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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青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又生
殿前,风摇烛火,如有龙息。云冰闭上眼,思量不语。萧煜又谏:“事已至此,社稷为重,老臣还是劝陛下,千万千万不能动摇国本!”
云冰:“你们萧家,平时不是最恨韩大人了么,怎么现在还为他说话?!”分寸尽失,全无帝王之仪态。
见如此,萧煜本血性之人,当堂顶了回去:“老臣犯不着替一个雨花妓子说话,老臣担忧的是九皇窃国。”
听完,云冰一连在紫真殿闷了数日,没有见过外臣,而萧国舅刚回府上,便染风寒,卧床不起了。
月中,西邕王云安闻讯进宫,急着面圣。云冰勉强挤出几丝耐心,陪笑道:“皇叔有何指教?”
云安道:“孰轻孰重,陛下当心中有数。”所说,与国舅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的事已至此,勿动国本。
国本所指,乃皇长子云翎,玄鸟所生,无父。可世人皆知,其背后之势,是影部总旗韩水大人,无疑。
大人听闻此事时,正是腊月十五,府中在包饺子,场面热闹。六间伙房,每间摆一张大圆桌,桌上,白/粉面皮,白菜肉馅,摆得满满当当。
十几双竹筷子,来回窜动,走马唱戏。莫说阿瑞,就连夕雾、秋半等公子小爷,全在伙房做细活,没哪个敢偷懒。
这景象,不是因为府中缺人手,而是因为韩大人亲自卷起袖子,拈了一块面皮,坐镇桌前。
夕雾一边裹馅,一边往门外张望,又避着韩大人。秋半伶俐,笑道:“宫里今年真大方,光是腊货就赐了几十车,还送了个梅园戏班子。”韩水面色温和,一心包着馅儿。
正庭里,戏班子流云水袖,咿咿呀呀,唱江南社戏《临江驿》。人影匆匆来往,一辆又一辆木车被拉进各院,细看,尽皆披着绣花金毯子。
搬完腊货,阿祥叉起腰,笑道:“要不怎么说,韩大人在御前红得发紫呢。”齐林叹了口气:“这阵仗不同以往,怕又是皇上要他办什么事了。”阿祥哪里懂这些,只催齐林赶紧去伙房里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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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林一进门,叽叽喳喳,欢声笑语,根本没几人注意到他。又或是,像夕雾公子这样,注意到了,不说。
“青颜,方才田胥、景兰还有冬青大哥都来讨饺子,我给他们一人六十六个……”齐林看着韩水那清秀模样,咽了一口水,坐下。
韩水把手中的面皮递过去:“怎么偏偏管冬青叫大哥。”齐林:“你们不是都叫他大哥。”韩水笑笑,挪了个位置,和齐林挨得紧紧的。
其实,齐林拒绝接公主来京过年,为的是能和韩水独处作乐。却不想,独处不成,反倒是几十个人一起过。想起来也恼,这都什么奇怪嗜好。
韩水拿筷子戳了齐林一下:“你看看,如果公主和嫣儿来了,大家坐在一处,多好。”夕雾掩嘴一笑,秋半啄米似地点头。
齐林越想越阴森,不说话了。每每韩大人回府,一脸温情笑,嘴里喊着爷,他都要心里掂量一下,大人是不是又结果了哪家性命,夜里会不会犯病。
还没掂量完,门口就有人进来报信,说苏木和泽漆来了。阿瑞拍了拍衣裳上的白/粉,要去迎接,齐林喝了句:“让他们一道包饺子!”
作者有话要说:
腊八节有两个说法,选了更早的那天。
萧国舅病了,对,他病了。
齐将军这段时间在做的事情,之后会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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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九皇
伙房里,葱香、肉香、酒香四溢,每个人都卷着袖子,脸上蹭几点白/粉。盆中的馅儿已经见半,匾里摆满一列列花式水饺。
齐林:“来的正好,一起……”苏木瞥了一眼,行礼道:“大人,北郊暖河旁挖出一块玉石,上面刻字‘凤鸣苍山,永享泰安’。”
韩水笑了:“永享泰安,倒也没什么不好,先坐,先坐。”此吉祥之兆,惹一片欢言,秋半说,哪天要去看看才好。齐林一声不吭,起身往灶房走,夕雾见了,默默也跟去。
锅里水沸,齐林掀开木头盖子,扔下几盘饺子。夕雾就站在他身后,指尖攥着樱草色云纹锦袖,面色微红。齐林:“你跟来做什么。”夕雾:“帮爷下饺子。”
齐林转过身,双手撑在灶台上,一脸痞气:“公子在韩府过得挺好,锦衣玉食,就别念着齐某了。”
夕雾怔在原地,一双杏眼泛起泪光。齐林:“好了好了,快回去陪着,韩大人他还要上战场。”夕雾抹去眼泪,一脸惶然:“什么战场,哪儿又要打仗?”
齐林把饺子从锅里捞出来,细心摆进玉碗之中,端到伙房。纵是苏木这般明之人,也被绕得云里雾里。
“齐某征战九界之前,大人包的饺子,闭月羞花。”齐林笑了笑,当着众人的面,“如今大人要出征,齐某不才,聊表心意。”
那夜,因害死质子云兰,将军用红绳罚得他浑身伤痕,至今仍忘不了蜡油滚烫的温度。韩水接过玉碗,双睫一颤,似有千斤重。
苏木和泽漆起身请罪:“腊月里本不该打搅,诸位公子恕罪。”韩水咬下一口饺子:“你不明白。”齐林:“我明白,青颜。”韩水听着,一个一个往嘴里扒饺子,空了碗。
随后,韩大人起身,往书房议事,只见十六个血红大字,摆在紫檀公案之上:凰飞于天,共举盛世。凤鸣苍山,永享泰安。
大人脸色红润,痴痴地看着,显然还未从将军那一番惊天动地的表白之中清醒过来。苏木:“大人?”韩水:“这十六个字,很般配。”苏木:“不出三日,消息便会传遍临安。”
临安城里,一位云皇,一位九皇,一凤一凰,着实般配得很。韩水伸手去抓糖豆,又空了,只好缩回手。
泽漆接上苏木的话:“萧国舅和西邕王都进过宫,楚大人……今日也进了宫。”他是中书省的人,近水楼台,宫里消息自然听得紧。
窗外,银雾茫茫,雪絮飘飞,红灯笼透着平安颜色。韩水回神,问道:“底下人商量过没有?怎么想法。”
苏木不敢妄下定论,只恭敬地献上一摞文簿。朝中三省六部,但凡有点手段,受过韩大人器重的,所见皆记于其上。
翻来翻去,韩水笑道:“我上回随口一说,你当真了不成?”苏木便点了点其中的几条:“一来,查幕后始作俑者,二来,试探九皇的意思,三来,依众人看,这十六个字的含义,未必一凤一凰。”
当年,九界赠此玉石,是为庆贺玄鸟之子云翎降世。如今,又逢吉日,此石亦可诠释为册立东宫之征兆。
停顿片刻,苏木觉得大人心情不错,于是进一步道:“玉石是梧城一位老石匠所篆,人已押至刑部;九皇处,昨日拜访过,不似知情;另外,司天监几位大司命以及太常寺、礼部、翰林,随时可以上奏……”
韩水讶异:“方才,冬青他们也来过,怎么不见提此事?”苏木:“合计好的,先让大人吃几个饺子。”韩水脸一沉。
除了公事,苏木不谈一丁一点的琐碎,可韩水又如何不知,底下多少张口,嗷嗷待哺,都盼着能在树荫之下享荤食。
义正言辞:“玉石之事非同寻常,臣工不可妄议,这一点,记好。”苏木笑了笑:“大人终于要逼立东宫了,属下这就去准备。”
二人走后,案上那盏刻纹白瓷豆,空空如也,底面铺着糖霜。韩水苦苦一笑,叫来线人,吩咐其连夜往宫里取消息。
线人为难,这腊月十五还要跑差事,当真是劳碌命。为此,韩水特意许了他一个小衙门里的肥差,聊表心意。
红灯映白雪,线人自东门入宫,与几个谙熟的公公接几句话,七转八折,在兴文院里见着了景安公子。
景安蹙起眉头:“今儿腊十五,陛下陪着太后在风楼看九邦戏。”线人环顾四周,贴着景安的耳朵,又问:“楚大人今日进宫,和陛下说了什么话?”景安没敢胡诌,只一五一十地交代。
打听完消息,线人满心欢喜,匆匆而去。景安公子拢了拢身上白貂绒,乘辇往风楼热闹处而行。
钟音缭绕,鼓瑟微震,千竽万瑟争六合,却止五声调。戏台上,戏子目聚星辉,当空舞袖,确是英华闪耀,别有一番异邦情。
景安公子来了,云冰龙袖一挥,就让他坐在靖轩坐过的椅子上。萧太后不悦,起身回宫。
云冰轻佻笑道:“玉石献瑞,来宫里探望的大有人在,韩大人就没托公子带什么吉言?”景安公子摔下椅子,跪伏于地,啜泣之音淹没在戏曲之中。
云冰:“公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朕替公子做主。”景安公子颤着身子,抬起脸来:“韩大人方才来宫里打听……”云冰:“打听什么?”景安再度伏地:“打听……打听陛下……尚能孕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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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无中生有的哭啕,真龙怀愠,而景安公子,一介无官无爵破落户之子,青史留名。
是夜,烟花爆竹一片沸腾,宁国街一点儿不安宁。即便如此,还没守两炷香,韩大人困得不行,伏在案前睡过去了。
醒来时,万籁俱静,身上披一件厚实的绒袄。韩水眯了眯眼,一个人影在案前晃来晃去。
“青颜,你看你底下这些人,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齐林看戏似的,朗朗而读,“联合皇室宗亲,上奏表,册立东宫……”
韩水彻底醒了,一把抓过竹简:“放肆!”齐林又抢回来:“还不让爷看了?”韩水颓然坐回去,指节紧扣桌案,愁眉不展。
齐林:“有何烦恼,说来听听,指不定,爷能帮上忙。”韩水心里邪火乱窜,信口一句:“我也想娶公主。”
齐林皱起眉:“果不其然,瑶儿告状不止一次了,说你欲轻薄于她。”韩水抬起脸,笑里藏刀:“秋猎那日,本官亲了她。”
线人回府报信之时,韩大人依然没有摆脱齐将军的纠缠,于是,生平头一次,二人并列端坐于桌案前,青天日月,共证良宵。
线人:“陛下召楚大人进宫,问了一段戏。”齐林笑问:“何戏?”线人:“九邦戏,《花见年》。”齐林:“唱来爷听听。”线人:“……”
韩水淡淡一笑:“且将花桥柳绿览尽,似将韶光付,奈何断井颓垣今安在,思卿卿不顾……”
楚容于大殿之上,执金头狼毫,将‘花桥柳绿’四字,改为了‘山河日月’。
月照床帏,清如流水。已是三更天。韩水仍在哼着那段戏,眸中过烟云。齐林在床外侧,不耐烦地动了一下。
韩水:“睡不着?”齐林:“怕你犯病,不敢睡。”韩水:“我没病。”齐林:“那我睡了。”
过了会儿,韩水偷偷撩开被褥,钻到齐林身边,轻声道:“有件事,想请教一下将军。”齐林:“我睡了。”
韩水问:“若要拾九界残局,需多少兵力,用什么打法?”齐林沉默。韩水温润地缠上去:“怎么了。”
良久,齐将军一声叹息,翻过身,把韩大人压得死死的,要了一夜床帏安宁。次日,大人迷迷糊糊醒来,身侧无人,案头之上放着一卷竹简。
皇宫之南,虎贲道,贤临街,坐落六方驿馆。云梦古制,凡外邦王公贵胄入皇城,尽皆下榻此地。
而王公之至,莫过于君。腊月前,鸿胪、礼部领圣旨,协工部,于驿馆新修殿宇一座,按九界皇室规制,迎九皇及宫先生入内居住。
每三日,寺丞探望,隔五日,中书令亲往,极尽礼数,尽周章,无半丝怠慢。
宫老先生安稳,而九皇靖轩,自踏入承乾宫,似入金笼,倍感煎熬,未有一夜安眠。
宫先生说,他和云皇唯一的缘分,就是都有个混账的爹,唯一的差错,就是云爹死的比他爹早。
仔细想来,倒还真有一二分道理。殿中舞剑毕,靖轩剑入鞘,自嘲一笑。
此时夜已深,外出交游者络绎归驿,小吏例行巡视,敲着宵禁的金锣。宫先生窗边望月:“今儿这锣,敲得早了。”
半炷香后,锣音远去,殿前果真来了几个面生的青衫小吏。靖轩笑道:“先生真乃神算。”语罢,醒神以待。
小吏从容入殿,退下风雪袍子,依礼拜见九皇,而九皇未及吩咐,左右自行退散,只留两三位侍茶。
那小吏笑道:“天星客栈失礼,外臣韩水,特扮青衫吏,前来赔罪。”靖轩:“不欲张扬而已,何来失礼之说。”
九皇上座,韩水下座,二人隔着一张青龙案,对酌而叙。窗边,宫先生仰面坐在竹椅之上,望月而乐:“韩大人,华盛可还烫手?”韩水苦笑,闷了一口酒。
靖轩心中尚有九界苍生,无论此人是何出处,言语中一丝傲气都不带:“云梦朝中,欲求朕心意者不在少数,而朕只信大人。”
韩水道:“陛下心意,无非四个字,借兵复国。”靖轩心下一惊。其所虑,无非是云皇因两国旧怨而弃江山子民,这话正劈在要害处。
韩水了然笑道:“实不相瞒,外臣不仅愿为陛下办成此事,还备了一份薄礼,请陛下过目。”
靖轩不语。韩水从袖中拿出竹简,摆于桌上。其所述,乃平定九界诸侯之良策,详尽周全。
宫先生未阅,却微微一笑:“韩大人,心念苍生。”韩水:“不敢。”靖轩道:“既如此,大人,朕亦有一物,礼尚往来。”
九界贺章,贺云梦皇长子云翎,受天命,安人心,凤鸣苍山。韩水见之,讶异不已。
九皇靖轩,心平气和地做成这笔江山交易,仿佛那支华盛,只是路拾之物。韩水虽面上不说,心中敬佩之至。
皓月当空,星染紫晕,宫先生听二人谈了些局外话,突然兴起,欲听古银琴。既然师友相邀,韩水慨然应允。
一曲《云裳诉》,轻柔婉转,秋水难望。韩水平日里不练世俗曲,但凡拨弦,皆是心气之汇聚,铮亮如皎月,催人情愫。
“羽调曲,宫音魄,柔中带刚,知变图道。”宫先生笑道,“韩毓老头子说的不错,这入仕弟子,既让他蒙耻,又让他心傲。”
临别,韩水心中复杂,刚出大殿,复又折返。单独对宫先生道:“九皇之心志,着实令人起敬,然韩某有一言,不得不劝先生。”
宫冥安之若素:“何事?”韩水:“若得机会,先生当潜匿乡野,切勿追随九皇左右。”宫冥笑着摆了摆手,转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前那波滴蜡车因为一些问题所以删了,大致发生在灵光坛初建那段时间,韩水给齐将军包了一顿饺子。
不知不觉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呢。
文名原来是《溯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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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玉石
岁末,人人家中团圆,尽享天伦,唯独江边那座雨花阁,成了皇城临安里最冷清的地方。
小倌们窝在暖房里,发也不束,妆也不画,一个个放肆得很。即便有恩客来,也必是无家可归的落魄主儿,有皮肉就成,对色相十分宽容,从不闹事。
只有这段日子,泽霏可以闲下来,好好侍弄这座依山傍水的梦中楼阁。阁中潮气重,发霉的木器板材全要换新,另外,因恩客醉酒闹事而损坏的门房,也必须统一修缮。
他还讨了不少三合布坊的上好衣料,有南国瑶池丝、东海亚洲缎、西陵南山帛、北地雪域锦,全都分给各厢的公子小爷。
皆知,泽霏管司厉害,天南地北有人情,却不见,无论他走到哪儿,都离不开身边那根拐杖。
一有空,泽霏拄着拐杖,仍去木房里雕琴。伶俐的小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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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趁机陪着说两句话,混个熟悉:“管司这琴,雕了许久了吧?”
泽霏笑笑,刻刀入木三分。常说,木生有时,音成有日,唯独这架琴,雕了十年。
十年前,那个斯文白净的吏部小侍郎,醉了酒,跑进花房中。泽霏衣服都脱了,却听得一句:“本官只求你的一架古琴。”
泽霏一笑,捏了捏侍郎的脸,邪魅道:“我的琴,天下无双,除非你拿‘绿水清心’来换。”
之后,这小侍郎变个身份,成了吏部尚书。尚书大人身板清瘦,却硬生生扛了一架古银琴,告诉他,这就是‘绿水清心’。
几百年坐镇东宫的名琴,岂会用劣等红鸾漆?泽霏扫了一眼:“假的。”尚书不服:“西陵道寻来的,怎么会假?”
泽霏恼了,把琴弦绞断,甩在人脸上,愤然斥道:“识不得货,偏偏附庸风雅,罢了罢了,只要是爷,给什么都是赏。”
叶管司救场来了,却见泽霏公子不依不饶,把尚书大人骂得满脸通红,一句嘴都还不了。
有些人,天生不是小倌的料,而错就错在,自从改行做起管司,泽霏当真欢喜了这位忍辱负重的尚书大人。
往后,雨花阁换天,方大人和彭大人不来,吏部尚书成了户部尚书。尚书也不催着要古琴,只是携友风流,要他陪酒。
因心里欢喜,他常常就多说那么几句,多要那么点好处,直到,惹恼了和他一起长大的那位青颜公子。
泽霏置之一笑。他也没觉着青颜公子有多大本事,不过是睡了当朝皇帝,还让这皇帝给他生了个儿子罢了。
如此想来,还算公平。泽霏回过神,手中仍攥着刻刀,木头却划上丑陋印痕。
“伶,去把我房里那盒桂龙膏拿来。”今日走动得多,腿疼得厉害,一时又坐久了,竟站不起身。
“伶,快去快去,一会儿我还要到陈老板那儿……”不见动静,撑了撑拐杖,还死活站不起来。
恼怒之下,一把掀翻了十年古银琴,回头要骂。却见琴矜院子里,梅瓣如絮,树下站着那斯文白净的尚书大人。户部尚书,林昀。
这回,绿水清虚心,百年名琴,货真价实。泽霏起恣意,笑道:“林官爷,这腊月天里,有心了您。”明明双腿剧痛,硬要挣扎起身。
林昀摁住泽霏颤得吓人的身子,语气冰冷:“你坐着,别用那幅世俗嘴脸对我。”泽霏:“官爷来得不巧,小生刚把琴给毁了,配不上您这金贵心意。”
林昀叹了口气,搬起琴身放好,坐下道:“林某以大业为重,公子又心比天高,说得不错,是今生无缘。”
伶递来桂龙膏,泽霏撇了撇嘴:“你们都下去罢。”竟也无甚忌讳,当着林尚书的面,卷起裤腿,往腿折处擦膏上药,按摩揉捏。
林昀见之,面不改色:“泽霏,我想让你当爷。”泽霏笑了:“官爷这话听起来,啧啧,酸。”林昀:“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泽霏合上桂龙膏,叹息不已:“我是不明白,韩大人明白。”林昀轻摇羽扇,似有罡风。
他既然孤身来了此处,便不怕被人听了传去,坦然道:“韩大人,虽出身柳行,却是林某一生中最为敬重之人。”
泽霏讽刺一笑。
林昀却谈得自然,仿佛对面坐的不是雨花阁管司,而是高山流水的知音:“你可知,韩大人替陛下制衡诸侯,震慑悍臣,又选贤任能,力保朝廷政策顺利推行,功在社稷。”
其间沉重意味,让林昀攥紧了手心。在泽霏面前,他素来一副惹不起荆棘的模样示之以乘风破浪之志,掩之以病树沉舟之苦
只是,无毒,不丈夫。
是日,常明等人在江岸边守候许久,终于见锦江之上驶回一叶乌篷船。船头孤客,迎风雪苍茫,仰天长啸。
“常某的进身之阶,就这么被大人送给雨花小倌了?”茶舍,常明苦笑相迎,围坐者皆亲近党朋。
林昀拂扇清雪:“人家是管司,别一口一个小倌,小心韩大人打断你的腿。”常明一乐,挥袖摆茶。
几人坐定之后,僚友道:“韩大人私见九皇之事,景安公子已禀报皇上,无误。”又道:“进言联姻之人,皆已选好,无误。”
常明纯粹好奇,多问了一句:“陛下是何反应?”僚友白了一眼:“还能什么反应,被自家狗给咬了呗。”常明:“小心你的腿。”林昀没有笑。
月前,这帮人请梧城石匠篆刻了一块玉石,放在北郊暖河旁的千年古松之下,邀天下名士共赏。一石,二议,惊起一滩鸥鹭。
林尚书自然也明白,联姻是假戏,念一念也就罢了,而立储是势在必行之事,早晚躲不过。于是,借此良机,他在皇帝和影部之间,种了几株刺藤。
常明一笑:“廿五,元旦前最后一次小朝,自见分晓。”林昀的眸中,却闪过一丝痛苦,如流云之渡月。
一脉锦江,阅不尽烟火,道不清冷暖,流淌不知多少人间故事。腊月十五过后,风声渐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连着几夜,韩大人在影阁一坐便坐到天亮,未曾回过府邸。生平头一回,他害怕了。
案前烛影凌乱,苏木拾着文簿,顺便问了一句:“大人在想什么?”韩水拨弄灯芯,没有言语。
“联姻本是无稽之谈,国舅、宗伯、旧族,哪家都不会答应。”苏木一向善察人心,“大人逼立东宫,不是为私,而是为国,皇上早晚会明白的。”
韩水望着空中半圆之月,淡淡问道:“兵部还没备好折子么?”苏木揣着明白装糊涂:“景兰虽在兵部,可这两年一直混得不如意。”
韩水:“还有三天就要小朝,他……”苏木笑了笑:“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兵部、军府、阅天营,多年来沆瀣一气,只认齐家。”
半分玩笑,半分认真,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韩水叹了口气,熄烛回府。
他一直没有告诉齐林,其实三年前那个雨夜,他承诺要复齐家基业,只是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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