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鲸【亲姐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流苏的小说
天什么时候才能亮?这种煎熬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那么想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人坐到了他床沿,轻轻抚摸他的头。
指尖从他汗涔涔的鬓角抹过,声音低柔地絮语:“睡吧,姐姐在的。”
迷途的船在风浪间寻到了灯塔,黑暗里他握住她的手,寒意被驱散,恐惧被减淡,身体里缺失的那一块被填满。
姐姐。
他有一个不怎么地道的姐姐,大多时候她都冷冷清清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有他知道,她也会撒娇,也会嫉妒,也会胡闹,可是他需要她的时候,她一定会在,那时候的姐姐一定会用全世界最极致的温柔给他慰藉,没有人会比她更懂得自己需要什么。
快两个晚上了,明明她也一直没睡,她却能按捺下满心的焦躁,安抚他入眠。
“姐姐……”疲劳如浪潮席卷而来,他终于沉沉睡去。
对不起,妈妈,是我没有做好。
对不起,可我,还是喜欢姐姐。
“嘁”地一声,长指勾起易拉罐拉环,带出白花花的泡沫,少年身旁横七竖八摆了一堆啤酒空罐。
一边的王嘉航狂嚎了一声:“艹,你他、他妈的还……还喝啊——”
江浔屈着一双长腿坐在夜晚的马路牙子边,偏头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仰头又灌了一口啤酒。
“今天到底……我生日、你生日……”王嘉航话都快说不利索,抬手推搡他的肩膀,“差、差不多……得了……”都喝得只剩他们俩收摊了,还要在马路边买醉到凌晨,这生日都过了,他王嘉航的兴致可不在喝酒上。
“你先走吧。”江浔垂下手腕,轻轻晃了晃指间拿着的啤酒罐,这一口又去了大半瓶,可他除了脸上若有似无的红,大脑却格外清醒,甚至清醒得想起了那些痛苦又温柔的回忆。
“哎你也别、别闹了,赶紧……回去——懂?”王嘉航是真的挨不住了,撑着膝盖站起来,抬手朝马路另一头的的士招了招,“你说你、深更半夜……又不是失、失恋,不管你了啊。”
江浔也举起手拍了拍他的后腰,示意他赶紧走:“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神经病。”王嘉航打了个酒嗝,“你才是,这么晚回去,小、小心劫色。”
的士在他们跟前不远停下,没多久,留下一缕尾气扬长而去。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江浔长舒了一口气,目光陷入迷蒙之中,似醉非醉。
视线发直,却不知在看哪里。
许久,他仰头喝完手上最后一口啤酒,弯身把地上的易拉罐一股脑丢进垃圾桶。
然后拍了拍裤子上的不存在的灰,起身往家的方向走。
午夜,街道两旁的店铺在寒风中一一打烊,霓虹熄灭,不变的是城市路灯高高在上的投射,光芒从枝杈间落在行道树上,风一吹,树叶微瑟,带动一路树影婆娑。有夜宵小贩刚刚出摊,烧烤的孜然香混在炭火烟气里渐飘渐远,叁叁两两的男女坐在马扎凳上边吃边闹,空旷的街头有笑声隐隐扬起回响。
他顺着路旁的人行道,一步步走过长街。
这条路他和姐姐走过,这附近的每一条路,他都和姐姐走过,他找不到有哪条路可以走出这个困境,回家的每一步都像是行走在回忆的刀口煎熬。
她还想着他吗?
除了早安晚安,她就没有什么别的想和他说吗?
连他生日那一天她也没有打来一个电话,取而代之的,只是微信上一句“生日快乐”和一个定时送达的快递包裹——
我18岁了,姐姐。
其实我想要什么,你比我更清楚知道。
[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如今他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就如同酒劲仿佛此刻才上头,一切不过后知后觉。
他的手揣在风衣兜里,口中呼出的热气在冬夜呵成一团白雾,脚下不时趔趄,走叁步,歪一步,没走多远,已经走不成直线。触目所及的世界一片迷幻,像漩涡一样扭曲翻卷,他不得不停下来,失去平衡感的身子一下就撞到了树干上。
夜风很冷,血液却很热,他已经昏了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那样从兜里摸出手机,虚着眼按下了快捷拨号。
屏幕上那两个字熟悉得刺眼,他的手指在红色的按钮上摩挲了半天,最终还是把电话拿起来,听着电话那一头传来的“嘟——嘟——”长响,在心里悄悄默念。
叁……二……他抿着唇,却还是止不住发颤,一定是太冷了,一定是,他这么想,就又分神了片刻,默念的数字从口中慢慢变成了一点五……一点四……他在干什么呢?一个醉醺醺的酒鬼,竟然还有余力数小数点,太幼稚,一点也不干脆。
姐姐不会喜欢的。
他闭上眼,终于轻轻念了一声:“……一。”
手指要在红色按钮上施力的瞬间,“嘟”声戛然而止。
电话那头,传来了轻轻的风声。
心脏颤动了后仿佛静止,只留下耳边的听筒里传来的风声。
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可是这个瞬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上唇和下唇轻轻开合,虎牙碰了碰唇沿,飘出根本没有任何音量的两个字,气息溢出来,白茫茫的热量一下子就消散在夜色里。
电话那边,风声停止,却可以听见一声声近在耳际的呼吸。
太熟悉了。
就算听不见她的声音,也太熟悉了。
都是夜归人,他不知道电话那头她哭了,她也不知道电话这头他醉在了路边。隔着千里之外,他们谁也就没有开口,只有呼吸声在电流中传递,背景是漫漫长夜,马路,长街,一切的一切,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他所有的勇气都在拨出这通电话的那一刻耗尽,他醉了,也累了。
心生胆怯。
[阿……]
挂上电话的前一刻,他好像听见她开口。
可他退缩了,害怕再一次听见拒绝。
靠着树干跌坐下来,迷迷糊糊间他的大脑和世界失联,只记得那一晚……
月光,真的很温柔。
他大概错过了。
如果那一天他听下去就好了——这世界上的如果太多,从来没有人能真正把握结果,所以如果只是如果。
大一的生活其实并没有那么忙碌,大部分人都还忙着享受作为社会预备役的精彩人生,可是江夏没有,她依然循规蹈矩过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套,唯一不同的是,她身旁多了一个卢景州。
自习室赶鸭子上架的意外之后,卢景州开始成为了她日常的一部分,一起吃饭,一起研读,一起外出,就算比起真正情侣做的少之又少,也不妨碍一个人生活模式的转变。卢景州逐渐占据了她大学生活除了课程以外的所有,她没有倾向,但也没有拒绝,就像是那一日自习室看向那些陌生人群时,她找不到反抗的意义,至少这个人,至少那一刻,卢景州站在她身边,她唯一能给的只有感激。
但她……爱卢景州吗?
江夏动摇的那颗心在那一声忙音后回到了原点。
她得爱卢景州,否则自己做的一切都会变成徒劳。
不是吗?江浔只需要一个无声的电话,她就会动摇,就连江浔自己都知道他们没有结果,她的“生日快乐”“早安”“晚安”也得不到一声回应——那么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想坚持什么?说分手的是自己,她不能再反复无常下去。
大一这一年的春节,她本来应该回家,但是她害怕,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面目去见江浔,她也不敢,她知道自己的自制力薄弱到只要见到他,就会前功尽弃。
卢景州那时这么说:“你现在回家真的合适么?”
江夏缄默不语。
“明明知道自己犯了错,还能轻轻巧巧地回家获得家人的关心,什么代价都没有,这样好吗?”
是啊,她回家为了什么呢?她什么惩罚都没有得到,回去还可能再度犯错,却还妄想着家的温暖,还惦记着能再见弟弟一面,她到底……都在想什么?回去再把那个家搅得天翻地覆一次吗?
“今年留下来陪我吧。”卢景州关掉了她购票的手机屏幕,“我陪了你这么久,就当你还我一次。”
说罢,他笑了笑:“我们才是彼此需要的,江夏。”
习惯是可怕的东西。
她开始让自己接受卢景州的一切。
他给她买的衣服,他喜欢的电影类型,他聊天的频率,他抽的烟,他——给她的所有设定。
“那件不适合你,换成我上次买的吧。”
“学车?你学了也没什么用吧?”
“你和她们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你以为她们有把你当正常人看过?”
“江夏,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觉得我好欺负就利用我?”
“你不要总是这样说很多我根本看不懂的东西,发这么多字有意义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夏和旁人的接触越来越少,她本来就是大一新生里的异类,但有些时候必要的活动,简单的交际,她还是要参与的。身边的同学也不都对她抱有敌意,只是不够了解。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友善地接近她,比如在讨论课题之余,和她随口一两句闲侃,江夏其实并不懂该怎么回应,她不擅长这个,或者说她原本逢迎讨好的能力,在进入大学之后似乎全都退化了,所以默默盯着聊天框很久,也没琢磨出一句话来。
“在看什么呢?”她太出神了,出神到坐在她边上写报告的卢景州叫她,她也忘记回应。
图书馆很安静,卢景州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和人聊天?”
江夏匆忙把手机放下:“没有,就是在想怎么回消息。”
“什么样的人需要你这样费心思?”
“我没有费心思……就是不知道怎么回。”
“不知道怎么回就不用回了。”卢景州索性合上电脑,后仰靠上椅背,还是用那样轻描淡写的声音,“夏夏,你把我当成什么?”
江夏安静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卢景州偏头笑起来,“你看,我问你问题,你连正面回应都不敢——对,我为什么要这么问,你和谁聊天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腾地站起身来,带上笔记本电脑就径自往图书馆外走。
江夏下意识收起书跟上去,图书馆里的压抑气氛让她没办法和卢景州辩解什么,她一路追着他到了外头。
卢景州身高腿长,走得很快,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追上来,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
可是,她觉得自己是真的亏欠他很多,从他们在一起开始,她心里就一直有个人,她知道,那个人的印记,这辈子都不可能抹得掉,因为那个人,甚至卢景州想亲近她的时候她都生理性地抗拒,所以直到现在,除了情侣之间最基础的亲昵,她都没有把自己完整交付给他过。
……她真的可以吗?做得到吗?
江夏不知道自己在固守什么,对于现在这个一无是处的自己。
她只能气喘吁吁地拉住他,再说一声,对不起。
她真的不会爱人,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
她太沉溺于自己的过错,甚至忽略了她和卢景州之间,有些东西已经变了质。
“你并没有觉得对不起。”卢景州停下来,“是我没权力管你,是我自己在浪费时间。”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景州。”
“我对你不够好吗?”
江夏抬眼,他占据了她当前生活里的一切,是她在这里唯一的依靠,如何用“好”或“不好”来衡量?
“你自己看看这个学校里的人怎么对你,我怎么对你,你还要想着怎么去讨好那些根本不重要的人,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他们比我更重要?”卢景州站在她面前,夕阳的光从他身后打过来,他站在自己的阴影里,将她笼罩其间。
“我没有……”
“他们不配你知道吗,江夏,他们不配。”卢景州的声线沉甸甸的,却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他说的那样高高在上,没有人可以与之相配,他本来就是这样清高自我的一个人,可是唯独对她上了心,也在她这里碰了壁。
“那你要我怎么办?”江夏问。
她不会讨好别人,当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他,只能被动地抛出问题,等他给她方向。
“你自己不知道怎么办?”卢景州微微敛眸,“不重要的人,有什么留着的必要?”
江夏一怔,她听懂卢景州的意思了。
只是片刻的犹疑,他就轻蔑地牵起了唇角。“原来我做了那么多跟他们的份量也没什么不同。”
“……我已经麻木了,随你吧。”他转身要走,“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江夏的心脏忽然被剐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她好像已经没处可去了,如果,这个人也离开她的话。
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有错,眼前的背影再次和另一个少年重迭起来,那种熟悉的无力感让她无所适从,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嘶喊,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不要。”江夏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需要做出什么来挽回,即使她不知道要挽回的是什么。
——她在卢景州面前,把那些有的没的人,都从好友列表里一一删除。
“那他呢?”卢景州指着那个小鲸鱼的头像问道。
“他是我弟弟。”
没关系的,卢景州说得对,那些人,根本不重要。
只要最重要的这个还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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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鲸【亲姐弟】 真相卷78.白色【】
一转眼到了六月。
卢景州交换留学的名额定了下来,为期一年,六月底就走。
明明要和男朋友异地分别,江夏却并没有感到多少焦虑,甚至隐隐松了一口气。伴随着两人交往的时间一天天累积,她觉得自己可以喘息的空间也越来越少,他对她的要求却越来越多……“性”这件事,终于也被彻底搬到了台面上。
这并不奇怪,现在的情侣之间,哪有不做爱的呢?
偏偏她却不行。
说起来真的可笑,当初在一个家里,她能对从小看着长到大的亲弟弟主动出手,一次又一次触犯禁果,两个人违背世俗伦理乱来一气,可是现在面对自己的男友,她却几乎连接吻都做不到。
意外的是,在这一点上卢景州似乎和那些浮躁的男大学生不同,交往半年,两个人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原本他一直都不温不火,她抵触,他就点到为止,直到这一两个月,他才变得焦躁起来,但也因为要忙于留学前的准备,他们独处的机会并不多,江夏有了更多逃避这个问题的机会。
她知道如今的她不值得被人喜欢,她也没什么与人交流的欲望,从母亲去世之后她就一直处在濒临崩溃的状态边缘,如果大大方方宣泄出来也许会好得多,可她没有。八岁那年之后,她对父亲就心存芥蒂,这个疙瘩从来没有消除过。母亲就像是整个家的主干,围绕着她的光明,江夏可以暂时把那层阴影抛之脑后,享受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幸福感——但后来母亲这棵树倒了,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原因,因为她倒了,她没办法再视而不见。
她应该去哪里?
她不知道。
是,就算忽略父亲,她还有江浔这个弟弟。他那么温暖,对她无条件包容,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样还有一条退路可以选择——可她真的可以吗?江浔也失去了母亲,比起她所获得关爱,江浔拥有更少,而她非但不能给予,还妄想要索求,真的可以吗?她一手缔造的罪恶关系,如果被发现,连他们之间最基本的姐弟关系可能都回不去。那些光明正大的爱情尚且不能白头到老,而他们前路荆棘,就算没被发现,他们又能走到哪里?瞒到父亲也去世的那一天吗?
这么想的她,显得更肮脏了。
她夺走了江浔的母亲,江浔需要一个亲人,而不是一个摧毁他,甚至可能随时再度摧毁他的不安因素。退回到姐姐的位置,她至少还能代替母亲给他不被诟病的亲情,让他往后的人生一片光明坦荡,前程似锦。
不出错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十八岁的她,那时,是这么想的。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可江夏不知道自己病了——她应该是病了。扭曲的秘密被她埋得太深,她谁也不能说,谁也不敢说,更没办法再和江浔倾诉,她唯一可以说上话的人,只剩下卢景州。然而就连卢景州,她也不可能原原本本告诉他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她只能藏在害死母亲的表象之下,做专属于他的拥趸,适应他的需要,学着面对自己的无能,学着接受惩罚,学着怎么去弥补,把自己的亏欠转移到眼前唯一能给自己陪伴的人身上,努力暗示自己爱上他。
煤气灯效应。
利用一个人对自我的认知否定,孤立她,打压她,缩小她的社交圈,让她空间窄化,渐渐丧失判断能力。
现在的江夏,更像卢景州的附属品。
这种病态的关系能满足卢景州么?
她没有挑战性了,她也确实属于他了——属于吗?又好像没有。卢景州还记得高中时江夏对他的暗恋,喜欢,又不是真的喜欢,欣赏,却不会想带回家,现在那层单薄的欣赏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感情,依然不是他要的。俞青纾好歹真的在眼里有过他,可是江夏看他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真就,空空如也。
有时候他真的想把这个人解剖开来,看看在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感情存在。
怎么可能没有呢?
临近高考的六月,她看起来总是躁动不安,那一天他隔着来来往往的同学望向她,她安静地站在学校礼堂门口,忽然拿起手机,不知看到了什么让她有一瞬怔忡,最后释怀地笑了。
那个笑容对他来说太过刺眼,真的太过刺眼,好像这具空壳里突然被注入了魂魄,她人生所有的乐趣都不及那一秒给她的安慰,她拥有了他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她得之有幸,她甘之如饴。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明明把这个人困得滴水不漏,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困住。
那天晚些趁着她暂离的时候,他打开了她的手机,翻遍所有浏览记录、短信、微信,最终觉得一切的根源就在那条消息上。
备注“全世界最温暖的阿浔弟弟”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他反胃,她怎么能对其他人用上“全世界”,用上“最温暖”这六个字,然而这个人是她的逆鳞,他和她少有的几次分歧也是因为她弟弟,也许是亲人的底线她无法退让,最出色的猎人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满盘皆输,卢景州当时只告诉自己,还不到时候。
聊天框没有什么过往的聊天记录,最近的一次就在今天,她发了一次早安,发了一次“后天加油!”而对方回了她一张照片。普普通通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只男人的手,比了一个属于胜利的v字手势,周围一切模糊,只有手腕上一条手链尤为惹眼——上面嵌着一只鲸鱼。
那条手链的款式他见过,熟悉得不能更熟悉,它每一天都戴在江夏手上,唯一有区别的只是,那上面嵌着的,是一只飞鸟。
卢景州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上那条手链,将“小鲸鱼”拉黑,删除,再把手机随手一抛,扔进了边上的池水里。
卢景州“不小心”弄坏了江夏的手机,一向不曾反抗的她竟然因为这件事和他起了争执,将近两天没有见面。
马上就要高考,她却没有办法联系江浔,不得已借来同学的手机给爸爸打了通电话,又怕打扰江浔,只能让爸爸转达自己的鼓励,同时告知自己手机坏了的事实。
毕竟是卢景州一时失手,他主动提出赔偿,在网上订了一个最新的机型,说隔几天就能到——其实江夏根本不在乎手机怎么样,她只想作为姐姐,在这最关键的几天陪在江浔身边,哪怕只是网上寥寥几句话给他打气。所以当她从同学口中得知卢景州让她帮忙送资料顺便取手机的时候,她二话没说就去了。
江夏记得那是一个阴天的傍晚。
6月7日,高考当天。
卢景州第二天还要筹备交换留学所需的材料,这天在市区不打算回校,见面的地址是一个高级酒店,他从来不缺这点钱。
公交车坐到酒店门口,晦暗的天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水泥森林。是初夏的季节,隐隐的暑气从脚下升腾,不到燥热的地步,却略显沉闷,南方天气的冷或热里总夹带着些挥之不去的潮,包裹在皮肤上,黏黏腻腻。
江夏走进酒店大堂,空调寒风又让她觉得有些冷。
“请稍等一下。”大堂接待打了个电话确认,随后彬彬有礼对她露出微笑:“不好意思,卢先生暂时不在,您是是他的女朋友江夏小姐?”
江夏略微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好的,麻烦您在这里登记一下身份证,卢先生特地交代如果您来的时候他不在,让您拿房卡上去等他回来。”
卢景州住的是一个顶楼的豪华行政套,一层只有两个房号,黑灰相间的地毯铺满整个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他的房间。
江夏刷卡走进去,插卡,开了灯。
嘉源不是一个大城市,但也算二线城市里的翘楚,酒店地处繁荣的市中心,走出玄关扑面而来的就是将近120°的城市夜景,窗外灯火辉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站在窗边,几乎就能把整个城市收入眼底,这种俯瞰的视角太美,美得一点也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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