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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性命攸关,申全没法淡定。一阵风吹过,刚好拂过他额上和背后的冷汗,申全不由得一抖。
天威难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跪伏在地,申全忐忑地想。侍奉小皇帝多年,他倒没觉出什么“难测”来,面前这位不言不语的太后主子可让他真真切切地体会了这四个字。
“今日陪陛下玩耍得可好?”突然,景砚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申全又是一哆嗦,忙叩首道:“奴婢知错了!求太后恕罪!”
景砚微微一笑:“你可曾有错?瞧你主子今天多高兴。”
申全更怕:“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景砚止住他,道:“哀家知道你现在是七品的职衔,寻常内监、嬷嬷是奈何不得你的。但不知哀家可奈何的了你?”
申全惶恐地再叩首,急道:“太后主子折煞奴婢了!”
景砚见他惧怕,话锋一转:“哀家知道你是个恭谨的孩子,且对皇帝是发自内心的好,你们主仆相伴七年多,你对她的这份真心不逊于哀家。所不同的,哀家对皇帝是……关爱,你对皇帝是忠。”
她原本想说“哀家对皇帝是爱”,可那个字在嘴边打了转儿又被她咽了回去。经历了白日间的事,这份纯粹的“嫂母之爱”,景砚再难无所挂碍地吐出口。
申全听到此处,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本性虽然老实,久居禁宫中察言观色的手段也是有的。太后此言,显然是不会怪罪他了。
于是他明智地没有应和,而是恭恭敬敬地静听太后下文。
景砚语重心长道:“所以,申全,你该当体会哀家对皇帝的一番慈母之心。试问天下哪一个做母亲的,舍得将自家儿女陷于未知的危险之中?”
“奴婢省得,但凭太后吩咐。”
景砚满意颔首:“如此甚好。哀家只问你,今日皇帝是去了西市吗?”
“太后英明,陛下确是去了那里。”申全诚实回答道。
景砚淡笑:“哪里是什么英明不英明的?这面人捏得栩栩如生,遍观京师,除了‘面人赵’家的,还能有谁家?”
她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落在身侧小几上站立的宇文睿的小像上
这顽皮惫懒的模样,真像无忧。
景砚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自己却毫无察觉。
秉笔偷窥一眼太后眼中的专注神情,暗暗心惊。
不过一瞬,景砚的神色便回复如常。
“你且起来说话,”她对申全说道,“皇帝今天都见过哪些人,经历过什么事,你同哀家一一道来。”
见申全似有几分犹豫,景砚又温言道:“哀家的心思,你该懂得的。你的心思,哀家也能猜得到。你入宫多年,应知道哀家从没苛责过下人,也不愿做伤人之事。哀家只要听实话、真话,为的只是皇帝的安危着想。你莫要辜负了哀家的一片信任!”
申全垂首而立,连连应“是”。
太后景砚同太皇太后不同,她素来是个宽以待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这一点,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她既给了自己台阶,又给了自己面子,申全深觉再不倾囊相告,实在是辜负太后一颗仁心了。
他于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如何随皇帝出宫,皇帝又如何在西市游逛,后来在珍馐玉馔楼打抱不平,再到制住狂奔的惊马救了沐漪寒,连带沐漪寒的出身以及红儿的跪求都和盘托出了。
寝宫里安睡的宇文睿睡梦中只觉得耳根滚烫,“啊嚏”“啊嚏”连打了几个喷嚏她还不知道自家已经被卖了个实诚呢!
景砚初闻宇文睿的种种奇遇,还感有趣,不禁好笑又好气地暗自埋怨小皇帝孩子气。可越听她越是心惊,尤其是听到沐漪寒那一节。
“那位小八姑娘倒也罢了,皇帝素怀仁德之心,江湖救急也是人之常情……”其实,她不是不气,尤其那只钱袋子,是自己忙里偷闲熬了四五日才缝制出来的,竟然就被这小冤家轻易送了人了?幸亏急着赶工,并没绣上什么龙纹标识,不然这等物事流落民间,那还了得!
“只是那位沐姑娘,那等烟花之地,绝非皇帝该踏足之所,”景砚微微蹙眉,“皇帝说她初八日要去……”
自矜于身份,对着个下人说起“那种地方”,景砚脸颊微烫。
“是,陛下确是如此答应那位红儿姑娘的。”
“罢了,哀家晓得了。你且回去吧。还如往常一般小心伺候皇帝,只要你秉持一颗公心,忠于本分事,将来,自有你的结果。”
申全又是感激,又是敬服,躬身道:“奴婢自当好生侍奉陛下,不辜负太后的一番信任。”
景砚点头:“去罢。”
“主子,夜深了,您该安歇了。”秉笔关心道。
申全退下半晌,景砚还端坐着默默出神。
景砚叹息:“你说,不过才十五岁的孩子,怎么能折腾出这么多花样儿来?哀家十五岁的时候,哪像她这般胡闹?”
秉笔赔笑,劝道:“咱们陛下是一国之君,主子是大家闺秀,自然陛下的力要健旺些。”
景砚苦笑摇头:“什么力健旺?简直是个活猴儿一般!”
不光上蹿下跳的,还口无遮拦。白日间还说什么“阿嫂不活,我也不独活”!什么“黄泉碧落追随阿嫂”!红口白牙的,这种话也是浑说的吗?
景砚扶额,只觉得头疼,她长叹一声:“养孩子真是个苦差事啊!”
初七日是明宗皇帝宇文哲的冥诞,礼部张罗自有一番祭奠。
宇文睿身为皇帝,诸般忙碌直到午时二刻才结束。她向来不喜繁文缛节,加之前日还和阿嫂在奉先殿有过那番对话。虽然阿嫂对自己一切如常,自己当时冲口而出什么“绝不独活”,现在想来,仍觉尬尴。
世间事往往就是如此,不后悔是一码事,难为情是另一码事。
她胡乱吃了一口饭,也没心思批奏折,索性歪在榻上,琢磨着明日该怎么糊弄出宫去搭救沐漪寒。
阿嫂是猜到自己偷跑出宫的事了,居然没计较,甚至连提都没再提过,这难道不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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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睿能想象阿嫂已经布置好了,只等着自己哪天再敢出宫,就“捉”了自己前账后账一并算。
宇文睿觉得挠头得很:怎么办?出不了宫就救不了沐姑娘;一个好端端的女子就这么被糟蹋了,岂不可惜?不成!不论如何,必须去!就算有谁钟情沐姑娘,那也得是明媒正娶啊,怎么能像卖货物似的?
钟情……
她突地想到阿嫂说的“女子喜欢女子”,霍然而起。她太好奇女子如何“喜欢”女子了。
“申全!申全!”宇文睿一叠声地唤道。
申全打大老远就听到这祖宗的声音了,不等别人回禀,一溜烟地颠儿了进来:“来了来了!”
说着,撩衣襟行礼,“奴婢拜见……”
“礼了!礼了!”宇文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珠子转了转,见室内无旁人,门口站规矩的小内侍也远远地立着,才压低声音道,“可得着了?”
申全扶额。祖宗,您能不能出息点儿?
他从地上爬起,胡乱抹一把脸上因为急着赶回而沁上来的汗水,笼着胸前的衣襟,凑近宇文睿,也压低声音道:“得着了。”
“快拿来!”宇文睿迫不及待。
申全俊脸一红。那物事,让人没法不脸红。
他警惕地张望了一圈四围,发现除了主仆二人并没有第三人接近,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两本册子:“奴婢好不容易才只得了这两本……”
宇文睿一把抓过,睨一眼申全,扭过身,背对着他,抖着手翻开书页子
登时,她的脸也红了,回身扬手把两本册子掴在申全身上:“蠢材!蠢材!哪里弄来的这脏东西!”
申全一呆:您说的不是这物事吗?虽然您说的吞吞吐吐,可奴婢听懂了啊!“那东西”不是这玩意儿又是啥?
两本册子掉落在地,几页散开,里面明晃晃、赤果果地画满了男女妖怪打架的图样……
第56章箭杀
申全捡起地上的两本册子,涨红着脸,嗫嚅道:“主子,您说的不是这东西吗?”
宇文睿也涨红了脸:“谁……谁说了?”
她梗着脖颈:“谁说这脏东西了!真是蠢材!朕、朕让你去找的,是……是那东西……”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申全都听不清楚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问:“主子,您说啥?”
宇文睿又臊又烦,使劲儿挥了挥手:“退下退下!”
申全嘴角抽了抽:“您倒是说啊,奴婢再去找……”
“罢了罢了!朕困了!朕要睡觉!”小皇帝说着,甩掉鞋子,偎进床榻内。
这大日头里的,您睡得哪门子觉?申全颇感无语,“这两本……怎么办?”
“烧了!”宇文睿背对着她,不耐烦地摇了摇手。
额……
申全无法,只得安安静静地退了出来。
浓雾,遮天蔽日。
天地间,除了白茫茫的一团,什么都看不到。
宇文睿在雾中摸索着。她有武艺傍身,倒并不觉得害怕。她只是困惑:明明前一瞬还在自己的寝殿中,何以突然间就跌落到了这里?而这里,又是哪里?
正思索着,眼前突地白影一闪,一袭素纱划过面颊,带着那熟悉的气息
阿嫂!
宇文睿惊喜万状。她的目光循着那素纱看过去,不是景砚的背影又是谁?
素纱,红梅。正是前日阿嫂穿过的那件衣衫。
她想唤住景砚,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扼住了一般。
于是她加快脚步,想要追上景砚。
追着追着,景砚的背影却始终就在她眼前十步开外,无论她怎么样地奔跑都没法缩短距离。
宇文睿很是困惑,懵懂中,她想:追不上阿嫂,抓住她的衣襟也好。阿嫂有所察觉,定会回头等我的……
想着,她疾步向前,探手将一缕素纱攥在了掌中。微微用力,前方景砚的背影停住。随着那缕素纱缓缓滑过肌肤,景砚晶莹如玉的双肩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宇文睿的面前。那么浓的雾,竟然看得清清楚楚。
阿嫂……雪白的……膀子……
宇文睿嗓子眼一紧,只觉得自己的小|腹间像被一只手猛地攥了一下。
她意犹未尽,又去拉扯那幅素纱,她想要看得更多,就像那天看到的阿嫂美好的身姿。
可尚未拉得实诚,忽的红光大盛,眼前光景忽变
阿嫂不见了,素纱不见了,眼前只有一个人。他的身形修长挺拔,武弁服,丰神俊朗,俨然就是奉先殿里挂着的明宗皇帝宇文哲!
宇文睿大惊失色:他不是已经驾崩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壮着胆子看向宇文哲的脸:修眉入鬓,炯炯有神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薄唇……还有,束在头上的鲜红龙纹发带……
这副模样,与其说是明宗皇帝宇文哲,不如说是自己!
除了高祖皇帝,也只有自己这个小皇帝喜欢戴阿嫂心绣制的束发带……
“啊!”宇文睿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可那声音却透着无比的惊恐。因为,那个“宇文哲”正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从身边摸出一张金弓,又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支长箭,弯弓搭箭,箭头正对着自己的胸口。
他……他要杀了我!
宇文睿想要挪动身体,躲开那支可能会要了她性命的箭,然而她的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论如何用力也没法挪动分毫。
我要死了吗?
宇文睿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那支夺命箭的箭头。
箭头!
嘶……
宇文睿倒吸一口凉气。这箭头她认得,当年,就是这样一支箭,射在她皇兄的胸口,夺走了她皇兄的性命。
难道,这也是她的宿命吗?
那支箭尚未射出,宇文睿已是心痛如绞:生死存亡这一刻,她想到的不是万里江山,不是自己年纪轻轻就枉死;她想的是,若是她一朝身死,阿嫂会如何伤心。阿嫂应该会很伤心吧?可是,这世间无论谁再死去,都没法令她像伤心皇兄之死那般难过,包括自己,对吧?
常言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宇文睿却觉自伤自怜:她短短一生,富有四海,却没有一个人会为她……同赴黄泉。
她胡思乱想着,“宇文哲”已经拉紧了弓弦。
“铮铮”的弓弦声响,宇文睿仿佛听到了自己生命流逝的声音。
不容她多想,“宇文哲”手一松,“嗖”的一声,箭簇直直朝她的胸口劲|射而来。
那一瞬,宇文睿悲从中来,她痛呼一声:“阿嫂”
宇文睿惊起,汗水顺着脸颊、额角涔涔而下。她大口地呼吸,才勉强压下了狂跳的心脏。
“陛下!您怎么了?”门外伺候的纯钧听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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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惊呼,忙进来查看。
宇文睿疲惫地摇了摇头:“不妨事,梦魇着了……”
她挪了挪被压得麻木的左半边身子,只觉得浑身黏腻,想来是做了噩梦惊出的冷汗。
“可要奴婢请太医来?”纯钧不放心地又问。
“没事儿,”宇文睿使劲儿搓了搓脸,“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了。”
宇文睿抬腿刚要下榻,突觉身|下不对劲儿。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了什么,漂亮的大眼睛再不敢和纯钧对视,别别扭扭地吩咐道:“备水……朕、朕要沐浴……”
纯钧一愣:皇帝从没有白日沐浴的习惯,这是闹哪样儿呢?
可既然皇帝吩咐了,她自然只有答应,着人预备。
“你们……你们且下去……”宇文睿忐忑地盯着浴桶,一只手下意识地捏着袍襟,吩咐道。
纯钧和湛卢闻言面面相觑,“奴婢们退下了,谁来服侍陛下沐浴?”
“朕……朕自己可以的……”宇文睿仍是背对着二人。
二人不解,但又不好违抗圣命,只好道:“奴婢们就候在外面,陛下若是需要服侍……”
“朕知道了。”宇文睿烦躁地打断她们。
当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宇文睿才强忍着羞意,褪下外袍,又脱掉内衫,她脸颊滚烫着,轻轻地拉开亵|裤,借着室内的光线扫了一眼。
果不其然,亵|裤上平素贴附住私|密之处的地方,晕上了一团水渍状的物事。
宇文睿羞愧难当,饶是她性子洒脱,初次面对这种状况,也是臊得无地自容。
教养嬷嬷讲过,夫妻之间亲昵时,男子与女子的身体会有不同的反应……
宇文睿没脸再细想下去了。她急急火火地扯下亵|裤,抛在一边,仿佛只有这样,她心里的羞意才会减弱一些似的。
将身体浸在浴桶中,氤氲的水汽弥漫在她的周围,就像……那个噩梦中的雾境。
噩梦吗?其实也不尽然。至少阿嫂出现,自己又拼命追随那一段不算噩梦。
那又算什么?
宇文睿猛吸一口温热的水汽。不是噩梦,那就算是好梦了吧?要是再进一步的话,就更好了……
可究竟“再进一步”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样懵懂的日子不会很久的。这世间,说不定谁是谁的老师呢!
第二日,宇文睿起了个大早,天大的事,早朝都是耽误不得的。
表面上,小皇帝稳稳当当地端坐在龙椅里,其实她心里早就长了草。她只盼着“无事退朝”,可偏偏事与愿违,早有兵部侍郎越众而出,显然是“有事早奏”的。
宇文睿强压着心内的焦急,温言道:“爱卿有何本奏?”
“启奏陛下,臣凌晨接到冯将军的加急文书,说北郑朝廷恐有巨大变故。”
宇文睿一凛:“是什么大变故?”
“详情尚不十分清楚。但冯将军说,他观察到北郑边庭变动,以他多年经验,应是在集结兵力。所以,臣以为边事恐怕紧急,不能不防啊!”
宇文睿拧着眉头,没言语。
恰在此时,段炎出班奏道:“陛下,臣有本奏。”
“段卿请讲。”宇文睿点头道。
“是。臣今晨刚刚到细作的消息,杨灿死了。”
“啊?”不仅是宇文睿,满朝文武都是一惊。
段炎续道:“据报,杨灿之长子杨烈昨夜逼宫,先是逼死了杨灿,继而矫诏杨灿传位于他,然后血洗东宫,将太子杨焘阖府老小杀了个干干净净,没留下半个活口。如今,北郑伪朝怕已是杨烈的天下了。”
群臣闻言哗然。
有人怀疑道:“段大人,昨夜刚刚发生的事,连兵部都没得着确实的消息呢。您这位细作,也太……”
段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盯着宇文睿。
宇文睿却是知道一二的。几年来,她隐约觉察到段相,还有母后,尤其是阿嫂,对于北郑朝廷的许多事都十分了解,就像有一个人在那边时时传递着最新鲜的消息似的。但这件事,没人对她说起过,她也只是猜想。她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她信任段相,信任母后和阿嫂的能力。
所以,今日听到这事,宇文睿并不意外。
“杨烈逼宫,若是他掌了北郑伪朝,说不定要对我大周不利。众卿可要打起神来,平日食君禄,关键时刻,你们可莫要辜负朕的一番苦心啊!”
众臣忙拱手道:“臣等愿为大周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宇文睿满意点头,一眼瞥见众臣工中少了一人。
“咦?怎么没见到裴相?”
“启奏陛下,家父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今日无法上朝替吾皇分忧!”说话的正是大理寺少卿裴重辉。
他三十余岁,脸膛儿微黑,相貌英武,身形挺拔,一副正直君子的模样。只不过,这会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透着一丝狡黠。
若是寻常不熟识他的,怕是会被他状似肃然的样子蒙混过去。可宇文睿同他师徒相处七年,岂会不了解她这位师父的性子?
眉脚一挑,宇文睿暗自琢磨:师父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第57章悲声
大周的京师依山傍水,凭险而建,京师的西市沿河一带,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去处,其间店铺林立,买卖兴隆,吃穿、住行、玩乐种种无所不包,更有勾栏瓦舍、秦楼楚馆点缀其间。
大周承平许多年,尤其是京师的百姓,多手头宽裕,日子过得颇殷实。因此,每每到了赶集的日子,西市都是行人如潮。
这日初八,是京师人惯常赶集的大日子,是以,日头刚刚挂到树梢,街市上已是热闹非凡了。尤其是在这沁芳阁内
宽敞的一层大堂内早就搭起了一座花台,台上桃红柳绿流苏璎珞的,装饰得如花轿一般。一个打扮妖冶、身材略发福,颇有几分姿色的中年女子笑吟吟地立在台上,冲着台下或坐或立的众人行了一圈礼。
“哎哟各位爷,今儿是咱们漪寒姑娘的好日子,承蒙各位爷捧场,奴家这厢有礼了!”
不等她话音落地,早有耐不住性子的浪荡子弟在下面哄道:“妈妈好生嗦!说了这一筐箩的话!”
鸨|母闻言,并不着恼,反倒捂着嘴吃吃笑道:“这位爷好急的性子!难道只有咱们漪寒姑娘招人疼,奴家便半分姿色都没有了?这么让您厌烦?”
那浪荡子弟嗤笑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莫说这等无用话!快叫漪寒姑娘出来,爷都几天没碰女人了,憋得慌,早等不及了!”
他一番毫不遮掩的亵语引得台下哄堂大笑。
宇文睿听得眉头紧皱,她斜眸睨了那男子一眼,拳头暗暗捏紧。
申全侍立在她的身后,看得




倾砚 分卷阅读76
分明,压低声道:“爷,这地方太腌了。要不,咱回吧?”
宇文睿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她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花台上的鸨|母和台下的男子打情骂俏,心绪更沉:这世间的女子,若是没有根基,没有家世的庇护,就只能被这些无耻男子玩|弄吗?凭什么?每个人都是父母血聚会了天地灵气所生就的,难道就因为是女子,便要被如此无情践踏吗?
花台之上,鸨|母笑嗔了几句,便退下了。
众人知道沐漪寒就要登台了,均不由得屏气凝神,不错眼地盯着花台。
娉娉婷婷,袅娜婉转,沐漪寒由红儿搀扶着,缓踏莲步,登上台来。她一袭紫纱裙服,那衣料子贴服在她的娇躯之上,恰到好处,衬得她仿若一朵楚楚绽放的紫色玉兰。花瓣间还沾着几滴露珠,在晨光的折射下泛着浅浅的米分红色,那是她脸颊上难掩的羞涩。
才一日不见,沐姑娘似乎清减了?
宇文睿凝着她,凄凉之感泛上心头:这样一朵娇嫩玉兰,将要面对的可能是狂风暴雨的摧折,凄风苦雨过后,她的生命还会绽放美丽吗?
宇文睿胸口一痛。她于是更坚定了:她要救她于水火之中!不论如何,都要救她!
沐漪寒忍着羞意,微微抬起头,敛衽行礼道:“小女子承蒙各位捧场,不胜感激。”
声若黄莺,绵转好听。
娇美身姿,当真是“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宇文睿听她话语,更觉心中不好受。所谓“卖身”,所谓“待价而沽”,沐姑娘怎会高兴?又何来“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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