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师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徒九流
两个官差毫不犹豫地拍胸脯保证,“绝对没有问题!”
寇落的目光又移向王□□子,“王麻,你先前说,眼前这具尸体,不是昨晚菩提镇官差交到你手里的那具?”
王大/麻子畏畏缩缩地道:“……是。”
寇落道:“也就是说,菩提镇官差与你交接时,尸体尚是沈,是在你接手之后,才被调的包?”嘴角微微翘起,寇落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冷冷地道:“若我没记错,按照规矩,停尸房看守每两个时辰需将房中安置尸体巡视查看一遍。自案发时算起,从菩提镇快马赶至县城应是戌时,两位官差需押送案犯并尸体,应当更迟一些,但无论如何,子时之前也应该到了。”
两个官差连连点头,“对!咱们到的时候正是亥时!”
寇落望了望晨曦薄雾中清亮的天光,“而现在,莫约已是卯时,也就是说,从官差把尸体交给你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时辰,中间恰好要巡视一次。”他板起脸,语气骤然严厉,喝道:“王麻,我且问你,这四个时辰中你可有按规矩巡视?!”
王大/麻子面如土色,双唇颤抖,挣扎许久,终于哭丧着脸嚎道:“大人,大人小的昨天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请大人看在小的兢兢业业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小人这一次吧!小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
没等他嚎完,寇落默默地从袖子里掏出先前威胁过赵四的那坨布团,掂在手里抛了抛,王大/麻子立时紧紧闭上了嘴。
傅云书问:“本县且问你,在那四个时辰中,你在做什么?”
王大/麻子抽抽噎噎地说:“前些天刚发了月钱,小的就去买了坛酒,一直放着没舍得喝,昨儿个大晚上被叫醒接尸,完事儿后看见摆在桌上的那坛酒,小人心里就如同猫爪子挠一般,抓心挠肝地痒……”
傅云书冷声道:“说重点。”
王大/麻子道:“小的没忍住喝了一整坛酒,醉得不省人事,直到大人命人过来抬走沈的尸体,这才被人叫醒,小的想来从未出错过,因此也没有多加检查,指了昨天他们抬来的那副担架,就叫他们抬走了。”
“也就是说……”傅云书的眼神渐阴。
寇落接着道:“也就是说,在你酩酊大醉的这四个时辰内,即便当真有人潜入停尸房,偷梁换柱,你也毫无察觉。”
王大/麻子浑身颤抖起来,裂了缝的大枣般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大人,小的为县衙卖命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
没等他嚎完,轻飘飘一支令箭落地,发出当啷脆响,傅云书道:“停尸房看守王麻,监管不力玩忽职守,致使尸体丢失,罚二十大板,罚奉三月。来人,拖下去。”
九合县衙役虽然打土匪不行,但打自己人可是一等一的威武,傅云书话音刚落,立时走出两个身强体壮的衙役,摩拳擦掌地应了声“是”,便合力将挣扎不休的王□□子拖到堂外。
听着外头传来的王麻凄厉的哭喊,菩提镇来的两个官差心有余悸地对视一眼,还好还好,这事没算在自己头上。
那厢传来小县令的声音似是有些疲劳,淡淡地道:“先且不论沈的尸体是如何丢的,现又在何处,这具多出来的尸体就是个更大的问题。你们将着人将此人画下,贴至各处告示处,看是否有人认得此人。”说着揉了揉眉心,他彻夜未眠,早起粒米未进又是这样一番折腾,心里生出许多倦意。
有机敏的衙役看出了县太爷的疲态,忙体贴地说:“事出突然,一时也找不到更多线索,大人不如先行退堂,回去仔细思索后再行定夺。”傅云书朝那衙役看去,正是那日将自己挡在县衙大门外的王小柱,自以为得罪了县太爷之后,便一直兢兢业业地想要弥补,如今终于逮了个机会,目光锃亮地望着傅云书。
傅云书无奈一笑,顺水推舟地道:“也好,那便退堂吧。”起身一拢衣袖,摸到藏在袖子里的那只粽子,悄悄探入一摸,已经凉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移尸”一梗,脑洞来自于清贪梦道人《彭公案》第九回:验尸场又遇奇案拷贼徒巧得真情
第13章移尸(四)
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傅云书抬眼一看,寇落已先行走了两步,正在不远处等着他,傅云书连忙抬脚跟上,两人无言地一前一后回到府中。
饭厅里不见李婶,几碟子吃食倒还端端正正地摆着,蒸腾着若有若无的热气,寇落走上前去,摸了摸碗沿,道:“李婶应当是热过一遍了。”
“她有心了。”傅云书一撩官服袍角,在凳子上坐下,夹了块糕送进嘴里,一股清甜的滋味儿便在口中化开,傅云书嚼着嚼着,眼神却渐渐涣散,最终停住不动了。寇落为他盛了碗枣泥山药粥,推到他面前,问:“想到什么了?”
他一出声,傅云书这才回过神来,将嘴里的南瓜糕咽下,淡声道:“自然是在想案子了。”他的眉头微微锁起,目光盯着桌子上的盘盘碟碟,“我不信鬼神之说,也绝不认为那沈的尸身会自己起尸离去,尸体不翼而飞,只能是有人故意而为。”说着,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只茶叶蛋到南瓜糕的碟子里,又将一块南瓜糕夹到自己面前,盯着南瓜糕喃喃地道:“只是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要使出这样一招偷梁换柱呢?”
寇落忽然道:“若按照实情,有人用茶叶蛋替换了南瓜糕,那么大人便看不见南瓜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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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幽幽地说:“大人能看见的,只有茶叶蛋而已。”
傅云书骇然,手一松,夹着的南瓜糕跌落,摔进粥碗里,他怔怔地道:“寇兄的意思,是……是有人想让我看到那个少年的尸体……”
寇落拿了那只茶叶蛋,仔仔细细地剥去了蛋壳,用筷子夹了放进傅云书面前的空碟子里,又将他粥碗里那块南瓜糕夹走,送进了自己口中,含含糊糊地说:“既然有人尽心思把东西送到大人眼前,大人不妨一看。”
凝视了碟子里只茶叶蛋半晌,傅云书忽地笑了,觑了眼寇落,夹着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道:“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注1),既然人家都送上门来了,那便看一看吧。”回头对随侍道:“九合县仵作何在?去把他叫来。”
随侍的小厮有些为难地道:“大人,仵作怕是来不了……”
傅云书问:“为何?”
小厮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咱们九合县虽有山贼在侧虎视眈眈,但县内一向安稳,一年到头出不了几起人命案子,仵作通常无所事事,许县丞同赵县尉一合计,觉得花钱养个吃白饭的不如拿这钱多雇一个衙役,所以这仵作的活都是王麻干的,您刚赏了他二十大板,怕是这个月他都起不了身了……”
“……”傅云书。
坐在对头的寇落忍不住笑出了声。
傅云书斜了他一眼,尴尬地咳嗽两声,道:“不过验尸罢了,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既然九合县没有个正经的仵作,那本县就自己验。”
寇落奇道:“县主竟然还会验尸?”
傅云书豪气地一挺胸膛,道:“既然出任地方父母官,掌刑狱断公案,自然应当做足准备!况且家父当年曾任刑部尚书,手下断案无数,我自然耳濡目染。”
寇落听着听着,脸上的笑意忽然微微一僵。
傅云书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变化,眨了眨眼睛,问:“怎么了?”
“无事,”寇落复又笑起来,摇了摇头,道:“傅相爷廉名在外,我曾听过他不少破奇案的故事。”
傅云书鼓了鼓腮帮子,闷闷地道:“虽然我不曾明说,但你们一个个的果然都晓得我的家世。”
寇落认真地道:“出身尊贵、世家名门,却仍抱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是很好很好的事。”
傅云书心里一动,滴溜转着眼珠子,悄悄觑了寇落一眼,道:“寇兄这可是在夸我?”
“是,”寇落笑得温文可亲,一字一顿地说:“我在夸你。”
他这般坦诚,倒叫傅云书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也只是纸上谈兵,我只有在小时候偶尔跟着家父去大理寺见一位伯父时,才能跟着看上过几眼,后来不知怎的,家母忽然不愿我接触刑狱命案,我也再没见过那位伯父。若真验起尸来,可能还不如王麻。”
“无妨,”寇落道:“我也恰好懂一点验尸之道,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又不需要去打仗,两个臭皮匠加起来,验个尸应当足够了。”
此时虽尚未入夏,但天气已渐渐转热,未尸体生蛆腐败,两个臭皮匠说干就干,来到停尸房,暂时顶替王□□子的是一个孤老头儿,听说了死尸不翼而飞的传闻,不敢入内,缩头缩脑地窝在停尸房门外,大老远望见傅云书的高头大马,慌忙蹒跚上前作揖,“小老儿见过县令大人。”
“礼。”傅云书翻身下马,同寇落朝停尸房门走去,老头儿惶恐地跟在一旁,伸手欲拦却又不敢,傅云书瞥见,便问:“怎么了?停尸房又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小老儿一直守在门外,没有一人出入过!”老头儿连忙否认,纠结片刻,迟疑着道:“只是房中脏乱不堪,大人身份尊贵,只怕脏了大人的脚,不如先由小老儿清扫一番,大人再行验尸。”
傅云书淡淡地道:“本县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怕什么脏乱,验尸要紧,你继续在外头守着便是。”说罢不顾老头儿阻拦,推开木门掀开布帘,钻进了停尸房门中。
寇落跟在后头正欲跟上,却见傅云书身子僵住不前,迷惑地问:“县主,怎么了?”
傅云书缓缓扭过头,一张小白脸已涨成青紫,神色诡异,身子左右晃了晃,一头扎进寇落怀里。寇落被撞得倒退两步才稳住,连忙扶住傅云书的腰身,关切地问:“傅兄,傅兄你没事吧?”
傅云书埋在寇落怀里摇了摇头,攀着他的肩膀艰难起身,大口喘气,半晌才恢复过来,痛苦地道:“听闻久住鲍鱼之肆不觉其臭,只是我却怕最初那阵都挨不过去……寇兄,这里头实在是太脏乱了。”
他这么说,反倒叫寇落有些好奇,他扶着傅云书等他站稳了,道:“我且先去一探。”掀开布帘,兜头便是铺天盖地的恶臭,熏得寇落猝不及防地倒退一步,堪堪站定。群鹰寨里一群糙汉子,生活起居自然不甚细,房间乱成狗窝那是常事,寇寨主自以为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却还是被王□□子的窝给吓到了。
不大的停尸房,堆满了一地的酒坛子,有些莫约是不小心踩碎了,留下一摊瓷渣滓,也没人拾。有几个酒坛子摆在角落,里头灌得满满当当,散发着浓烈的尿骚气,想来都是王□□子的存货。那具无名尸体就摆在停尸房正中央的木板上,寇落蹑手蹑脚地朝那边走去,不小心踢翻了脚边一只酒坛,坛子翻倒,底下一群蟑螂立时四散逃跑。傅云书正缩在门边探出颗脑袋张望,看见这一幕,嘴角又是一抽。
酒气、尿骚气、尸体腐烂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凝聚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如一根钢针扎着寇落的鼻子眼睛,辣得他热泪盈眶。握着口鼻艰难跋涉到那木板旁,捏着白布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掀开,露出尸体的脸来,仍旧是昨日那个不知名的少年人,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冷冷地看着来人。
寇落重新将布盖回去,转身冲傅云书比了个“可以”的手势,小县令点点头,“哧溜”一声迅速缩了回去,然后外头传来他的声音,“来人,将屋内尸首带回县衙。”
两人坐回马上,仍觉晕晕乎乎、天旋地转,两厢沉默许久,傅云书忽然带着鼻音闷声说:“我特意前来停尸房,本是想查看一番,此处有无人潜入盗尸的痕迹。”
寇落道:“现在想来,能在这儿呆上一时半刻的人,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傅云书干笑两声,“那王麻就是这世上最有骨气的人。”说完立时将笑意敛得一干二净,目视前方,阴测测地说:“且看我怎么拾他。”
寇落道:“我方才大致查勘了一番,因屋内本就杂乱,即便盗尸者留下什么线索也很难发现。何况停尸房门只有一木栓,王麻当夜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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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泥,连门栓有没有栓上都不一定,那盗尸者可谓如入无人之境。”
傅云书道:“即便如此,他总不是两手空空地来两手空空地走,沈与那具尸体皆是青壮年男子,即便对方同样身强力壮,能扛得动,带着这样大的物件走在街上,总归引人注目,即便深更半夜行人稀少,可要是万一遇上了一个人……”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扭过头定定地望着寇落。
寇落问:“傅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巡夜的衙役!”傅云书笑得像个捡到一枚铜钱的孩子,桃花眼里流水潺潺、波光粼粼,他激动地说:“我县常年有衙役巡夜,每组三人,上半夜五组下半夜五组交替,而停尸房是巡夜的必经之路,可以问问这十五人,昨天夜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寇落看着他的笑脸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笑了,道:“县主英明。”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宋宋慈《洗冤集录序》
大噶国庆快乐~
第14章移尸(五)
傅云书立即回头吩咐道:“昨夜下半夜巡夜的是哪几个人?马上叫他们来县衙见我。”
回到县衙时,许孟已在堂中候着,见了傅云书,行礼道:“傅大人,验尸所需器具皆已准备完毕,大人可以随时开始。”
傅云书道:“有劳许大人,咱们现在便开始吧。”
尸体被摆在台上,揭去白布,露出少年苍白的身体和青紫的脸,他浑身上下□□,唯有脖子上系着一条红绳,红绳上串了一枚做工粗糙的玉佩,而少年纤弱的颈间,除却这一枚玉佩,还有着一道深深的勒痕。在场诸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那道分明的勒痕上,许孟眉头紧蹙,道:“自缢身亡?”
“不一定。”傅云书说着,戴着手套的手握住尸体的肩膀,将其侧翻,露出后颈,后颈上亦有勒痕,同前头的半截连成一个完满的圈,“若是自缢,绳索造成的勒痕应交至左右耳后便消失了,不会有这么长的勒痕。”将尸体摆成原样,手指在喉头处一触,“绳索缢在喉上,自缢者则舌抵齿,臀后多有粪出。”轻轻掰开尸体的嘴巴,“此尸舌未抵齿,是喉下血脉不行之故。”目光落在尸体的臀上,握住一半掰开,傅云书却忽地一怔,讷讷地不说话。
“怎么了?”寇落凑上去问,傅云书立即松开手,尸体重重地倒了回去,将身后的场景掩盖住。他局促地说:“没什么……”连忙又去看尸体的手,死去的少年生前莫约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一双手纤长清瘦,指甲修得很是妥帖,只是掌心生着几个老茧,指甲缝里沾染些许泥土,傅云书看着看着,忍不住“咦”了一声。
寇落道:“他是被人缢死的?”
傅云书道:“自缢者,眼合、唇开、手握、齿露,此尸则全然相反,若无其余致命伤,应当是被人缢死,只是……”他的眉头缓缓蹙起,慢悠悠地说:“只是一般被缢死的人,生前都会手抓着颈间绳索竭力挣扎,且不说指甲缝里会留下自己的皮肉碎屑,自己颈间除了勒痕外,也会有指抓痕,此尸不知为何没有,而且比起这个……”从尸体的指甲缝里小心翼翼地抠了一点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我更好奇,这个土是从何而来?”
许孟推测道:“会不会是凶手在拖行尸体时,手掉在地上,沾染上了?”
“有可能,”傅云书道:“但如此一来,身体各处多半有磨损,但此尸除了颈间勒痕之外,并无其他明显伤口。”说着,他翻过尸体的手腕看了看,喃喃地道:“而且连一丝搏斗的痕迹都没有,简直像是……”
“简直像是自愿被缢死的。”寇落幽幽地道。
此话一出,有如一股阴风过境,吹在在场众人浑身一抖。
许孟干笑两声,说:“寇先生这话就有意思了,怎么会有人自愿被缢死?有这功夫干嘛不自己上吊?即便是自己舍不得下手,谁有这样大的胆量敢无故下手杀人?没有搏斗的痕迹也好说,只要给死者下足了蒙汗药,怎么弄都醒不过来。自愿被缢,简直荒谬!”
寇落淡淡地瞟他一眼,许孟如耿直的三朝元老,他便是那魅惑君王的妖妃,自然相看两相厌,但他也懒得跟他计较,只道:“许县丞说得有理。”
一拳头打在轻飘飘的棉花上,许孟反倒憋了一口闷气,暗暗瞪了眼寇落。
傅云书全然没察觉到那厢风起云涌,只捏着尸体的手腕皱眉打量,恰在此时,赵辞疾大步前来,冲傅云书行礼道:“见过县令大人,大人,您吩咐把昨天下半夜巡夜的那几个兄弟带来,他们几个都在这儿了。”
傅云书立即回神,站起身,问那些个衙役,“你们昨日巡夜,可有遇见过什么身负重物的人?”
衙役们都说:“回大人的话,这深更半夜的,附近又有群鹰寨,别说人了,狗都不敢出来溜达。”
傅云书又问:“那可曾听见过什么奇怪的声音?例如……挖土,或者重物摩擦之类的……”
衙役们互相看看,又一齐摇头,道:“没有听见过,大人,若听见什么可疑的声音,咱们是一定会上前查看的。”
傅云书失落地叹了口气,正要挥手让他们退下,寇落却忽然道:“怎么只有十四个人?巡夜每组三人,上下夜各有五组,应当有十五人才对。怎么少了一个人?”
赵辞疾道:“启禀大人,还有一人叫张铁柱,他回去之后不知怎的病倒了,下官派人去叫他时,那厮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嘴里还说着胡话,下官见他病的不轻,便没有硬将他扛来。”
寇落与傅云书对视一眼,傅云书道:“既是属下病的不轻,我身为一县之主又怎能放任不管?还请赵县尉指个路,本县亲自去探望他便是。”
将验尸的行头换下,傅云书穿了寻常便服,同寇落一道跟着赵辞疾到了张铁柱家。张铁柱的娘子守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抽抽噎噎地道:“不瞒大人,小女子的相公一向身强体健,一年到头连感冒伤风都难得一次,昨夜他照常出去巡夜,小女子也并未放在心上,等他今早一回来,却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怎么叫他都不理,只大呼有鬼!小女子也不知他究竟撞见了什么,还请大人大发慈悲,救救小女子的夫君!”说着嘤嘤嘤哭倒在地。
“有鬼?”寇落看了傅云书一眼,挑起眉,道:“大人,撞鬼之人多半是中了邪,未邪气冲撞大人,我便先替大人一探究竟。”说着大步走上前,一把扯开了床帐。原本还睡地昏沉的张铁柱像是感受到了寇落和善的注视,幽幽转醒,与寇落对视一眼,顿时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喊:“鬼啊!救命!有鬼啊!啊!”声音之刺耳,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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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之响亮,震得傅云书忍不住堵上了耳朵。
寇落不为所动,冷笑着卷起袖子,一边卷一边道:“张夫人莫要担心,不过就是被吓得失了魂而已,在下见得多了,叫回来就是。”
张铁柱的娘子咬着手帕眼泪汪汪地问:“该怎么样叫回来?”
“简单得很。”寇落说着,一把揪住张铁柱的衣襟将他拖到身前,抡圆了胳膊,甩了两记结结实实的耳光,直扇得张铁柱眼冒金星、鼻血横流,也不嚷嚷了,直接歪倒在床。
张铁柱的娘子惨叫一声扑了上去,哀嚎:“我的夫君呐!”
寇落复又将袖子放了下来,微微一笑,重新变回那个斯文书生,“挨两下打就回魂了。”
赵辞疾在一旁道:“寇先生除了文武双全,看不出来竟还通晓玄理?”
“通晓算不上,”寇落淡淡地道:“简单的法子还是晓得一些的。”
傅云书有些担忧地问:“寇兄你下手这样重,不会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吧?”
寇落只道:“死不了。”
说来也奇怪,过了一会儿,那张铁柱竟自个儿又睁开了眼睛,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痛哭流涕的娘子,迷迷糊糊地问:“娘子,你怎么了?哭什么?”
张铁柱的娘子见他居然清醒过来,又惊又喜,抹着眼泪道:“相公!相公你终于醒了!多亏了县令大人和寇师爷他们……”
张铁柱这才意识到房中还有其他人,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结结巴巴地说:“傅……傅大人,赵县尉,寇先生……您几位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啊?”
傅云书踏前一步,开门见山地说:“张铁柱,你昨天巡夜时,是否看见、听见了什么?”
张铁柱呆呆地望着傅云书,怔愣许久,忽然痛哭大喊:“大人!不瞒大人,小的昨天夜里是真见鬼了!”
都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昨夜的张铁柱就是这样一个被霉运缠身的倒霉汉。他们上下半夜巡夜的衙役交接时,恰好撞上菩提镇的官差押运犯人同尸体,出于职责,自然要检查一番,本来糊弄着也就过去了,张铁柱手贱,掀开那白布看了一眼,还不无惋惜地说:“啧,还是个俊后生呢,真是可惜了。”遂将白布盖回去,同菩提镇官差分道扬镳,他们继续顾自己巡夜。到了莫约丑时,张铁柱忽觉腹中一阵绞痛,跟同伴说了声,便一头扎进路边草丛里闷声释放起来,待将这件急事解决,他提着裤子站起身,正系着裤腰带呢,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还以为是同伴过来看他的笑话,谁知扭头一看,却对上一张同样惊恐而惨白的脸。
这张异常熟悉,张铁柱脑中嗡鸣一声,反应过来,这正是自己不久前才见过的,那个本该是一具冰凉尸体的俊后生!
而下一瞬便是天旋地转,张铁柱再不知其他。
“你的意思是,沈自己诈尸,逃出了停尸房,并不知怎的弄了具尸体来代替了自己?”傅云书幽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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