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阿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长安小郎君
“哪里!”我深吸一口气,仰面视天,想避开他的眼睛,却又在这一刻心生感怀,“那次不是同先生讲过我的身世吗?我给自己取名之时不过幼学蒙童,偶择字耳,无甚意思。便是如今想赋予些什么意思,都不过虚妄,我的人生本是没有意思的……”
良久,心中波澜化为眼角微湿,转去看他时,他抬手轻拍了拍我的背,说道:“方还夸我是妙论,岂不从了这妙论,豁然一场,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我若像先生一般是个男儿,又有几分心气,便好了。”我苦笑,抬起酒坛又猛饮了一大口。
“你……”他欲言又止,面色怅然起来,也自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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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了一口酒,说道:“你不必怕,我以后都不离开你了。”
也许是我的话在他听来都显得格外可怜,令他动情,便一时又陷入了被动,只借着微微泛起的酒意,索性向后一倒,躺在了山坡上。“山中的夜空果然特别好看。”稍缓,望着天幕繁星万点,我悠悠地讲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亦同我一样躺倒观天,却又忽然笑起来,感叹地说了一句:“星月浩瀚,睥睨万物,人何渺渺,皆不足道。”
理是这个理,也知他是为了宽解我,便跟作一笑,不再多思。而后只与他聊了一些日常琐碎,彼此口中都防着一层,他顾忌着我的心情,我亦怕让他再生情愫。二更,露重了倦意也袭来,思及回去,他便将我原路送回了宫,一切安然。
此后,我与徐道离常在那条殿阁间的长道相约出去喝酒,有时浅酌,有时酣饮,非至半夜不归。以前我从未这般频繁地饮酒,也从不刻意为盼,如今竟却似上瘾了一般。而每每与徐道离相对,我总偷偷在想,若眼前人是心上人,便没有这许多事了,可转而又想,我的人生必是要依托谁才过得吗?我的感情又注定是要付与的吗?终究,我还是默默妥协平息,这样的疑问貌似是没有意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预告:
这篇文已经到了结尾的30%左右
所以会有大的转折已经很多角色人设的反转
可以说非常了!
日常耿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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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甜,有点糟心,有点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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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旧事凄凉不可听(二)
又一夜与徐道离饮罢回宫,因是纵意多饮了些,身上酒气略重,亦有些上头,不好回屏院,便自往西海去,在那凉亭凑了一夜。囫囵一觉醒来已近巳时,满身酒味汗臭,脸上臂上更被蚊虫咬出几个大包,又肿又痒,狼狈不已。我忍不住,眼见西海这一湖的水,不下了凉亭去至水边,猛掬了几捧冲洗头面。这湖水果真清凉透心,我索性脱了鞋袜,撩起衣袍,挽高裤腿,往略深处走了些,足心传来的凉爽,让人神也提起来了。
却不多时,正自痛快,忽闻几步之远的芦苇丛外传来一阵阵谈笑声,还愈发热闹。因怕被人发现,以为我故意潜伏偷听,便匆匆上了岸想赶紧离开,可方穿戴好了脚步跨出去,却恍惚间听到什么玄武门之类的话,便走不动了。斟酌再三,我还是走近了去,置身丛中拨开一线缝隙细看。原来,李世民在那头树荫下设了几桌小宴,正招待几个臣子,别人也罢,打头一个恰就是曹国公李。
我小心翼翼,屏息凝神听了半晌,总算略知了一二。这些大臣都是封疆在外的都督、长史,是回京述职的,如今临别,皇帝在为他们饯行。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听岔了,这一时竟再未听到类似“玄武门”的敏感之语,又思这场面,君臣和谐,其乐融融,哪里会有人提起那场浩劫,便再无兴趣,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然而,也便就是这一转身,那头倒响起一句犹如当头一棒的话语,那个声音说:
“臣当年为报隐太子之仇率兵进攻玄武门,杀了屯营将军敬君弘,陛下虽怒责于臣,却到底不计前嫌,委臣广州大任,此高天厚地之恩,臣终当以死奉答!”
我至今也不甚了解玄武门当日的具体缘故,还以为今生都没机会了,可老天究竟开了眼。我震惊地回头望去之时,李世民正笑着命内侍扶起那个杀我父亲的人,而内侍口中敬称他为“冯立将军”。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怒,或者是用什么情绪来表达,只忽然想起来,那天夜宴之后,也在这西海边,我曾疑惑他李世民到底是怎样的人,而今日依旧在此处,我终是有了答案一个全新的答案。
这场饯行宴从晌午一直持续到未时,我也一直等到未时。我对他们的其余话题皆不关心,就想当面问一问那个冯将军。于是,看着小宴一散,众人鱼贯而退,我便绕出芦苇丛跟了上去。我铁了心,不想会有什么后果,只觉这机会不容错过。跟了好长一段,我发现这些大臣都往一个方向出宫,且都是三三两两,前前后后地结伴而走,总不见那冯立落单,不担忧,恐失了时机,一时情急智生,看自己正是着了伴读时的圆领袍,索性假充女官,来个假传圣意又何妨?
“冯立将军请留步!陛下还有几句话要对将军交代。”
我这一喊,众人皆停步回头看向我,而那冯立倒也不起疑,便即走到我面前拘了一礼:
“不知陛下还有何言要教训于臣的?”
我只是一笑,从容答道:“将军去了便知。”
冯立仍不迟疑,答了一声好,即转身与其余众人告辞,随我往回走了。我想来唯有西海那处僻静,适合谈话,便一路煞有介事,将他骗到了凉亭。
“这……陛下在何处?你不是说陛下还有话要对臣说吗?”冯立看着四下无人,这才不解地反问起来。
“没有陛下,是小女有话要对将军说!”我也不与他多周旋,只抓紧时间开门见山,并着意加重了口气。看眼前此人,再怎么也是杀死我生身父亲之人。
“你?!你是何人?竟敢假传陛下口谕!”冯立立刻警觉起来,神情骤变,眼睛瞪得老大。
“我是阿真,全名叫做敬道真,生父敬君弘六年前是左屯卫军的将领,冯将军你应该认识的啊!你不是亲手杀了他吗?”我带着冰冷地微笑回答,不留一丝的余地。
“你是……你是敬君弘的女儿?”他方才是怒,现在只剩了惊,脸色煞白,猛向后退了两步,也再说不出话来。
“是啊!将军当年手刃敬君弘之时可曾想到会有今天?!将军想必也是有妻儿的,你的刀剑挥向他时又可曾将心比心地想过他的家人?!”我趁势燎起一把怒火,向他逼近了几步,抬手直指其鼻子,想这十五六年的忍辱偷生我也是有些怨气的,纵知他非祸首,可今天既让我碰上,一顿发泄是止不住的。“将军要为隐太子尽忠,为什么不杀了李世民,反而要了个区区守将的性命?如今更是归降了李世民,为其犬马!我看来,将军的忠好生下贱呐!”
他惊惶不已,身后又再无可退之处,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整个身子扑倒下去,跪在了我的脚前,脸都贴在地上。
“呵呵,将军久经沙场,怎的我刚说了几句就受不住了?!”我觉得可笑之极,此人看着强壮,颇有骨气,却谁知这般软弱。
“冯立,你起来吧。”稍待,他未动弹我亦未开言,只听身后蓦然响起一句缓而沉的嗓音,而语气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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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得就像细风拂过发梢。
“臣……臣不敢!”
随着冯立的涕零之声,我回身望去,那声音,来自李世民。他面无表情地立在亭下,目光向着地上的冯立。我不慌也不怕,只是知道了这冯立不是在跪我,更加不屑。
“你该出宫去了,不要在此久留。”
李世民一脸云淡风轻,背起双手说道,转又对身后近侍示了眼色,那近侍便去扶了冯立离开。冯立临去前望了我一眼,愧疚并悔恨的样子,我知道我也不能对他再做什么了。
凉亭里,又剩下我与李世民两个人。
“我以为你接受了那支发簪,便是决定慢慢忘掉那些事了。”他开口却是提到了那个生辰礼物,倒没有要怒责之意,“我之前设宴众将,你就在这里,都听到了对吗?”
“那簪子贵重无比,却也不能消除一切,我虽寒微,却不贪财。”我扬脸直视于他,不卑不亢,“今日是老天有眼,我正好在此,不然此生都不知陛下你竟有这样的手段!”
“手段?什么手段啊?”他满含疑惑,还坦荡得很,似乎真的不知我所指。
“那冯立原是你的敌人,又杀了你的将士,你不思处置,反为己用。我原以为你就算狠心虚伪,却也是有仇必报的,谁知你竟连人的常情也不顾!这难道不是你的邀买人心的可耻手段吗?不知那些跟随你的将士地下有知,会不会寒心呢?”
“呵呵……”他摇头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阿真,你曾说家国天下,非一己之家,那我身为天下之主,行事必然不能只论私仇。冯立虽杀了敬君弘,使我失去一名将军,但当时各为其主,他深受隐太子之恩,为了报恩才有此举,可见其忠勇,并非十恶不赦,所以我才饶恕了他,让他将功折罪。这几年,他在广州任上颇有德政,治绩斐然,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恩典,这便是我想看到的。我立新朝,开盛世,自然一切都不能因循守旧。像冯立这样昔日为仇敌而今日为重臣的人还有,他们各显其才,尽心所事,与我君臣同心,这难道不好吗?”
“所以我该赞扬陛下唯才是举,胸怀宽广了?”他话音未落,我便紧跟着反诘道。
“不管你怎么认为,事实就是如此。”他直直说道,面色略变得冷肃起来。
“你不过是想以此掩盖弑兄杀弟之过,博一个贤君之名罢了!你是罪魁,他们便是你的刀剑!你太可怕了,不论是追随你因你而死的,还是你为己用的,他们的生死都被你利用尽了!”此刻早已忘了什么君臣有别,规矩言行,我不想克制自己,亦不想保留一丝礼敬。
“好了!”他大吼一句,情绪终是发作了出来,一下子盖过了我的怒火。他瞪着我,就像那次杀气腾腾地给我警告一般,“我不想以皇帝的身份来压你,可你就算有脾气也要知道轻重!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已经够宽容的了?!”
“那你……”许是久未进食,又闹了这一场,此刻忽觉虚弱无力,眼前猛地一黑,只赶紧靠在身后柱子勉强站好,再顾不得与李世民应对,一时的气性也灭去许多。
“怎么了?!”他亦看在眼里,倒急转了脸色,一把扶住我。
我看他愈发关切,却不想领这个情,只便推开他的手,强撑着神说:“求你,不要再对我宽容了!”
他不理我这话,更将双手都伸过来扶持住我,那力度我是再抗不过的,只得尽力扭过头去不看他,但此时偏又心跳加速,冒起阵阵虚汗,再如何自抑皆力不从心,不多时腿上一软,支持不住终是倒向了他的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其实我挺喜欢李二的
放到咸盐就是霸道总裁
刺激,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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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旧事凄凉不可听(三)
我总觉自己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迷糊昏沉,无法抽离,我能听见脚步声、说话声,似梦似真,忽远忽近,却也无法分辨……这般境况不知有了多久,乍然冲破迷雾,我在一个清净的殿阁内醒转过来。殿中无人,灯烛摇曳,窗外漆黑,不见月华。
“醒了?”
尚在摸索此身何处,便闻听那熟悉的嗓音忽又响起,倒不算惊,只便循声看去,那人从帘幕之后缓步走了出来,背着手,久候的样子,神情不浓不淡。
“你在哪里饮的酒?饮了酒还不进水米,天气又热,不要命了?”他近榻而坐,语态却忽然增添了许多忧虑之感。
我心知他必定为我召了太医,得知这些并不奇怪,只是念及白天之事,并不愿领这情。“我的生死关系虞家之存亡,敢不惜命?”我低着眼睛,十分倔强中又添了十二分的冷漠。
“呵呵……”他摇头轻笑了两声,只道:“你不但偷听我与大臣的谈话,又假传口谕冒犯重臣,你就是这样惜命的?”
他不提重点,偏揪着我的行为,似乎是给我台阶下的意思,却倒让我觉得可笑,便想了想回道:“其实我惜不惜命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如何还不是凭陛下你的一句话?今天的事情是我做的,我绝不后悔。陛下要我去死,我绝不会苟活,反之亦是如此。陛下又何苦以此嘲讽我呢?”
“嘲讽?这哪里是嘲讽?素日不都是你借机挖苦我吗?”他有些急了,眉头一皱认真起来,只是并非不悦,反问了两句又突然顿住,注目于我,转了神情,倒叹了长长一声,“阿真,你不是不想为敬君弘寻仇吗?怎么就无法忘记过去,平息怨怒呢?”
“他待我再不好,终究是生我之人,他是没有爱过我,可他就该死吗?”
他那句问的猝然,我却也答得自然而然,就像心准备好的一样。李世民终是被我这句话给噎住,良久四目相对,我发现他的面上竟缓缓添了些沉重。
“你说的对,是我不曾体谅你为人子女之心。”再次开口,他显露出从未有过的谦卑口吻,更表现满怀的诚恳,“但,既然上天让你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就要尽力弥补你失去的东西。我是君王,一句话便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荣辱,可我绝不会这样待你!阿真,我与你坦诚至此,你可也愿意试着接受我的心意呢?”
我岂不知他可以一句话改变别人的命运?亦早明白他可以用强,但直至现在听见他实实在在亲口讲了出来,我才好像猛地醒悟:他想要我做他的嫔妃,不是君王看中了一个女子,乐意与之多番周旋,以为情趣,而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对我动了真情。然而,不论他是谁,又做了什么事,我都不可能接受他了。他这番话,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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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悟,皆是多余的,我此生若有幸能得一归宿,也只愿与十八公子白头,我也早已是公子的人了。
或许我可以……
“那,做陛下的嫔妃必定要求是清白之身吧?”我腹中酝酿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先旁敲侧击地问起了他。
“怎么?你想通了?”他闻言声调一扬,变得很高兴,甚至一下子凑近了我的身旁紧紧握住了我的双手,“选妃自是有些繁琐步骤,可那些规矩你都不用担心,有我在,没人敢碰你。”
“陛下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微微一笑,内心主意已定,倒愈发冷静,便从他的掌心抽开自己的双手,然后下了榻恭敬地跪在了他的脚下,而他不知我意忙要伸手拉我,却被我快速出口的一句话堵了回去,我说:“阿真已非完璧之身,不能成为后宫嫔妃!陛下若不信,自可派人来检查我的身子。”
话音一落,我做好了迎接雷霆之怒的准备,可过了半晌,他只是不作声地用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而眼神颇堪玩味,怒非怒,疑非疑,也不似之前高兴。
他久不开言,我则更想探知其意,便只一味放开胆子信口去诌,“阿真生来下贱,所以骨子里也轻薄,长大后既无父母为我作主,我便自许了他人。陛下千尊万贵,服侍你的女子应该至少都是好人家的洁净女儿,阿真原本不配,更恐玷污了陛下圣体!”
“那你许的是何人?你告诉我,我便与你们赐婚,赏你们府邸良田,还封他子爵,世袭罔替,可好?”冷不防,他目光一凛,丢出的几句话让我仅有的一丝微弱胜算也消失殆尽他是认为我捏造欺骗,而我纵然实在有这么个爱人,却也不能无所顾忌地宣之于口。
“说不出来了?”他笑道,轻描淡写否定了我。
我完全泄了气,瘫坐在地上,强烈的绝望感犹如千斤巨石当头砸下,砸得人瞬间头破血流,粉身碎骨,痛都不及喊一声便死透了。每每想以一个事实反击现状,我总是输的。我一直以为我输在生来卑贱,可如今看来,我里里外外,从头至尾,怎么样都是输的。
夜又深了一更,他俯身下来将我从地上轻轻抱起,脸颊蹭着我的额头,一触教人浑身一惊,再想挣脱,他却也已将我放回了榻上,撤去了双臂。
“阿真,不论敬君弘这番前因,我有哪里对你不住的吗?我了许多心思,竟讨不得你半点欢喜吗?”他复又变回苦口婆心的模样,眉间微拧,仿佛最无奈的倒是他了。
“要我欢喜,一便放我离宫,二是杀了冯立。”至此,我虽没有什么有用之法,却也绝处逢生似的想到这句反驳的话。
“你明知我想留你,而冯立也不能杀,偏要如此为难吗?!”他立即严肃了几分,虽有迁就的态度,立场却很坚定,“阿真,你是有才识的,就当真不懂其中的道理吗?”
“懂如何,不懂又如何,我说说而已,未必陛下还会答应吗?”我冷笑道。
他不接我的话,顿了顿忽而站起身,深邃的眸子拂来笃定的目光,“丽质还未出嫁,你便还是傧从的身份,我可以等,等你想明白的那一天。”他稳稳地说道,罢了终是转身离去。
李世民的脚步声方远,常跟随他的近侍便笑眯眯、轻悠悠地走了进来,他告诉我陛下留了话,准我明日先回长安休养,待圣驾回程再行入宫陪伴公主读书。我未置一词,只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也没有太多的感觉。想来,凭他是为了劝解宽慰,还是欲擒故纵,都没有我的余地了。
次日清晨,我乘上马车由一队禁军护卫着缓缓地离开了九成宫。一路撩开车帘观望,只见山峦叠翠,碧空如洗,已显露一番早秋之色,而天地之广,草木之盛,却丝毫不能遣怀。
旧事填膺,忧来伤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有个梗与下文紧密联系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猜到
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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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秋阴不散霜飞晚(一)
离府不过二三个月,我以为不会有什么变化,却谁知那日方一回府,便什么都不同了。先是阖府上下好像已得知我要回来,早有家人在门口躬身相迎,且态度添了许多恭敬,而之前虽则也尊重,却只是尽其大概的礼节。及至走到居住的小院,更还有两个模样灵秀的侍女候着,一问之下竟是新选入府,要专门服侍我的。我自是疑惑,更不敢受,便去拜见永兴公,但他只是笑笑,叫我以后凡有需要直接告诉少夫人去办,不必操心别的。我拒绝不了,但哪里会不去操心,终究思来想去,也只能联想到李世民身上。或许,“我要成为嫔妃”这件事,虞公已得到了授意。
于是,府上与宫中一样,变成了令我感到压抑的地方。看着那两个女孩殷勤照拂,少夫人也频频关照,我几乎应对不过来,终日惴惴,如临深渊,连梦中也不安稳。我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却被硬生生按进了一个畸形的外壳,除了难受,只是难受。
“真娘子!兰陵公与夫人回府探望,现在老爷那处,你快去吧!”
回府半月后的一天晌午,两名侍女齐刷刷、喜滋滋地向我报知了这个消息。我正又是对着那幅白绢发呆,神思飘远,猛听她们一喊,惊得赶紧将白绢胡乱塞回了枕下。心虚夹杂着几分心痛,令我的反应有种一言难尽的复杂,失语了许久,方整理衣衫,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就来。”
再见他们夫妻,娘子只更光鲜明丽,青春的脸上添了些大族夫人的雍容之气。以前的她恰如玉兰,温婉多情,贞静柔顺,而如今幽姿淑态,高贵娴雅,则更像春日里的海棠,是一支富贵花了。至于“兰陵公”,未敢直视,只从迅速掠过的那一眼中知晓,他是在对我笑的。思念许久的人就在眼前,可感觉还如未见时一般遥远。我默默忖着,不知道他的笑容里有没有更多的意思,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很想我……
永兴公格外高兴,至晚间设宴堂屋,一家人乐聚天伦。我自是陪宴,可推杯换盏之间终是个局外人,情绪跟不上,杂念也太多。宴至一半,我觉得憋闷不过,借口更衣,独自来到堂后的廊庑间透气。正是秋夜风凉,桂香沁脾,凭栏片刻也就清爽许多,方要回头,却不想身后蓦地伸出一双手臂瞬时将我环绕住……
“可是席间多吃了几杯,有些发热?”
惊魂未定,口中便要大叫,却听软糯糯,幽晃晃一句湿了耳畔那人竟寻出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兰陵公不怕被人看见吗?!”我低声急责,又努力挣开他的手臂,跑开两三步远。
“这里并没有旁人的。”皎月清辉,他走向我,依旧在笑。
“有……有什么事让弄影来告诉我便好。”我警惕着左右观望,小步后挪,哪里敢应承他这个样子。
“真儿,你道我为何带思礼回娘家?不都是为了见你吗?”他一手拉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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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抬起我的脸,硬要我与他相视,而见其双眸,殷殷切切,我竟也什么心都丢开了。“前番事忙,也不知你从九成宫回来了,就是昨日思礼偶然提起,我才知道。你别怕,就这一会儿,让我好好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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