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坐一次飞机吧
见鬼。弗利感到愤怒。不论他压抑多久,他已经压抑了太久,就从这次从何塞医生办公室出来到现在,他没有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总是试图先放一下,先照顾工作,先帮约翰把衣服整理好,先带约翰去学校,甚至把时间留给思念艾菲娅——一个他越来越怀疑到底有没有真正存在过的女人。
会不会自己得了某种精神疾病,大学里他曾研修过心理学,知道一个人如果不断强化某种想法,这种想法就会被记忆接受为真实发生过的事件,精神分裂、焦虑症或者强迫症患者都可能深受这种想象带来的苦恼。
自己会不会得了不治之症,后背疼是不是得了肺癌,右下侧疼痛意味着肝脏有问题,心脏不适会不会突然导致猝死。伦纳德,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名字,没错,贝鲁斯说他死于心脏骤停。
弗利感到呼吸困难,车厢内的沉闷让他阵阵不安,他想发脾气,想大声喊叫,想找人吵一架或者打上一架,但这都不是弗利·索德尔。弗利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小就善解人意,弗利是母亲的小南瓜,是个不惹事的好学生。
但现在这个善良懂事的人病了,弗利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是一个好学生,一个懂事的孩子,一个值得信赖的丈夫和能照顾好孩子的父亲。
平时再正常不过的事此刻看来都变得扭曲和不可忍受,生活像布满了刺的仙人掌,弗利觉得自己就是仙人掌,只是刺长倒了,现在全扎在他身上,他应该疼痛吗?应该。他当然该疼痛。
该找人帮助吗?想到帮助弗利更觉无力,他在脑海中搜索可以用来倾诉的人,他想到杰森,杰森是个摄影记者,现在也许在亚马逊的热带雨林;还有谁呢,贝鲁斯或许是不错的人选,但他看起来神秘莫测,有种不可知的东西在他身后,在他称之为家的一尘不染的房子里。
他不是没有想过,他想过,甚至从一开始他就在想念,他希望那个人是艾菲娅。
他想念这个女孩,不论她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生孩子,他都愿意看见她,想要和她说话,甚至愿意原谅她的不辞而别。
我们没有承诺,从来没有。弗利已经不能确定他和艾菲娅之间是不是有过承诺,这件事没人能告诉他真相,除了艾菲娅。
他甚至可以原谅她再次消失,不,首先是原谅她突然出现,然后是再次消失,好像精心计算过的在他接电话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
弗利感到一阵恶心,似乎再也不能忍受,他努力想象艾菲娅的样子,艾菲娅的右脸颊有褐色雀斑,应该是从下就有的,她不化妆的时候那片雀斑尤其明显,艾菲娅深褐色的头发一直很长,有多长呢,长过肩膀,没错,冲咖啡的时候她总是侧着头好像怕头发遮住眼睛一样。
终于这种更像是回忆的想象变成一种真正漫无边际的幻想,一种精神病式的胡思乱想。从后背看,艾菲娅的头发一直长到腰,她的腰纤细狭窄,显得胯部有些过宽,白皙的肩膀上爬满一道道深红的印子,是咬痕,有人用牙齿咬过那些地方,左右都有,右边更多一些。
艾菲娅发出低微的喘息声,不知是哭还是快乐,为什么会快乐?没错,她在一个男人身上,一种彼此看不见眼睛的姿势,莎梅尔也喜欢这样的姿势,也许女人都喜欢把后背留给男人,自己看着远处或闭着双眼,这个时候女人们在想什么,在想和自己**的男人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他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艾菲娅,直到他相信那个男人是自己,这些咬痕也是自己咬的吗?一些皮肤已经变成丑陋的灰紫色,仿佛被咬了很久,不断在相同位置肆虐的制造伤痕。
他感到背部一阵疼痛,然后是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角,没有预想的大哭一场,没有发泄,没有争吵,弗利在车子里发生的这些没有人会知道,如果他不说,在他脑子里发生的一切就仅仅只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秘密”,连“秘密”都谈不上。
母亲曾坚信弗利藏着自己病情的秘密,几次三番试图链接弗利的数据器,他一度每天修改密码,觉得什么样的加密方式都不够安全,秘密就像轮胎开过的痕迹,就像一道道天边渐渐隐去的云彩,因为存在是真实的,秘密就永远不会是一场虚无的夜梦。
在给弗利打电话之前,贝鲁斯正从外面回到家中,走进家门的时候,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房间似乎有人来过。
经过一番确认之后,贝鲁斯更坚定了这个怀疑。
房间有人来过,也许不是人,而是某种监测机器人或者类似的东西,他想到“东西”这个词,随之而来的是从胃底翻起的一阵阵食物发酵的味道。
16.又消失了
自从离开罗纳德·里根医疗中心以来,贝鲁斯一直都没有回医院工作。
一方面因为自己的手部颤动不能保证手术顺利进行(尽管他已经认为自己很好的控制了这个问题),但是周围人并不认可;另一方面,机器人手术这几年的发展几乎涵盖了外科手术大部分领域,医生干干净净走入手术室,在虚拟显示器旁操控机器人,再干干净净走出手术室。
得益于深度学习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医生,造价从四百万美元逐步降低到一百万美元,远远低于几十年前拥有伟大名字的宙斯和达芬奇机器人。
那类机器人从技术上看更像是精巧的手臂,540度旋转范围,与正常人手相比的超长承受力,避免了人类不可避免的手部细微震颤。与现在医院使用的机器人相比,这样的机器人仅仅是手的优化,手术依旧要依靠医生的智慧和判断能力。
但是一切都在经历改变,这些触角越伸越远,从工业手臂伸向医院,伸入人体,表皮和腹膜之下,游历血管神经之间如入无人之境。
这些东西已经无孔不入。贝鲁斯暗自思忖。
客厅,卧室,都有东西进来过,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贝鲁斯坐在沙发上他常坐的位置,开始思考这些东西的目的。他相信这应该是第一次有东西进入他的私人空间(如果人类还有真正私人空间的话)。想到这贝鲁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在笑。
而接下来他很快意识到一些合情合理的事必然会发生甚至正在发生。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帘拉得很严实,米色暗纹粗布后面是一层厚厚的遮光帘,窗帘轨道高出窗户十公分,几乎没有光能漏进屋内。
贝鲁斯却发现窗帘左侧漏出一道下午的阳光,一直照射到对面的楼梯扶手上。
外面也有东西了。
自己在被监视。
这种想法让他不安,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说是自己那些研究的话,难道仅仅收集一些案例就已经引起那些东西注意了吗?还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呢?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数据器,每天出门前将所有数据传输到数据器已经是必不可少的习惯。
想到今天一样没有留下任何数据在家中后,贝鲁斯本该感到稍许心安,但后背还是渗出汗来,比进门时的慌张更深,真正的恐惧,伴随杏仁核活动增强,释放出神经递质到大脑各处并快速的涌向全身。
如果这些东西进来什么都没发现,这首先意味着他们在寻找什么,而他们认为这些东西在自己手里。如果他们一无所获,是否会采取别的方法?
很快他们就应该想到数据器,除非一个完全信赖大脑工作的人,否则这个时代任何人都不可能离开数据器生活,可大脑往往也不可相信。
对窗外正埋伏着监视的怀疑让贝鲁斯很容易得出第二条推理。
他们会再来。
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怀疑然后发现什么都没有,情况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就放弃了呢?
不可能。他摇头否定自己的天真。
推理最终锁定到手上的数据器,他们要的东西在这里面。
数据器里除了自己收集的案例相关报道,这些东西只要悉心调查都能找到,除此之外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在意?贝鲁斯猜测,他收集的案例背后有着对一些人而言很重要的秘密,以至于他们需要预先对一些人进行排查。
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呢?难道真如他所怀疑的?
不,这样的怀疑太可怕,有太多更合理、更简单的原因会造成那些事故,轻易陷入怀疑无异于钻入死胡同。
贝鲁斯躺在沙发上,感到浑身的肌肉都有些麻木,好像麻醉后并未完全苏醒的感觉。
他躺了一会儿,身体传来阵阵疲惫,也许是刚才有些过于紧张,毕竟他没有发现任何真正的监视。
一切还仅仅停留在自己的想象和猜测中,可万一一切都是真的,他必须采取行动,否则就是坐以待毙,等着被干掉。
想到这,贝鲁斯再次集中精神,他从头到尾阅读了自己几年来收集的几十项医疗事故,它门乍看上去没有共同点,大部分案例分散在美国不同州,剩余一些发生在印度以及东南亚地区。
最后他看到一宗麻醉纠纷案例,一场小型手术。参照最近的医学诊疗,这场纠纷案的手术甚至可以算作过度医疗,这样的案例他一直没有太在意,麻醉纠纷但没有造成病人死亡的事故向来不会引起太多重视,可是在一段家属采访的资料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弗利·尤金·索德尔。
尤金,是弗利母亲的名字。
他拨通弗利电话,希望对方尽快过来,他并没有想好该如何与一位老同学重谈过去的伤痛。失去母亲的伤痛,贝鲁斯无法体会,也许和失去双手的感觉很像,他这样想着。
修改完数据器加密,他走上两楼卧室,想先睡上一会,经历了高速运转的大脑使他感到疲惫,接下来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贝鲁斯闭上眼睛,昏暗的眼前钻出很多条触角,最后露出一对红色眼睛,蓝色的光线下,那对闪烁的眼睛仿佛苍蝇的复眼。
噩梦持续到晚饭时分,一个男人面无血色的站在门口,见到这张脸时贝鲁斯感到一丝寒意。
“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见鬼了。”
贝鲁斯打了一个寒颤,走到厨房拿出两个杯子。
“先喝点酒?”
“这主意听起来真不错。”
“发生什么了,弗利。”
“我见到她了。”
“她?”
“艾菲娅。”
“看不出你这么恋旧。”
“你不明白,贝鲁斯。这女人又消失了,这次是在我眼前消失的。”
“你让我想到了谁知道吗?”
弗利茫然的抬头看着坐在和一周前一模一样位置的贝鲁斯。
“谁?”
“伦纳德。”
“我在体育场门口看见他,然后,他突然消失了。”
“上帝保佑,你把我弄糊涂了,伦纳德已经死了,你见到的不可能是他,但是艾菲娅不一样,她就是不辞而别,这女孩不懂礼貌。”
“你是要说她没有教养吗?”
“对,就是没有教养,亏她还是个读书人,整天捧着书,完全没有教养。”
“嘿嘿,弗利,这可不符合我们文化,你不该这么说一个女孩。”
“她也不是什么女孩了吧,都那么多年过去总该长大了。”
弗利喝完了酒杯里的酒,才想起正是贝鲁斯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让艾菲娅又溜走了。
上架感言
一晃许多天,这本书终于到了渡劫时候了,上架小劫。
上架时间将会在1月24日/周五(除夕当天)白天12:00上架。
跳过那些煽情的话,卖惨卖穷的操作。
首订很重要,大概……这个年能不能理直气壮的怼别人,写书有出路!嗯,有读者看到感言……可以一起来写书呀!稿费月入万,年入百万不是梦!
祝大家春节快乐,开开心心过春节。
病毒突发,WH挺住!
17.单身的饮食
“你有没有想过你看到的艾菲娅和我看到的伦纳德是一回事。”
“当然不是,这两者怎么都不可能是一回事。”
“不不,我觉得有可能。”
“你相信这个世界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我是说你知道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身体,同一副面容。”
“双胞胎吗?”
“你的意思是伦纳德有双胞胎,那么恰巧艾菲娅也有双胞胎吗?”
贝鲁斯摇了摇头,看着严丝合缝的窗帘。
弗利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发现自己后面除了一排落地窗和米色窗帘其他什么也没有。
“你在看什么呢,嘿。”
贝鲁斯已经确认任何东西都无法通过窗户监视到房间内的一举一动。同时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忐忑不安又无法让他掉以轻心。窗外花坛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在等待着,伺机而动。
“说到哪里?双胞胎?”
“没错,双胞胎。”
“你觉得有那么巧合,这两个人都有一个双胞胎兄妹,我们又如此巧合的都不知道。你觉得这事情的概率有多高。”
听到概率这个词弗利心头的一根神经抽动了一下,他把右腿伸长一直伸到桌子对面,上衣到了夜晚显得有些单薄,该死的温差,弗利在心里咒骂。
“你是不是冷?”
“可能喝了酒的关系。”
“我该给你煮点吃的,奶油面怎么样?我还剩了点法式面包,不过是昨天的。别的我就不会了,不做医生以后我再也不用刀了,厨房也没有那些东西。”
“不了,我不饿。”
弗利为贝鲁斯的遭遇感到忧心。看上去人似乎很难对日常习惯做出改变,而一旦遇到点什么真正的事,比如离职、事故或者疾病和爱情,遇到这些问题时做出改变又成了极其简单的事。
“贝鲁斯,你急着找我来不会就是要和我说伦纳德有双胞胎吧?”
“当然不是,是你说到艾菲娅我突然想到的,这事有点奇怪不是吗?”
“没什么奇怪的。”弗利脱口而出。“你找我来究竟什么事。”
贝鲁斯前倾上身,墨绿色的衬衫包裹着他一百九十公分的身体,显得有些局促。这家伙很久没锻炼了吗,弗利暗自思忖。不做医生以后自暴自弃吗。
“我怀疑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什么?”
“我说我怀疑有人进过我的房间,就在你来之前不久,我大概五个小时前回到家,然后,我发现我的房间有东西进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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