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梦华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君子坐怀乱
“英寒英大人说他有些流民安置的细节还需与令狐大人商议,但是令狐大人却不在府中,我又命下人去令狐大人房间看了看,也不见令狐大人的踪影,不知道霍将军可知道令狐大人现在何处?”
霍启顿了片刻,道,
“他在我房里。”
一句话惊得陈玄文瞪大了眼睛,只一瞬他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但这并不妨碍陈玄文问出自己的疑惑,
“令狐大人如何会在霍将军的房中?”
“监军知我几日后便要启程西行,故而昨夜来我房中为我践行,饮了不少酒,饮至夜半,我见天色已晚,便让令狐大人在我房里歇下了。”
陈玄文眯了眯眼睛,却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只道,
“如此那下官先告辞了。”
“不送。”
绕过了回廊,缓行的陈玄文突然停下脚步,嘴边也毫不掩饰的挂起了冷笑,他朝后看了看,霍启的房门已经紧闭,
“看来我的猜测果然是对的,这二人挂的是随军之名,行的却是分桃之实。”他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这个消息,我是不是也该向主子汇报汇报呢?”
既是府中有事,洛青阳也乖乖起了床,简单同霍启用过早饭后便与英寒商讨事情去了,两人自这一分,直到大军出发前才匆匆见上一面,但为大军践行的场面何其肃穆庄重,洛青阳虽有千言万语要叮嘱,也只能淡淡化为一句,
“愿将军此去一切顺利,早日凯旋。”
两人的眼神交会,霍启冲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而后便领着大军蜿蜒西行而去。
待到大军队尾渐渐消失在视野后,践行的江夏府官吏慢慢散去,洛青阳却一直等到那缩成一点的队伍隐没在山水之间完全看不见后,才回身离开,不曾想身后却还立着陈玄文。
洛青阳一时有些惊到,问,
“陈大人还没走?”
陈玄文定定地看着他,将洛青阳的问题反抛回来,道,
“令狐大人不也没走?”
“我,我突然有些头晕,所以多在此处停留了一会。”
陈玄文轻声哼笑,但这笑声转瞬即逝,是以洛青阳听得并不真切,
“既是身体不适,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下官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陈大人,慢走。”
为了不让陈玄文起疑,身体并无不适的洛青阳还是回屋休憩了片刻,而后便随着英寒赶去城外,张信已经随霍启去了西荆,接下来难民的事可都是他与英寒的任务了,霍启本来又要将张信留下,但洛青阳却阻止了,张信是军中副将,他属于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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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在霍启身边出谋划策,浴血杀敌,而不是守在他身边,日复一日的为安置难民一事奔走。虽然张信未留下,但霍启又为他增了些守卫,也算是弥补张信不在的空缺。
这样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日,洛青阳却渐渐察觉出一些异样来,这种异样来自于城外难民棚。
不知从何时起,难民中多了许多流言,关于洛青阳的留言。流言虽多不堪入耳,但洛青阳并未在意,毕竟那些传言,自小便伴着他,听得多了就会习惯,就能做到无动于衷,何况他与霍启本就是一些难民口中所说的‘不清不楚’的关系,又叫他如何否认?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有人欲对洛青阳行轻薄之举为止。
难民多是男性,其中本有许多人成过家,但妻儿多在颠沛中丧生,他们便成了所谓的‘鳏夫’,这些‘鳏夫’当中多数人都是安分守己的,却也不乏一些无耻之辈。他们在得知洛青阳与霍启不清白的关系后,私下没少议论,洛青阳在这些人口中早成了那等不惜出卖色相也要攀上权宦的下流货色,在日常劳作中对洛青阳也不复往日的敬畏,而是多有言语轻薄。邪恶之心越积越厚,最终酿成有图谋的犯上之举。事情发生时,洛青阳身边的护卫都被他支走帮忙干活儿去了,幸而英寒及时赶到,英寒虽是文人,武艺却不凡,这件事结束后,参与事件的难民都被调去了苦役营,散播流言之人也找了出来,正是之前与洛青阳有过一面之会的年轻妇人,英寒逼问这妇人造谣的原因,妇人却一口咬定她说的是事实,无奈之下英寒准备将这刁妇也调去苦役营,却被洛青阳阻止了。
只是此后,洛青阳再也没亲自到过城外的难民营,他只在城内的江夏府里处理一些文书,如此到与陈玄文接触多了起来,虽然接触多了,但两人间也并未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有一件令洛青阳意外。
将那些犯事的难民调去苦役营的命令是由陈玄文接手的,陈玄文不仅瞒着他将这些人通通贬为了奴籍,带头的一人竟在营中不明不白的暴毙而亡,这些事洛青阳也是事后才知道,他心下觉得这些惩罚有些狠了,登门去陈宅希望能将一些人去奴籍,顺便也向陈玄文道谢,哪知陈玄文顾此言彼,意味不明的反问他,
“不知那些流言有几分真假。”
这一问洛青阳也没了求情道谢的心思,灰溜溜的折回了府中,然一事未平,另一件大事却已经来临。
某日,有自雍京太子府来的羽檄,本以为是洛天成慰问的普通书信,洛青阳如同以往一般拆开来看,只是还未看完,却已泪如雨下,一旁的英寒看出了他的不对,忙问道,
“令狐大人这是怎么了?”
洛青阳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答道,“家父重病,已,已有半旬。”
第97章
安和王病重,洛青阳自然无心待在江夏,将手上的事情一一交代给英寒后,他便匆匆赶回雍京,并命人将他回京的消息带给了霍启。
赶路的时光总是漫长的,何况洛青阳心里还惦记着父王的安危,他心里害怕极了,都说父子连心,在霍启离开后纠缠洛青阳的噩梦又回来了,梦里什么都有,但最多的却是安和王病重卧于床榻的模样,青阳自梦中惊醒后便不会再睡着。阖眼,那日犯上的流民企图轻薄于他的场景就会反复在脑海徘徊,而睁眼,又会控制不住对霍启的想念,如此辗转几番,天便亮了。
洛青阳此前一心想成为像霍启那样独当一面的人,希望能跟着霍启南下历练,见识山河,可是离家越久,他对父王,对洛天成就思念越深,从前有难民的事可以分散他的力,现在闲下来了,对于陌生的江夏,洛青阳总有一种难言的陌生感。
直到现在,洛青阳或者终于可以承认,他要的不是遍历山河,逍遥江海的快意,从小被锦衣玉食豢养的他也做不到一个人的逍遥,当初有勇气南下,也不过是因为有霍启在身边,私心里他知道霍启在乎他,会处处照顾他,所以他才会放心离开雍京,远游荆州。而当身旁没有了至亲至爱的人,他便会孤独,会害怕。
从始至终,他都还是个少年,一个需要人去疼,去关心,去陪伴的少年。
这日黄昏,洛青阳一行人终于行至蔚凌,此时距他离开江夏府已有大半月,这段时间里洛天成常常写信予他,向他说明安和王的病情,途中也到了霍启的来信,霍启该是事务繁忙,回的信十分简洁,但其间关心之意,几乎要跃纸而出。洛青阳将他的信折好,放到自己袖子里,日日带着,如此似乎他便能安心一些。
说来也怪,安和王这病来得稀奇,自一月前,某日安和王爷用完晚宴后就寝,夜里却突然发起高烧,上吐下泻,请了御医来看,只说是饭菜不干净,开了些药吃了,却始终不见好。此后倒是不见呕吐症状,但夜里高烧,白日神疲软却是常有的事,如此一折腾,年事已高的安和王身体急转直下,现在日日只能躺在床上,三餐都由仆人伺候。老皇帝知道了忙派人从宫里送出几颗仙丹,安和王本对这些丹药没有兴趣,但一来是皇帝赏赐的,二来病急乱投医,也和着水服了下去,结果当晚又开始上吐下泻起来,洛天成知道这事儿,但他命人封了消息,这消息就没能传到宫里,只说安和王吃了丹药后虽有好转,但到底作用不甚明显,无奈下老皇帝又从宫里调了许多御医来诊脉,但都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如此折腾一番,洛青阳也赶回了雍京。
蔚凌的桥上,王文德早就带着东宫的奴仆候着了,洛青阳一下轿,他便忙上前迎去。
洛青阳下轿后见是王文德,勉强扯出点笑意,道,
“王大人,好久不见。”
王文德立即见礼,起身后,那双浑浊又不失明的眼盯了洛青阳半响,而后叹道,
“世子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让王大人心了,一路奔波,瘦些本不可避。”
王文德点点头,而后有仆人上前对着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王文德会意,对着洛青阳道,
“世子你看。”
说完王文德便侧身让出后方视线,不远处一人披着深色斗篷骑马而来,后面还跟着四个护卫,洛青阳还来不及猜测来人是谁,这神秘人便已经到了他们眼前,翻身下马,扯下斗篷,竟是一身便装的洛天成。
洛青阳有些惊喜,
“天成哥,你怎么来了。”
仆人接过洛天成褪下的斗篷,只听得洛天成道,
“自蔚凌至安和王府还有些路程,我着急见你,便来了,正好也同你一起去看看皇叔。”
听洛天成提起安和王,洛青阳便忍不住担心,上前抓着洛天成胳膊上的衣袍褶子,问道,
“太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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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的病,父王的病不严重吧。”
洛天成拍拍他的手,将其握住放到自己掌中,轻轻安抚他,
“青阳放心,虽然还尚未完全恢复,但御医说了皇叔这病性命无忧。”
洛天成这般安慰,洛青阳才稍微放下点心,而后两人便同乘一轿回了安和王府。
雍京消息灵通,洛青阳前脚踏进安和王府,不一会京中官宦几乎都知道了他回京的消息,也知道此时的洛天成正陪同着他一起待在安和王府。
回了王府的洛青阳来不及换衣裳,也来不及仔细看看离了好几个月的家,便直奔安和王爷的房间,侍女简研自他回府便紧紧跟在他后面,她知他心情不好,便不敢跟他开口说话,只是望着自家小主子那瘦削的背影暗暗抹泪。
听说宠爱的小儿子回来了,安和王勉强撑起虚弱无力的身子,仆人赶紧垫了软枕放在身后,洛青阳一进门便看见安和王爷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床上,谅是如此看见他进来了,脸上却挂上笑意,敞开双臂,
“青阳回来了,快过来父王看看。”
洛青阳忍住眼泪,快步走过去,侧坐在榻上,任由安和王爷的手摸摸他的脸,捏捏两条细瘦的胳膊,安和王端详了一会,心疼道,
“青阳瘦了,也高了。”
他这话不是对着洛青阳说的,而是对着洛青阳身后跟来的洛天成说的,众人见洛天成进来赶紧行下跪礼,安和王重病礼节自然了。
洛天成了他们的礼,应着安和王的话,
“是啊,青阳真是瘦了许多,叫本宫看着心疼。”
“小东西自幼就没吃过苦,这回去荆州游历,只怕受的苦不少。小时候青阳同哥哥们去踏青游山,大哥二哥总能健步如飞,小青阳就在后面哭哭啼啼地要别人抱着上去,真是自小就是个娇生惯养的性子,也不知这回怎么心血来潮要跑去荆州,到叫本王吃了一惊。”
洛青阳没同父王商量就擅自离开雍京,现在想来确实太任性了些,只是若再来一次,他怕还是会跟着霍启一起离开,但现在却没有什么比安慰他的父王更重要的了,他拿出小时候撒娇的性子,说道,
“父王又在太子哥哥面前说我小时候的丑事。上次没同父王商量就走,是青阳太不懂事了,父王您不要怪我。”
安和王笑着摸他的头,假意责怪,
“你这孩子,就是仗着本王和你太子哥哥宠你便太无法无天了些,说出的道歉话儿都有恃无恐。”
“这一次任性便也任性了,只是再不许有下次了。”洛天成冷不丁的话吓了洛青阳一跳,他下意识就回过头去看太子的表情,却发现洛天成依旧一脸笑意,这才放心下来,低眉顺眼的保证着不会再这么任性了。
他三人又说了一会话,洛天成事务繁忙,耽搁不了太久,没一会儿变告辞离开。洛青阳就留在安和王榻前陪他父王说话,他学着霍启的说话技巧专挑一些荆州的趣事说,同难民相处的那段日子他这嘴皮子功夫练得不错,有些地方逗得安和王忍不住发笑,笑着笑着却又咳嗽起来,洛青阳便赶紧闭上嘴,心疼的轻拍安和王的背脊,为他顺气儿,眼花儿却在安和王瞧不见爱的地方打着转儿,却又不敢落下,怕叫安和王瞧出他的伤心和担忧。
两人对话中安和王又问起霍启,洛青阳避重就轻,不敢跟重病的安和王交代自己和霍启的关系,只说道,
“霍郎……霍将军对我很好,一路都很照顾我。”
听他这般说安和王也没有再多问,两人又一起用过晚饭,直到夜深了,青阳才在简研的催促下回了自己的房间,沐浴后,烘干头发便倒头睡下。舟车劳顿,这一睡倒是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98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洛青阳就在陪伴安和王养病中度过,洛天成每日处理完朝中事务后便会抽空来王府看望,雍京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洛青阳和两个哥哥陆续归京后又借着由头登门王府例行探望了一次,有两个哥哥应付来往的宾客,洛青阳反倒成了最轻松的一个。这期间霍启来了两次信,信是霍启的一贯作风,字数少得可怜,但却全是安慰洛青阳的话语,两封来信仅有几句提及了荆州战事。
霍启虽然不说,但处在消息最为灵通的雍京,加上有意了解,洛青阳对西荆战事也算得上了如指掌。
其实这次的战事并不如霍启原来估计的那般轻松,虽说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霍启都取得了胜利,但却迟迟无法抓住红巾匪一干匪首。
只因红巾匪不是单纯的寇盗,也不是单纯的暴民,他们背后还有着若隐若现的红巾教色。红巾教是自前朝便暗隐于民间的宗教团体,而西荆地区正是红巾教的老巢,势力根深蒂固难以拔出,当地的百姓与红巾匪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不仅无意参与官兵对红巾匪人的搜捕与绞杀,甚至会有意包庇匪首,这无疑拖慢了霍启剿匪的步伐。
好在霍启与张信纠结几天后便想出了对策什伍连坐制,他们将西荆民户十户划为一个单位,让这十户人家相互监督,如发现有人刻意包庇匪人,则十户皆被连坐,流徙千里,而检举揭发者有功,赏良田十亩,耕牛牲畜。这项制度效很大,不过耗时较长,所以一直拖到现在霍启还没有要回京的消息。
但霍启既然不想让他操心战事,那洛青阳索性就闭口不提,只在信中提及父王的病情,到底皇家的御医还是厉害,安和王的病,病因虽然没有找到,但有人参雪莲等珍贵的药材吊着,有医术湛的御医时刻诊脉,安和王性命总是无忧,这也叫洛青阳大大松了一口气。
某日,府上却是来了一位稀客。
洛青阳如同往常,在安和王的房里陪着他用午饭,饭后,二哥洛凛却叫他出来见客,平日里见客的事都是哥哥们在处理,但既然洛凛让他去见,来人必是洛青阳熟识之人,这倒是叫他有些好奇了。直到见到来人,洛青阳才算解了心中疑惑。
江婉看上去颇有些心神不宁,即使是在王府的客堂,她依然焦急的来回踱着细碎的步子,洛青阳从外面赶来,只能看见江婉的背影,但仅仅只是个背影,洛青阳就知道江婉这些时日瘦削了不少,原本亭亭玉立的少女身形竟有些脆弱的单薄。
不知她又是在为着什么而忧心忡忡,日渐消瘦?
“婉儿妹妹。”
听见洛青阳的声音,江婉应声回头,见着洛青阳走进了,才脸上带出笑意,上前迎道,
“青阳哥哥。”
江婉凑到洛青阳面前,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番后,复才坐到堂上,下人端上热茶换下了方才沏好却也没能得到江婉垂青的茶水。
几月不见,洛青阳只觉得婉儿的变化极大,这种变化倒不是相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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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却是气质上的,但到底有什么不同,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青阳哥哥瘦了好多。”江婉终于有心思尝尝王府的热茶了,她端起茶水轻呷一口,尖尖的眉梢从始至终却都挂着一丝淡淡的愁云,这是离京之前所没有的。
“父王生病,我终日衣不解带,瘦些也是应当。”
“恩,王爷的病可好些了?”
洛青阳摇了摇头,只道,
“没有加重罢了。”
听他如此说,江婉的忧愁更重了,重到叫洛青阳终于重视起来,
“自进门起我便发现婉儿妹妹眉间紧蹙愁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江婉听他这话,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拳,手中那一方锦帕倒被她捏得再无平整模样,江婉的眸光微动,几欲开口,但又几次咽了回去,顿了顿才勉强笑一笑,道,
“青阳哥哥多心了,只是表哥还在西荆战场,我有些担心他罢了。那个,”江婉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急急问道,“青阳哥哥知道表哥什么时候回来么?我,我有些事要同他说。”
“归期未定,只怕还要些时日。”
“这样么?”听完,江婉又深深蹙起了眉头。
“婉儿若是有什么担忧,只管同我说,千万不要放在心头,愁坏了自己。”
“恩,”江婉似听非听地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却又传来了通传声。
“静安王爷到。”
听到来人名号的江婉吓了一跳,手中力度不稳,茶杯坠落,叮当的一声,碎在地上,洛青阳被吓得赶紧回头,发现江婉没有受伤才赶快叫下人前来拾东西。
堂上一顿忙活后,静安王洛天慎也已经到了。江婉和洛青阳迅速见礼,
“见过静安王爷。”
今日的洛天慎一袭浅蓝色长袍,银白丝线的云纹勾勒其间,衬着他稍显苍白的肤色,到有几分飘逸出尘的味道,只是毫无血色的唇和冷淡危险的眸却让他又多了几分阴鸷。
果然,这人这么年来,那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气质一点未变,洛青阳想。
洛天慎一路进来,眸光均一直盯着洛青阳,但青阳身后的江婉却不知为何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退不可退陡然坐回椅子上,仿佛这一个动作才引起了洛天慎的注意,他半勾唇,道,
“原来江府的婉儿小姐也在,本王失礼了。”
“不,不曾,我……”江婉似乎有些紧张,话语破碎。
洛青阳察觉出了她的异常,忙问道,
“婉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啊?”江婉被他这句话换回神思,理了理情绪,向洛天慎那方望了望,强自镇定道,
“没有,只是刚才茶杯坠落,我有些吓到。”江婉踌躇着站了起来,抿抿唇,她向洛青阳道别,
“本就是过看看王爷青阳哥哥的,既然王爷和哥哥都甚好,那我,我就先告辞了。”
洛青阳见她异常的模样,只道是小姑娘心里有事,想着她能赶快回府歇息也好,遂仔细交待下人务必送江婉回府。
在下人领着江婉出门的刹那,她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轻声说道,
“舒朗近日身体颇有些不适,所以未能跟本王一同前来。”
这是洛天慎的声音,声音不大,却似乎能刚好叫江婉听见,果然,江婉听见这话后,脚下步伐有一瞬间的停顿,她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之后在下人的催促下方才出了府门。
堂内,洛天慎那勾起的唇角笑意加深。
洛青阳已经有太多年没有与洛天慎单独相处了,上一次这样独处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一时间两人均未说话,只有换茶的下人来往穿梭,气氛有些尴尬,或者说尴尬的只是洛青阳一个人罢了,洛天慎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叫青阳饮茶的动作都有几丝僵硬与不自在。
真是,奇怪的感觉。
洛天慎看见了青阳佩戴于腰间的半块东海暖玉,忽然没由来的问了一句话,打破了方才沉默的氛围。
“这半块暖玉,阳儿……世子还戴在身上?”
“恩?什么?”忽然的发问,让洛青阳一瞬间没来得及反应,左右端详一会儿后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腰间这半块东海暖玉。
东海暖玉冬暖夏凉,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当年还不容易才买到半块,听说这些年东海暖玉的产量愈发的少了,是以这半块玉一直被洛青阳当成宝贝藏在府中。
雍京的春夜不比荆州的春夜,还有些凉意,回了府,洛青阳便叫简研又把这玉找出来佩戴上,驱寒的效果极佳。
但,这与洛天慎有何关系?
“静安王爷如何知道我这块玉的?”
洛天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优哉游哉地饮了茶,才道,
“这么些年了,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三堂哥?”
“?”今日的洛天慎着实奇怪,问的问题也叫青阳有些无力招架,实在太过亲密了些。
“我与王爷虽是堂兄弟,但王爷是众皇子中唯一的亲王,我……”
“好了,我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忘记,青阳发现洛天慎同自己说话一直用的都是‘我’,而不是‘本王’。
“皇叔的病可好些了?”
总算有了一个正常的问题,莫名其妙地,洛青阳稍稍松了一口气,答道,
“虽无好转,但也不曾严重,多谢王爷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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