鬻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viburnum
庶民的忠诚毋庸置疑,愚蠢,却并不属实。
慑于和帝君共处一室带来的压力,秦永阳只尽量简单明确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把一个牛皮纸大信封交给白未然之后,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未然在书房把自己困了两个多小时。
他始终沉默,手边,是一本破旧不堪的线装书。
其实,与其说那是一本书,还不如说只是个手抄的册子。看年份和内容,像是明代的产物。册子的封底,有后加上去的标签,上面是资料入的时间地点和经手人。【1919-05-京】,跟着是个签名章。按照狼种的惯例,若是从民间来了资料,是要统一上交到“书店”的,书店经常换名字,有时也会干脆关闭,过几天又换成了五金店或是缝纫用品店,总之就是那种你可能天天从门口路过,却几年也想不起来要进去一次,永远被忽略,但是又好像永远存在的一个地方。没人会想到后面连通的建筑藏着怎样的秘密,因为这间小门脸的存在感就已经低到了一定程度。
然而这里却藏着各种绝密的材料,陈年旧书会被重新誊抄影印制作电子版,内容会被查证之后加上批注,如果认定确实有存的价值,就要按照名称和分类进行编目,如果没有价值,也会做上标记暂时入库,过几年再重新查证一次。
眼前这本书,就是从一度被认为没有价值的库存里提出来的。
《幽州异闻录》。
这是这本册子的名称。
没有作者署名,也没有任何备注说明,里头只有一篇篇的小故事,乍看上去,都是市井杂谈,鬼狐仙怪一类,文笔平白到显得粗劣,原本应该最具娱乐性的内容,写得枯燥无趣,味同嚼蜡。
然而,其中却有个故事,额外引起了注意。
故事名叫《色目人》,但内容显然不是说元代的色目人阶层,大致讲了个两个衣着富贵华丽之青年行于街市,一人为青目,另一人则是一蓝一金,像猫儿那般的异色瞳孔,不巧,其中一人遭遇暗算,身中一刀,另一人将其置于马车之中,割破脉搏,试图用自己的血去补救伤者所损失的血。而被救治者竟然活了过来,并且身体上发生了变化,原本青绿色的瞳孔,竟然有一只也被染上了金色!堪称古今奇谈!
看到最后,白未然呼吸急促起来。
如果在普通人看,这就是个不着边际天马行空胡说一气的小故事,但对于一个狼种而言,里面的所有信息,一应俱全。
“富贵之人”、“两个青年”,“色目”、“异色瞳”……这些根本无法忽视的描述,难道说的不正是狼种吗?!而更重要的是,后面的描写,说的难道不是原始简陋的输血?如果说这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帝君,另一个是帝君的伴侣的话,那,难道讲的不正是上一次出现帝君时候的事吗?!应该不会是更早的年代了,因为就在他学过的狼种历史里,只说过明末时掌权的北狼王,是有伴侣,并且伴侣是青色眼睛的。
明末世道乱,改朝换代时的混战又造成了许多典籍的遗失,因此有不少细节是无从查证的。那么,假如这个故事说的真的是一次意外完整的前因后果,是不是可以就此推断,帝君的血,是有某种程度上的“传染性”的?!这种只有狼种才会有的突变的基因,主要存在于血液里,导致帝君之血具备救命的功效?!更重要的是,不只是可以救人性命,还会把对方血液中的特质给置换掉,让对方显现出自己的某些特点来,就比如,那只金色的眼睛?!!
想到这里,白未然坐不住了。
他又记起了秦永阳的话,搞不好,可以让整个鬻犬阶层消失,起码,也可以让田钺得到解脱?!
真的可以吗?!用……用他的血,输给田钺?就能改变对方的体质,从而……逆转hzq的功效,让那个味道彻底消失?!
又把这个册子前前后后翻了一遍,白未然满心的疑虑,可是疯狂地想要去相信什么的冲动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只是说如果,这个故事,是某个猿种无意间记录下来的,所不能理解的狼种的事情,由于笔法拙劣,并不能引起众人兴趣故而无法批量复刻出售,加之处于乱世,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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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有心力去听什么“色目人”奇闻,才使得秘密保存下来没有变成市井怪谈,然后这册子或许就一直留在记录者家中,又由于被再度发现时,还是风雨飘摇的动荡年代,就算那时的发现者意识到了内容的可疑,也无心详查,结果就一下子入了库,一直存到了如今……
那么……
从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白未然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被切断了一样,,前所未有的紧张骤然被外力扰乱,赶快把册子塞进抽屉里,他在书房门被推开之前,抹了把脸,极力镇定下来。
“你干嘛呢。”还有几分睡眼惺忪的田钺站在门口。
“……查些资料而已。”说得轻描淡写,白未然反问对方怎么这时候才起床,本以为早该睡醒了。
“废话,谁天不亮就骚扰我来着。”嘟囔了一句,揉了揉发酸的腰,那男人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要指向十一点,便撇撇嘴,趿拉着拖鞋,以找猫为由,离开了白未然的视线。
异色的瞳孔满是难以言表的情绪,白未然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一声压抑的低叹。
那天,他思考这件事,花了好长时间。
然后,第二天,他联系了鹿瑶光。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笑自己。但现在,他是真的需要这个身为臣下的仲叔的帮助。毕竟,他们之间是亲属关系,各种各样的原因加在一起,白未然对于鹿瑶光,已经有了一种超越所有旁人的信任。
于是,他把一切,都详细对鹿瑶光做了说明,他眼看着对方也跟着紧张起来,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尽量谨慎地开口。
“这件事,田钺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
“秦永阳也不会说?”
“他不敢。”
“那,既然保密工作目前是没有问题的,下面就该考虑做个试验了。”
“什么试验?”
“未然……你也是知道的,身为帝君,你的血液成分和别人不一样。说简单点,你……没有血型。这是你出生后第一次在管理所验血时发现的。最开始,你父亲以为是基因突变的偶然结果,毕竟,血型这东西,是近代医学的研究成果。可是,假如,只要是帝君,就都有这个特点呢?假如没有血型,是血液具备‘万能’性的表现之一呢?”鹿瑶光越说,就觉得心跳越快,到后面,已经有几分额角见汗,可他还是尽力把自己的意图表达清晰了,“所以我想,你不妨找个理由,抽田钺的一管血给我,我们到时就可以亲眼看看,你和他的血相融之后,究竟会有什么结果。”
其实,鹿瑶光说到一半时,白未然就已经猜到了结论,他只是心有戚戚然,对于太难以捉摸的事情,会产生本能的抵触而已。更何况,这是田钺的事情,是田钺跟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又如何不在乎到心神不宁?
他的冷漠、镇定,乃至残忍,对于田钺,都早就无效了。
最终,鹿瑶光的提议,他是接受了的。
他找了个似乎很随机的时间,用似乎很随意的态度,在工作间歇对田钺说了句:“过些日子,你要不要做一次体检?总该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好不好。”
对方愣了一下,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想了想,挑起一边眉梢。
“你是在纳闷儿我怎么还没让你弄到怀上小狼崽吗?”
“没人跟你开玩笑!”白未然动了肝火。
“好好好。”为了缓解自己心里莫名滋生的疑虑而皮过之后,田钺稍微放松了情绪,他点了头,继而开口应允,“那成,那检就检呗,是拍片子是抽血,尽管放马过来。只要不是为了检完了就把我切巴切巴论斤卖出去,需要我怎么配合,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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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八章∞
管理所的主任办公室里,坐着鹿瑶光和白未然。
门紧紧锁着,就像两个人的眉心。他们面前的桌上,则是一份实验报告。
“现在,大概就是这样了。”鹿瑶光情绪有点波动,然而在尽力克制,“你的血,和田钺的血融合之后,会中和他的血液成分,把脏东西都洗掉,让他的血液回复到最开始的状态。但是,并没有发现其它的改善,比如血液指标的优化之类,所以说,帝君的优质血,不是神仙药,里面的成分他吸不了。‘中和’完成之后,也就没意义了。”
“……但,多少还是会有所改变吧?就像那本册子里说的,眼睛的颜色会变之类。”话题有点烧脑,也有点沉重,白未然根据自己的思路一点点与对方讨论。
“那个还无法求证,但是我觉得变颜色可能只是一种‘染色’现象罢了,实际的数据就在这儿摆着,你可以帮他洗掉脏东西,可这‘脏东西’也仅限hzq的成分,如果他有血液健康问题似乎也没有办法被改变。”
“他有吗?”
“目前是没有,我的意思是,混合前和混合后对比,他的所有指标都没有任何浮动,只有‘香味’不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鹿瑶光话说到这个份上,白未然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做了个深呼吸,摸了摸直挺的鼻梁,嘴角挑起的笑容有点微妙。
“也就是说,我的血,就是独一份的hzq解药了?”
“你非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推了推眼镜,把白大褂的扣子解开一个,鹿瑶光把那一叠报告往后翻了翻,“而且……我不只用你们两个的血做了实验。未然,你知道,管理所是有一个小型样本血库的。一些比较重要或者犯过罪的人,就会抽血留下来以备后用。我从那里面选了十二个样本,各自做过实验。”
“十二个?”白未然多少有点惊讶。
“是,三个王君,三个臣下,其中一个是定罪的鬻犬,三个庶民,其中两个就是秦永阳和冯郴被从冬狼王那儿带回来时体检抽过的,另一个是鬻犬。还有两个混血,和一个猿种鬻犬,这个猿种你也认识,就是肖雨泽。”说着绝对让人会开始心里扑腾的话,鹿瑶光认真地慢慢解释,“结果无一例外,你的血取微量滴进去之后,三个王君,两个无罪的臣下,秦永阳和冯郴这两个庶民,以及那两个混血狼种,都毫无变化。只有那个鬻犬臣下,鬻犬庶民,和肖雨泽,血里的味道都暂时被消除了……”
“暂时?”
“是的,静置大约七八个小时再看,hzq成分又会反弹,因为最开始只是暂时压下去了而已。”
“田钺的也是?”
“不,田钺的没有,因为你和他的血,我是大约是用1:2的量融合的,其它样本都是用余下的部分再均分,取微量做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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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里,白未然眼中的情绪已经明显到快要溢出来了似的,他几次张口,到最后才出了声:“所以说,果然啊……”
“果然?”
“果然记载的那次,只是意外的输血成功,因为帝君没有血型,所以血给谁都可以。果然我就是个活体的hzq药效逆转剂。”
“也是可以这么解释的。”
“另外还有……”欲言又止,白未然略作停顿,叹了口气,“这几天,我又多少做了点拓展研究。结果有点微妙。”
“怎么讲?”
“我看了历代帝君的年表,凡是有记载的,基本都可以轻松活过百岁。唯独上一代帝君,享年五十七岁。而帝君受到的保护最好,是铁定不会被战乱危及性命的,所以说……”
“……未然……”
“所以说啊……果然,‘有用’的东西,也都不是’白给‘的。天让我生来比别人强,天让我知道自己强的根源到底在哪儿,天让我自己抉择是继续强下去,还是‘到此为止’。”
白未然声音很低,语调也很平缓,但鹿瑶光听到最后,已经指尖发颤。
“未然,你……要给田钺彻底‘洗血’吗?”
“不可以吗?”
“一下子损失掉那么多血液,又怎么受得了。”
“既然我的血跟别人不一样,搞不好失血量也可以比别人大而不死。就像《幽州异闻录》里写的,割破脉搏,大量失血,直到被救方复苏,仍旧活着。”
“这也太冒险了,就真的不能等等吗?”
“等什么?”
“至少,等我想办法做一下研究,至少能开发出可以用的药物,就算不能一次性解决,至少定期服药可以压制住hzq的功效也行啊……”
“要等多久?”
“……无法预估。”
“所以说。”
“可……”
“他没有罪,他不该一辈子都带着那个味道。”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一个人躲在屋里哭泣的田钺,不知怎的,就突然觉得无罪而终生置身狼群是一种折磨,不知怎的,即便仍旧无法感同身受,还是会因为田钺所有的不快乐,跟着莫名隐约不快乐起来,白未然那一刻,钻了牛角尖。
他多一分钟,都不愿意等。
研发药物,需要的时间真的会让他没办法等下去。
也许能成功,也许注定失败。成功了,可以把所有人“洗干净”,或者至少能如鹿瑶光所说,通过定期服药,把血液中的东西控制住,稳定住。可是,假如失败了呢?假如等了太久太久之后,得到的是失败的结果呢?!
那还不如趁着他年轻,在他血液状态最好的时候,给田钺彻底洗血。至于别人,那就让他们等着那遥遥无期的药物研究成果去吧……
白未然不认为自己太自私,莫说田钺无罪,就算有罪,他也会这么干。
因为他也有生之为人最大的弱点:一旦陷入爱情,宁可刹那间慷慨赴死,也不愿耗时间坐下来谈判。
做了第一个重要的单方面决定时,白未然作为狼种,作为雄性,作为帝君的自负,烧到了极致。
而回家之后,他做了第二个决定。
进门时,田钺没有跟他打招呼。
把自己瘫在沙发上,正搂着大猫睡觉的男人,恐怕是突然间就被睡意击倒的。因为手边还扔着没看完的合同,和打开着的笔记本屏幕上,压根儿就忘了关上的网页。
浏览器开着好多个窗口,无一例外,都是人名和地名的搜索结果。
堂弟一家人、堂弟的花店在网上的评价专栏、自己以前任职的公司主页、自己住过的公寓楼盘、以前常去的健身房、常去的各种店铺、以前的熟人、上过的大学、高中、初中、还有小学,和那一对不愿意给他当父母,更不愿意给彼此做夫妻的男女……
最后一个界面,是在线地图。
上面的那条路线是从别墅区出发,到自己度过苦闷空虚又整日都在不安的童年的大院。起点,终点,跨越半个城区,然而真的并不算遥远。
遥远的,是那段岁月,而已。
白未然轻轻点开了田钺的定位记录,发现就如同那些繁杂的浏览结果一样,他一个又一个,找过所有人,所有地方的位置。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假设自己和他们在一起,假设自己可以随时去看看,即便某些地方,看了,也是伤心,某些人,见了,不如不见。
田钺在哀悼自己的过去,还有那个近在咫尺,触手可得,却恍若天人永隔的,曾经属于他的世界。
白未然觉得,有一记重拳,打在他心口上,然后又直接撞裂了他的皮肉和骨骼,直接把他的心脏给扯下来,扯断了每一根脉络,让他享尽了疼痛的快乐之后,再当着他的面,把那颗还在剧烈跳动的心撕成碎块。
轻轻扣上电脑屏幕,他坐在沙发扶手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猫,和大猫怀里的大猫。
毛茸茸的生灵先睁开了眼,虽然看似很想粘过去找白未然撒娇,但仍旧懒得动,只翻了个身,然后舔了舔抱着自己的人。
田钺直到这时候才真正醒过来,看看白未然,摸摸自己被那满是倒刺的舌头舔得有点痛痒的脸颊,翻身从沙发里坐了起来。
“你啥时候回来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他问。
而白未然回过头去,绝不只是为了避开打哈欠传染。
他觉得自己,从没这样像一个弱者,又或者该说,他从来没料到,自己也会表现得这么像一个活人,一个普通意义上的,愚蠢而脆弱的凡人。
沙发里的田钺,头发有点凌乱,脑后还立起来一小撮,特别傻,又特别可爱。身上搭着薄薄的休闲毯,柔软的睡衣包裹着结实的体格,半敞开的领口里露着漂亮的胸膛,有点慵懒,又有点性感。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本不该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意外的产物”,把睡到微微有几分汗湿的额头顶在旁边那只“违禁品”脖子上磨蹭,这样的场景,这样原本温柔又惬意的场景,却让白未然看到全身每一条神经都在刺痛。
也许他此生都无法理解田钺的喜悲,但他会因为田钺这个人,而尝尽自己的大喜大悲。
天……
想说的太多时,也就没了言语,白未然轻轻一咋舌,只像早就习惯了的那样,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然后,便起身迈步,走到厨房那边去了。
两天后,他对田钺说了自己的计划。
但他有所隐瞒,省去了所有不好的部分,只说了研究发现洗血可以让那个味道彻底消失,但双方身体上都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而后问对方什么时候去做这个手术。
真要说,田钺作为当事者之一,而且还是最中心的那个,完全没有察觉没有预感?那是假的。
可他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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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虑时,白未然却只有轻描淡写的肯定,好像一切都那么简单,那么有保障,那么有实施价值跟必要,唯独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哎。”刚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残留浴液味道的男人边擦头发边有点痞气地问,“你就这么想让我变成普通人?”
“为了你后半生的安全考虑,也为了我自己。”说得十分顺理成章,白未然坐在床沿,冲对方伸出手去。
田钺走近了几步,好像有点不情愿地把自己的右手放在那男人掌心,但白未然却松开了,改主动握住左手,用拇指轻轻磨蹭着腕子上的旧伤疤,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田钺心里一阵紧缩。
“……先解释解释,什么叫为了你自己。”
“你没有味道了,我才能随时随地抱着你。”
“噫!肉麻!卧槽啊!你看我的鸡皮疙瘩!!死玻璃你能不能克制一点儿!克制是美德懂不懂?!”夸张地摸着自己的手臂,夸张地表达着反感,田钺一脸的悚然,但白未然只是抬头看着他表演,而后就伸出手臂,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
他刚刚说的,是实话,也是谎言。
是真心,也是假意。
是包裹着黄连的蜂蜜,这一口下去,蔓延在口腔里的,真的说不出到底是苦,还是甜……
他是想随时随地抱着他的,见鬼了!他真的想!!!可就在看到田钺的浏览记录那天,他主动又万般不甘地,投了放弃的一票给自己。
……
从拥抱,到接吻,从床边,到床心。
两个男人,耳鬓厮磨,两个躯体,纠缠不休,喘息是鲜活的,体温是滚烫的,结合是一次又一次深入的,撞击是一遍又一遍好像永远不会停息的。田钺那天,第一次带着哭腔说了句“还不够!”,他在白未然担心他会不会受不了时一把将那男人推在床上,继而红着脸,低着头,扶着那根,主动坐了上去。
在另一个雄性身上跨坐着,股间的那根硬邦邦地丑陋地挺立着,湿润着眼眶自己扭动腰身,只是被戳刺了几下内部的敏感处又在颤抖中达到了高潮……
高潮反反复复,激越感持续侵袭到了最顶峰时,似乎也就理所当然可以从悬崖往下跳了。
田钺神志恍惚的某个刹那,就在最强烈的一波快感袭来的同时,凑上前去,意乱情迷之间狠狠一口,咬住了那男人的颈侧。
白未然一阵刺痛,忍不住发出半声低喘,而后,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被咬破的皮肉里渗了出来,滑了下去,滴落在锁骨上。
而跨坐在他身上的田钺,则闭上眼,全身痉挛着,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哭泣般的轻吟。入口紧缩到让对方都觉得疼了起来,仍旧不想停下索取,田钺潜意识当中,觉得有个空洞在心里形成,扩大,贪婪吞咽着所有的情感,却还是不能填满……
所以说,就算什么都没被告知,他是不是也照例本能地有所预感呢……
被抛弃的预感。
这种预感不强,不弱,卡在一个点上,叫做说不得。
那是停不下来的猜测,张不开口的疑惑。人人都会在有生之年遭遇几次这种无声的困境,自己跟自己作对,然而就算已经烦躁到牙根疼,也用尽力气去宣泄,还是照例找不到表达的触发点,就像抓痒,皮肉都划破了,还是没有找对真正在痒的地方。
可能,好多好多时候,我们都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或是该怎么做。
事后,软到不想动的田钺,就那么躺在白未然床上睡着了。而且一下子就睡得异常深沉。
洗了个澡,回到床边,高大的男人用一双异色的眼看着对方的侧脸,安静许久,才低低一声笑。
“你这算是‘礼成‘吗?偏偏在这种时候……”摸了摸脖子上还在热辣辣地疼的血痕,白未然坐在床边,侧身看着熟睡的田钺,用那低沉厚重的嗓音,无比镇定,却也无比惨然地念念,“……破猫……我就要失去你了。你要是听见,肯定又会说我恶心肉麻,可……失去你之后,我这辈子……是真的都不可能再像现在这么幸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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