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程小程1
仉云燕跳到井下,直寻到古墓里也未见到有人,知道是被那人骗了,冷笑道:”活该你们没命!”
众人都下到墓中,一齐动手将石棺盖打开,见金银珠宝好好地搁在里面。
钟以士道:“那三人一定是才找到井口。”
“这么好的墓穴送给他们,死得不算冤枉。”仉云燕道。
众人将财物运上去,黄义等人把三具尸体丢到井里,挨到天黑下来,装好财物下山奔着河边而去。
走了一半路程,尹四儿跌跌撞撞跑过来,见着钟以士道:“钟先生,不好了,我们的船被抢了!”
“谁会抢一艘空船?”
“是巡防营的官兵,他们说要征用船只,将我赶下船来,开走了船。”
仉云燕气道:“他们往哪里去了?”
船在水里,知道往哪里去了也追不上。
众人一时束手无措。
天津一带战事正紧,运河上早就没了过往船只,想要搭个便船也不能够。
“此地离大南庄应是不远了,我们先将东西暂放到夏猴子家中。”钟以士道。
夏猴子有老母亲卧病在床,并未随赵三多出征,见到钟以士引着一伙人来投他,很高兴,指着已建好的高宅大院道:“钟小妹,瞧瞧我这宅院如何?”
钟以士道:“好,就差再娶一房妻室了。”
夏猴子神情黯然下来,请众人到正堂里落座,叫来丫环去准备饭菜。
“连丫环都使上啦,夏兄会享受得很。”仉云燕道。
“托五爷的福。”夏猴子道:“你们由何处来?怎么推了这许多架子车?谢家镖局改走陆镖了么?”
钟以士点头道:“河道封了,只好走陆路了。”
第一百四十章 梦里见金
夏猴子分到手抢来的官银,立即造宅买地,摇身一变成了大财主。
赵三多不想他如此招摇,可人各有志,夏猴子要光宗耀祖,要在大南庄挺直腰杆子,做师父的哪有不想弟子好的,赵三多虽有担忧,也劝他过几年再动那笔银子,无奈夏猴子心意已决,只好由他去了。
其实夏猴子还是放不下“月如”,忘不掉对“月如”的许诺,这座宅子是给她建的。
一个穷困潦倒的以卖野药为生的人,自从和义和团的大师兄搭上线,猛然间便发达了,别说在大南庄,就连十里八村都震动了。
大南庄的商家最为不服,尤其族长商现之,他向来瞧不起夏猴子,眼见着夏猴子一夜暴富,自然是极大的不痛快。
以前夏猴子常拿“大刀会”来唬人,后来商现之慢慢摸清赵三多等人的底细,知道夏猴子结交的是义和团。
赵三多在庄上住着,无人敢招惹夏猴子,如今朝廷将义和团调去打仗,商现之收拾夏猴子的机会来了。
商现之一纸黑状子递到德州知府案头。大南庄属直隶景州管辖,商现之只所以越省检举,一来是去年官船劫案出在德州,二来不会引起夏猴子的怀疑,若有朝一日赵三多他们回来,不会和他秋后算账。
商现之当然不敢确定夏猴子的钱来自抢劫的税银,那不重要,总之夏猴子的钱财来历不明,不是劫的官银,必是其他的不义之财,只要官府动手查他,总会查清来源。
刚毅官船被劫一案一直未结案,此时有人来告,德州知府自是欣喜,上报给巡抚袁世凯,袁世凯闻讯立刻上书到直隶总督荣禄,请求协查。荣禄正忙于京城防务,无暇顾及此事,特许袁世凯跨省办案。
袁世凯便命捕头陈寿之领办此案。
陈寿之赶到德州,点了二十名府兵,连夜赶往大南庄拿人。
夏猴子正为新建的宅子沾沾自喜,有钟以士等人不期而至,自然有说不出的快意,当下准备了两桌酒席,与诸位好友开怀畅饮。
钟以士知道夏母卧床,便拿了饭菜去内间服侍她吃饭。
仉云燕等人不敢饮酒,不忍扫夏猴子的兴,便以茶代酒,与他推杯换盏,正在兴头上,大门被“嘭嘭”敲响。
丫环打开门,陈寿之率府兵冲进来。
仉云燕一看是他,顿感诧异,起身抱拳道:“陈大人,幸会,这么巧,在台儿庄一别,不想这才几日便又相遇。”
陈寿之也认出了他,道:“是巧得很,怎么,谢家镖局走镖走到这穷乡僻壤了吗?”
“哪里是走到此处,我等是被官兵征用了船只,只好上岸来,适逢天黑便借宿于此。”
“往哪里走镖?运的是什么镖物?”
往哪里走镖?镖物无主,又是那么些金银之物,怎么能说得清。
仉云燕不知如何应答,反问:“陈大人是来查镖物的么?”
钟以士在内间听到动静,撩起门帘向堂屋里看,见是陈寿之,暗忖,他们怎会追到这里?难不成一直盯着谢家镖局?瞧他带的人手可不少,若真要开镖箱查验,如此能蒙混得过去。
陈寿之奔着夏猴子而来,未料到却遇着谢家镖局的人,此处离运河有些路程,他们怎会舍近求远到此处借宿。
陈寿之有多年的办案经验,立刻便觉察出不对,喝道:“所有人都靠墙站好!”
接着命手下过来枷人。带的枷锁却不够,府兵们开始在屋内翻找绳子。
仉云燕道:“陈大人,我等所犯何罪,因何要锁我等?”
“到了公堂自有你分辩的。”
陈寿之见屋内有十几人,知道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自然不敢大意,一面拿刀指好了为首的仉云燕,一面命人先枷了他。
钟以士闭目沉思片刻,想出应对之策,走出来道:“这不是陈大人么?”
陈寿之看着钟以士道:“瞧着你有些面熟,你不是叫张秀吗?怎么女扮男装?你也是镖师?”
钟以士向他福了一福道:“陈大人万福,民女不是镖师,只因听说这趟镖要进京城,民女便随船同行,进京去投奔姨娘……”
“你在京城还有亲戚?”
“怎么没有,先慈并非孤儿,兄弟姐妹自然是有的,如今哥哥做了县丞,好歹也是吃了官饭的人,民女便想着将亲戚关系都搭上,将来好走动走动。”
“既在京城有亲戚,为何落难之时不去投奔?”
“俗话讲,落难不求友,贫穷莫寻亲。民女身为女人都懂的道理,大人会不懂?”
陈寿之被呛,脸色难看起来,喝道:“站到一边去,等下带我去查验镖物。”
府兵在各屋搜寻一番,未找到绳子,夏猴子道:“差爷,我知道绳子放在何处,我去拿给你。”
府兵押着夏猴子去找绳子,钟以士道:“陈大人,这屋里除了主人夏大哥,剩下的全是镖局的人,您在台儿庄住过,想必对谢家镖局知根知底,何必绑我们呢?”
陈寿之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拿一双怒目瞪着众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被他绑上再想反抗就难了。钟以士觉得不能束手就擒,便提高声调,道:“陈大人,民女明白了,您是来查德州劫官船的案子吧?”
她这话是说给夏猴子听的。
陈寿之道:“住嘴,就你的话多!”
夏猴子听到钟以士的话,恍然大悟,是啊,山东的官差如何能到了直隶,若是冲着谢家镖局,何必追到这里。他是来捉我的!奶奶的,定然是商家的人瞧我住上高宅大院,眼红于我,跑到山东告我劫了官银。
夏猴子对自己的财富来源是准备好了说辞的,而且早在庄里放出风去,说他祖上有先见之明,算到子孙会出败家之人,因此在老宅地基下面埋了一笔金子。夏猴子夜里梦到祖上的提点,一挖果然挖了出来,因此才时来运转。
这种无处考证的话,可信可不信,不过夏猴子祖上的确是大财主,深谋远虑为后代预留一笔钱财也是说得过去的。
夏猴子可不想和官府闹翻,他舍不得才置办下家业。可见这些官差气势汹汹,祸福难料,仍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夏猴子有了准备,到得藏毒药的屋里,装作翻找绳子,将坛坛罐罐搬出来,伸手抓出一把“如烟”藏在身上。
夏猴子找到绳子,来到正堂上。钟以士见他冲自己点头,知道他已有准备,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接着冲陈寿之道:“陈大人,您要办案做办案,何必绑我等,谢家镖局又不曾做过什么犯法的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心照不宣
钟以士是个年轻女子,陈寿之因此未把她放在眼里,自然也不愿和她搭话。看着手下将镖师们逐一捆绑结实,便命抄家搜查。
夏猴子大急,嚷道:“你们是山东的官差,因何到直隶来办案,咱一不偷二不抢,犯了什么法要抓人抄家?是看咱造了这宅院妒忌于咱吗?咱的钱财可是祖上撇下来的……”
陈寿之不予理睬,袁世凯交待他拿人,他便拿人,只管将人押往德州府去,审案的事自有人接手。
府兵们将各处搜了一番,值钱的东西虽搜出一些,却并不过于惹眼。夏猴子分得的银子本就不多,谢玉田连同赵三多那一份都给他,不过五千两银子,让他造屋买地好一通挥霍,剩下的现银仅有几百两而已,便是这点银子,夏猴子也埋到了地下。
陈寿之觉得告黑状的人言过其实,极有可能是为了泄愤报复。可此案毕竟惊动了直隶总督荣禄,又有袁世凯亲自过问,案子还是要交到公堂审结的。
夏猴子家中虽无不明来源的巨财,谢家镖局突然出现在此处却值得怀疑。
陈寿之要仉云燕交出钥匙,来到院中,亲自打开架子车上的镖箱查验。见里面既有金银元宝也有珠宝首饰,估摸着总值个几万两银子,不由咋舌,暗道,这回办了件大案子。
陈寿之当即命手下连人带车押走。钟以士拦住道:“陈大人,这些镖物是送往京城的,您不能带走。”
“查实镖物确实干净自然会发还,来啊,将她也绑了。”陈寿之道。
“慢着,陈大人,请问您路遇走镖的,全都要先将镖物查扣,逐一查实吗?”钟以士道。
“本捕头办案自有分寸,不要你多嘴。”
钟以士道:“凭你权势再大,总须讲理啊。这笔财物是捐献给朝廷的,连义款您也要查扣吗?”
“你一个足不出户的女人,怎么会知道如此清楚?”陈寿之疑道。
仉云燕听钟以士这番措辞,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道:“捐钱捐物,尽百姓拳拳爱国之心,本不是瞒人的事,她怎么会不知。”
“没瞧出来谢家镖局竟如此的富有,一出手便是几万两银子。”
“谢家镖局自然没有这许多钱财,可台儿庄富商巨贾却多得很,他们听说朝廷和多国开战,便自愿捐献财物,您瞧瞧,连家眷的首饰都献了出来。”钟以士道。
这批财物是民用之物不假,所有金锭银锭都查验过了,并非官库流出来的东西,那些珠宝首饰也全是富家常见之物。
陈寿之有了几分相信。
回头再来问仉云燕,“运到京城捐给哪个衙门?”
钟以士抢着应答:“民女听谢总镖头说的是肃亲王……”
“没问你,一个女子叽叽喳喳的,好似你是这趟镖的镖头!”陈寿之喝道。
仉云燕道:“她说得不错,正是送到肃亲王手上,只因谢总镖头与肃王府的护卫沈同相熟,前些日子接到他的书信,才知战局紧急,军费吃紧,因此家师才有了此次募捐义举。”
“沈同?巡捕营的沈捕头?”陈寿之道。
“在下不知他是什么官差,陈大人也认得他?”仉云燕道。
陈寿之当然认识沈同,同为捕头,虽然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地方,可免不了因一些案子发生交集。
“既然运的是捐献给朝廷的财物,官兵征用船只,为何不申明?”
“此地离京城已然不远,我等走着去也用不了几日,官兵在前方打仗要紧,轻重缓急我等焉能不知。”仉云燕道。
陈寿之点点头,又问:“你和夏猴子什么关系?”
“并无任何关系,我等走到这庄上,见此处宅院高大,上门投宿而已。”
“当真没有关系?”
“当真。”
“初次和他相识?”
“初次。”
“那为何他要大摆宴席款待你们?”陈寿之冷笑道。
夏猴子在屋里叫道:“谢家镖局的名头谁不知道,而且他们要往京城捐献财物,咱虽无钱可捐,尽心招待他们几位却是能办到的,不像你们拿朝廷俸禄的,人情淡薄,看谁都不是好人!”
陈寿之想了想道:“岂能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辞,先押你们去官府,待向沈捕头和台儿庄去信查证后再予放行。”
进了官府麻烦可就大了,向沈同验证岂不露馅。
钟以士道:“好得很,反正这些财物是献给朝廷的,陈大人拿走最好,我们便撒手不管了,等着肃亲王亲自来向您讨回吧。”
夏猴子也道:“洋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义和团自带吃食上去拼命,你们当差的却如此为难义民,咱是真看不明白了。”
仉云燕道:“陈大人若仍有疑虑,不妨亲自押着银子送往京城。”
此事若是真的,陈寿之还真害怕肃亲王怪罪下来。大敌当前,三军用命,就像夏猴子说的,连各地的拳民团练都调集上去了,这个节骨眼上怎能再因循守旧。
“好,陈某便特事特办,将你们放行,不过我随后会有书信给沈捕头,若你们敢欺骗我,且勿怪我不客气。”
“家师是钦差大人亲自任命的团练守备,连裕禄大人都信得过家师,陈大人有何可担心的!”仉云燕道。
陈寿之命手下给仉云燕等人开枷松绑,押了夏猴子回德州府。
钟以士道:“陈大人,夏先生的母亲卧病在床,您抓了他去,不怕他家中出人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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