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宇文睿闻言,心中更是不安。她知道阿嫂怨自己,可再怨也不该折磨自己的身体啊!午膳、晚膳皆是一口没动,这是闹哪样?
她心中忐忑又心疼,脚下大步流星地直奔奉先殿。
候在门外的众人见她出现,皆是如释重负:殿里那位下了死命不许任何人进入,他们没那个胆子顶风上。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照如此再过半个时辰,皇帝不来,他们还真就要去请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做主了。
宇文睿须臾间便到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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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也不嗦,推门直入。
眼前的光景,让她心中更感酸涩
黑黝黝的奉先殿正殿内,不见一丝光亮,除了透过窗棂子投射进来的惨白月光,唯有先帝宇文哲的神主前的香案上还有两点烛火幽幽亮着,却也似风中残烛,仿佛不知何时便会骤然熄灭似的。
香案前的蒲团上,孑然跪着一抹倩影,像是被这整个人间遗弃了。
宇文睿大恸,快步奔到景砚身侧,凄然道:“阿嫂这是做什么?”
景砚忽听得她的声音,恍然回神,因为长久跪坐而委顿麻木的脊梁突地挺直,苍白的挂着泪痕的面颊却是冰冷依旧,声音更是冷然地令人心生寒意:“皇帝又是做什么?”
“我……”宇文睿语结。
她知道阿嫂指的是什么,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那些说得的、说不得的心思,一股脑地泛上来,让她更觉烦躁。
“阿嫂以为我不捉拿那女刺客是存了私心吗?阿嫂,其实我……”
景砚却毫不留情地抢白了她:“皇帝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哀家不敢置喙!”
宇文睿一口气憋闷在胸口,出不来,咽不下。
她凝着景砚纤弱的娇躯,心疼,软下声音道:“无论如何,阿嫂也该用些膳啊!阿嫂放心,无忧一定会为皇兄报仇的!”
景砚突地笑了,笑得凄凉,笑中带泪,“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清楚……夜深了,皇帝就请移驾吧!”
你也知道夜深了?夜深了,你还在这冰冷大殿里跪着?你这是折磨我,还是折磨你自己?
宇文睿呆呆地立着原地,她很想干脆抄起阿嫂的身体,强行抱走她,令她吃饭,令她安歇。然而这里是奉先殿,不是她可以恣意妄为的地方。何况
她的皇兄,不,皇姐,正在头顶上看着她们呢!
她怔怔地盯着宇文哲的画像,半晌才机械般地开口,“阿嫂,关于……皇兄,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景砚的身躯一震,声音沙哑:“你去吧。哀家累了……”
宇文睿心里越发不好受。她看着宇文哲,宇文哲仿佛也在看着她。
她幻想着,如果皇兄临终前可以见到自己一面,会不会对自己有所嘱托?会不会将除了江山之外的其他,托付给自己?比如……阿嫂?
皇兄,也是深爱着阿嫂的吧?她,是不是也盼着阿嫂能好好地活在人世间,把自己没有享尽的美好尽享?
宇文睿越想越难过,“我给皇兄敬炷香。”
她说着,凑近香案,想要取上面的香,却被景砚冷冷的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等你什么时候替她报了仇,再敬不迟!”
霎时间,宇文睿悲从中来:突觉天地间苍苍茫茫,竟无所依。那个她一直追逐的梦想,此刻竟是离她那样远。
而,她和她的阿嫂之间,隔着的,又岂止是一个人,以及一段情?
第81章心病
启元九年,冬腊月二十三。
大周帝京城内城外一片银装素裹,一团一团的雪花和着新年的脚步降临到人间。
今儿是小年儿,西市街上比往日更加热闹。卖货的、买货的脸上都挂着掩不住的笑意,似乎再冷的天气、再大的雪,也没法阻止人们的好心情。
可不嘛,小年儿过了就是大年,过年了,谁不高兴?
何况,去年老天爷也开眼,庄稼大丰,粮米充足,物价也稳定,寻常百姓不就图个衣食安稳吗?
虽说如今据说边关形势吃紧,又传说天子要对北郑用兵,可自家碗里有米有肉,那等军国大事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谓是远在爪哇国,至多只是吃饱喝足之后的谈资罢了。
眼见着又是一场好雪,嘿,瑞雪兆丰年,来年还得是个好年景才是正理儿!
珍馐玉馔楼二层的雅间内,红泥火炉熏蒸的热气氤氲了整个房间,暖得好似阳春一般。
临窗的桌上,各色时鲜菜蔬、杯盘酒盏摆了个满满当当。
申全侍立在桌旁,右手捻着一根比寻常略粗的银针,不疾不徐地一一试过面前的每一样吃食,包括酒杯和酒壶里的酒液。他同时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撩着右手的袍袖边,唯恐衣袖布料沾污了菜品。
一刻钟过去了,他还没试完。可桌上的正主儿可耐不住性子了
“你还真挨个试啊!麻烦得要死!”十七八岁的白袍小公子不耐烦地抱怨着。
申全嘴角一抽,心说谁让祖宗您就爱出宫玩儿呢?还美其名曰“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宫里面有专门的内侍试菜,可这宫外面可就没有了,您也不怕歹人算计。
他心中虽是腹诽个不停,面上却是一团子和气谦恭:“爷,这是太夫人吩咐的,咱可不敢违背啊!”
说着,手上可没有半分含糊,依旧稳稳当当地试着另一盘子菜。
白袍小公子听到“太夫人”三个字,登时住了口,扁着嘴,自己跟自己赌气玩儿。
端坐在其对面的壮硕青年露齿一笑,劝道:“你就别为难这小子了!太夫人的嘱咐,他敢不听?还不都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这白袍小公子正是大周当今天子宇文睿,她吁了一口气道:“我怎会不知他们的好心?只是这样太麻烦了!”
她说着,气不平地对上壮硕青年的双眸:“兄长,难道你每次出门,嫂嫂也都要如此心思吗?”
宇文克勤闻言,不自然地挑了挑眉,轻咳一声:“我日日出门,或上朝,或办事,或会友,她若是每日都嘱咐,还不麻烦死?”
宇文睿顿时一脸的“你看,我就说嘛”的表情。
“不过,母亲在世时,总是每日不厌其烦地嘱咐的,”宇文克勤眸色一黯,忙将话锋一转,“你是皇帝,不在宫内时,太后慈母胸怀,总是要多担两分心的。”
宇文睿听到“慈母”二字,心里就不痛快了,斥申全道:“快些!快些!朕还等着喝酒呢!”
申全连连应“好”,手上的动作却是沉稳依旧。
宇文克勤方才露出“皇帝”“太后”的话头儿,他是个极稳重的人,心中略觉不妥,忙要唤来自己的贴身侍卫常青。
宇文睿会意,道:“兄长放心,何冲带着人在外面护卫着呢!不会有事的!”
宇文克勤这才略略放心,待得申全斟好酒,兄妹二人对饮了一杯。
宇文睿大呼“痛快”,也不管宇文克勤,就着申全刚斟满的第二杯酒,仰脖儿喝了个干干净净。
申全嘴角一抽,一时不知该不该给她再满一杯了。
宇文睿睨他一眼,那意思:怎么不斟满?
您是祖宗!申全惹不起她,只好乖乖给她斟满。
宇文克勤眼睁睁看着对面的男装少女“咚”的一口喝干第三杯酒,面颊上已然晕上了两团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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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再也看不下去了,开口试探道:“陛下有心事?”
宇文睿擎着空杯的右手顿住
心事?怎么会没有心事?
两年多了,她处理政事越发的得心应手,对拿下北郑的信心越发的足,又晋了几个年轻俊才的官职,今年又是丰年……种种都证明着,作为皇帝,她很是顺心如意。
可,除了这些呢?
两年半前的那件事之后,她与阿嫂之间就像一直隔着些什么,无论她怎样地努力想要冲破这层隔膜,阿嫂对她始终无法再如曾经那样。
不!阿嫂还是关心她的!关心她的衣食住行,关心前朝一丝一毫的动态,甚至放心地将自己手中掌控的关于北郑的一切都交托给了她。然而,阿嫂的心,宇文睿却看不清楚了。甚至有时候,宇文睿会突生出一股子令她很是不安的感觉:阿嫂像是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
还有,最让宇文睿忧心的是
“朕只是担心皇嫂的身体。”那些隐晦的心事,她自然不会对宇文克勤叙说。
宇文克勤也是面露担心:“是啊!这两年来,太后的身体很是虚弱,小病不断的……照理说,她老人家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不应该啊!”
可不嘛,才不到二十八岁,身体怎么会这么差?
宇文睿听得更是烦躁,也等不得申全斟酒,自己抄起酒壶,斟满,喝干。
心病!阿嫂是心病以致身病,她怎会不知?
宇文克勤见她如此豪迈做派,也是一呆,忙道:“申全!还不快给你主子布菜!”
眼看着宇文睿吃了两口菜,压下了酒意,宇文克勤才缓缓道:“该找个妙手,好生给太后瞧瞧才是。”
宇文睿苦笑:“施然就是大周杏林第一妙手,再妙的手,能强过他去?”
宇文克勤语结,却也不愿见她为太后的身体过于伤神,怔怔瞧了一瞬窗外的雪景,笑道:“今日小年儿,陛下可记得?”
“唔,晚上还要陪太皇太后和太后用膳,祀灶。”宇文睿答得心不在焉。
宇文克勤笑道:“陛下忘了今年悦儿他们要回来过年吗?原定的,今儿晚上就能入城了。”
宇文睿惊喜之下,一拍脑门,“朕真是忙糊涂了!悦儿今日要回来了!两年多没见到她,也不知出落成什么样了!还有阿姐,朕好生想念她!”
她一想到即将见到许久未曾谋面的儿时伙伴,阴郁的心绪也转晴了些,遂很是盼着能及早见到景嘉悦和云素君。
“今夜要陪母后和皇嫂,怕是见不成了……明日!明日朕亲自去英国公府见悦儿!还要召阿姐入宫来!”
宇文克勤笑吟吟地看着她真情流露,心中也是欣慰:皇帝虽贵为天子,但极是重情义,他们一同长大的情分,皇帝从没有忘记过。
寿康宫内,亦是一团暖意融融。
段太后穿着寻常单衣,懒懒地倚在锦榻上,脚下跪着的小宫女正乖觉地替她捶腿。
她扫了一眼还披着夹衣,面色泛白,却依旧脊背挺直端坐着的景砚,默叹一声。
“怎么好端端的,又病了?既病着,何苦大雪天的,还巴巴儿地跑出来?孝顺也不差在这一点儿上。”
景砚淡笑,道:“不来问安,恐怕母后担心。让母后见笑了!”
段太后摆了摆手,道:“有什么好见笑的?谁又没病过?只是,皇后啊,你这心思,也是太重了些!”
景砚垂头,轻声道:“只是天气乍暖乍热,感了风寒……”
段太后佯怒,嗔怪道:“你当哀家老糊涂了?哀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呢!算来哲儿去了将近十年了,你却还是看不通透……哀家这些年啊,恨不得日日劝着、数落着然儿,如何?连他都娶了亲了,儿子都满月了!哀家劝他,何尝不是劝自己?人没了,就没了。她们在天有灵,难道不盼着我们好生过活?难道非要把自己折磨死了,才算不辜负了她的情意?当真去了那一世,就能寻着她了?且不知她在何处呢!我们活着的,要是日日夜夜的自苦,岂不辜负了她们一番盼我们好的心思?”
景砚默然无语。
“所以啊,哀家这些年什么也不想了!爱吃爱喝的呢,就多进些,至多吃撑了肚子,还有然儿的消食汤呢,怕什么?闲着无事了,就召几位老亲眷入宫聊聊乐乐,又或者看哪家的孩子般配,就倚老卖老牵个红线……自己找开心呗!”
景砚闻言,不禁莞尔,可心中却也泛着微微的苦涩:母后豁达,自己却是没法做到的。这是心性使然,也或者是年龄使然。
她才不到二十八岁,若放在寻常大户人家,正是繁花似锦、夫君疼爱的年纪;可是,在这凄凉的深宫中,她却是失偶的孤雁。
若说孤独,也不尽然。
景砚的眼前不由得晃过宇文睿的脸
无忧那孩子,像是一团火,暖烘烘的发散着无尽的热力,让这本该冰冷的深宫都沁上了几分暖意。
可是,两年半前的那件事,发生了便是发生了。无论她如何想要努力回复曾经面对无忧的心境,终是无能为力,反倒在每次逼迫自己如此之后,夜间哲浑身浴血的模样便会惶然入梦。心中愧疚无奈之后,总是难一场病痛。这样循环往复,把一副好身体也生生糟蹋了。
景砚粗通医术,她知道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皆是心病所致。身病好治,心魔难除。
每每病势沉重、心神恍惚之时,总有个念头毫无征兆地蹿入她的脑中:若有一天,这样死掉了,是不是就会坠入那无边的冰冷地狱?
那里,一定很冷吧?一定不会有一团火热暖着自己的心……
第82章嫁人
窗外的雪片,越飘越大,将整座帝京笼罩在了银白的世界当中。
宇文睿怔怔地凝着铺天盖地的素白颜色,遥想着悦儿和阿姐她们现在行到了何处,会不会被风雪阻了路,思忖着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一下。
宇文克勤陪着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吃菜。
一室暖融融的。
宇文睿突地想到了什么,“达皇兄最近身子可好?前几日上朝,我看他样子恹恹的,人也瘦了很多,就让他在府里养病,没什么要事就不必上朝站规矩了。”
宇文克勤叹道:“自叔祖过世之后,大哥就一直悻悻不乐的。过去多壮健的身子骨,现在竟熬成了这样!”
宇文睿也喟然:“他自幼失怙,已是可怜。老宗正抚养他长大成人,祖孙的情分肯定更深……朕过去还以为达皇兄是个豁达、旷放的性子,却原来失了至亲之人,也是同样的伤心哀痛。”
宇文克勤知道她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怀。他素来忠厚,并不太会哄人,唯有陪着皇帝喝了几口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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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睿放下酒盏,“要说达皇兄伤心,可眼瞧着两年多过去了,怎么还这样?朕怕他真伤心坐下了病,想派施然去给他瞧瞧病,可他死活不答应……”
“确实古怪,”宇文克勤点点头,“想来,大哥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毕竟他过去是多豁达的性子?如今这副模样,怕是自己都难面对吧?”
“那也不能讳疾忌医啊!”宇文睿急道,“母后同朕提过好多次了,达皇兄年纪不小了,很该娶一位嫂嫂照料他了。朕虽对母后说,这事得看达皇兄的意思,可朕何尝不替他着急?兄长你比他小好几岁呢,都早娶了嫂嫂了!看他府里冷冷清清的,都没一丝人气儿,成什么样子!”
宇文克勤瞧着小皇帝气急败坏替别人操心终身大事的模样,也是暗自好笑:他们这位陛下,自家还待字闺中呢,倒担忧起别人的婚姻来了。
恰在此时,一名做寻常仆人打扮的内廷侍卫进来行礼,伏在宇文睿耳边低声道:“陛下,沐姑娘到了。”
宇文睿微微一笑:“这大雪的天,难为她了。”
她转过脸对上宇文克勤,“兄长,闷喝无趣,朕请了沐漪寒沐姑娘来调琴助兴。”
宇文克勤乍一听到“沐漪寒”三个字,手一抖,酒盏险些没跌落,“沐、沐姑娘……”
宇文睿笑忒忒的,忍不住调侃道:“沐姑娘三头六臂吗?瞧给兄长吓得?兄长也是弓马娴熟、统领过万军的大将,怎么倒被沐姑娘个柔弱女子吓成了这样?”
宇文克勤登时一张面皮涨得通红,又羞又愧,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儿。
正说笑间,帘笼一挑,沐漪寒娉娉婷婷地进入雅间,身后跟着的,还是那个贴身侍女红儿,怀里抱着一张瑶琴。
沐漪寒身形婀娜,一幅紫裘随着她步步踏莲摇曳生姿,仿佛和着一室的阳春暖意,在这银装素裹时节里绽放的一朵娇艳玉兰一般。
“二位公子,漪寒有礼了!”她对着窗前的二人盈盈下拜。
身后捧琴的红儿也随着她拜了下去。
宇文克勤自她进入雅间的那一刻起,面皮涨得更红,简直快要滴出血来。
宇文睿倒是坦然,勾唇一笑:“沐姑娘快快请起!大雪天的,劳动沐姑娘芳驾,实在唐突。只是,我这位兄长素来仰慕沐姑娘,着我邀沐姑娘一游,还请见谅。”
沐漪寒却又是敛衽一拜,声音婉转动听:“不敢当。漪寒自那年蒙公子深恩得受辱,这些年来,又是公子时时供养,常常叮嘱阁中的妈妈莫要苛待漪寒……此等大恩,不啻于再造。漪寒身无所长,唯有些拙技勉强能入公子之耳。公子相唤,怎会不欣然而往?”
宇文睿讪讪一笑:“沐姑娘忒客气了!”
她其实很想说:供养你的,不是朕啊!沐姑娘你就算要感激,也该去感激阿嫂啊!这样一副恨不得以身相许的样子,朕、朕可接不住啊!
还不是为了勤皇兄?又不是朕,见了这沐姑娘一面,就再也移不开眼的。
小皇帝暗自想着。这会子,她倒是浑然忘了当年她初初与沐漪寒独处时,沐漪寒对她是何等主动了。
也难怪,她是皇帝嘛。贵人都多忘事呢,何况天子?
在她心中,只有景砚的情是她在意的。至于这位沐姑娘,不过是看着宇文克勤为之魂牵梦绕,自己又是熟识,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宇文克勤可就没她这份腹诽心思了。他僵直地坐着,唇间泛上一丝苦味
贵介子弟的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何况,他还是相王世子?相王宇文广虽然大事上稀里糊涂,但在长子的婚姻之事上,却不失明。他极力做主,替宇文克勤选了一位最适合他,也是让相王府得益最大的世家女子做妻子。可,牺牲的却是自家儿子的感情。
宇文克勤同这位新晋世子夫人连见都没见过,遑论感情了。婚后,夫妻二人倒是相敬如宾。却也只是相敬如宾。二人都清楚,自己是为了各自的家族利益同对方结合的,世家的婚姻,感情之事从来都不是重要的。
第一次见到沐漪寒,宇文克勤就被她的美貌温婉所吸引,还有那股子出淤泥而不染的气度,更让他折服。这个女子,不同于他所见过的所有女子,更不同于他家中那位大家闺秀、主母风范十足的妻子。宇文克勤那颗原本早就不寄希望于感情的心,骤然间为沐漪寒而狂烈跳动,他急切地想要保护她。
然而,事实真相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二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宇文睿睨了一眼宇文克勤呆愣愣木头人一般,嘴角一挑,“不拘什么曲子,沐姑娘拣你喜欢的奏来听听。”
沐漪寒颔首称是,端坐,调琴。
不一时,一曲《凤求凰》自素手间倾斜而出。
宇文睿心不相属,倒也罢了。宇文克勤却是喉间发紧,刚刚咽下的酒液瞬间便在口腔中挥发,无比的苦涩。
几曲终了,日头已经将将偏西。
沐漪寒带着红儿,向二人道别。
宇文睿见时辰差不多,也该回宫了,遂道了谢,看着沐漪寒离去。
劳累了大半日,回到沁芳阁楼上自己的房间内,沐漪寒没胃口吃东西,只想歇下。
红儿告退掩门,不一会儿,门上又传来轻叩声:“姑娘,水烧好了!”
是阁子里惯常伺候的于二。
沐漪寒识得他的声音,在榻上霍然惊起,定了定神,才道:“于叔吗?快请进!”
于二应了一声,推门而入,随手又掩紧了房门。进门后四顾一周,见没有旁人之后,才缓缓挺直了脊背。
他放下手中的水壶,平素没什么神采的眸子中竟透出上位者的威仪来,声音更是没了往常的卑微:“沐姑娘好清闲啊!”
沐漪寒不敢怠慢,连忙拜道:“于总管言重了,尊主大业,漪寒不敢有分毫懈怠!”
于二冷哼一声:“尊主的大业,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沐漪寒的心脏骤然缩紧,小心试探道:“不知……不知尊主有何吩咐?”
于二目光依旧冰冷:“你还敢问尊主的吩咐?还记得尊主的吩咐吗!”
沐漪寒身躯一抖,再拜道:“于总管容禀,非是漪寒不卖力替尊主做事,而是……那人防范得太过严密了。”
于二阴测测笑道:“沐姑娘,你是当真没逮着机会下手,还是没舍得下手啊?”
沐漪寒大惊:“于总管何出此言?漪寒对尊主一片忠心,不敢有分毫违背!”
“哼!你记得就好!”
于二阴着脸,从怀中取出一只藏青色小瓷瓶,“啪”的一声按在桌上:“这是这月的解药!”
沐漪寒盯着那抹藏青色,神才为之一松,却因于二接下来的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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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沐姑娘,别怪老朽没提醒你:宇文宁的子孙没一个好东西!爱上她们,也没哪个会有好下场!”
单说宇文睿,在珍馐玉馔楼同宇文克勤道别之后,便带着申全、何冲及一众随从悄无声息地潜回了皇宫。
傍晚,祀灶仪式完毕,纯钧侍候着她脱下吉服,换了一身轻便装束,腰间束带上依旧挂了景砚缝制的时兴饰物,兴冲冲地赶奔寿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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