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你!”宇文睿愤然指向他,恨道,“你也是大周的臣子,宇文氏的子孙,怎么能如此颓然不思进取?”
宇文达并不反驳:“陛下教训的是。臣确然就是不思进取。臣只求活着时能得陛下的庇佑,尽享逍遥快活的日子,纵然一朝身死,身后子孙也能安然无虞地活在世间。”
宇文睿听得紧锁眉头。
景砚接言道:“逸王,你入宫时经过了芷兰轩,那里……”
不待她说完,宇文达抢道:“太后,陛下,臣府中还有事要处置,若无他事,臣请告辞!”
说着,双膝跪倒,竟是行起了大礼。
难道从未谋面的亲生骨肉比你府里的什么破事儿还重要?
宇文睿快被宇文达气歪了鼻子,瞪圆眼睛,正要发作,却见他居然行起了三跪九叩之礼
今日的逸王宇文达处处透着诡异感。
宇文睿的怒斥于是没有出口。
“福寿之祸,臣欣然也。告辞!”
宇文达说罢,拜过起身,却始终微垂着头,似是把所有的情绪都隐在了阴影中。他霍然转身,左手却紧紧按在悬在腰间的长剑剑柄上,大步流星地步出殿外,只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仿佛是下了莫大决心,一去不复返。
宇文睿和景砚对视一眼,均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困惑不解。
不知何时,又飘起了漫天的大雪,渐渐地,雪花大如团,扑簌簌地跌落于人间。
宇文达大步走着,浑不觉得那硕大的雪花砸在自己的脸庞上,被滚烫的液体一触,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疾走着,突地顿住了脚步,低下头看着地面
这是之前他遇到那个小姑娘的地方。地上错落的雪鹿蹄印、人的足印,早已被飘落的雪花覆盖了,只留给他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人都没有出现过。
宇文达不甘心地驻足,怔怔地盯着芷兰轩的方向,不舍离去。
然而,他终于没有失望。不过才刮过三阵狂风的功夫,风雪中,小小的身影急急跑来,由远及近,最后在他面前一丈开外停住了。
依旧是单薄的蓝袍,红扑扑的小脸儿上蒸腾着汗水,一双凤目中闪着盈盈泪光,小小的薄唇张了张,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若非心中顾虑重重,宇文达极想脱下身上的厚衣裳裹紧这孩子,怕她冻坏了身子。
他顶着刺骨的寒风,一步步的,缓缓地走向小小的人儿,在她的面前蹲下|身来,与她平视,勉强挤出点点笑意,“怎么不拿弓箭射鹿了?下大雪跑不动了吗?”
吉祥使劲儿地摇着头,带得头上金色的坠脚,连同泪水,都飘舞在了风中。
“射死了它,它的爹爹和娘亲会难过的……”
宇文达闻言,眼眶更是通红
“好孩子!”他右手抖着,似是犹豫了一瞬,最终贴上了吉祥的脸颊,不敢用力,只轻轻地搓了搓。
吉祥委屈的泪水更是夺眶而出,她张了张嘴唇,又闭上,到底是不甘心地再次张开,小小的、低低的童音,却不亚于一个闷雷,碎散在宇文达的耳边
“爹爹……”
宇文达倏然惊醒,心中瞬间同时充斥了酸软感和惊恐感。他顾不得享受某种满足,惊惶地扫视了一圈四周,见远远的一队侍卫沿着宫墙巡逻,连忙站起,转身便要走。
吉祥见他这般反应,还以为自己突然唤他“爹爹”惹他生气了,登时手足无措,心急之下,泪水更是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却见宇文达又转回身来,垂着眸,不错眼地盯着吉祥,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入脑中。他猛然拽下悬在腰间的常年佩戴的螭龙云纹玉佩,拉过吉祥的小手,塞在她的手中,又合紧。
“好孩子,你叫什么?”
“我叫吉祥,大名叫宇文棠。娘亲说,她和爹爹在海棠树下相遇,才有了我……”
“好!这名字好!”
宇文达最后冲着吉祥笑了笑,似欢喜,又似苦涩。然后,他按剑疾走,再没回头,只留下吉祥一个人在风雪中哭泣。
祺云殿中。
宇文睿怒意难平:“没想到达皇兄如今竟变成了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只知一味享乐吗?他都不问问那孩子的详情,就这么走了!”
景砚深深地看了一眼,没言语。
宇文睿又气又愧:在漠南女王面前应承下来的是她,极力要让吉祥认父的是她,说服阿嫂让逸王从五凤门入宫的是她,吩咐申全去逸王府传旨的也是她……可如今,却是这般结果。纵然她性子再洒脱,她终究是天子,哪位天子不喜欢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哪位天子能受得了有人不服从自己?
景砚见她愤然的模样,真怕她和自己过不去,再懊恼出病来,加重了伤势,忙柔声劝道:“皇帝的初心还是好的。”
宇文睿听到景砚柔软的声音,心底里也软了,可砸摸咂摸滋味,更觉得自己没用得很,蹙眉道:“他不认,难道我还能硬把吉祥塞到他怀里?”
景砚莞尔,道:“或许这事不怪皇帝。逸王的言语、行为多有怪异,皇帝发现了吗?”
宇文睿挑眉,“阿嫂也发现了?”
景砚点头道:“不过,究竟怪异在何处,哀家一时也想不明白。”
宇文睿不禁蹙着眉,细思宇文达之前的一言一行。
景砚心疼她,恐怕她多伤心神牵扯了身上的伤,又劝道:“先不想这些。下雪了,这祺云殿里冷得紧,还是先回寝宫去吧。”
“阿嫂冷了?”宇文睿急问。
“不是哀家,是怕你带着伤……”景砚说着,恰对上宇文睿熠熠的目光,不自然地撇过脸去,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宇文睿大喇喇地翻过书案,紧走到景砚面前,歪着头,调皮地看着她,“阿嫂心疼我?”
同时,还拉过景砚的手,合在自己的掌中。
景砚一羞,极想甩开她的手,又深恐扯痛她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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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侧头看着窗棂外的飘雪,脸颊泛上莫名的红晕。
一时间,气氛突变。
宇文睿盯着景砚微赧的侧脸,心尖上一痒,继而浑身都觉得痒了起来。她极想对景砚亲近,再亲近些,又怕唐突了她
宇文睿虽然开蒙晚,但到底也算是幼承庭训,她性子再跳脱,也是随着御书房的师父一本本正统书读过来的。她不再是个小孩子了,祺云殿是议政之所,并不是后宫寝殿,在这里做什么亲昵之举,她怕,怕阿嫂会难以接受。
然而,越是在这样的地方,宇文睿的心里越觉得痒得厉害。
禁忌,是不是只有被打破,才让人更觉得刺激?才更可以证明什么?
宇文睿再次蠢蠢欲动,她又向景砚凑近了些。
景砚觉察出来她靠近的热度,下意识地后撤,却被宇文睿厚着面皮扯紧。
“阿嫂看外面的大雪,又是一年过去了。”
景砚凝着雪色,默然不语。
宇文睿轻笑,道:“犹记得当年,阿嫂亲自接我入宫,我还悄悄埋怨阿嫂害得我不能做大侠了呢……”
景砚闻言,嘴角不由得也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可这世间事,就是这般难料,”宇文睿偏头看着景砚,深情道,“时过境迁,谁料我竟对阿嫂……呵,‘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欺我!”
不成想,景砚却勃然变色,惊道:“无忧,大事不好!”
第129章情思
“无忧,大事不好!”
“怎么了?”宇文睿突见景砚的脸庞倏忽变了颜色,之前的所有旖旎氛围登时荡然无存,心里也是一惊。
景砚盯着她,没说话,眼中划过一丝困惑,秀眉微蹙。
宇文睿更急,忙拉过她,让她正对着自己,努力地在她的脸上搜寻异样的神色:“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说着,右掌摩挲过她的后背,覆在她的后心上,打算输真气给她。
景砚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道:“不是哀家,是逸王。”
宇文睿瞪大眼睛,“阿嫂想明白逸王怪异在何处了?”
景砚的眉头依旧蹙着:“没有。不过,你方才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哀家猛然忆起逸王之前那句话了。”
“阿嫂是说……”
景砚缓缓与宇文睿对视,两个人异口同声:“福寿之祸,臣欣然也。”
宇文睿顾不得欢喜于同景砚的心有灵犀,急问道:“这话说得确实古怪,可达皇兄到底是什么意思?”
景砚的目光深沉,似是在极力思索:“当时,逸王是对你我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不错,达皇兄是在行了礼之后,说的那句话。”
“可这不是在大典之上,他也不是初次面圣,更不是祭奠时跪拜祖宗,何至于行此大礼?”
宇文睿点头道:“我也困惑于此。便是日常的上朝,我嫌那些繁文缛节嗦麻烦,早令礼部改了。何况,当时的情景,连上朝都不算,不过是寻常的君臣议政。”
“是啊,他是宗室子弟,又是郡王的身份,不至于如此……”景砚喃着,突地豁然,提高声音道,“伏寿!是伏寿!”
宇文睿不解地看着她:“福寿怎么了?”
“此伏寿非彼福寿,应当是指东汉献帝的伏皇后。建安年间,曹操专权,因董承等人密谋诛曹,而与之结仇。后来,曹操不仅杀了董承,还闯入后宫,要杀董承之女董贵人。当时,董贵人怀有身孕,汉献帝极力央求曹操饶过董贵人和肚中的孩儿,但仍被曹操无情地杀死。献帝的皇后伏寿目睹了这一切,从此之后,她对曹操更是心怀恐惧,恨意也是愈深,私下里更是联络群臣,想要除去曹操。”
这段惨事,宇文睿也是读过的。她的脚底不由得泛上凉意来,喉间发紧:“可是伏皇后最终还是……还是被曹操所害……”
她的眼中现出惊恐来,“达皇兄他……他是要效法伏皇后?可是,谁是曹操?”
景砚与她四目相对,同时说出口:“宇文承吉!”
夕阳已落,夜幕渐垂。
宇文达甩了甩手中出鞘的长剑,几滴血红溅落在莹白无垢的雪地上,于是白者更白,朱者更朱。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额角上沁上一层冷汗,脸色苍白,持剑的手也有些颤抖。
看着地上的血点,宇文达不由得苦笑,默然自嘲:不过就是杀死几条走狗,竟然就累成了这副熊样!这副身体,还真称得上“残破”二字!
既已如此残破,留之何用?不过就是给他人添累赘罢了!
如此结果,甚好!
“爷!都处置妥当了!”疾风劲雪中,两个高壮的汉子急急朝他走来。
宇文达点点头,道:“辛苦你们了!”
柯震晃了晃脑袋,大咧咧道:“爷您说的是哪里话?这些畜生,咱们忍他们的鸟气,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就想料理了这起子鸟人!”
他是草莽出身,原是聚啸山林、占山为王的。昔年在山下劫宇文达的道,反被宇文达教训了一番,他折服于宇文达的气度武功,遂一意追随于他。
郑宝却是逸王府的家生子,自小跟随着宇文达,自然要比柯震拘谨守礼得多,也更尊崇宇文达。他问道:“爷,接下来怎么做?”
宇文达扫过二人的脸,正色道:“本王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从今以后,宫里那个叫吉祥的小姑娘,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追随本王多年,忠心耿耿本王是知道的。过去如何待本王,今后就请如何待吉祥!”
他说着,掷剑于地,对着二人拜了下去。
二人大惊,忙不迭也拜倒在地:“王爷这是折煞我等了!”
宇文达扶住他们,把身上的银票,连同散碎银两,并一应值钱的配饰,都塞给了二人。
“事情了结后,你们就速去投奔陛下,将逸王府所有的隐秘都告知陛下。陛下定会重用你们。你们跟随本王多年,主仆一场,没提你们争个好前程,本王心中有愧。此一去,你们也可以某个出身,立些军功,到时候封妻荫子,方不失为人一世。”
二人愕然,“什么事情了结?王爷难道要孤身回去?”
“不错!那些作孽的,本王早该料理!”宇文达说着,眸色一黯,“怪只怪,本王一时软弱,又中了他们的道儿……只以为一辈子装疯卖傻苟延残喘,不成想他们越来越嚣张,伤天害理的事越做越多……今日我顾念旧时情意再忍下去,难保哪一天他们不对我的吉祥下手!”
他凝着二人:“本王的错,本王自去赎罪。你们,只要尽全力,护周全我的吉祥便好!若她安然,本王就是九泉之下,也是感激你们的!”
二人闻言,心中更急。柯震更是大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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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烧!王爷是金贵之人,怎么能去以身涉险?就算是去拼命,也得我们跟着才成!要不,咱们去找皇帝给做主!”
宇文达摇头,痛苦道:“是本王纵容了他们!如今又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大丈夫畏畏缩缩苟延残喘,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拼了这条性命,也不能让他们再来害我的吉祥!”
二人仍是苦劝,宇文达掣剑在手,格在颈间,“你们不走,本王就自刎在你们面前!”
祺云殿。
宇文睿急令内侍宣何冲觐见,又慌忙唤来申全询问在逸王府的所见所闻。
“你说你在逸王府宣旨完毕,逸王还让你等了许久?”
申全见皇帝面色不善,端坐在一旁的太后也是一脸的肃然,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忙据实答道:“是。逸王当时对奴婢说,许久没面圣了,要换件鲜亮衣衫,于是就去更衣了。奴婢只好在前厅等待。”
“他去了多久?”
“奴婢没看时辰,约莫着,该有半个时辰。”
宇文睿咬牙不语。
天子宣召,又是要议军国大事,居然敢耽误半个时辰,只为了“换件鲜亮衣衫”?如此情状,若非惫懒无视皇命,便是……有什么隐情了
“你看逸王接旨前后,可有什么异样?”宇文睿追问道。
申全拧着眉头,极力思索当时的情状,他突地灵光一现,道:“奴婢想起来了!逸王殿下当时似乎手在抖!”
“手抖?确定吗?”
申全使劲儿点头道:“确定!奴婢记得,逸王殿下接旨的时候,还险些将圣旨掉在地上,可把奴婢吓出了一身冷汗。”
宇文睿倒吸一口凉气,涩声道:“还有什么?”
申全又努力想了想,道:“逸王殿下接旨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但更衣之后,像是好了许多,也红润了些。”
宇文睿无力地靠在座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挥退申全,一转头,对上景砚担忧的目光,才尽力挤出一点儿笑容,却是无比苦涩。
“阿嫂,恐怕是我错怪了达皇兄了……”
景砚心疼她身有重伤,还要忧心国事,温言道:“想来逸王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宇文睿霍然站起,咬牙道:“达皇兄此一去,只怕凶多吉少……”
景砚见她急切的模样,心头一慌,忙也起身,道:“你要做什么?”
宇文睿攥紧拳头:“他是吉祥的爹爹,是仁宗皇帝的儿子,决不能坐视不管。我要带兵去逸王府……”
“不准!”景砚被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管不顾地扯住她,“你是皇帝,怎么能亲身涉险?还要满朝的武将做什么?”
“可是我答应了吉祥要帮她寻爹爹,答应了漠南女王要善待吉祥,她的爹爹如今却身处险地……我、我可能一直在误会达皇兄……他如今八成是豁出性命和人拼死活去了!”
她的声音懊恼,又透着些许无助。
景砚越听越觉得心疼,更思及她为自己之病赴漠南的种种,还有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便再也顾不得矜持,拥她入怀。
“那不怪你,无忧……个人自有天命。你是皇帝,就该凌然于天下人之上……他们是你的子民,该当服从你、尊崇你……”
理智又如何?博览群书又如何?面对在乎的人,什么“民为重君为轻”,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皆是天边浮云。理智矜持如景砚,此一刻,她唯愿她的无忧是这天下唯一的王,唯愿她的无忧,无忧。
然而,不等她言毕,不等柔软的情思荡漾开来,“轰隆”一声巨响,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继而,遥远处,黑烟骤起,火光冲天。
第130章残忍
正错愕间,何冲赶来见驾。
“臣何冲参见太后,参见陛下!方才的巨响声,没惊吓到二位吧?”
宇文睿没看他,而是拧着眉头盯着窗外,沉声道:“何卿,刚才是什么声音?”
“陛下恕罪!具体是什么情况,臣尚不得而知,但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宇文睿的心中更觉不安,觑他一眼,道:“你且起来。朕听着倒像是引火之物爆炸的声音……”
“难道是年节下哪里的大炮仗响?”何冲猜测道,同时壮着胆子看皇帝的脸色。
见皇帝面色没变,他心里才暗舒了一口长气
那么大的阵仗,怕是整个帝京城都被震得颤了三颤,什么大炮仗能有这等威力?十有八|九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何况,响声传来的方向还是……何冲想着,不由得一凛。
皇帝的年纪愈长,天子的威仪也愈重,愈发的令人不敢直视了。说句不恭敬的话,何冲是看着皇帝长大的,对她的性子,了解个八|九不离十。是以,他宁可胡乱猜度一句,也不肯先入为主,替天子做了主张。
所谓“伴君如伴虎”,这事儿又可能牵涉到宇文氏宗族,谁不知道大周自太|祖皇帝开国时起,兄弟闾墙、骨肉反目的事儿,屡见不鲜?为了自家安危,还是少猜度圣心为妙。
“据你看,是哪个方向来的声音?”宇文睿突问道。
“依臣听来,像是从东南方传来的。”
“东南方,东南方……”宇文睿喃喃地重复着。
东南方,可不是逸王府的方向吗?
这时,一直端坐在一旁静默的景砚,似乎已经料到了她心中所想,开口道:“何爱卿,这几日宫里可还平静如常?”
何冲忙道:“太后明鉴!自从前几日扣住了那几个不安分的宫人,再没人敢胡作非为了。”
景砚点点头道:“那几个人现在如何了?”
“太后请放心,都已经秘密□□起来了。”
见宇文睿面露不解,景砚朝她淡笑道:“就是前日同皇帝说起过的,皇帝幸漠南期间,宫里的几个不安分的奴才。”
宇文睿应了一声,心中仍是困惑:当时她只顾着黏着阿嫂,并未细问,不知这几个奴才是做了什么不安分的事儿。
景砚又转向何冲,问道:“可都招认了?”
“有两个招认了的,还有几个骨头硬的……不过,太后放心,在慎刑司中,不怕他们不招。”
景砚闻言,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没有人天生就是残忍的。曾经的她,也秉持着温良恭俭让的圣人教诲,可是,身处高位,她从不想算计别人,却有人来算计她!人无害虎心,虎却有伤人意!若她不知也就罢了,被他们害了,全怪自己愚笨;既然被她知晓了,她又怎能由着他们胡来?怎么能容忍他们,在将来的某一天,伤了她的无忧?
人越长大,越历事,越残忍。既然有人要性命相搏,那么,她也就奉陪到底!
“何爱卿,你是总领内廷安危职责的,就要时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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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给哀家瞪大了眼睛,在这禁宫之中,不论是谁,胆敢私论朝政的,胆敢妄议天家事的,甚至于敢危及主子名声、性命的,速报于哀家和皇帝知道,决不轻恕!”
何冲的脊背不由得挺直,口中回着“谨遵懿旨”,心中却是一阵忐忑:太后说“不论是谁”,那么侍奉太皇太后的玉姑姑,算不算呢?
宇文睿闻言,心中微愕,她有些不认识这样霸气的阿嫂。唔,怎么形容呢?有点儿陌生,还有点儿让人心动……
恰在此时,申全急冲冲地进殿禀道:“陛下!太后!”
“慌什么?”宇文睿嫌弃地睨他一眼,“什么事?”
“逸王府……逸王府不知何故炸了!然后又燃起了大火!”
宇文睿惊起:果然是逸王府!
夜色中,爆炸引起的冲天黑烟模糊了人们的视线。呼救声,喊叫声,“噼哩噗噜”的火星子乱窜声,屋架倒塌声……混杂在了一处。
幸好逸王府所在的地方,同最近的邻居尚隔着一街的距离,才不至于殃及无辜。
这里一出事,御林军、京兆尹衙门全都出动了救火,连同相邻的人家,也怕连累了自己,担水的担水,扑火的扑火,还有怕伤了自家性命的,纷纷拖家带口地逃出了家门。
混乱之中,谁也没注意到,逸王府的后门处,悄悄潜走了十几个人,还拖拽着几匹马。
仗着夜深难辨,又是后门背街少有人注意,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城门口,又趁乱混出了城。
狂奔了不知多久,直到回头时再也见不到大周帝京城的轮廓了,于辅尧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急忙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所剩无几的十几名护卫也都随之驻足。
“尊主?尊主,您可还好?”他拉住宇文承吉的马,担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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