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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再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坐一次飞机吧

    “好的,我知道了。”

    医院径直往前是一座公园,加州蓝色的天空背景下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弗利想要一杯咖啡,却不得不回公司应付工作。

    钻进车子时,他又想起了伦纳德。

    可怜的伦纳德,他想象伦纳德死去时候的模样,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开车去工作,真是幸运不少;想到他心脏骤停,突然离世,如果这仅仅只是场意外,那伦纳德又比自己幸运的多,至少他在死之前都是快乐的,没有承受过知道死亡终将到来的绝望,没有承受过每过一天死亡都更接近的恐惧,更不用思考如何告诉家人自己的病情。

    他以死亡的结果告诉家人他的离开,痛苦,流泪,绝望,在葬礼时达到**,之后渐渐退去。意外和突然死亡是不是比无止尽的病榻之苦要好的多呢。

    念及于此,弗利从心底里羡慕起伦纳德来,这种羡慕让他难受,他再次想要呕吐。

    到办公室后,他把自己锁在厕所不停干呕,一直到会议提醒的声音响起。他按掉数据器的声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臂变成了一团雾气,两条腿浸没在水中,只有一个身体,一个脑袋和矩形的上身,这就是未来的模样,他不能让这一切成为现实。




13.幻想
    难得阴雨的周六下午,妻子带着约翰早已出门。莎梅尔向来没有告知行程的习惯,这一点两人有了约翰以后也未见改变。

    弗利正好有一整个下午和晚饭的时间可以消磨。打发时间,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一个词,人们总觉得时间不够,不论在哪个城市,即使不愁生活也会为不够时间娱乐,不够时间尽情享受生活而担忧,但又为什么人们还会需要打发时间,好像时间是多余的累赘一样需要被妥善处置。

    也许正因为对时间感到焦急才更不知道要如何把握时间吧。弗利知道不论怎么打发这段时间,呆在家里哪都不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若要说有什么能让时间过的快一些,弗利倒是一清二楚,没有什么比那个更有用了。

    他在书桌旁快速完成了剩余工作,一些器械检测合同和新项目的计划书。新项目几乎全部交由罗德负责,这样也好,弗利想,谁知道是福是祸呢,空出点时间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总比生命最后还在为生计奔波来的浪漫一些。

    想到这,好像回到读书时代一样,他知道他要去哪里,也知道那个地方会让自己一整个下午都不去想那些糟糕的事,那些事真该搬到地下室里,蒙上厚布,关掉所有灯,连应急感应灯都拆了,彻底锁住门,再把钥匙扔进太平洋,永远不再踏足海滩,永远不要找到那把钥匙。

    他换上舒适的浅色棉麻上衣准备出门,身体动起来加上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弗利的精神放松了许多,他很享受这样的轻松。下午的目的地在结婚前几乎每周弗利都会去,而结婚后变成几个月一次,约翰出生后竟然再也没有去过。

    Last Bookstore这家他读书时候曾经兼职过的书店给他留下的回忆美妙又快乐,那些时光仿佛永远过不完,而当一天的工作全部结束后和店员聊聊喜欢的作者绝对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

    那时候弗利和其他店员一样,喜欢卡列林娜·莱瑟娜,这位西班牙裔的美女店员总是能介绍有趣的书给每一位向她询问的客人,而她推荐的书,不论是否真的有趣,似乎都因为她的介绍而让人忍不住连夜读完,好在第二天去找她换一本新的。

    后来卡列琳娜去了哪里呢,早知道该留下电话,虽然卡列琳娜比弗利大了11岁。20岁出头的男孩眼中,30多岁的女人总是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而现在弗利发现书店的名字似乎正嘲笑着什么,最后书店,最后的时光,似乎正在说着自己。

    在Last Bookstore买二手书是艾菲娅的一大乐趣,他几乎没有见过艾菲娅买新书,更少见她买电子书,如今书本和笔用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大部分人的工作和阅读都习惯于依赖软屏数据器。

    就像它们的名字一样,数据器。一些美妙的故事,动人的爱情,对生死的探求,到了数据器上就成了——数据、编码和保护视力的自动调节灯光。

    “我是永远都不会用这种东西读书的。”艾菲娅常常如此表示。“没钱可以买旧书,这里是二手书的天堂,只要你愿意花时间等待和寻找。”

    她的确能在那里等待很久,在旧书搭建的隧道里,尤其是船一样的科幻小说区域,休息日的整个晚饭时间她可以全都用在那里直到书店关门。

    也许可以碰见艾菲娅。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挥之不去,好像得到一本寻觅已久的书怎么都不能放下一样。

    艾菲娅也许会在那里,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想起来这件事,她如果还在这座城市,想要遇见她,除了最大的二手书店,还有哪里更有可能呢?没有了。艾菲娅一定会经常去那里,甚至等一会他们就会相遇。

    弗利渐渐觉得这个想法不仅可能而且非常可能。当他踏入书店的时候,他径直走过黑色台阶向着科幻小说区域走去,然后又放慢脚步,把注意力转移到书上。他知道如果看的太快,一两眼便能知道艾菲娅到底在不在店里。

    好像走进医生办公室,他想到,用不了几秒医生就能告诉你结果,是好还是不好。他再也不要这么快知道结果,他可以等待,无限的等待。

    在等待中因为有着目标,因为对目标的幻想而使得等待的时间柔软伸展,温柔的将自己包围在其中。渐渐的他感到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心跳却没有想象中的加快,只是比平时更清晰,他可以听见一次次的震动,着急又沉着。

    与其说他想见艾菲娅,不如说弗利更享受此刻的心情。

    站在喜欢的书前,回忆像洒满金子的河流,一本本平装和精装的书围成一道墙,连接成一条没有开头和尽头的隧道,将世界和时间切分成不同图形;真实和虚幻变得模糊,外面的世界渐渐失去了声音;没有孩子的嘈杂,没有车辆的拥挤,那些日复一日的真实变得比虚假更不可信,仿佛石头堆砌的世界,不远处的邦克山阶梯都渐渐融化消失,成了蒙灰的故事,只能躲在角落里,任何人都能从它面前走开,视而不见。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等待消失,等待被忽视,直到怀疑自己是否存在过,是否有存在的必要。

    他仿佛看到一个女孩,站在一堆翻乱的书前,手上拿着斯坦尼斯拉夫·莱姆的小说,这本小说他也一直想要,女孩身材纤瘦,看上去蛋白质缺乏。他几乎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女孩肩膀,抢过她正在读的书,然后质问她,“你去了哪里,艾菲娅,你到底去了哪里。”

    她就在这里,在弗利的眼中,没有改变过一丝一毫的容貌,读书时咬下嘴唇的模样,弗利坐在地上,没有上前,既害怕打扰女孩读书又害怕打扰自己的等待。

    也许相见来的太快,他还可以继续沉浸在幻想中,这种幻想让他患上短期选择性遗忘症,当然他想忘掉那个不穿袜子的医生,甚至想忘掉自己。忘掉并不容易,有了替代的想念一切就容易的多。

    弗利渴望想念变做海浪,思念的情愫进一步燃烧,想让身体温暖炽热,然后走近她,拥抱她,让她再也不要离开自己,至于原因,他会告诉她,“我不需要知道”。



14.晒晒太阳吧
    电话打断了弗利的思绪,是贝鲁斯。

    为了不打扰其他顾客,弗利只能走到角落,他不情愿的将视线移开艾菲娅,接通了电话。

    “嘿。”

    “你现在能来我家一次吗,我有事必须和你聊聊。”

    “什么事那么匆忙,我也有话想和你说,你看晚上如何?我现在在中央图书馆附近,去你那得要一段时间。”

    “那就晚饭时候见,尽量早一些弗利,我担心…”

    “担心?到底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和你聊聊。”

    弗利感觉电话那头的贝鲁斯有些奇怪,印象中没有见过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上周刚见过面,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除了......他说起的车祸让弗利无法忘记,除此之外,贝鲁斯的家还有些干净过了头,可一个医生有点洁癖也是可以想象的事。

    想到这弗利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问起为什么贝鲁斯会出现在公司,他和罗德之间为什么争吵他竟然忘了打听,打听,这真不是个礼貌的词。

    可这个下午毕竟是让人愉快的,弗利走到科幻小说区域,快速将视线聚焦在艾菲娅刚才站立的位置。

    人呢。一下震颤,仿佛胸口被捅了一刀,这感觉不可避免让他想起医院的味道和何塞说话时的气氛。

    “见鬼,艾菲娅,你是故意的吗?不该这样对我。”弗利有些气愤,不禁喃喃自语,“凭什么说来就来说消失就消失,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走到书堆前,莱姆的《机器人大师》在书堆最上方,显然是刚被人丢弃在那个位置。

    丢弃。当年自己也是被丢弃的那个吗?先是艾菲娅,然后是母亲;或许先是母亲再是艾菲娅。

    想起母亲,弗利更觉得胸口沉闷,她也许早就丢弃自己了,从出生时便以开始,要不然,为什么母亲死前总是唠叨,“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好像出生是弗利·索德尔可以决定的事。

    弗利拿起书,这本二手书只有8成新,151页右下角被人折了一个三角,一个大小精心测量过般的等腰直角三角形。

    这个三角形弗利简直太熟悉了,除了她还会有谁?

    “数量众多,是吗?”

    “是的!!”他们嚷嚷着,自豪地欢呼,“我们是不计其数的。”

    其他人则喊道:

    “我们就像海中的鱼!”

    “像沙滩上的卵石!”

    “像天空的星辰!像原子!!”

    读完折角旁边的文字,弗利又觉得一阵气愤,不计其数,是啊,不过是不计其数中的一个,一条鱼,一粒卵石,谁也没把你放在眼里,没把你放在心里,莎梅尔、艾菲娅、父亲,甚至母亲,根本就没人在意过。

    就算是星辰,绚烂耀眼也不过是星辰中微小的一个,即使是原子那样不可或缺也只是没人记得住的万众之一。

    没人会在意你,你自以为能做很多事,自以为这个世界有很多责任只能你来面对,你努力生活,积极工作,你的妻子却从来不过问你的工作,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会不会感到力不从心,没有,从来没有。

    何必要求妻子,就连母亲也觉得工作做的好是理所当然的,她年轻时候是一个努力的女人,优秀又漂亮,瞎了眼才找到父亲,她的脾气暴躁永远情有可原,因为她优秀,她就是可以这样;莎梅尔也是一样,父亲有钱,在纽约的房产足够莎梅尔一生无忧无愁,即使不能获得这些遗产,即使莎梅尔什么都不做,父亲也不能看着她饿死。

    而自己呢,母亲看不上,岳父更是认为自己用什么把戏骗了她的女儿把她困在了洛杉矶。

    这段话就仿佛有人故意说给弗利听,让他不仅不能继续享受这个原本美好甚至被祝福的下午,转而将他置于不可忍受的痛苦回忆和残忍现实交织的麻袋中,他必须离开书店,出去透口气,也许去邦克山阶梯那里休息一会,晒晒太阳对自己的身体有好处。

    他正打算把书放回原处,可对着折角迟疑半天之后他把这本小说夹在左侧大腿旁,向着柜台走去。

    “喜欢斯坦尼斯拉夫·莱姆吗?”店员带着亲切的笑容看着弗利。

    “是...以前挺喜欢。”

    “还能买到这本书真不容易呢,前几日还有一位客人来询问他的书,我只能告诉他,店里书太多了不如自己上去碰碰运气。”

    “你可以推荐他购买电子版本。”

    “电子版本。”女孩收起了笑容,涂了闪光腮红的脸颊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龄,正是充满青春的时光。“怎么说呢,我总觉得电子版本的书不能和作者对话。”女孩严肃的说,这种严肃和她的妆容是如此不和谐。

    “你们出生开始就用阅读器了吧。”弗利问道。

    “你看上去也没比我大多少,先生。”

    “或者阅读机器人,你读书时候应该有学习机器人帮你寻找各种书籍吧。”

    “当然,但是和捧着一本书相比,机器人的知识只能算渊博,但不能让我感动,那种心灵上,半夜里对着漆黑的夜空,感受那些已故的作家对如今时代的幻想,甚至更远年代的想象。其中一些早已成为现实,不论好的或是坏的,和那些作者的奇思创想相比,我们还远远落后,甚至走了弯路。”

    女孩故意把走了弯路几个字压低了声音。

    “看你口袋里装着数据器,可你为什么还来买书呢?为什么我们书店还是那么多人呢?”

    “当然,还是有不少喜欢纸质书的人。”

    说到这弗利又不自觉的想到何塞用纸笔写字的样子。他下意识摇摇头,想把这些抛到地下室的角落里。

    “12元,先生,这是总价,已经为你打了8折。”

    “这本书只有八成新。”

    女孩耸耸肩似乎在说,“这又如何,你可以不买。”

    弗利伸出右手,女孩快速完成了收费和账单传输。

    “下次见。”

    “下次见。”

    为什么没有到处找找,也许艾菲娅只是去了别的区域,也许是文学区。可是弗利又觉得如果艾菲娅从她眼前消失了,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找到,他忘了自己也从来没有找过她。

    离晚饭还有三个小时,也许他可以早点去贝鲁斯家,电话里这位老同学有些奇怪,在那之前他最好给自己弄一杯咖啡,加糖加冰块,好让他冷静下来说服自己刚才也许只是认错了人。



15.她真的来过吗?
    人如果能专注于自己希望专注的事,不去想不希望想的烦恼,也许就是幸福的真正含义。

    但往往事与愿违,想要忘记的时候记忆被不断强化,每一次都以不同的方式上演,好比被演绎过无数遍的《哈姆雷特》,或者任何一部莎士比亚戏剧。以至于也许再过若干年,莎士比亚最初的版本将被彻底遗忘。

    忘记,谈何容易,简直不可能。

    弗利现在只希望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那些事情只要在脑子里停留久了,身体就陷入沼泽,骨头渐渐变软,最后力气全无,就像一个虽然气息尚存,虽然看上去年轻健康的身体,却没有半点活着的迹象,而他,矛盾尖锐的存在眼前,他还活着,却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气息。

    这样的日子每过一天都让弗利害怕第二天的到来,人们向来是期待明天的,除了被判死刑的罪犯,被抛弃的恋人,或者将死之人。

    这三条,弗利都符合,好像说的就是自己。

    被判死刑的罪犯。

    何塞充分扮演了审判者的角色。

    被抛弃的恋人。

    艾菲娅再一次消失,不见了,又不见了。

    将死之人。

    那不就是自己么,一种连名字都读不清楚的遗传病,要么等死要么把自己送上四肢瘫痪的病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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