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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皇帝是想说,要不是哀家插手,你就可以省下一百两了吗?”景砚笑问。
宇文睿忙点头。
景砚展颜:“那可不同。那一万两是宫中的钱,皇帝得万民供养才能衣食无忧,换句话说,那一万两就是百姓的钱,是天下的钱,就是用也该用在为民谋福,或是戍边御敌上。这一万零一百两,却是哀家的私房钱,哀家替皇帝掏银子帮助皇帝的朋友,皇帝自然得还哀家的人情。不然,难道皇帝忍心看哀家舍梯己银子舍得肉疼?”
说罢,景砚促狭地眨眨眼,脸上分明写着三个字:你太嫩!
宇文睿早已经听得目瞪口呆,惊得半晌合不上嘴。
景砚看到她的表情,快要忍不住失笑出声,暗赞自己的主意好。
磨人的孩子,就得用磨人的法子治!
从宫外折回的路上,她气恼于无忧的所作所为,本想让小皇帝跪在奉先殿高祖神主前誊写《高祖遗训》的。到底还是不忍心,怕跪坏了她,怕累着她。
纵然无忧再顽皮跳脱,她助人之心都是好的。何况,自己怎么忍心伤害她?
让她在寝宫内誊写,累得狠了,有意识也罢,无意识也罢,总能歪在床上睡一会儿,自己睁一眼闭一眼不同她计较,也就混过去了。
傍晚时分,坤泰宫内,景砚用着晚膳,心里七上八下地不踏实,平素喜欢的甜食也吃得没滋没味。
“皇帝那边用过膳了吗?”景砚停箸,不放心地问侍立在身后的秉笔。
“回禀主子,用过了。奴婢特意按您的吩咐,让多进了一份补气的汤羹,说是连吃了两大碗粳米饭呢!陛下只吵着饿。”
景砚这才略略放心,笑道:“可累着她了。吩咐小厨房,夜里都着人值守着,当心皇帝嚷吃的,小心伺候着,别饿坏了她;也别做太油腻的,容易伤了脾胃。再多备上几样汤羹,总那一样,她吃腻了,该没胃口了。”
秉笔一一答应了。
景砚这才放心地继续进餐。
戌时正,景砚再也坐不住了。
“申承,备肩舆,去皇帝那儿。”
众人簇拥着景砚来到皇帝寝宫外。宫外安安静静的,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申全老远望见太后仪仗,忙巴巴地跑过来,行礼:“奴婢参见太后!”
景砚摆了摆手,低声说:“不必通禀了。你们都候在这儿,哀家一人去瞧瞧就好。”
寝宫外的众人于是不敢做声,只安静地行礼。
景砚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推门入内。
没有预想的笔触纸面的“沙沙”声,书案前也没有小皇帝的影子,只有一沓誊写得满满当当的笺纸,旁边是一沓空白的,一支笔孤零零地搭在砚台边。
景砚微诧,悄悄地转过一道屏风
宽大华丽的床榻上,小皇帝宇文睿合衣歪在上面,鞋子都没脱,只散了发,正呼呼的睡得香甜。
景砚又好笑又无奈。她知道写了几个时辰,加上白日间的折腾,无忧是真的累了。
心生怜意,景砚遂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扒下宇文睿脚上的鞋子,又轻轻地拉过她脚下的锦被,想要替她掩上。
恰在此时,宇文睿似有所觉,突地扎着手、摸索着攀上了景砚的身体。
景砚一顿,以为她睡魇了,小声哄道:“无忧,乖,好生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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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成想,她不开口还好,小皇帝乍一听到她那熟悉的声音,闻到她身上沁人心脾的气息,好似妖邪附体了一般,猛地用力,把景砚扯倒在自己身上,又一发力,顷刻间就将景砚压在了自家身下,闭着眼,嘴唇却不老实地贴上了景砚光洁的额头。
紧接着,她不知餍足地逡巡而下,温热的唇瓣依次滑过景砚的眉,眼,鼻,最后覆上了景砚的双唇……
第62章醒悟
有些事并不难想清楚,端看你是否用心留意,比如“情”之一字。
景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一手教养长大的孩子,那个一直被自己视作女儿一般的孩子,会突然对自己动了那等心思。
不!怎么会是突然动的心思呢?
这份心思怕是早就萌芽了吧?
是谁缠着自己绣制那束发的带子的?
彼时无忧央求自己的时候,景砚心里不是不别扭。深宫十年,耳濡目染,她岂会不知道些许天家隐事?若不是那人的针工,当年高祖又岂会日日束着?只是那人心不属凡情,不然以她的人品见识,同高祖皇帝不是神仙眷侣又是什么?那人不爱高祖,最终却为救高祖而亡,这样的情感怕是寻常情爱无法诠释的。是以,高祖一生念着她想着她,将她绣制的束发带珍藏在身边,时时佩戴怀念,甚至连奉先殿里的神主画像也要清清楚楚地画上。
还有颜妃,默默陪伴了高祖那么多年的女子……
一份情,困住了三个人;这份情,该有多沉重?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心酸难挨。
景砚不是没对宇文睿讲起过那根束发带是高祖心爱之人所送,可那小冤家竟更欢心地时时催自己替她也缝制了。如今想来,这哪里是小冤家口口声声说的因为“崇敬高祖”?显见着是奔着那背后的故事而来的。
还有秋那日的醉酒,小冤家喝醉了,竟闯进了自己的帐子,还厚着脸皮拉着自己的手说什么“手如柔荑,肤若凝脂”。自己居然没发现她的异样,还糊涂地当她喝醉了,在宇文达他们那听来的浑话,就这么口无遮拦地溜达出来了。
还有那日沐浴,被她翻窗撞见了。那小冤家看到自己身体时候的眼神,那哪里是寻常孩子看母亲的眼神?那双本该干净澄澈的眸子中,皆是赤|裸|裸的侵犯和无法自控的占有……
还有那些平日里的体贴,还有那些有意或无意的身体的碰触,还有听到自己提及先帝时的种种不安……
太多太多了!
自己竟然糊涂迟钝若此!竟然以为小冤家心仪的是悦儿!
这一切思绪,不过是在电光火石间划过景砚的脑际,而宇文睿柔软的唇还在她的唇间厮磨。
但凡换一个人,任何一个人,如此的侵犯,早就妥不过挨上景砚狠狠的一个耳光了。唯独眼前这个人,景砚打不得。
不仅仅是舍不得打她,还有,要是被外面的下人听到了动静,以后皇帝还怎么做人?
即使大周民风再开化,“侵犯嫂母”这四个字也足够皇帝在前朝后宫抬不起头来。
如此情形下,景砚居然还有心思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幸好没让第二个人跟进来。
她这里一径心思地替宇文睿着想,宇文睿睡梦中却不曾有放过她的觉悟。她梦见自己抱住了阿嫂,阿嫂乖觉地任自己摆布,于是压抑的情感再也无法克制,她极尽温柔地碾过阿嫂的唇瓣,心情激荡,满足地轻笑:“阿嫂……唇好软……我好喜欢……”
温热的气息,像盛夏的热风,吹打在肌肤上,激得人心愈发燥热。景砚只觉得心头像被点燃了一团火,噗噜噜顷刻间烧遍了全身,无情却又深情地将自己包围。
小冤家!果然是个小冤家!
她此刻极想用尽全力扒开宇文睿贴近的脸颊,尤其是那团子木樨气息。本来是闻惯了的,为什么这会子那味道让人心惊肉跳得害怕呢?
可惜,睡梦中的小皇帝没法亲眼见到太后又气又恨又无助的表情,那句“我好喜欢”甫一说完,她就像被抽去了力气,趴伏在景砚的脖颈间,再次睡过去了。
这可苦了景砚。
宇文睿死命地扒着她的身体,即使睡着,就是不松手。
景砚既知自己不能这么躺在她的怀中,几次挣扎,又怕吵醒了她彼此尴尬。最终,挣扎无果,反倒把自己折腾出了一身的热汗。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有气无力地觑一眼熟睡的小皇帝:嫩滑的肌肤,绒长的睫毛,因为睡着而微微嘟起的嘴唇,因为劳累而小小地打着鼾,挺|翘的鼻梁随着浅浅的呼吸轻轻翕动着……这副摸样,怎么看都同“可爱”二字脱不开干系,然而,就是这么个“可爱”的小冤家,却做了那等不可爱的事儿。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既然没有赶早将这份不该有的情扼杀在摇篮中,此时趁着尚不成熟扼杀了也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就当是和自家的孩子亲昵了。最不济,就当是被不懂事的小动物咬了一口,只不过是恰巧咬在了嘴唇上。皇帝还小呢,哪里懂什么情啊爱啊的?她自小缺少母爱,又被自己教养多年,一时迷障了也是有的。
她才十五岁,怎么会心仪一个大自己十岁的人呢?
十岁啊!景砚苦笑。她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皇后?皇后!”
景砚激灵一下醒过神来。“母、母后……”
段太后绷着脸:“皇后身子不适吗?哀家瞧着怎么神思不属的?”
“没、没有……”景砚脸一红,下意识地微微垂头。她总不能说她又想到那日皇帝寝宫内的情状了吧?
段太后打量她一阵,不打算同她计较,淡道:“同北郑一战怕是近在眼前了,皇帝还年轻,皇后可得打起神来,有得熬心思呢!”
景砚顺从地应了句“是”,心里却别楞楞地不舒服:太皇太后习惯了这么称呼,过去自己从没多寻思过,可现在,“皇帝”和“皇后”两个词儿被摆在一处,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知道是自己的心思在作怪,又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只好努力将注意力放在手边的薄纸上。
“想不到杨烈真的逼宫了。”
段太后点点头,“这么多年来,那人虽然没传过几次消息,但每次必是准的。”
说罢,她扫一眼景砚,肃穆道:“以后,这些事,就都交给你了。”
景砚一愣:“母后,这……”
段太后摆摆手:“哀家也老了,神不济了,这些事早该交给你,只是过去看你们年轻,怕你们失了分寸误了事。”
景砚听到“老了”二字,心内恻然。
只听段太后续道:“哲儿那件事,果然如你我当初猜想的。”
“什么?”景砚胸口起伏,目眦尽裂,“他、他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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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敢?我……”
段太后长叹:“你的心思,哀家懂。哀家又何尝不恨?可眼下的局面,不是一个恨字就能解决的了的。皇后,你要记得,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成大事者,当懂得轻重缓急。”
景砚咬唇,眼圈泛红,却是沉默不语。
段太后也是心如刀绞,“只怪哀家,当年一念之仁,以致今日!”
“母后的意思……”
“也不尽然,他是否会用这步棋目前尚不可知,不过哲儿的事确是八九不离十了。他根基深厚,所谋者大。这些年来,哀家谋划布局,将他的羽翼剪除了大半,可毕竟他的心思阅历摆在那儿呢,不容小觑。皇后,你不可不慎重啊!”
景砚咬牙道:“是。母后放心,当年谁做下的,真凶、主使,孩儿一个都不会放过!”
“还有件事,哀家一直惦念着,想听听你的意思。”
“母后请讲。”景砚恭敬道。
“是关于施然的。那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孑然一身的到底不像个样子。哀家这些年就想着替他掂对一门亲事,总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儿。如今瞧着那云姑娘倒不错,模样性格都是好的,虽说是师徒的名分,可咱们大周向来不忌讳那个。”
景砚闻言,心中一动,点头道:“母后的主意好,只是不知道他们彼此是否有这个心思。不如孩儿问问云姑娘,若果真成了,也是美事一桩。”
段太后抚掌道:“如此甚好。到时候哀家也做个媒,然儿是哀家的义子,哀家也有儿媳妇了!”
景砚神色一黯。段太后是无心之语,她自然知道,可段太后那隐藏在心中说不得的心思,她却也是知道的。终究,她同先帝的婚姻,都是段太后梗在心头的一根刺,只怕是这一生都去不掉了。
若是母后知道了无忧对自己的心思……
景砚暗自抽气
所以,这份心思,无论如何都留存不得。
段太后话一出口,已经意识到自己欣喜之下失言了,遂悻悻道:“罢了,你去吧,哀家累了。”
景砚忙敛心神,行了礼,退下了。
“玉璧啊,你说,哀家当年是不是错了?”段太后由着玉璧搀扶着歪在榻上,无打采道。
“太皇太后当年有当年的难处,何况玉素当初确然是辜负了您的厚待。”玉璧恭敬回道。
段太后苦笑:“哀家当时想着,纵然她对不住哀家,幼子总是无辜的,谁承想被歹人利用?哎,这么多年,哀家真是累了……”
玉璧眼中滑过难过,“太皇太后正当盛年,怎么会老了呢?您好生歇息一会儿,便好了。”
她说着,服侍着段太后安睡,然后退下。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淡淡的安神香的气息。段太后静静地躺着,又不放心地摸索入怀中,掏出一张泛着黄的绢纸来。
纸上画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布衣布裤,身后背着一只采药篓,神情安静,只是五官轮廓因着岁月久远已经有些模糊了。
看着那幅画,段太后突地笑了,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少女时代。
“你还是这样美,这样年轻,鸳儿却已经老了……呵,在那边,你还在心心念着姐姐吗?姐姐可会接受你?不妨事的,姐姐不理你,还有鸳儿理你……等鸳儿为你报了大仇,便去寻你,你再不要像当年那般,不要鸳儿了……”
第63章制御
宣政殿内。
宇文睿端坐当中,笑眯眯地看着左右的朝中重臣和各部主事,吩咐内侍奉茶。
“这是前日河阳县新进的贡茶,除了孝敬太皇太后和太后的,也就剩下几两了,朕没舍得喝。今儿拿出来,请众位爱卿品鉴品鉴。”
群臣闻言,神为之一振,最老成持重的也都忍不住瞥上一眼几上茶盏内金亮泛着红色的茶汤。
宇文睿勾唇,老神在在地抿了一口,赞道:“果然不错。”
众人之前碍着规矩不好伸手,这会子见皇帝喝了第一口,俱都迫不及待地端起茶盏品了起来。
宇文睿话锋一转,忽道:“杨烈逼宫,矫诏即位,北郑的局面愈发的扑朔迷离了。朕该如何应对?诸位爱卿可有主意?”
群臣都是朝堂历练多年的老油条,都知道“言多必有失”“出头椽子先烂”的道理。是以,闻皇帝此言,都矜持地闭了嘴,擎等着有人先开口。
户部尚书最是个嗜茶如命的,他馋这贡茶而不得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看皇帝大有看知己之感。他心口一热,忍不住开口献计以酬君恩。
“陛下,杨烈为人好勇斗狠,他既能对亲生父亲、亲弟弟下杀手,对别人如何可想而知。这样的人,一旦夺了大权,怎会安心于现状?由此可见,与北郑一战在所难。臣以为,与其等着杨烈侵犯我大周,倒不如我大周先发制人,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说罢,忍不住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宇文睿只“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礼部尚书听得眉头大皱,开口急道:“万大人所言,臣以为不妥。自吾皇登基,北郑遣使来访,订下息战之约,如今已经七年多了。这七年来,百姓安居乐业,尤其是边境民众。若是贸然开战,不仅会累及百姓,更是违背了当日的约定,于道义不和。”
兵部尚书霍文光冷哼,低嗤一声:“迂腐之见!”
“霍大人说什么?”礼部尚书瞪视他。
武人自然不在乎个文臣的怒视,霍文光索性大声说道:“我说万大人腐儒之见!”
“你!”礼部尚书被他气到,“老夫再迂腐,也比赳赳武夫头脑简单,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强!”
“哼!我就是再头脑简单,军功也是靠一刀一枪替陛下打拼赚下的,总好过只会动动嘴皮子什么‘之乎者也’!”霍文光火爆脾气被激起,不屑地讽刺道。
宇文睿无奈地掏掏耳朵:朕还在这儿呢!你们敢不敢这么张牙舞爪啊!
她知道自己太年轻,亲政时日又短,无论气势还是阅历都弹压不住这些官场老油子。说白了,他们毕恭毕敬,恭敬的不是自己这个小皇帝,而是“皇帝”这个名号,甚至,恭敬的是自己身后的太皇太后和太后。
所以,那件事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做。一个皇帝,若不能靠自己的手段让臣工服膺,那还算什么真正的皇帝?
宇文睿默默握拳:她要循序渐进,把朝廷洗成只忠于自己的朝廷。很多人,该换掉的,早晚要换掉。
段炎见两位尚书当着皇帝的面吵吵嚷嚷的不成体统,他再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二位大人,陛下在这儿呢!”
二臣闻言,脸一红,互瞪对方一眼,向皇帝告了罪,然后都闭了嘴,只对着眼前的茶汤用功。
宇文睿自然只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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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朝政本就是讨论出来的。”
说归说,她心里却并不舒服
好嘛!朕在这儿傻杵着你们照旧吵个没完,段相一句话你们就停嘴了?我大周姓什么,你们可还记得?朕年纪再小,狗尿苔长在金銮殿上,朕也是皇帝啊!
英国公景子乔冷眼旁观小皇帝微微变了脸色,忙开口打圆场道:“呵呵,臣倒是觉得,万大人说得有道理,对待君子自然要循君子之道,对待杨烈这等豺狼之人,可不能拘于常理。”
“那英国公以为如何?”宇文睿问。
景子乔道:“臣以为,即便不立时对北郑出兵,但边关上不能不防!前日朝堂之上,霍大人不也提到了吗,冯将军已经察觉出了北郑边防的异样。”
宇文睿遂将目光转向霍文光。
霍文光还在懊恼自己的急脾气,后悔不该和礼部尚书置气。这会子见皇帝看向自己,忙肃然恭敬道:“臣以为与北郑之战迟早要打,陛下益早做准备,先发制人,对我大周十分有利。”
这次,宇文睿没有不置可否,她点了点头,问户部尚书:“万爱卿,若是同北郑开战,国库可还能支撑?”
万大人名叫万金良,诨号“万斤粮”,是把理财积蓄的好手,端的是天生为户部而生的。
他此刻口中犹有茶汤余香,又对上小皇帝殷殷的目光,只觉得心头火热,就算从此为国事累死都感值得,遂信誓旦旦道:“陛下放心!眼下国库充裕,即便对北郑开战,臣也有十分的把握供应粮草!”
宇文睿笑道:“万大人这般有把握?”
若非当着君王和众位同僚的面怕失了分寸,万金良恨不得大拍胸脯打包票:“陛下若不放心,臣今日就立下军令状,若有半分的延误军机,陛下只管治臣的罪!”
“好!朕要的就是爱卿这句话!”
宇文睿心头欢喜,强压下抚掌的冲动,迫不及待道:“诸位大人所言深得朕心,朕觉得,现在虽不至于马上对北郑用兵,但一切都可以准备起来了。”
霍文光道:“正是。臣以为,边防只靠冯将军的五万玄镇军远远不够,得加强兵力。”
景子乔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或守或攻,但凭五万玄镇军都不够。”
宇文睿道:“增兵是必然的,但派将也少不得,尤其是年轻的基层将官。与北郑之战,时间不会短,就算现在开始培养年轻将官,也是晚了。”
不等众人反应,坐在最尾的帝师裴重辉突然开口道:“陛下,臣觉得不仅仅是武官,文官的选拔也得提上日程来。”
他一开口,群臣的表情顿时别开生面
裴重辉官居大理寺少卿,不过是四品的官,和满堂的一、二品大员,还有众位国公相比,就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然而,他的身份却特殊,他是帝师,又是右相裴劲松的儿子,右相染病在家,他又有了隐隐的代表之意。
是以,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颇为复杂。
宇文睿心里可没这份别扭,她越听越欢喜,暗道:还得是师父!就是懂得朕的心思!
她于是忙接道:“裴大人所言极是,朕自即位以来,几次大比都没什么效果,也没见选出什么特别的人才来。要朕看啊,这‘选才’还不如‘养才’。文也罢,武也罢,难道非要开科取士才有好的?难道我大周就选不出像样的年轻官员了?”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群臣皆噤声。
在座的,除了裴重辉,都是有些年纪的,最年轻的景子乔和霍文光,也都是奔半百的人了。
段炎听得暗暗苦笑: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年轻皇帝爱用年轻的臣子,自己怕是到了该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宇文睿见群臣默然无语,微微一笑,从申全捧来的托盘上拿起一张纸:“朕闲来无事拟了几个名字,都是素日里朕觉得不错的年轻才俊,众位爱卿帮朕参详参详,可有什么疏漏?”
众人哑然。敢情今儿喝茶是虚招子,实招儿在这儿等着呢!
皇帝自亲政以来,一直谨慎有余,平日对待诸臣工也都和善得很,却原来,再亲和的帝王也终有这样的时刻。
段炎第一个接过那张单子,尚未细看,心内凛然。
“为君之道,重在‘制’与‘御’。制即制衡利益,不使偏失;御即统御群臣,为我所用。”
自己曾经教导皇帝的“帝王之道”言犹在耳,今日就变成了现实。虽然小皇帝运用起来尚不纯熟,还带着些孩子气的心急,但她既然有了帝王的心态,成熟还不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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