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坐一次飞机吧
“没错,甚至它们还会和你玩间谍游戏。”
“间谍游戏,哈哈,你是怀疑莎梅尔有情人了吗?”
“你怎么知道?”
“结婚的人都有些神经质。”
贝鲁斯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弗利没觉得有什么嘲讽的意思,倒是有些许悲哀。
“结婚的人都有些病。”弗利重复道,“结婚后才有的。”他又连忙补充。
“所以单身很好不是吗?艾菲娅就比较聪明,怕你找她结婚,早早溜走了。”
“你真是喜欢揭别人伤疤啊。”
“我说的是实话。”
“那接下来的消息恐怕你听了不会那么愉快了。”
“什么消息,你见到鬼了?”
“你才见到鬼了,艾菲娅又没死,而且活的好好的,她现在是约翰的老师。”
“什么…你确定那个人是艾菲娅?”
“这是什么话?她难道会有双胞胎,就她那种既不漂亮又神经质的女人,要是有两个可真是多了一个男人遭殃。”
“好了,你别装了,早看出来你忘不了她,怎么说来着,也许她要是找你,你早就一口答应立刻赶过去了。”
两人聊的越发愉快起来,贝鲁斯说的没错,弗利倚靠在餐桌上,没有结束聊天的意思。
贝鲁斯好像也没有。
“说实话,前阵子在最后书店见到她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甚至这种不敢相信的感觉有点像,你知道,说起来也许不好听。”
“有点像见鬼。”
“是的,可我是不喜欢那些恐怖小说的,但我想到了《宠物公墓》里的那只猫,这可真是斯蒂芬·金最恐怖的小说。”
“那是因为人们害怕家人死去。”
“不,我想人们更害怕他们没有死去。”
“说的你不怕死一样。我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冷。”
贝鲁斯发出“嘶嘶”的颤抖声,随后又大笑起来,这次的笑充满嘲讽。
“我跟你说真的,一个就应该死掉了的人,却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你根本没有办法去判断,他是不是他,那个人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因为你不知道他的目的。”
“没错,我们都是根据目的采取行动的,如果不知道目的情况下,人如何面对另一个人?”
“预测目的。”
“所以,你会怎么预测,对一个你觉得他不应该存在的人,你会怎么预测。”
“人会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
“一个复活的猫,浑身上下充满泥土的腥臭味,一个复活的人…”
“好了,你快出去晒晒太阳吧,要不然神经病的可是你。”
“嗯,我是说,我真的觉得艾菲娅曾经不存在过,在我心里我认为她不再存在了,可是她那天在书店出现了,又突然消失,我认为那是一个不好的预兆,充满不善。”
“你太紧张了,但我不得不说,你说的情况很可能是真的,那片宠物公墓可能真的存在。”
“什么…”
“但,当然不是小说里那样的,你知道恐怖小说和科幻总是不同的。”
“艾菲娅说过一句彻头彻尾没逻辑的话。”
“什么话?”
“恐怖小说是以假乱真,科幻小说是以真乱真。”
“她还真没什么逻辑。”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这是让人愉悦的聊天,在走出家门之后,弗利又回味了这次对话。
后来,他确信这是他平静的人生中最后一次与另一个人在电话里聊的那么轻松。那是一段再也回不去也不容置疑的快乐时光。
弗利到公司取了车,处理完一些邮件,下午三点喝了半杯咖啡,随后一路向东驾驶着福特汽车前往贝鲁斯家。
一路上他做了一些决定,这些决定让马路变得宽敞舒适,无人驾驶车一辆辆从身边飞驰而过,警方严令静止无人驾驶车内不坐乘客,空车行驶占用车道对缓解交通拥堵毫无意义。
但是即使被监控拍摄到,也无非是一些罚单,并且可以延时支付。
那些车仿佛将幽灵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车厢里什么都没有,但当它们从弗利身边驰骋而过时,弗利却觉得那里面什么都可能正在发生。
路径的开始和结束都是故事的一部分,它们真实的在发生着,也许是一场毒品交易,一场灵魂买卖,鬼知道是什么。
虽然自己制造这些越来越像人的机械,但弗利从骨子里不喜欢它们,尽管他对阿西莫夫的机器人系列小说谙熟于心,但越是熟悉越是不能让他相信未来会是如此和平的,万一这是人类的一厢情愿呢?
可如果真的是人类的一厢情愿,那也许是人类还能走到未来的最好的选择,谁不是一厢情愿的,人类就是一厢情愿进化至今的。
这种问题只能讨论,没有结果。至少阿西莫夫给了一些可以选择相信的未来,机器人与人类共存的和平世界。
谁知道呢,当科幻小说再也不是小时候躲在厨房角落里看着母亲烧饭的背影时,幻想未来的私人影院;当科幻小说过于匆忙的与现实合二为一,谁又能预测未来呢。
以真乱真。他想起艾菲娅毫无逻辑的理论,女人总是这样,以为自己深奥,说些难懂的句子,好像读过几本哲学书就是一个哲学家。
此刻隔着玻璃看幽灵车从窗外经过时,弗利又一次想起这句话,这是今天他第二次想到这句话。
之前只是一种随意的调侃,而现在这句话让他觉得似乎那些幽灵正从他周围经过,在他四周有无数没有瞳孔的眼睛在看着他,不仅仅是他,它们在观察着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37.冰激凌
该死!弗利猛踩刹车还是跃过了停车线。
洛杉矶交通事故死亡率远超其他城市,政府做了大量工作,包括增加警力,增开罚单,修缮公路,可直到两年来无人驾驶车被越来越多投入使用,这一现象才真正达到改变。
如果再这样违规,自己也将被迫使用无人驾驶车,也许这不是坏事。
想到不久以后四肢仅仅只是摆设甚至累赘,弗利对无人驾驶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我正在来的路上,贝鲁斯,今天能好好喝一杯。”
“没问题,但还是老规矩,我家里可没什么吃的。”
“知道啦,你是连餐刀也不敢用了吗?”
“不是不敢,是根本没有。哈哈。”
“你用什么吃牛排的,我能问吗?”
“当然,只是你也别想和我一起能吃到牛排。”
“那就奶油面吧,番茄总有吧。”
“当然,番茄可以掰。”
“你知道吗?我还发现了很多原本要用刀,但其实可以用手掰开的东西,比如洋葱。”
“行了,行了,我可不想边开车边想着蔬菜那些事。”
“那你快来吧。”
贝鲁斯挂断链接,一路上弗利做了几个决定。
第一,莎梅尔拒绝自己共进晚餐的邀请,这几乎让弗利再也不会有勇气告诉莎梅尔自己的病情,。
他原本就希望不用让莎梅尔知道已经发生的事实和即将长卧病榻的可能,现在他的大脑会以这次拒绝为理由一次次的让自己选择不告诉家人自己的病情,它们将变得比原来任何时候更合情合理。
第二,他要把病情告诉贝鲁斯,他需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也许贝鲁斯会给自己更好的建议,包括是否选择何塞的提议,尽管它们看上去有些离奇,但何塞表示这的确有可能让他避免四肢瘫痪。
第三,他要去找艾菲娅,首先当然是问问约翰的情况,艾菲娅这次再也没有办法消失了,病情恶化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决定什么时候找她,这次他说了算,他主导一切。
四点五十分的阳光照进车里,加热的车厢阵阵闷热,弗利打开空调,冷气让他平静。
无论如何这些事都需要做完。
至于莎梅尔,当他再次想起她时,她就像约翰出生前的样子,坐在屏幕前画画,一幅又一幅;夜晚她坐在画前哭泣,随后又咧着嘴怪异的微笑,有时笑出声来,声音沉重让弗利害怕。
这些是记忆还是幻想,如果不是约翰说妈妈哭了,妈妈又笑了,弗利从来也没有在记忆里见过这些画面。也许根本只是想象出来的东西。
弗利用力摇头,打开音乐,他不能让自己陷入古怪的幻觉中,这会让他变成母亲的样子。
“你爸爸打我,弗利,他厌倦了。”
“不可能,妈妈,爸爸怎么可能打你。”
“是真的,他打我,他觉得我拖累了他。男人都靠不住。”
“这件事没有人会信的妈妈。”
“你为什么不信,为什么没有人会信。”
“妈妈,你总是乱想当然睡不好觉了。”
“这不是乱想,他真的打我,他发脾气,他认为我连累他,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要乱说这种事。”
“我也想知道,妈妈你为什么要乱说这种事。”
弗利关掉数据器,将杯子砸向水池,莎梅尔没有说话,既没有安慰也没有责备,他感激这样的妻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让伴侣一个人独处。
如果自己也因为生病就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不仅会把家人逼疯甚至也会把自己带上绝路。
三十颗助眠药,母亲是打算和失眠做个了断,用永远的睡眠来做了断。一个人会因为什么而非要杀死自己不可呢?什么时候死亡比活着更容易接受?
弗利从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他自知没有这种天赋,自己既不是不是哲学家,也不喜欢思考人性。
他只知道工作,知道条件和动作。
现在他却开始怀疑,怀疑如果母亲说的那些话不是出自幻觉呢?
如果莎梅尔的事也不是自己的想象。
浴室溢出的水,哭泣和笑声交缠的卧室,她在缅怀一段感情还是悲伤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两个住在一起的人会完全不知道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即将到来的六月就是他们六周年结婚纪念,六年来莎梅尔离自己还是那个沙发和画板之间的距离吗?
弗利在一家售卖冰激淋的商店前停了下来,贝鲁斯家就在下一条街,他想要一杯大份冰激淋帮助他忘了这些。
也许正在弗利买冰激淋的时候,莎梅尔站在浴室门前,她没有犹豫,更多的是麻木。
也许她可以再看看数据器,学校正传给她约翰的美术作业,一幅圣诞星空图,杰琳娜把这幅画贴在了教室墙上。
她如果看到那幅画,一定会从中看出五岁的约翰已经具有的绘画天赋,那种天赋远远超越同龄的孩子。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如果,约翰的天赋一定会使她快乐,哪怕她已几乎不能感受到快乐。
“今天我必须和你说些重要的事,香草口味,冰激淋只需要用勺子。”弗利把冰激淋递给贝鲁斯。
“谢谢。”
“今天我能坐那个沙发吗?”弗利径直向沙发走去,起居室旁就是厨房,门打开着,和起居室一样一眼望去表面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怎么把房间保持的像无人居住一样的?”
“单身嘛。”贝鲁斯笑着坐到沙发对面的椅子上。
“你知道,我第一次来你家差点以为……”
“以为什么?哥特小说,吸血鬼?”
“那是第二次,你把窗帘都拉了起来,那天见面还是在下午,房间里一丝日光都没有。”
“我怀疑有东西在监视这里。”
“疑神疑鬼。”
弗利靠在沙发上,两眼看着冰激淋,他买了两杯大份冰激淋,平时几年也不会吃一次,今天却心血来潮忍不住想要把每一个口味都吃一遍。
“不是单身的问题,我认为你有些精神问题,比如洁癖之类的,你知道,这可以算你的职业病,虽然你现在不再做医生了。”
“我做医生的时候也没有洁癖,你说的洁癖是一种精神障碍。”
“很多美国人都有精神障碍。”
弗利往嘴里送了一大口酸奶冰激淋,皱起眉头,这东西既不甜又酸冷无比,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这种口味。
38.案子
“你什么表情啊,弗利,冰激凌都不会吃吗?”
“该死,早知道就不要这种口味。”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
“关于我的病。”
房间里顿时没有了声音。
谁也没有说话,贝鲁斯安静的吃着香草口味的冰激淋,这种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没有意义。
他是个医生,他明白冷静的分析病情远比说一些安抚感情的话更重要,何况感情从来也不是语言能够安抚的,更不用说他们正在面对的是凶多吉少的病魔。
“这个病暂时要不了命。”弗利的声音打破沉寂,原本他想了一些用于开始的话,但直到倾诉真正开始,之前所有的想象都没有成为现实,他就像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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