。
刚毅正在审杨见山。
杨见山双腿中枪,狱卒仅为他草草包扎一下,便抬上大堂。天冷血凝滞得快,伤口不流血了,却是钻心的疼。
他自知难以活命出去,便咬紧牙关,任刚毅如何用刑,一句话都说。
刚毅见撬不开他的嘴,恼羞成怒,当即下令拖到刑场凌迟处死。
山东道监察御史昌玉机正在德州巡检刑讼,闻听兵部尚书亲临府台衙门审案,及时赶到,见刚毅要将人犯凌迟处死,职责所在,不能不管。
“中堂大人,人犯未经刑审决处,便处极刑,不合大清律例……”
“你是何人”刚毅怒道。
“下官乃都察院山东道监察御史昌玉机。”
“哼,叛贼作乱可当场斩杀,何用交至刑部。身为御史,连这些都不懂吗”
“中堂大人,您若带兵清剿叛贼乱匪,自然是可以当场斩杀,只是既然已将人犯捕获,且又是在府台大堂上,便不可不依着刑讼条例。”
刚毅被当众顶撞,十分不快,搁在平日里,绝不会将小小的御史放在眼里。可眼下他办事不力,丢了税银,正在风口浪尖上,不能不有所收敛。
刚毅只好将杨见山押入死牢,昌玉机叮嘱狱卒道:“此人是朝廷重犯,不可让他死于狱中。”
大清狱法有条例,对待人犯要“日给仓米一升,寒给絮衣一件。锁枷常洗涤,席荐常铺置,夏备良浆,冬设暖床,疾病给医药”。虽然牢狱鲜有不虐待人犯的,但巡检御史在跟前,狱卒便不敢有违条例。
有昌玉机的“严格执法”,杨见山算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刚毅问那个少年可醒过来,狱卒来报,“中堂大人,那个少年是个女人。”
“是个女人”
“是,她是女扮男装,扒去衣服……才见出原来是个女儿身。”
“带上来。”
钟以士浑身湿透,泥水满身,看上去肮脏不堪,那些刁钻的狱卒便不愿沾手,因此指派了一个岁数较大、老实巴交的末等狱卒为她更换衣服。
那狱卒名叫尤甲,补的是父亲的缺。狱卒这种差使,无品无级,俸银极低,名声也不好听,有本事的人不愿干,没关系的干不了。
尤甲的父亲做狱卒时,官场风气还不算太坏,监牢的管理也极为严格,虽有欺凌和敲诈人犯之事,并不敢明目张胆,不像今日的监牢,如同地狱一般,不管穷人富人,一旦进去便要扒层皮。
尤甲的父亲出身穷苦,素有同情心,从不为难人犯,他对儿子言传身教,要他尽自己的本分之外,结善缘,积阴德,不许为难人犯。
尤甲在狱中任劳任怨,脏活累活全是他的。尤甲为钟以士烧火取暖,更换衣物,发现她是个女人,便不敢再去碰她,当即叫来女牢的狱卒,因此钟以士并未受到羞辱。
钟以士换上干爽的衣服,喝了碗热水,慢慢缓过来,被押至大堂。
刚毅打量她长得清秀娇美,不解一个弱女子因何扮上男装做贼,让她报上名姓。
想到自己随镖船在运河上行走日久,难免会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因此钟以士更不敢报真名,情急之下,报称张行的妹妹张秀。
顶了张秀的名,便索性顺着这条思路编排下去,认了巡漕御史张胜祥作父亲。
昌玉机在旁听闻她是同僚的女儿,不肯相信,刚毅自是也不信,道:“张胜祥被革职遣乡,你怎会是她的女儿大胆女贼,少要胡编乱造,你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用刑!”
第一百章 一线生机
刚毅不敢在德州久留。太后老佛爷等钱用呢,惹怒了她,轻则革职,重则治罪,官还没做够呢,不能栽在这上头。
刚毅盘点损失,发觉仅丢了三万多两银子。他在江南各省搜刮的赃银也有三万两,足够弥补亏空的。
可是刚毅岂是做赔本生意的人,他绝不会掏一两银子。案子既然出在山东,自然要由山东负责补上。
山东正遭水灾,巡抚袁世凯正为赈灾一事头疼,别说三万两银子,便是三千两银子也拿不出来。
刚毅身为兵部尚书,平日待袁世凯不薄,不出血自然不行。
哪里去筹措银子呢
有聪明的幕府为袁世凯出主意,羊毛出在羊身上,既然是盗匪惹的祸,当然要围绕着盗匪做文章。
以治理匪患为名,一是对占山为王的响马土匪进行清剿,能抓到抢劫官船的贼匪最好,抓不到也能搜罗一些财物;二是对义和团和武行帮派进行彻查,发现有不轨行为的先行缉拿关押,尔后重处罚金,交银子放人;三是缉拿在街头惹事生非的地痞,为富不仁的富家子弟,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冲银子去的。
袁世凯在署理山东之始,已对义和团各坛口登记造册,这回只管照着名册拿人就是。
一时间,山东境内兵祸比匪祸还凶猛,直闹得天昏地惨,人人自危。
刚毅等不得袁世凯搜罗来银子给他,立逼袁世凯五日内将三万两银子送到船上。因为那时他的船正好能修缮完毕,他要动身回京。
转眼便到了交银子的期限,袁世凯仅凑到不足一万两银子,正急得心头冒火,属下来报,称保定万通镖局总镖头李存义来访。
“这时候他来做什么!不见。”袁世凯道。
属下刚退到门口,袁世凯忽然想到开镖局的或许容易筹措银子,便道:“快请——”
李存义身后跟着谢玉田,二人拾阶而上,袁世凯对李存义礼敬有加,亲自迎至阶前,深施一礼道:“李师傅,别来无恙。”
“袁大人别来无恙。”
宾主落座,寒喧过后,李存义并不虚套,直截了当地道:“袁大人,我就不和您绕圈子啦,今日冒昧登门,本是有一事相求。”
“李师傅甭客气,有事尽管讲,袁某能做到的定然不遗余力。”
“两日前可是有官船在德州运河上出了事”
袁世凯一愣。此事刚毅打过招呼,不许外漏,他为保住头上的花翎顶戴,决计将官船遇劫的重要情节瞒报朝廷,只说在运河上遇到几个湖匪,略略耽搁了行程,只要税银分文不少,慈禧便不会治他的罪。
当然这件事袁世凯也不想捅到朝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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