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深暗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林中树
第5章谢书樽
一只手猝不及防地往林霏胸部袭来。
林霏神情淡淡,也不见如何慌乱,一握一捏一扭,迅速将谢书樽作乱的那只手制服,他被掌心朝上地压在一旁的木桌上。
谢书樽疼得嗷嗷叫唤,狭长的丹凤眼却浮现点点笑意。
林霏觑他一眼,见他饮酒过后,整个人仿佛都艳丽了许多面若敷粉眼若点漆,平凡的相貌竟透出不平凡的神采,惹人不住地多看几眼。
想他也是喝多了,分不清好歹,林霏便微微松了手劲,另只手伸过来,手上握着的五枚铜钱像滑溜的活物,一个一个溜进谢书樽被迫摊开的掌心。
“少赌些。我走了。”林霏说完,就松了手。
谢书樽掂了掂手里的铜钱,眼色不明地望着林霏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都醉成这样了,她就这么放心的走了?
胸口突然闷了股来路不明的火气,谢书樽阴着脸,将手中的铜钱狠狠往林霏的背影掷去。
林霏若有所觉,偏身躲过,右手往前一抓,几枚铜钱又悉数落入了她的手心。
她也不再理睬撒酒疯的谢书樽,将铜钱贴身好,依旧自顾离开。
谢书樽其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葩,不单性情古怪,运气还奇差,几乎是博什么输什么,他赌瘾又大,赴京赶考的盘缠钱不但输了个光,甚至还输得三餐不继。
盘龙里多的是这类不学无术,为了博戏弄得家破人亡六亲不认的赌徒。
初来乍到时,林霏还曾天真地劝阻过这些规求无度的人,但苦口婆心换来的却是不逞之徒的谩骂,赌徒甚至将这事告知了赌坊里的大管事,大管事知悉后,差点叫人敲掉了她的一口牙。
自那以后,林霏对劝人回头是岸的热情冷淡了许多,虽然还是会忍不住劝上两句,但无人听也就作罢。
林霏之所以注意到谢书樽,是因为他与赌坊格格不入的气质。
分明是个清雅冷蔑的浊世佳公子,却要硬逼自己装成副醉生梦死贪贿无艺的模样。
有次林霏见他输光了身上银两,闹得食不果腹,却还想着下注,一个没忍住,便抢走了他下注的借条,原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将她大骂一顿,哪想他竟真的乖乖了手。
这几乎坐实了林霏的猜测。
他只是贪恋那种忘乎所以的感觉,而非博戏本身。
他是求爱无果,因爱生恨,又报复不得,才选择这种方式的醉生梦死。
林霏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她眼里的爱,是师傅师娘的琴瑟和鸣,在谢书樽之前,她从不知道,原来相爱的两人并非会成一生眷侣。
自那之后,林霏偶尔见谢书樽落魄不堪,会将身上的银钱给他。
她对谢书樽的感觉难以言说,但她相信谢书樽心中是有分寸的。
即便每次谢书樽都会毫不忸怩地下,然后转眼间又输得光,甚至对林霏的态度依旧忽冷忽热。
窦宁儿知晓此事后,一度愤愤不平,将那姓谢的祖宗十八代都咒了十遍八遍还不解气。
如今,那谢书樽也不知又犯了哪门子神经,见林霏真的撇下自己离开,一气之下踹翻了身旁的桌椅。
等林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谢书樽像换了个人似的,目光阴鸷,脸上哪还有半分的醉态。
正顾自生着闷气,余光突然瞥见门外的青衫一角。
“吃过了吗?走吧,带你去醒醒酒。”
林霏倒回来,腰身后仰地偏头望他,眉眼弯弯,笑意皎洁。
谢书樽这才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靥。
两人去百味楼吃饭,自然还是林霏掏腰包。
谢书樽菜吃得不多,举止间对这些清汤寡水多有嫌弃,林霏也不理他,自顾自吃得欢,只不许他再点酒水,醒酒汤倒是逼着他喝了一肚子。
林霏在离盘龙赌坊两条街的巷里赁了一间矮房,一月八两银子。
矮房占地小,在这条老巷里毫不起眼,虽然蓬牖茅椽,绳床瓦灶,但胜在清静安全,一月八两林霏觉得值了。
也不等林霏吃饱,谢书樽就晃晃荡荡地走了,林霏见他神还好,便没阻拦。
从百味楼带了一个菜回家,稍作休整,林霏便又出门去赌坊当值了。
晌午后的盘龙好不喧闹,林霏甫踏入坊口,就听见那些个沸反盈天的呼幺喝六。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押大押小?押大押小?……开了哈。”
林霏草草看了一眼,就见谢书樽与人蹲在角落里,嘴上喊着“大大大”,喊得面红耳赤,和旁边的赌徒别无二致。
“阿霏,阿虎……你们几个跟我来。”大管事站在二楼招呼林霏几个侍者。
林霏应了,和人一起上楼。
几乎是林霏前脚刚走,谢书樽就抬头漫不经心地瞄了大管事一眼。
二楼的大管事亦望着谢书樽的方向,也不知他望到了什么,突然虚着眼,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几个侍者跟着大管事进了屋,一字排开地站在管事面前。
有人给管事端来凳椅,大管事毫不客气地落座。
喝了口茶润润嗓,大管事沉声说道:“今日我接到官府公函,说是这几日夔州新巡抚就要到任,为了体现我夔州的政简刑清,风清弊绝,这几日的勾栏瓦肆不得笙歌达旦,特别要注意谐和,给人家新上任的巡抚一个好印象。
我叫你们来,就是提醒你们这几日多留意坊里的动静,别在这个风声鹤唳的关头往刀口上撞。”
大管事话音刚落,外头突然“轰”的一声喧嚷起来,屋里几人都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传来了乒铃乓啷,桌椅倒地,骰子弹棋落地的声响。
众人都意识到是有人上门寻衅滋事来了,大管事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二话不说,一拍桌子站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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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带着身后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跑下楼。
“住手!”
楼下几个手持棒棍的魁梧大汉都有些莫名,刚刚他们五个人东追西打地,都够不着这狡猾书生一根汗毛,甚至每人身上都挨了他胡乱踢来的几脚,怎么突然来了一声“住手”,倒像把这人的气力喊跑了。
大管事带着林霏几人跑下楼,情况还没闹明白,他就急急喊了声“住手”。
但效甚微,于是几人下楼后,看见的就是穿着白衫的瘦弱书生,被五个虎背熊腰的凶恶壮汉围殴的情形。
看清被围堵的是何人之后,大管事又气又吓得险些没背过气。
“还愣着干嘛?我养你们是做什么用的?还不救人?!!”
大管事气急败坏的话音还未落,众人眼前突然晃过一道闪电般的身影。
“啊呀!”惨叫声突兀地响起。
定睛去看,原来是一名身着青衫的清秀男子,两手各一边地抓住了两名壮汉一左一右,握着棒棍的手腕。
两名壮汉手中的棒棍掉落在地。
青衫男子五指纤细,骨骼分明,相较之下,壮汉的手腕愈发粗|大狰狞。
林霏十指微微使力,轻轻一推,两名壮汉就哀嚎着倒地不起了。
待大管事身后的几名侍者反应过来,连忙把剩余的三个寻衅者制服。
细细盘问之下,众人才晓得,原来是这白面书生谢书樽,欠东头庄家几十两银钱不还,人家一气之下才雇了打手过去要账。
林霏听了这几人的话,再去看坐在地上的谢书樽,见他一副毫无所谓的冷淡模样,无暇的面上一左一右的挂了两三道乌青,衣袖上翻,裸|露出的白皙肌肤也不得幸。
大管事偷瞄谢书樽一眼,清清嗓子,驱四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散去,又叫人绑了五名壮汉带下去,也不多管闲事,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谢书樽斜乜林霏一眼,“看甚么看?”
林霏不答反问:“你欠人多少银子?”
“关你何事?”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弯起唇角,“怎么?要替我还?”
见林霏不说话,他闲闲地道:“除了我这人,我可没什么好报答你的。”
“不用你报答。你只要答应我一事。”
谢书樽感兴趣地提眉,“何事?”
第6章教条
“不用你报答。你只要答应我一事。”
谢书樽感兴趣地提眉,“何事?”
“往后再不可去大耳窿倍贷博戏,倘若你手痒想博,要靠自己的本事赚钱。”
林霏目光追随着他,看他不以为意地从地上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又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木椅上。
而后哂笑,“我可不像你这么有本事,家里养了个娇滴滴的美娇娘,还有闲钱施舍给别人。我若不去大耳窟,那可活不成。”
林霏不赞同他的说辞,言辞恳切地规劝道:“我见街市上有不少秀才书生,把自己作的书画卖给画坊,你也可以试试的。再不济,你可以向我借,只要闲时帮我打下手就算你还了,还不要利息。”
谢桓似笑非笑地望着林霏,“好大的口气。你一日才赚多少?十文还是九文?怕是每月的赁租都付不起吧,还敢说借我。你又能借我多少?”
“那也算是你劳动所得,总比倍贷好罢。我钱少,你赌得也少,这不是好事吗?”林霏分外认真地对他说,“你若不应,我是如何都不会帮你的。”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谢书樽的笑意冷了下来。
“是不是一见到人遇难,你就想去帮?”
林霏抿唇不答。
谢书樽权当她默认了,心底无故就燃起了一簇无名火。
活了这么些年,他遇见的腌事不少,心中早有了一则则明晰的处世教条。
他不关心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冷漠阴暗,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二十八年来,附庸他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如今这天下动乱,还不是因为那些万人之上之人的一己私欲。
偏偏在这第二十八年,让他遇见了一个怀揣赤子之心的人。
他这人爱钻牛角尖,眼里更是容不得一粒沙滓,突然出现的这人几乎要打破他的人生信条,他岂能容忍?
他不信世上有真真正正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之人。
“呵,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即便我现在应了你,先哄骗你为我还了贷,明早日头一出我又反悔,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世道无常地超脱你我想象,你又怎知我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怎知我不会欺你瞒你?空口白话的,我爱怎么说怎么说,像你这样轻信于人,只会被骗得家徒四壁。”
他紧接着话锋一转,指着坊里那些赌红眼的人,“这里就有众生百相,这些都是妄图不劳而获,又贪得无厌的人。我和他们没什么两样,你帮我,捞不到一点好处。我也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你还是多为自己想想罢。”
林霏听他说完,心下虽不赞同他的歪理,但也不恼。
相识多日,她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谢书樽这人有时就像爱赌气的孩童,非要别人遵从自己的观念。
念及此,林霏也不与他争辩,只真诚道:“总之,你和他们不一样。”
谢书樽见她非但不反思自己的言行举止,望着他的目光甚至愈发坚定信任,一时间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劝人向恶也劝不下去了。
肯定是因为她殷殷的目光太灼人罢,害他怨晦也怨晦不起来,心底反而生出丝丝言不由衷的喜悦。
在她心里,他原来是不一样的。
他也有赤子之心吗?
不自在地别开眼,谢书樽再出口时的语气不自觉地软化:“不是因为别人,是因为那个人是我,所以你才主动匡扶的对不对?”
林霏眨眨眼,既不明白他为何红了脸,也不明白他这么问的用意,但还是老实地回答:“如果是别人,只要还能放下屠刀,我都会帮上一帮的。”
她话音刚落,就见谢书樽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林霏愈发困惑,也不知又是哪里惹他不快,只能顺着自己心意,再次恳切道:“别去大耳窟了好不好?”
他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她,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这一走就是两日不见人影。
在林霏印象中,这还是他头一遭能憋着两日不进赌坊,林霏觉得这是好事,只盼着他能真正想通,再不要踏足这些三教九流,好一心赢取功名。
这一日,林霏在盘龙里听人说,东头的大耳窟因为枉法倍贷,被官府抄没了。
一时间,坊里既有遍野哀鸿又有欢呼庆贺,靠贷过活的众生无不咒骂平日无为的知府道貌岸然,向其借了大笔银钱的人则喜于再也无人要债。
但这都不影响赌坊的运作,依旧是大堆大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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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殆无虚日,大笔大笔的银钱哗哗入账。
今日林霏看早。
天一黑,她就换了衣衫往家赶。
穿过喧嚣的街市,人声随着灯火渐次隐没。
无论是长安还是夔州,都与晏桃源极不相似。
桃源里没有这番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的景象,有的只是日复一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宁静安详。
深秋已过,初冬将至。夜里的温度低了许多。
林霏打着灯笼,身挂一件单薄的青衫,在夜色中踽踽而行。
再过一月,桃源里的桃花该开了吧。她想。
如果能赶在三月前回去,还能赏到最后一树桃花,届时,家家户户大摆筵席,庆祝一年的五谷丰登,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这般想着,不远处的巷口就出现了一棵抽芽的老桃树。
这是要到家了。
当初正是因为巷口这棵老桃树,林霏才决定赁下那间矮屋。
放眼望去,能清楚看见老桃树下站着一道窈窕身影。
林霏加快脚步,眉眼浮现笑意。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当心着凉。”
等站在了窦宁儿面前,林霏贴心地替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墨发。
窦宁儿不回答她的话,用冰凉的手摸了摸林霏的胳膊,蹙着黛眉抬头看她:“你才是,怎么穿得这般少?我看这青衫你穿了许久,改明儿我给你换一件吧。”
昔日的京城贵女,如今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女红了罢。
“好。”林霏点头,从怀里拿出一袋油纸包,递给窦宁儿,“给。”
窦宁儿接过,手心里的温度将她被寒风吹僵的身子骨烫地熨帖非常,也将她的心暖化。
她想,即便没有玉盘珍馐,这样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回吧。”
“嗯。”
两人肩并肩走进漆黑的窄巷,林霏手里点着的灯笼成为黑夜中唯一的亮光。
四下太过冷清,耳边回荡着的只有时轻时重的脚步声。窦宁儿有些畏惧,一边的身子紧紧贴向林霏,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
那盏灯笼的火光映射在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上,吓得窦宁儿尖叫一声,直往林霏怀里窝。
原来是有人倒在了矮屋前。
那人应该身量不低,这般俯卧着,就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而且还是头通身发白的巨兽。
林霏安抚地摸摸窦宁儿的脑袋,打着灯笼弯腰去细看地上的人。
窦宁儿紧紧揽住林霏未提灯的那只胳膊,也跟着弯腰去看。
“怎么是他?!”
地上那人可不就是多日不见的谢书樽。
窦宁儿捂住口鼻,目光嫌弃地看着地上的谢书樽。
“他这是喝了多少酒?这么臭。”
林霏无奈地与窦宁儿相觑一眼,将手中的灯笼交给她,俯身就要半扶半抱地带他进屋。
窦宁儿当然是不从的,张开手臂阻拦林霏进门。
“干嘛理他呀?不思进取整日就知花天酒地的人,干脆让他冻死在外头得了。”
林霏轻轻一拨,就拨开了窦宁儿的阻拦,“别闹。”
窦宁儿见她丝毫不听自己的劝,执意要带这个偎慵堕懒之人进屋,气得摔了手里的灯笼和油纸包,气冲冲地跑进了粗布隔开的里间。
林霏将谢书樽轻放在自己睡的粗陋榻席上,点了蜡烛,就要去里间看看生闷气的窦宁儿。
她才踏出了一步,还未来得及掀开粗布,就听里面传来窦宁儿细脆的嗓音:“今夜你不把他打发走,就不要和我说话了。”
林霏无声叹息,掉头去大门附近捡起地上的灯笼和油纸包。
一转身,就见谢书樽侧卧在榻上,上挑的丹凤眼微阖着,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不等林霏说话,他就翻身坐起,身子前倾,一把抢过林霏手中的油纸包,利索打开后,一口一口优雅地吃了起来,嘴里却发出震天响的砸吧声。
林霏也不知说他什么才好,又怕被里头的窦宁儿听见她与他对话,再点了根蜡烛,默默出门,绕到屋后头的空地去给窦宁儿做饭。
谢书樽果然跟了出来。
“你没醉?”林霏幽幽地觑他一眼,将手中的蜡烛固在一旁。
“我可没说自己喝酒了。”见林霏自顾自翻找油盐,不理睬他,他又道:“就是在巷口被一醉汉手里的葫芦酒撒了一身。我走累了,随便一躺,躺在了你家门口。”
他可不会告诉她,他把那葫芦底塞进了醉汉的口里。
“既然醒了那就回去吧。”
听她说完,谢书樽右肩靠支在棚柱上,一副赖定就不走了的模样,“我饿了。”
林霏终于又看了他一眼,“回去吧,家里没那么多米。”
谢书樽还是那副不以为意的冷淡样,“那你别吃。”
林霏彻底不说话了,一心一意忙活自己的事。
谢书樽见她动作熟稔地烧柴点火,突然说:“原来你还会煮饭做菜啊。”
林霏“嗯”了声,蹲在老虎灶前拨弄,抬头问他:“你不会?”
“不告诉你。”
安静了半晌,谢书樽再次开口:“几岁开始的?”
林霏回忆,“很小的时候了。”
桃源里的孩子都是这样,很小就要开始学习生存技艺。
那时候多大?她已经记不清。但她记得第一次做的菜得了师娘的夸赞,足足让她开心了好几天。
小师妹如今都十五了,却还不会做饭。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等她回去了,要好好监督她才行。
“想什么呢?火要灭了。”谢书樽乜她,出言提醒。
林霏这才回过神,急忙边吹起竹管,边拨动柴火。
谢书樽看着微弱烛火下,那道单薄清瘦的侧影,目光愈发深邃。
眼前那人正垂着眸,一双长如蛾翅的睫毛一下一下地扇动,鼻子挺秀,额头光洁。
她的肤色不如窦宁儿白皙,是蜜中调莹的颜色,袖子撸起的那截手臂纤细地恰到好处。
明明是怎么看怎么不像男子的,颈上却偏偏有一块凸起。
谢书樽盯着那块凸起,似是不在意地问她:“你是哪里人?”
“什么?”林霏没听清。
谢书樽罕见地又耐心重复了一遍。
林霏认真地想了想,才答:“很远的地方。我们那里叫‘晏’。”
随后,林霏站起身,往锅炉里舀水。
晏。谢书樽无声地重复,就好像在回味什么似的。
他接着漫不经心地问:“既然这么远,你为何会跑到夔州?”
林霏也不藏着掖着,落落大方道:“我来寻人。”
“谁?”
林霏这回倒认真了起来,“桃夭先生。你可曾听说过?”
“桃夭先生?”谢书樽故作沉吟,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果然就见林霏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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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灼灼地望着自己。
“你听过吗?”
“未曾。”
那双大眼里的光芒骤然陨落。
谢书樽好奇地追问:“它是谁?”
“我的亲人。”这句之后,林霏不再多说,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谢书樽扫兴地撇撇嘴,上下打量她藏在青衫下的清瘦身姿,玩笑般开口:“这么瘦,你不会是个姑娘吧?”
林霏既不恼,也不避让他的打量,往锅里撒一把葱花,让他向一旁让让,自己要拿砧板。
谢书樽故意挡着,仗着自己高她一个头,幼稚地左挡右晃。
林霏颇有些哭笑不得,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轻轻地一掰一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跌撞着退到了一旁。
谢书樽疼得龇牙咧嘴,再不复往日的高傲清冷。
“力气这么大,真不像一个姑娘家。”
林霏觑他,“我的确不是。”
身后那人不做声了。林霏松了口气。
突然,后背贴上一个硬热的物什,是男子的胸膛。
林霏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头顶传来谢书樽哼笑的话语。
“那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一只手向她胸部摸来,一只手往她颈上探去。
林霏仅仅沉着眼,丝毫不做防备,一派任他探查的放松模样。
预料中的触碰没有落下,只听一声闷哼,已经伸到她眼前的手复又缩了回去。
背上的压迫撤离,林霏回身去看,就见谢书樽铁青着脸,靠在木柱上,那只本想作乱的手捂着后脑勺。
“你,你们在干甚么?!”
窦宁儿手中举着扫帚,脸上青白交替,杏眼死死锁着林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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