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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看来,自己真该急流勇退,把机会留给年轻人了!告老还家,含饴弄孙,岂不快意?
段炎想得很开,尤其是当他看到名单里有自己儿子的名字时
皇帝还是给足了他这个宰辅面子的。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样坦然,比如成国公秦宗平。
前一阵他动了皇帝后君的心思,一面让国公夫人在太皇太后跟前试探,一面让小儿子秦烁在秋上极力表现。不成想,后君的主意没打成,反倒被皇帝借着秋君臣同乐的机会旁敲侧击了一番。成国公于是知道了,这位小皇帝是个极有主见的,是不受太皇太后辖制的。不仅如此,小皇帝还重赏了那个和秦烁起争执的少年,甚至连名字都赐了。
从那之后,成国公就彻底死了心,连朝里朝外想借着他这股东风替皇帝琢磨婚姻大事的,也都因此而偃旗息鼓。试问:遍观大周,有几家比成国公府更有面子的?连他家都吃了闭门羹,谁还有那个胆量去臊一脸灰来?
秋之后,成国公回府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着实狠狠教训了秦烁一顿。后来,他又怕皇帝再见到秦烁生气,进而找成国公府的麻烦,索性把秦烁送去了长武军历练。他也觉得小儿子太过纨绔,也该去锻炼锻炼了。总不能让秦家几代的基业毁在这小子的手里吧?
那张名单上,第一个明晃晃的就是“吴斌”,成国公觉得刺眼。
此时,皇帝却笑眯眯地问道:“成国公觉得朕拟的名单如何?”
成国公一凛。他几十岁了,会不懂皇帝想要他说什么?难道自己要说“臣觉得这个吴斌不好”,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成国公如芒在背,他勉强撑起个笑脸:“很好……臣觉得很好……”
“如此,朕就放心了。”宇文睿笑得憨厚。
恰在此时,景子乔突道:“陛下,臣想再加一人。”
“哦?英国公想加谁?”宇文睿好奇问道。
“臣的孙女,景嘉悦。”
第64章女子
“臣恳请陛下在这名单里添上景嘉悦。”景子乔恭敬恳求道。
一语既出,不仅群臣诧异,宇文睿也是摸不着头脑。
“景爱卿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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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杨烈篡位,北郑对我大周虎视眈眈,一场大战在所难。值此国家用人之际,景家几代忠良,岂能袖手旁观?悦儿自幼习武,又多年承陛下看重陪伴读书。素日既承君恩,急难时刻怎能不替君分忧?臣恳请陛下允她去玄镇军中效力,为国杀敌尽忠!”
宇文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景家几代忠良,这话不错;悦儿自幼习武,又熟读兵书,这话也对。可悦儿是女孩子啊,怎么能做那等打打杀杀的事?万一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得了?
于公,她是景家这一辈唯一的后代,若有意外自己对不起英国公府;于私,自己当她妹妹一般看待,怎么舍得送她去战场?
英国公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然而,朝堂上下谁不知道悦儿是英国公府的宝贝疙瘩?上自祖父,下到父母叔婶,无不爱如珍宝。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英国公如此决绝地要送悦儿上战场?
她盯着景子乔的脸,想看到哪怕一丝丝他内心所想。不料,景子乔始终恭敬地微垂着头,宇文睿探究无果。
当着群臣的面,宇文睿没法细问,她只好道:“爱卿一片赤诚之心,朕深为感动。可这是上战场的大事,容朕想想,以后再议。”
景子乔怎会听不出她意在推脱?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他怎甘心平白放过?遂躬身再恳求道:“陛下!臣心甚炽!恳请陛下念在景家几辈为国效力的薄面上,就放……放悦儿去边关吧!”
这话古怪!
宇文睿深深地盯着景子乔花白的头发,只觉得自秋以来不过数日,英国公似乎苍老了些。到底英国公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她隐约察觉这事儿和自己有关,但具体如何,她就猜不出来了。
不等宇文睿反应,久久没言语的吏部尚书卢昆突然阴恻恻地开口了:“英国公府果然一门‘忠良’啊!景大公子现在兵部供职,景二公子刚进了刑部,如今连小小姐都要去边关立军功了?呵呵……”
他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敢说出来“景大小姐又是咱们的太后娘娘”。
景子乔闻言,眼中寒光一闪,转瞬即逝,沉声道:“卢大人是想说我景家跋扈朝野,把持朝政吗?”
卢昆倒没想到他会自己说出来这话,一愣神,随即冷道:“嘿,英国公怎么想,卢某不知。不过,若是卢某记得不错,小小姐今年才十四岁吧?尚不满及笄,就能算是俊才了?众位大人瞧得可是清清楚楚的,陛下那份单子上写的可是‘年轻俊才’!或者说,英国公要为咱们大周培养一位女将军女元帅?哈哈!”
景子乔冷笑:“甘罗十二岁为上卿,周瑜十三岁官拜水军都督,卢大人难道如此孤陋寡闻吗?”
卢昆仰天打个哈哈:“甘罗十二岁为上卿又如何?后来还不是寂然无闻?至于周公瑾十三岁拜水军都督,那不过是话本子里的杜撰,英国公怎么还当真了?何况,甘罗也罢,周公瑾也罢,哪一位是女子?”
“都给朕住口!”宇文睿喝道,“朕还在这儿坐着呢!”
二臣不敢再做争执。
宇文睿一向不喜卢昆其人,此刻更气他说出这番话来。她凉飕飕地扫过卢昆,卢昆只觉得脊背都泛上凉意来。
宇文睿于是不再看他,而是对着众人道:“高祖皇帝难道不是女子?朕难道不是女子?敢问各位大人,既然女子都可以做皇帝执掌天下,又如何做不得文臣大将辅佐君王?”
宇文睿的眸光一一划过每个人的脸,诸臣被她看得俱都不自然地微微垂头。皇帝年纪越发大了,心思也越发深了,再不是那个只看眼神表情就能读懂心思的小孩子。
宇文睿肃然续道:“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易》上更说‘一阴一阳之谓道’。这世间,孤阳独阴都无法长久存在。想我大周,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男子多豪杰俊才,女子又岂会差了去?只要给予机会,女子之才定然不逊于男子!嘿!朕还想开女科取女士呢!”
群臣讶然,面面相觑,心中想的皆是同一个问题:这大周的天,怕是要变了……
见景子乔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宇文睿抢道:“英国公忠君爱国之心,朕已知了。朕就将悦儿的名字添上去,至于如何安置,是否让她去玄镇军,此事从长计议。”
景子乔一颗心才算放下,他撩官袍,双膝跪地拜道:“望陛下|体谅老臣的一片苦心!”
宇文睿见他突然行如此大礼,更感怪异,忙令小内监搀扶起他。
群臣议罢散去,宇文睿独留下了裴重辉。
裴重辉一脸淡然,似乎早知会如此。
“师父陪朕聊聊吧。”只有二人的时候,宇文睿并不用朝堂上的称呼。
“好。”裴重辉点头。
师徒二人一行逛到了御花园。
裴重辉仰头看着一棵树,微笑道:“这棵树都长得这么高了,树干也比七年前粗壮了许多。”
他说着,转头对上宇文睿:“陛下也长得这么高了。”
宇文睿嘻嘻一笑:“师父是夸朕长进了吗?”
裴重辉勾唇:“确实是长进了,越来越像皇帝样儿了。”
宇文睿想到自己之前面对群臣的种种情状,也有些小小得意:“师父教得好,徒儿又学得好,自然有长进了。”
“您可别给臣扣高帽儿,那些帝王之术可不是臣教的,您是自学成才。”
宇文睿每每喜欢裴师父言语新鲜风趣,遂也打趣道:“那还不是师父您开发朕的智力开发得好?”
裴重辉懒得回应她的拍马屁,只笑笑不语。
宇文睿与他并肩而行,关心问道:“裴相的病,不碍吧?到底是何病?要不要让太医给瞧瞧去?”
裴重辉脚步一顿,坦然道:“父亲的病,是被我气的。”
“啊?”宇文睿一愣,“师父又说出什么裴相接受不了的道理了?”
裴重辉苦笑:“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他啊,该退了……”
宇文睿眉尖一挑。
“陛下真要对北郑用兵?”
“是啊,迟早的事。”
裴重辉神色复杂,缓缓道:“兵戈之事,对百姓终非好事。”
“朕知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嘛,这个道理,朕懂。可是,大周自太|祖开国,高祖皇帝征战四方,才有了后来的天下一统。武宗皇帝胡闹,以致杨灿之反,从仁宗到先帝,再到朕,心心念念的无不是国之一统,以慰祖宗英灵……”
“陛下觉得江山一统,真的好吗?”裴重辉打断她,问道。
宇文睿一呆:“当然好啊!哪一个做帝王的不想一统天下啊!”
裴重辉默然,笑。
“师父想说什么?”宇文睿奇道。
“若臣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陛下不会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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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的罪吧?”裴重辉笑问。
宇文睿听他居然搬出君臣的话头儿,眨眨眼,“师父这是哪里话?朕是听不进劝谏的人吗?”
“陛下可记得当年臣教你的第一课?”
“记得,师父当年说‘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君王是百姓推举出来的,顺从民意,让百姓安居乐业是君王的本分’。”
裴重辉赞赏地颔首:“陛下记心很好。那么,陛下如今觉得这句话如何?”
宇文睿想了想,道:“朕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天下百姓是朕的子民,朕自当为他们的安居乐业着想。”
裴重辉听到“子民”二字,暗叹一声
这毕竟是封建时代的大周,怎么可能要求一个封建制度下的君王视自已与百姓平等无差别呢?
可见,世事无完美。即使他命好落在了当朝重臣的府中,即使他仕途平顺三十岁出头就官居四品,且又是帝师前途无量,他也不能够毫无瑕疵地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有些事,不是一代两代人就可以成就的。
裴重辉于是释然,淡笑道:“陛下说得很好,想来到了统一北郑的时候,陛下也定会善待北郑的百姓。只是有一点,陛下一定要记得。”
“师父请说。”
“这世界,在大周、北郑、戎狄诸族之外,还有很大很大的地域,那里有陆地,有大海,当然,也有国家。”
夜深。
宣政殿配殿。
“主子,子时正了,您还不安歇啊?仔细光线暗,伤了眼睛。”申全小心翼翼地换上新灯烛,罩好灯罩子。
宇文睿头都没抬,手上还在刷刷批着奏折:“看完这一摞的。”
申全瞄一眼半尺来厚的一摞子奏折,暗暗叫苦:这得熬到什么时辰去?
说来也怪,自从前日皇帝从沁芳阁回来,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每日老老实实地上朝,下了朝也不得闲,不是会朝臣议事,就是在宣政殿配殿里批折子。便是太皇太后和太后那里,除了每日常例的问安,也鲜少去了。
难道是太后那天的惩罚奏了效了?申全暗自琢磨着。
以他对皇帝多年的了解,这主儿是个极有主意的,她会因为责罚而敛?打死申全他都不信!
敛那是不可能的,只怕是越责罚,这祖宗越来劲才是真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
申全深深地困惑了。
展眼间两刻钟过去了,申全眼见着小皇帝还在奋笔疾书,偶尔皱着眉对着奏折用功,也觉心疼。
“主子,要不奴婢让御膳房弄点夜宵点心来?您看您想进点儿什么?奴婢去吩咐。”
宇文睿眉头拧得更紧:“你怎么这么嗦?吃什么点心?你要把朕喂成猪吗?罢了罢了,你去歇吧!朕这儿不用人伺候。”
申全扶额。
您这是闹哪样呢?不吃不喝的只知道用功?不会是在沁芳阁里撞了什么邪吧?
话说,您在这儿呢,奴婢哪敢就这么去歇了?就是敢,也舍不得不是?
他这里正没主意,只听宫女挑帘笼声响,紧接着传来一把温润的声音:“什么时辰了,为什么还不睡?用功岂在这一时半刻?”
第65章习惯
这世间,什么是最可怕、最难摆脱的?
习惯。
当习惯了某个人的某种样子之后,突然有一天,这个人不复曾经的模样,翻天覆地变成了另一种样子,怎么会不令人心惊?
比如,宇文睿之于景砚。
那日,在皇帝的寝宫中,景砚被睡梦中的宇文睿亲吻。她仗着多年历练的强韧心性,硬是独自苦撑到宇文睿熟睡过去,才力又小心地掰开小皇帝八爪鱼似的束缚,轻手轻脚地整理衣装,又状若无事地掩门,摆驾回了坤泰宫。
景砚早已做好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心理准备。她想,无忧还小,只是一时迷了心性,才会对自己这个“老人家”动心。往后的日子里,不论无忧对自己说什么,全当是孩子话,一带而过淡化处理,时间长了,无忧的心自然就淡了,自然会被别的年轻姑娘或者后生吸引了去。
可谁承想,景砚佯装淡定,宇文睿比她还淡定,淡定得像是变了个人
每日除了例行的问安,再不多踏进坤泰宫一步;就是例行问安时,也不再活猴子般地黏着自己,反倒像模像样规规矩矩地坐着陪自己说话;说话也绝口不提任何亲昵言语,要么是嘘寒问暖食衣住行的琐事,要么是探讨些朝堂内外的大事,不过两刻钟,说完就告辞。
景砚着实被惊着了。她暗自忖度着小皇帝的一言一行,心中愈发的忐忑不安:她怕自己那日被“轻薄”之后,宇文睿醒了。因为醒了,所以害臊了。因为害臊了,所以受了刺激了,性情大变。
景砚越想心里越不踏实。皇帝年纪还小,又是初尝情滋味,不会再弄出什么病来吧?
尤其,这几日,她时常唤来皇帝身旁伺候的人询问皇帝的衣食起居,竟问出了什么?
皇帝天天下朝后,还与群臣商讨国事,晚上也不好好休息,批折子批到后半夜!
景砚在坤泰宫里,再难安眠,辗转反侧,又是疑心,又是心疼:十几岁的孩子,每天这么累,怎么得了?时间久了,再好的身子也熬坏累垮了。
宇文睿看折子正看得兴奋,浑没想到这个时辰阿嫂会亲自来探望自己。
听到熟悉的声音,宇文睿的神魂瞬间被抽走了,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只眼珠子转着打量着阿嫂袅娜的身形。
景砚看到她痴傻的模样,仿佛那日重现,所不同的,那日的无忧是闭着眼睛的。
睫毛绒绒的,墨色羽扇一般;微嘟着嘴唇,发出小小的鼾声,唇上还有亮泽的水光,不知是谁的……
“阿嫂的唇……好软……我好喜欢……”
如幻如惑,这句话就这么直不隆冬地闯进景砚的脑中,就像无忧那日毫无征兆的吻。
景砚腾地红了脸,暗骂自己“疯了”,怎么会莫名想到那种事。
吧嗒
御笔上饱蘸的朱砂,因为宇文睿停滞在半空的手臂,毫不留情地滴落在案上,像痴情人的眼泪,和着心血流淌。
小皇帝好歹是听到了申全的问安声,醒过神来,慌忙掷笔,欺身拉过景砚的手。
“这样晚了,阿嫂怎么来了?夜里凉意重,冻坏了阿嫂怎么得了?”
握在掌心里的手泛着凉意,瞧瞧,脸都冻红了。
(陛下,那不是冻的,是臊的)
宇文睿自幼习武,身子骨向来结实,手凉脚凉从来与她无缘。
当着内侍宫女的面,被宇文睿紧捂着手,景砚觉得不自在。
“哪里就娇惯成那样了?不过才入秋……”
她话未说完,宇文睿不由分说地又拉过她的另一只手,扣在自己的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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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间,温热的气息直透手背,肆无忌惮地侵袭了景砚全身。
景砚挣了挣,依旧是秀才遇到兵,反倒被宇文睿拉着坐在了御案后。
“阿嫂想我,就直接说嘛,无忧直接去坤泰宫问安就好。这侧殿里寒凉得紧,阿嫂怎么经受得住?”
谁想你了?
景砚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子时了,为什么还不回寝宫安歇?”景砚问。
宇文睿嘻嘻陪笑,手里可没放开景砚:“在批奏折啊!”
“奏折是批得完的吗?难道今日批完了,明日就没有奏折了?”
宇文睿笑道:“阿嫂说的很是,我以后注意就是,不再让阿嫂担心。”
景砚瞧着她言不由衷的样子,好不容易抽出手来,轻巴她后脑勺:“做皇帝,用功政务,岂是在这一时半刻上的?所谓‘细水长流’,一日做一点儿,积少成多,才能汇成洪流。皇帝这样不顾及身体,是想把自己累垮了吗?真累垮了,你想用功都使不上力!”
宇文睿想念阿嫂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她一直忍耐着。几日来,她心里像养了只小猫儿,总是调皮地拿她的心磨爪子玩。今日,阿嫂竟然深夜出现在这里,还殷殷地关心自己,她怎能不心喜若狂?
心头一热,小皇帝就有点儿犯呆气。她胸口溢满幸福之感,只会愣头愣脑地盯着景砚发呆,全然忘了该回应景砚的责问。
唔,阿嫂怎么看,都这么好看。
景砚恨不得扶额。自己之前怎么会以为这小冤家转了性子?看这副模样,还不是照样呆?
她不愿和个呆子一般见识,遂命秉笔拎过食盒,捡出一碗粳米粥和一碟子素点心来。
“这么晚了,又这样熬神,难道都不知自己教人弄点儿消夜吗?多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景砚说着,将粥碗推给宇文睿:“就算不饿,也多少吃点儿。”
宇文睿眼放光芒,“有阿嫂疼我呢!阿嫂真好!”
景砚嗔怪她一眼:“快吃吧!吃都堵不上嘴!”
宇文睿心头一甜,挖了一大勺粥,含在嘴里,突然苦了小脸儿。
“怎么了?”景砚关切道。
“苦……”
“怎么会?”景砚瞪大双眼。她唯恐夜深不好消化,特意让小厨房的御厨多熬了一会儿,难道是熬过了火候糊了?
“阿嫂尝尝,”宇文睿委委屈屈地扁着嘴,“真的苦……”
景砚不信邪,就着她的勺子喝了一口
哪里苦了?口感爽滑软糯,火候恰到好处。
“噗嗤”宇文睿失笑,“这回甜了!”
这倒霉孩子!
景砚一口粥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一想到自己刚刚和无忧喝了同一碗粥,还用了同一个勺子……她的脸就烫得慌。
“阿嫂别恼,别恼啊!”宇文睿忍着笑,涎皮赖脸地扯着景砚的衣襟,声音黏糊糊的,“无忧不是担心阿嫂会冷吗?喝一口热粥暖暖身子……”
侍立在旁边的申全和秉笔恨不得自戳双目,额不,四目:祖宗,您敢不敢脸皮这么厚啊?奴婢们都听不下去了!
景砚才不信小皇帝的鬼话。勉强吞下那口粥,她只觉得嗓子眼儿噎得慌,再难淡定地面对那只粥碗,一把甩开小皇帝的纠缠:“哀家回去了,皇帝接着享用!”
阿嫂真恼了!
宇文睿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胡说八道,“阿嫂别走,我还有要紧话儿和阿嫂商量呢!”
景砚回头瞪她。
宇文睿弱气地缩着脖子,两只手合十在胸前,连连拜着讨饶。
景砚无奈,只好绷着脸道:“要说话就规规矩矩好好说!”
宇文睿频频点头,手掌按在膝盖上,嘴里还不闲着:“嗯嗯,规规矩矩的,阿嫂看我这样可还规矩吗?”
景砚懒得和她计较,“有什么要紧话儿?”
宇文睿正色道:“阿嫂知道英国公想送悦儿上战场的事儿吗?”
景砚微一沉吟,点了点头。
前日英国公进宫问安,就同自己提到了悦儿的事,说了想让悦儿出去历练的打算。彼时,景砚想不通,景家上下皆疼爱悦儿,她又是腿伤初愈,年纪还小,父亲怎么舍得让她出去受苦?
英国公言语含糊,被景砚逼问不过,才心一横,不得不道:“太后可见到当日秋时陛下如何送悦儿回来的?”
景砚皱眉。
“太后可知是悦儿淘气才闯下的祸?陛下当时为了救她连命都不要了,不顾龙体安危跳进了深坑里,老臣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太后没看到当日陛下怀抱悦儿下马的时候,悦儿看陛下的眼神……我景家,不能两辈人都如此啊!”
景砚娇躯一抖,舌尖泛上苦涩。她很想告诉父亲,她现在是知道了,让皇帝动心的根本就不是悦儿。可她不能说,那个事实更伤父亲的心……
景子乔见她沉默不语,更急,躬身拜道:“太后,你就答应了吧!悦儿她不能……不能啊!”
景砚大恸,忙扶住景子乔:“父亲何必行此大礼?让砚儿无地自容。悦儿的事……父亲当真舍得她受苦吗?”
景子乔痛苦地摇头:“怎么能舍得?可有什么办法?那是皇帝啊!老臣真怕再像当年……”
景砚咬唇。她知道老父亲想说的是,再像当年她同先帝那般,日久情更深。
就算皇帝倾心的不是悦儿,悦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么会甘心?只怕到那时,事态的发展,想控制都难了。
“那阿嫂怎么看?你也舍得送悦儿上战场吗?”宇文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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