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宇文睿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景砚,还是不甘心,又蹬鼻子上脸道:“阿嫂病了,我怎么能安心睡呢?就是回去,心里也是不踏实的,还是在这儿陪着阿嫂最好。阿嫂要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吩咐我!再说了,早朝也没什么大事儿,停一天也没什么……”
她话未说完,就被景砚急声打断了:“皇帝胡闹!你身系社稷黎民,如今北郑虎视眈眈,边关吃紧,朝堂之上,每日都可能有大事情需要你裁断。怎么能说不上朝就不上朝了!就因为哀家的这点子病,居然要延误了朝堂大事,皇帝是想陷哀家于不义之地吗!若果真如此,哀家宁可一头撞死!”
宇文睿登时慌了手脚,“我……我……”
她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面的恼怒和委屈的情绪交织在了一处:她充其量也就是说说罢了,真没想过不上朝什么的!对于朝政,她扪心自问,自打登基以来从没松懈过。她只不过就是想撒个娇,只不过就是太想时刻刻陪在阿嫂身边而已。只是一点点儿女情长的小心思,哪里就至于拉扯上社稷万民、国政大事的?阿嫂又何必为这个动这么大肝火?
宇文睿是天子,在朝廷上她被群臣敬着,在后宫里她被宫人捧着,就连在太皇太后面前,她也是被宠溺的焦点。曾经的市井顽童,早就脱却了过往种种,如今她已是习惯了成为所有人关注的中心,她内心深处也想当然如此。此时,被自己最最在意的人这么板着脸训斥了一通,而且,还是当着下人的面,宇文睿实在是觉得丢脸。
她心中羞愤难当,霍然而起,声音闷闷的,“朕知道了!朕走了!”
说罢,甩袖子转身便走。
景砚登时怔住。
从小到大,无忧在自己的面前,从来不会自称“朕”。眼下情状,显见是气急了。
景砚的心口没来由地一痛:她越发弄不懂自己了。
方才那一番“国事为重”的话,自己本没必要说得那样严厉,对于社稷大事,无忧从来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那些话定然是伤了她帝王的脸面,更伤了她的心。当真论起来,自己明明就是最了解这孩子的,明明十分清楚不该如此对她,可还是板起面孔训教她……难道,在内心深处,自己是想让她灰了心,然后远远地离开自己,再不缠着自己?
或许,自己本就该如此作为。这孩子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的东西,太令人恐慌不安,那是自己根本没法给予的。
自己与她,最好的关系,难道不该是姑嫂名义下的母女之情吗?
除了这层关系之外的所有关系,都是可怕的,都是该被扼杀在襁褓中的。
可,为什么,那个伤心而去的背影,竟让自己的心口这么疼痛?
“无忧!你回来!”
理智终究无法阻止瞬间的冲口而出。后来,景砚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如果自己当日任由宇文睿愤然离去,两个人又会面对怎样的未来?那会不会是对宇文睿来说,更好的未来?
然而,没有发生的事,纵然她心思细密又聪明,也是没法想象得出的。
有些事,早在若干年前,她把她从云家接入皇宫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
宇文睿的脚步因着景砚的话,顿住了。她依旧背对着景砚,赌气不回头。
景砚被她拒绝的姿态激得胸口又是一痛,深吸一口气,缓言道:“无忧,你过来。”
宇文睿僵直着身体,绷着不动。
“要哀家亲自去拉你回来吗?”
宇文睿这才转过身,垂着头,蹭了回来。
“你恼什么?”景砚面容平静,“你长大了,哀家的教导都听不进去了?”
宇文睿垂着头,抿唇不语。
景砚拗不过她,叹气,从锦被中伸出手掌,探着身子想要拉她到身前,“你过来……”
宇文睿担心她身体虚弱再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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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向前靠了靠,由着她拉住了自己的手掌。
入手处软滑沁凉,宇文睿于是不由得登时攥紧了,唯恐对方再后悔什么的。
景砚怎会不懂她的心思?无声叹息,让她在自己的身侧坐下,柔声道:“听话,回去安歇了吧。这儿有秉笔、侍墨伺候着呢。”
宇文睿扁了嘴,委屈得什么似的,“阿嫂嫌弃我……”
景砚只想扶额,和嫌弃不嫌弃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惦记着哀家的床榻,倒像是哀家欺负了你似的。
这孩子太缠人了。
景砚只好耐着性子,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说给她听,“阿嫂病了,你在这儿侍疾,万一也沾染了呢?国政大事无法决断,又是年节下,各地使者的觐见谁来接见?到时候,误了事,阿嫂不是更着急?不是会病得更厉害?”
宇文睿默然听着,觐见的话头儿,让她倏的想起施然之前说过的“眠心汤”的事儿来。没错,至少漠南的使者,她得见。她还指着他们那儿的药给阿嫂治病呢!
“乖,回去吧,啊?”景砚理了理宇文睿褶皱的衣襟,软着声音哄道。
小皇帝是个顺毛驴,被哄得气儿也顺了些。
可她还是不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遂朝申全招招手:“全子,朕呢?快拿来!”
众人都听得摸不着头脑,只有申全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巴巴儿地递到宇文睿的跟前。
景砚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花样,却见她笑眯眯地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物事,举到景砚的眼前:“阿嫂看,像吗?”
竟是一个刚捏好的面人小像,和眼前的宇文睿几乎一模一样。
景砚一呆。
宇文睿不等她回答,躬身,猫腰,让那小像搭着景砚的枕边挨着躺下,还自顾自絮絮着:“我长大了,原来那个都不像了,阿嫂起来也就罢了。这个,是今日刚捏的……”
她说着,轻轻拍一拍那微缩的小人儿,也不管景砚诧异的目光,“阿嫂可得让她陪着……唔,是让这个我陪着你睡,你翻身什么的,可得小心啊,别压坏了我啊!”
景砚闻言,俏脸一红。
宇文睿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引人遐思的话,歪着头,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笑呵呵地告辞走了。
景砚凝着她的背影,直到秉笔扶着她躺下时,还在怔怔地出神。
“秉笔,去里间儿,把最上面的那个剔红箱子里的珐琅盒子给哀家拿来。”
秉笔答应着,心里却忍不住思忖起来
她是景砚的陪嫁侍女,景砚的诸般物事都是她经心着的。那只珐琅盒子里有什么东西,她记得很清楚,是一副红玉掐金耳坠,下面压着一张先帝宇文哲的绣像。
太后她要的是耳坠,还是先帝的绣像呢?
秉笔一边走着,脑中忍不住边想着这个问题。
她相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第88章对饮
坤泰宫的殿门院墙早就消失在了身后远处,宇文睿还是意犹未尽
今夜,她终于得偿所愿,将一腔爱慕之情诉说给了阿嫂听,还抱了阿嫂那么久;最最旖旎的是,她还品尝到了阿嫂唇瓣的滋味……
宇文睿难得安安分分地坐在肩舆上,由着几个小内监抬自己回寝宫。
她舍不得让别的事打断自己的回忆,那滋味真是……
小皇帝想着想着,很没出息地砸了砸嘴唇。唔,软软的,甜腻的,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简直就是这世间最最好吃的甜品。
她一张俊脸不争气地红了,氤氲的热气蒸腾了全身,害得她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心里痒痒的滋味。
咳!好吧,因为自己的胡闹,害得阿嫂病了,这事儿着实该打!
不过,凡事有弊就有利嘛!阿嫂病得确实可怜,可这么一病,倒是有机会从施然嘴里知道那去病根的药方。只要得到那金贵的眠心草,阿嫂的病就能好了。等到阿嫂的病好了,要好好地陪着她,再也不惹她伤心难过了。假以时日,阿嫂定然能接受这份深情,到那时候……
宇文睿使劲儿揉了揉脸,抿着唇偷笑
到那时候,肯定是很好的!
阿嫂是我的!我……也是阿嫂的!
小皇帝的心思不知道转到了哪个暧昧的角落里,脸上的热意更胜了。
雪早已经停了。偌大的皇宫,皆都披上了银白色的浓妆。
几名小内监训练有素,整齐的脚步近乎发出同一个声音。
“咯吱咯吱”
靴底踏过的声音响过,素白色的厚雪上留下了几串靴印。
申全随着肩舆紧紧地跟在一侧。
雪后的夜晚太过寂静了,连偶尔出没的鸟影子都不见半个。申全莫名地有点儿紧张。随着皇帝仪仗的十几名内廷侍卫也出于武者的本能,一行走着,各自都将手掌按在了胯|间的腰刀刀柄上。
再有不足百丈就到寝宫门口了……
申全暗自忖度着路程:就快要到了……禁宫里头,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吧?老天爷啊,大过年的,可别再闹出什么事儿了啊!
显然,老天爷并没有听到他的祝祷。这样清冷、素净的夜晚,终究要发生些不寻常的事情。
宇文睿倚在肩舆上,并没意识到丝毫的异样,她的全副神,都沉醉在对之前发生的一切的回忆上。
当她第三次回想着景砚唇瓣的滋味时,敏锐的听觉突地捕捉到了一声轻而又轻的锐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划破冰冷的空气直奔她的头顶而来。
不过,她的听觉也只是止于此,因为发出那东西的人修为太深了,以至于宇文睿接下来的一瞬就觉得头侧一紧,一个小小的团状物事“嗒”的一声拍在了她的头部右侧,继而有什么水状的东西渗入她的发丝,浸上了她的头皮儿,凉丝丝的。
宇文睿惊:又有人要行刺自己?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高手?修为高深得让自己连躲闪的动作都做不出,便直接中招了?
另外,这打中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有毒?
她下意识地去摸头顶的受力处,摸到的竟然是一手的雪水!
“咦?”宇文睿莫名其妙地惊诧一声,倒是把随行的众人吓了一跳。
她一叠声地让止步,随后仰着脸往头顶上看。
众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十几名侍卫顿时大惊失色
高耸的大树上,落满了积雪,斜斜伸出一根粗壮的枝杈。枝杈之上,盘膝坐着一个白衣人,瞧那身形像是个女子。再结实的枝杈又怎能承受得住一个人的重量?偏偏那女子端坐在其上,枝杈竟是纹丝不动,就连覆在上面的积雪也仿佛被紧紧黏住了一般。
十几名侍卫中的头目并不认得这名女子,见她如此高深的修为,双腿先自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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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职责所在,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于是,他大喝一声,“护驾!”
“锵啷”一声拔出腰刀,抢先护在了宇文睿的身前。
余下的十几人也不含糊,纷纷拔刀在手,团团护住了宇文睿。
他们如此大呼小叫的,枝杈上盘坐的女子丝毫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浑然不放在眼中似的。
宇文睿只想扶额:如此良辰美景的,能不能不打扰人家回味美好啊?
她无奈地掏掏耳朵,仰着头笑眯眯地瞧着白衣女子,说出口的话更是亲近到十分,“嘻嘻!柴师姐,好久不见啊!”
来者正是柴麒。
听到宇文睿亲昵的声音,柴麒抿了抿唇角,轻“嗯”了一声,随即在树杈上立起,一飘身,转瞬间便落在了宇文睿的眼前,落地时竟无半分声响。
十几名侍卫皆被眼前女子的武功惊住了,心中无不想着:幸好是陛下的熟人,不然……
柴麒双眸冰冷地划过众侍卫手中明晃晃的腰刀,腰刀的主人皆都似被冻住一般,从骨子里向肌肤外透着刺骨的寒意,但都硬撑着握紧腰刀一动不动
他们是皇帝的侍卫,皇帝没有命令他们刀,没有令他们退后,他们职责所在,必须坚守在应该坚守的位置上。
宇文睿嘴角微抽:柴师姐似乎心情不大好啊。
她忙命众侍卫退下,自己下了肩舆,迎上柴麒,“两年有余未见,柴师姐别来无恙啊?”
柴麒挑着眉脚睨她一眼,“你倒是越长越俊了。”
这话中听!
宇文睿登时心情更好,笑道:“柴师姐眼力越发好了!”
柴麒轻哼,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越长越像她了。”
宇文睿登时垮了脸:师姐哎,你是故意来让朕不痛快的吗?
至于“她”是谁,昭昭然啊!
柴麒见过先帝,或者见过先帝的画像这件事,宇文睿毫不怀疑。她师姐修为深不可测,想去哪儿谁又能拦得住?
可是,柴师姐为什么会特特地注意自己和先帝长得像这件事?
当年的某个猜想倏的出现在宇文睿的脑中,她嘴上也不含糊,针锋相对道:“柴师姐也与他越发的像了啊……”
说着,狡黠地冲柴麒眨了眨眼睛。
柴麒倒是不以为意,似乎被小皇帝知道自己的身世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扬右手中的两只小酒葫芦,凉凉道:“别在这儿嗦!找个地方,陪我喝酒去!”
宇文睿诧异地张大了嘴。她如何也想不到这姐姐半夜三更的就是来找自己喝酒的。
好吧,世外高人什么的,不能以俗礼揣度。
宇文睿对柴麒有股子莫名的信任和亲近,尤其对方当年还曾经出手帮自己解了围。在她内心里,实在是觉得和柴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不止是同门师姐妹那么简单。是以,无论柴麒如何表现,宇文睿都觉得她不会害了自己,甚至还会像姐姐一样护着自己。
“去朕的寝宫吧!前面转个弯就到了,那儿暖和……”宇文睿提议道。
冰天雪地的,柴麒依旧是一袭素白单衣,她似乎对“暖和”二字很是反感,皱眉道:“那地方,我不喜欢!找个清净地儿!离你那儿越远越好!”
额……还有人放着暖和舒适不享受,偏偏找犄角旮旯的?
宇文睿服了,只好带着她来到禁宫内最东北角的琅阁。此处是宫内的藏书阁。
申全自然不放心,带着侍卫巴巴儿地跟着。
宇文睿嫌他聒噪,打发他去御厨房搜罗些好吃的来下酒,自己则携着柴麒腾身跃上琅阁的顶层,由着那侍卫头目不放心地又唤来一众内廷侍卫,在外面团团护住了阁子。
“尝尝!”柴麒也不多言,直直将一只酒葫芦撇给宇文睿。
宇文睿探手接住,拔下塞子,先抽鼻子闻了闻,眼角眉梢登时都透上喜色来,“西域的葡萄酒!”
柴麒点点头。
宇文睿也是个洒脱利索的性子,就手饮了一大口,赞道:“好酒!御贡的葡萄酒也不过如此罢!”
她继而奇道:“师姐去了西域?竟能掏弄到这么醇正的葡萄酒!”
柴麒闻言,双眸霎时失了颜色,悻悻道:“我刚从昆仑山来……”
“昆仑山?”宇文睿霍然惊起,“你、你去看师傅了?她老人家可好?”
柴麒垂着头,喃喃道:“她能有什么不好?求仙问道,快活得很呢!呵……”
宇文睿默然。她早知柴师姐对师傅的别样心思,可一个一心向道,一个一心追随,当真能有好结果吗?
柴麒一把夺过宇文睿手中的酒葫芦,也不嫌弃,灌了一大口,苦笑道:“小师妹,姐姐教你学个乖,你将来啊,爱谁都好,千万别爱上那无心之人!”
说罢,又仰脖灌了一大口。
宇文睿由着她灌酒,由着她絮絮地对自己说了很多。她知道,柴师姐是真的没人可以倾诉,自己是她可以找到的唯一可以诉说这些心里话的人。且任她去吧,说个痛快,再大醉一场,心情便会好很多。
她凝着柴麒痛苦的模样,心里默默勾描着景砚的一颦一笑:阿嫂不是“无心之人”,阿嫂是在意自己的。
所以,她对阿嫂的一番痴心,也定然会是有结果的吧?
只是这结果,究竟何时才能让她等到呢?
第89章衷肠
玉兔西沉。
东方的地平线上渐渐透出一些微曦的光亮来。
琅阁顶,一葫芦葡萄酒被柴麒一个人几乎喝了个光。所谓酒入愁肠,酒液流水价地下肚,让她染上了几分醉意。
柴麒晃了晃神,暗运内力,逼出了体内的酒力,脑子顿时清明了许多。
宇文睿并没忍心打断她,只盘膝坐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申全拿来的点心,听着别人的心事,想着自己的心事。
要么说申全深得圣意嘛,阴差阳错地把水晶糕也端了来。
宇文睿咬了一小口,就顿住了
甜的,软的……
她悚然低头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糕体,心里泛上一股子落寞来:只是一块点心罢了,不是阿嫂的唇……
再一抬头的时候,恰与柴麒探究的目光对上,宇文睿连忙垂眸,目光躲闪。
柴麒眉峰一挑,挨着她,也盘膝坐下,两根素净的手指捻起一块水晶糕,迎着月光照了照,没发觉有什么异样。
她随即咬了一口那糕,困惑一瞬,旋即眸光一亮,三口两口吞下,紧接着一探手,巴住了宇文睿的脑袋,强迫她靠自己更近些。
“来,跟姐姐说说,你轻薄了……哪家的姑娘?”柴麒声音压低,语气里却是难掩的笑意。
宇文睿哪提防她突然这么一问?吓得险些栽在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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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爬起身,宇文睿挣开柴麒,见鬼一样看着她:你咋会知道我……轻薄了姑娘?
柴麒笑忒忒地瞧着她,眼角眉梢都是揶揄,心说姐姐我才不会告诉你我偷偷亲过师父呢!
宇文睿羞意大盛,一张漂亮的面孔涨得通红,她猝不及防被戳中心事,只顾着羞了,眼神飘啊飘,飘到另一只酒葫芦上。
“那、那里面,是、是什么……什么酒?”
哼哼,打岔!
柴麒瞄一眼她的大红脸,一时也不忍戳穿她,“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宇文睿巴不得她这一声呢,手脚并用地奔向那只酒葫芦,总算是逃脱了她柴师姐的“魔爪”。
拔下塞子,抿了一口,小皇帝的眼中写满了惊喜,又紧着喝了两大口。
“好喝吗?”柴麒微笑着瞧她。
宇文睿猛点头:“酸酸甜甜的,还有点儿羊乳的味道。”
她继而一惊,“这是……这是奶酒?师姐你去、去漠南了?”
柴麒颔首:“不愧是做皇帝的,果然是见多识广。”
宇文睿关心情切,急道:“师姐去漠南,可见过眠心草?”
柴麒诧异道:“眠心草?你问那个做什么?”
“师姐只说见没见过!”
“眠心草在高山之巅,即使是漠南最厉害的赶山人,一辈子怕也见不到几株,更不要说采摘到手了。那物事,就是漠南王族,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柴麒一顿,又道:“你想要眠心草?是谁害了心疾?”
柴师姐果然知道这药草的用处!
“确是有人害了心疾,”宇文睿对柴麒存着十分的信任,索性坦言道,“是阿嫂……”
“景砚?”柴麒一惊,“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害心疾?那眠心草不同于凡品,若非病得深,断不至于用那个的!”
“都怪朕……”宇文睿自责,目光盈盈的,“都怪朕让阿嫂伤心,又不能替她分忧,害她闷坏了身子……”
柴麒打量着她,心念一动。
“施然说,阿嫂的心疾,唯有眠心草做君药的眠心汤能够去病根儿。他的医道极高,不会说错的……”
“施然?施国公的孙子?”柴麒突的打断道。
“柴师姐知道他?”
何止是知道?姐姐我知道的多了去了。
柴麒凝着宇文睿,半晌没言语。
宇文睿觉出她目光怪异,“柴师姐,你……”
柴麒深吸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劝道:“小师妹,她……她是你姐姐的女人!”
“啊!”宇文睿一时跟不上她转了几个弯的思路。
柴麒肃着面孔,“景砚和你姐姐,自幼一起长大,她们又是两姨表姐妹。你姐姐当年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她……你说,这样的情分,小师妹你撼得动吗?我倾心于师父,是一厢情愿,我承认。可你倾慕她,你这是……飞蛾投火啊!”
宇文睿手一抖,酒葫芦滑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你……你知道?”
柴麒看着她,脸上现出怜悯神色,躬身拾起掉落的酒葫芦,轻轻塞回她的手中。
“你是我师妹,却也不止是师妹……你是皇帝,我今日请你喝酒,诉说衷肠,也求你个恩典,如何?”
宇文睿愈发不解,心中隐隐不安,“柴师姐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好!”柴麒点点头,“你当年第一次见到我时,难道不觉得我这张脸看着眼熟吗?”
这话头儿正戳中宇文睿的心事,“你难道真是……”
“不错!我与逸王宇文达是一母所生,确切地说是龙凤胎。我其实该叫宇文麒,而他该叫宇文麟。”
宇文睿如遭雷击,“你们是……是庆王叔的……”
这次柴麒却摇了头,“并非你想的那样,我的亲生父亲是仁宗皇帝,先帝宇文哲其实是我的亲姐姐,也是麟儿的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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