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患无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糖醋一多
侍卫很为难,他不答应就是在驳如公子的面子,可答应……公子承诺负全责有什么用,沐王怪罪下来哪还有他说话的份啊。
“大哥你有什么可犹豫的,你看我们俩,哪个像坏人?”严桓见那侍卫迟疑,不得不加重了砝码,他从背箱里抽出一个纸卷,塞到侍卫手里。
侍卫先是发愣,随即意识到手里攥着的乃是如公子的亲笔画,不由得激动了。现在物价虚高,这幅画卖掉,足足抵得上他两个月的饭钱。然而,如公子这位朋友,看起来的确不像好人……
严桓趁他心神动摇,拉着筮情的手堂而皇之进了林子。
“你早说只能进一个人我就不来了。”筮情低声道。
严桓不在乎地摇摇头:“没这规定,我看是那小子太死板了。”他又对筮情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快:“师兄,别管他了。我和你讲讲这个林子。四季林最独特的是一天之内可以开遍一年的花花草草。很神奇吧,我这次来是找一种叫婆婆丁的植物,虽然这种野草满地都是,但据说四季林中的最为鲜嫩饱满,做插花的配饰应该也很好看……其实我是觉得只要是绿色植物就好了,但楚清那个人比较……反正他什么都想要最好的……”
筮情听着严桓说话,心思却分了一半在其他地方。他冷眼旁观到现在,算是有点看明白了,严桓如今是对谁都客气礼貌热情,性格比原来活泼很多,会动手脚会开玩笑,场面话也说得漂亮,撒谎也不眨眼睛。有着一定的身份却不摆架子,总是春风拂面地微笑,任是谁看了都喜欢。
他和这样一个严桓相处了半日,似乎就要记不清他以前的模样了。
严桓介绍了一大堆,看筮情听得挺认真,他略微放下心来,感觉师兄对花草应该也不是毫无兴趣的。他真是怕他觉得无聊,于是坐下来涂抹勾画花朵的间隙,严桓又数次抬头去看筮情。
还有挺多花种要留下档案,筮情要是没表现出不耐烦,他就安稳地多画几张。
筮情的确是没有感到无聊,然而严桓看着他,渐渐发现了不对劲。他犹豫片刻,停下笔,很坦然地问道:“师兄,你总盯着我干嘛?”
筮情也很坦然地回答:“你变了很多。”
严桓觉得这话老气横秋,无奈道:“我也不是白白过了三年嘛。我碰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他叫天黑,名字虽然奇怪了点,但人十分有趣。我现在这个模样,有一半都是因为他……对了,插花也是他教我的。”
“天黑?”筮情皱眉问道。
“嗯。”严桓有心说一说那个曾经折磨他脑子的步法书作者“天黑请闭眼”就是这家伙,但他又觉得筮情或许已经不记得了,因此没再多说,只是嗅了嗅眼前的花,粲然笑道:“师兄,想请教个问题。”
“嗯?”
“我长得好看吗?”
“……”筮情没料到他的问题如此肤浅,沉默片刻道,“你以前没这么在乎外貌。”
“那是因为你和姐姐都没夸过我,我以为自己很丑。”严桓漫不经心地作了回应,又捏起画板上的纸,转移了话题,“没想到你真的还原了造纸的技术,可惜这两年又烧起战火,怕是没人肯花心思碰笔墨了。”
“我不关心这个。”筮情随口一答,他还在想严桓的上句话,心里有点迷惑,我没夸过他吗?
严桓没计较他的冷淡,本来他也知道筮情做这些只是为了方凌,其他人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方凌前辈……严桓迟疑了一瞬,觉得还是不要告诉筮情他惊险的奇遇了。
他又在纸上涂抹了片刻,想起一事,开口问道:“皇应该有争取过晨岛界的帮助吧,我姐怎么说的,要和皇族联手吗?”
“殊浅没同意,但也没反对。”筮情想了想,又说,“她应该还在观望。其实和玄家比起来,皇族倒是更该成为我们的敌人。”
严桓疑惑地抬头看他。
“你应该有听说过那个传言,有关晨岛界,或者说卜连门的灭门之灾。”
严桓愣了一下:“那传言是真的?”
筮情不置可否,只说:“好几百年之前的事了,真假也无从求证。”
严桓沉默,忽然觉得形势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
传说在很久以前,异灵大陆是有宗教信仰的,而卜连门便是曾经的大祭司家族,专门负责皇族与神明间的沟通。其门人不修习异灵链,却通占卜之术。
后来皇权与神权矛盾加剧,皇族找了个小小的由头做文章,以反叛欺瞒罪对卜连门进行了大规模围剿。门主虽隐约预知到这场祸事,但不相信两个家族之间的情谊会如此禁不住猜忌,并未采取足够的防御措施。
门主既是如此糊涂,卜连门人本身又不尚武力,最终落得个几乎被全歼的下场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自此之后,幸存者蜗居在与异灵大陆一海之隔的荒岛上,痛定思痛,更名晨岛界,创立了新的界规体制,广天下异灵链持有者为徒,并同时培养炼丹人才,而作为其根基的占卜术却只有大弟子可以学习。
另一方面,为保证不再有优柔寡断之人充当领袖,界主候选人采取了最残酷的等级淘汰制度,且界主只有徒的权力,终生不可婚配。
据说当年那位门主的妻子就是皇族的一位公主。
严桓对这些传闻都只是道听途说,毕竟他在晨岛界属于透明的那一拨人,是没有资格接触核心机密的。假如这些并非故事,而是事实,严桓怀疑他姐真能干出趁乱报仇的事来。
再说,传言真假并不重要,严殊浅若铁了心与皇族为敌,满可以把故事一口咬定为事实。
只要反叛能带来足够的好处。
“我姐……要回到大陆?”严桓不可置信地问道。
筮情思索着开口:“她没和我明说过。但是你也知道,岛上的裂缝每隔一百年就会开启一次,我们总不可能永远留在那里。殊浅一直就是个不安分的人,总想做出点成绩,如果真能带领晨岛界重新在大陆定居,她应该会很满足。”
严桓沉默了,岛上的裂缝里会出现很多怪物,上一次开启的时候带走了许多人的生命,包括方凌。那时他还小,没有亲临战斗,但那种恐怖的气氛已埋藏在记忆深处。裂缝下一次开启时,他们应该是高龄人士,殊浅也早就退位,就算她在这上面无作为也不会有人议论什么。
可严桓同样承认,筮情说得没错。严殊浅,从来就不甘于现状,她拼命地爬到继承人的位置,不仅是由于制度血腥,失败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还因为她本身就享受权力的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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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
严桓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岛上见他姐一面。本来他只是抱着闲谈的心,却没想三言两语得到了这么个惊人的消息。严桓顿时没心情再绘制花草了,强迫着静下心来勾勒好手中那一幅,他起纸笔,站起来道:“师兄,我们回去吧。”
“你弄完了?”
“嗯。本来我就是来看看婆婆丁的成色,具体的采摘,楚清会去找迩尚暮商量,不用我管。”严桓心不在焉地回答。
阿南看到如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有心询问下明天的花艺布置能否按时完成,但他看到严桓罕见地沉着一张脸,不知怎么的,有点害怕,闭了嘴没敢多说。
严桓对他一点头,算作打招呼,径自上楼去了屋里。
阿南心里嘀咕道,如公子哪里都好,就是偶尔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邪性。
严桓坐在床上发呆,他现在脑子远不如以前好使了,若要把一件事想明白,非得沉心静气慢慢思索才行。
他盘算着最近的日程安排,想找个时间抽空回晨岛界一趟,然而想来想去,哪个都拖不得,还是得把那些杂事都做完才能彻底闲下来。
他皱起眉,很是发愁。按他的意思,晨岛界还是应该偏向皇族才对,新任的皇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可也是无功无过,勉强维持住了上一任皇在位时的局面。大陆不说国泰民安,可人民衣食还是有基本保证的,严桓觉得玄家反叛,连个正当理由都没有。他总是偏向于正义的一方,尤其正义一方处于弱势的时候,然而在严殊浅的字典里,不存在正义,只有永恒的目标从这点来看,她和筮情倒是挺像。
另外一方面,如果是为了远离裂缝才参战,似乎也无可厚非。严桓觉得小岛哪里都好,就是那裂缝很可恶,像定时/炸/弹一样,有规律地骚扰岛上住民。
带人迁居大陆是没错的,但不该用这么暴力的办法。可如何温和地去做这件事,严桓也想不出来,晨岛界在大陆的名声可是不好,就算他们愿意和平迁徙,别人还不同意呢。
于公,严桓理出一团乱麻,无法说服自己。于私,他却是很坚定地要阻止严殊浅反叛。如果阻止不了,他的快活日子恐怕也要到头了。本来目前就是仗着和界主关系匪浅,他才能在外面胡玩胡闹,不回小岛,可一旦晨岛界掺和进战事里,他就不得不充作一个战斗力了。
可异灵链现在已是彻底废掉,他还瞒着筮情和严殊浅没有讲……严桓的太阳穴一跳,他摁住额角,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又要闹头疼。
“怎么了?”筮情看出他的心事重重,一直安静待在一旁,此刻却开了口。
严桓像是被吓到了,他怔怔地,发觉自己忘了还有筮情这么个人。
“没什么……我有点累,我……我去隔壁睡一觉。”严桓站起来,虚弱地笑了一下,“师兄,晚饭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他怕筮情追问,没等对方回答就出了门。拐进团团的房间,严桓摸出一包药粉,看都不看悉数倒进嘴里。他干咽下粉末,瘫在床上,闷哼一声,心想要是有酒就好了。
半个小时后,药劲发作,严桓躲过了一场疼痛,放心地闭上眼,心灵和思想都是轻飘飘的还好,这次的药效果不错,否则真疼上了他又得出去嫖。
其实寻欢作乐也没什么,可在筮情面前,严桓还是下意识想做出好的样子来。
第17章通通忘掉
“如公子,”阿南很狗腿地半趴在严桓身旁的桌子上,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我准备得够快吧。你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
严桓大致扫视一圈地上分门别类装进竹筐的花材,心中有了数,点头道:“这些差不多了,你挑几个人把玫瑰上的刺处理掉。我抓紧时间布置,争取今天下午让你们正常开张。”
“好嘞!”阿南应道,连蹦带跳地就离开了。
严桓看他总是欢欢喜喜的,心里也被感染到,觉得舒适愉快。一抬眼,又见楼梯上走下一袭黑衣的筮情,便打了招呼:“师兄,这么早就醒了?”
筮情昨晚曾去他房里探望,可严桓沉睡着,他便没有打扰。此刻见严桓不复昨夜的萎靡,又是情绪饱满的样子,筮情放下心来,含糊地“嗯”了一声。
严桓以为他没睡醒,顺势把手中花朵一戳,递到筮情鼻尖。后者骤然受到浓郁花香袭击,呛着打了个喷嚏。
严桓傻笑一声,在筮情发火前匆忙转移话题道:“师兄,我把房间都退了。等我布置好这里我们就出发去泪院吧。”
筮情没计较他的恶作剧,只是诧异于他的活泼以及自作主张他有时候还是不太能适应焕然一新的严桓。
严桓这次给绿水旅馆设计的花艺造型以绿色为主,黄色为辅。
筮情一边慢悠悠吃早餐,一边看严桓气定神闲地指挥伙计搬运花草。他后知后觉地感到眼前的场景非常奇妙,没想到偶然就碰到了严桓,更没想到严桓变得这么成熟稳重,能独当一面了。
他欣赏不出装饰一新的旅馆有哪里好,只笼统感觉周遭环境清雅了不少。及至借宿客人们陆续地出现了,筮情才意识到严桓的本领的确是大。
客人之中有那懂行的,且是如公子的铁杆粉丝,仅仅凭着这一次的作品就识破了严桓的身份。
听闻神出鬼没的如公子就在旅馆内,一楼立刻炸开了锅。
阿南早被楚清嘱咐过不许泄露严桓身份,突遭如此变故,他急得脸色通红,手忙脚乱救出被围堵的严桓,撕撕扯扯地拉着他从后门遛出旅馆。
严桓没料到自己是以如此狼狈姿态离开绿水,尴尬地理了理衣衫头发,他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北方没人喜欢花艺……”
筮情无言以对,并且心里莫名有点慌,觉得严桓太受欢迎了。
阿南偷渡出严桓的包裹时,就看到这两位全部若有所思地呆站在原地。他茫然地把包裹递给严桓:“如公子,真对不住……”
“没事。”严桓很温和地说道,“这笔账我和楚清去算。我这次来,他连面都不露,架子真是很大呢。”
“……”阿南很识时务地闭了嘴,目送大神和大神的师兄远去。
泪院。
筮情在橙分月那里做了简单的汇报。他这次亲自去集情报,主要得到了两个消息。一是玄家在秘密制造武器,且不是普通铁器;二是玄家曾数次传递消息到皇城内,恐怕他们在皇族这一边还有内应。
橙分月还是不怎么见老,穿着他亲自设计的魔幻风服装,一张脸上笑吟吟的,并不为惊人的消息动容:“辛苦你了。你干情报这一行也不错嘛。”
筮情并没心情评价自己的能力,只三言两语说出了他的推测:“玄家联络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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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没落的小家族,但能让玄奎放心留作内应的,恐怕不会是那些不成气候的家伙……简单家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你怀疑丞相一族?”
“我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但的确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橙分月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那就不要乱讲。”他不信也是有理由的,简单家和皇族迩家签有血契,没办法轻易叛变。
筮情也只是随口提醒,既然对方不当回事,他便懒得纠缠。
橙分月若有所思地又说道:“他们在制作武器?炼器……血妖绫那个傻丫头,真是气死我了,当时怎么就把炼器的方法卖给玄家了!不然现在……玄家学到几分了?”
“这我不清楚。”筮情如实回答,“他们在莘庄县建了很大的一个秘密基地,守卫森严,我派出去的人没能成功潜入。”
橙分月瞟了他一眼,心说这小子,还真是不肯下力气做实事,他派的人进不去,难道他还进不去吗?可筮情目前已经不算纯粹的泪院学生了,橙分月没立场逼他,于是只好敷衍地说道:“这样……我再挑几个人去,你不必管了……这次很辛苦……”
筮情感到他所说所言淡而无味,没有应和的想法,只想着快回家去找严桓严桓去办手续了,他答应要给对方正式的接风。
“老师,”筮情很没礼貌地打断橙分月的慰问,“我不辛苦。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橙分月觉得他真是不识好歹,眼睛一瞪,没好气地说:“走吧,赶紧走!”
在筮情和橙分月嘁嘁喳喳之时,严桓早已办好退学手续回到了他以前的宿舍。当然,这宿舍同时也是严殊浅和筮情的居所。他没什么百感交集的情绪,只是稍微有点唏嘘,刚入学的时候他还是挑细选了很久才找到这么一处符合所有人要求的小楼,没想到住了一年半就离开了。
严殊浅的卧室和他的卧室都是锁着的,严桓略一犹豫,推开了筮情房间的门。屋子里的一地狼藉立刻把他拉回了现实。
床上萎靡着三四条被子,瘫软形状各不相同,衣柜的门大开着,露出里面的镜子来,可柜内空空如也,原来衣服都跑到了外面,或者夹在被子中间,或者随意搁置在椅子上,还有的居然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
除此之外,各种书籍和杂物也见缝插针地撒着欢。
“……”严桓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又退了出去。本来他打算先躺一会,晚些时候再做饭。虽然筮情可能是要去餐馆买些硬菜回来给他接风,但严桓想着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日,他愿意为他最后做点什么。
严桓没有各个房间的小钥匙,很郁闷地在自己卧室门外站了会儿,他疑惑地想,师兄把这房间锁起来干嘛。他也不和我说一声……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会照顾人。
严桓打算在客厅坐着等筮情,然而他坐了没两秒又跳起来,一摸衣服,果然沾了满手的灰。盯着空中被自己的动作带飞的尘埃,严桓皱起眉来,狐疑地径直去了厨房。
厨房什么都没有,没有食材,餐具也不知所踪,台子上积累的灰尘倒是比客厅桌子上都厚。
可见屋子的主人从未开火烧菜。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严桓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一转头,见厨房东面的窗户是开着的,他心里闷闷地想,还知道通风呢,若连窗户都关着,进来的时候恐怕能闻到霉味了!
又一转念,他忽然怀疑筮情从没关过窗户。
严桓摁住额头,靠墙站了一会,勉强平复了心情,他的情绪不可波动太大,不然头痛就会趁虚而入。
本来以为已经可以很好地做到平淡如水了,可不知怎么,从再见到筮情开始,他就不了心浮气躁。
严桓不肯细想其中缘故,环顾四周一圈,他觉出了这个大房子的荒凉。当初离开得匆忙,几乎是逃走的,他并未预料到殊浅也会离开筮情。
现在想来,筮情大概沦为了孤家寡人。每天疲惫地回到这里,却只能面对着一个空荡荡的大屋子,想一想也挺人的。
严桓默默思索片刻,出门买菜去了。
筮情回到家时,严桓正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没觉察到他的归来。
筮情也没上前打扰,只靠在门框上悄无声息地盯着那个久违的背影。他发现严桓并不是长高了,只是学会了挺胸抬头,不再像以前似的,总垂着脑袋,因此“看起来”高了。
严桓把炖好的河鱼倒进盘子里,眼角余光瞥见个黑影,他吓了一跳,定睛细看后埋怨道:“师兄,是你啊……”
筮情正心旷神怡,没接严桓话茬,突兀地撂下一句“你等着,我有东西给你”就转身走了。
严桓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筮情进了卧室,察觉到屋子的焕然一新,是被狠狠拾过了,但他没做停留,大步走到衣柜前,从角落的致小盒子里掏出了一枚银色戒指,紧紧地握在手中。
返回厨房的时候,他经过搁置在客厅桌子上的饭菜。饭菜是绿水餐馆出品,本是买回来做晚餐的。筮情略一迟疑,拎起还热乎乎的食物,毫不惋惜地丢进门外垃圾桶中。
严桓没看到粮食的悲惨下场,只看到了筮情展示给他的戒指。这戒指他认得,是“十指连心”里的一枚。
当年预测验结束后,学院把十指连心奖励给了他们组,筮情要求每个人都戴一枚戒指里灌注微弱灵力后便可在一定范围内互相感应到。即是说,他们之中有任何一人遇到危险,同伴都有机会赶去救援。
当年严桓离开的时候,把自己的戒指装进了信封里,一并留给了筮情和严殊浅。
此刻面对这枚阔别已久的灵器,严桓非常为难。他已经无法使用灵力,戴上戒指必定会露馅,而那理由又是不可对筮情讲的。
当然,他有另外的充分借口拒戒指,可他本来是想吃完饭再说……
严桓迟迟不肯伸手接过戒指,见筮情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只得犹豫地开了口:“师兄,其实,我这次回来……待不了多久。”
筮情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你还要走?”
“嗯……”严桓垂下眼,不肯直视筮情了。
“泪院七年学制,三年基础课加四年实习课。你还不把课补上,不想毕业了?”
严桓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哼出来的:“我已经退学了。”
然后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严桓见过很多次筮情训斥严殊浅的样子,他以为自己也会得到类似的待遇。然而等了良久,也没等到筮情半句话。
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没道理也没必要怕成这样,他都这么大了,筮情也根本不算他的长辈,再说泪院,他们来这儿还真是为了学习?哪一个借口都是理直气壮,可是,他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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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敢抬头。
还是不愿意看到他不开心啊……心中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严桓突然恼羞成怒,觉得自己这三年光阴都活到了狗身上。
说好要全部忘掉的,现在怕成这样又算怎么回事?
一颗心重新坚硬了起来,严桓张开嘴,刚要说什么,却听筮情终于是开了口。
“严桓,如果是……如果是因为我才不愿意继续上学,那没有必要。我现在一般都不会待在泪院,可能就偶尔回来住两天。当然,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搬出去住。”筮情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和你发生过关系,是我的错,虽然殊浅……但最终还是由于我意志不够坚定,如今也无可辩解。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总之,你想怎么办我都同意。”
严桓听他态度诚实,语气诚恳,把那桩隐晦情/事总结得开诚布公,一张脸由通红渐渐转为惨白。
有意思,他竭力地忘却那件蠢事,因为总是心中有愧,认定自己是强迫了筮情,没想到受害者心中也有愧。
听那意思,筮情还觉得是占了他的便宜。
严桓深吸一口气,很僵硬地微笑了:“师兄,不要提以前的事了。我的确是喜欢过你的,可现在不喜欢了,以后也不会再痴心妄想。你不是也说我长大了吗?爱情都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戏,我已经没了兴趣。其实,我对你的感情也算不上喜欢,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只有你和殊浅姐在我身边,我既然不能爱上她,只好爱你了……听起来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是不是很好玩?我在外面待了三年,交过许多的朋友,也见识了很多人和事,你不能总把我当幼稚的小孩子来看啊。我退学是因为觉得在泪院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和你关系不大。至于以前那些荒唐事,你也通通都忘了吧,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你轻松,我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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