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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徒九流
张铁柱听出县太爷语气不善,战战兢兢地说:“小的……小的也不明白……”
“荒唐!”傅云书用力一拍桌子,直震得自己手腕发麻,他不动声色地把手缩回宽袍大袖中转了转手腕,道:“亏你还身为县衙公府人员,竟如此糊涂!去把你昨天一组的那两个衙役叫来,本县还就真不信,世上会有尸体自己逃跑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验尸的过程参考了宋宋慈《洗冤集录二十》
回魂的操作是我自己瞎编的==
第15章移尸(六)
提了张铁柱回到县衙,另外两个衙役已战战兢兢地等在堂中,见了张铁柱,双双面露异色。其中一个用手肘撞了下张铁柱,低声道:“老张,你没事了?你昨儿个突然抽了什么羊癫疯啊?”
张铁柱歪了他一眼,又看看公堂之上,示意地咳嗽了两声,并不答话。
那衙役显然是没明白他的暗示,正要追问,傅云书的声音忽然幽幽地传来,“王土根,你想问张铁柱些什么话?不如说出来,咱们一块帮你参谋参谋。”
“没……”王土根哆嗦了两下,缩着脑袋,“小的没什么想问的。”
“你没什么想问的,”傅云书道:“本县可有问题想问你。”左手手指在案上一下一下扣着,忽然一顿,他说:“昨天张铁柱发生了什么事?”
王土根扭头看了眼张铁柱,结结巴巴地说:“回禀大人,老张……老张他在屙屎的时候晕……晕倒了……”
傅云书问:“为何晕倒?”
王土根连忙摇头,“小人不知道啊!小人刚正想问他来着呢!”扭头就问张铁柱,“老张,大人问你呢,你咋就会晕倒啊?屙屎屙得没力气了?”
张铁柱狠狠瞪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傅云书又问另一个衙役,“杨叶,你昨天也在,你看到了什么?”
“回禀大人,”杨叶恭恭敬敬地道:“我同张铁柱并王土根一并巡夜,经过后街巡至停尸房时,张铁柱忽然说自己腹中疼痛难忍,恰好停尸房后面荒无人烟、杂草丛生,他便跑去那里如厕,我和王土根就在原地等他,谁知久候不至,我们过去找他,就看见张铁柱倒在草地上不省人事,我和王土根就连忙把他抬回了家中。”
与王土根、张铁柱两个大老粗不同,杨叶是个年轻小伙,生得唇红齿白,颇有几分颜色,听说还上过几年私塾,说起话来条理清晰,傅云书冲他点一点头,又问:“停尸房后头是个什么地方?”
公堂顿时静谧一片。
傅云书冷声问:“难道没有人知道吗?”
“回禀县令大人,”过了片刻,赵辞疾拱手道:“停尸房后头,是乱葬岗。”
傅云书蓦地一怔,一旁站着的寇落反倒笑了,道:“张铁柱,胆子倒是不小。”
张铁柱“嘿嘿嘿”地干笑着挠了挠头,“小的以前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可……可……可昨晚毕竟是亲眼所见……”
“即便亲眼所见,也并非一定眼见为实。”傅云书忽然道,他定定地望着底下三人,道:“你们遇到的事我大概已经明了,若无其他要事,可自行离去,只一件,”他嘴唇微微抿紧,一字一顿地道:“此案扑朔迷离,在水落石出之前,未谣言四起惹来百姓慌乱,你们多余的字,一个都不准往外说,明白了?”
三个衙役皆忙不迭地连声道:“明白了。”
待三人离去后,公堂上再度安静下来。寇落悄然抬眼望向站在另一侧的赵辞疾,见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忽然问:“赵县丞。”
赵辞疾扭头看过来,道:“寇先生有何事?”
“没什么,”寇落咧嘴笑笑,道:“就是想问问赵县丞,停尸房后头那个乱葬岗……是个什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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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
像是听到什么古怪的问题,赵辞疾的两道浓粗的剑眉蓦地皱起,就连傅云书望向寇落的目光里都带了点迷惑,他说:“寇兄,虽说各地都略有不同,但这乱葬岗么,多半是……”
“只是一个草草掩埋无名尸体的地方。”赵辞疾颔首道。
寇落笑了,“移尸自行前往乱葬岗,莫不是打算自觉将自己埋了?”
他这笑话说得如同一块老香干,嚼在嘴里,既干瘪又无味,赵辞疾丝毫不给面子,嘴角都没扯一下,傅云书倒是微微一笑,说:“若真如此,反倒麻烦了我们,还要特意去将那乱葬岗挖一遍。”
赵辞疾道:“大人,世上何来鬼神?都是那些市井小民以讹传讹。张铁柱只匆匆看过沈之尸一眼,当晚夜色深沉,他将前来寻他的王土根、杨叶看成了沈,自己吓自己也未可知。若真因此挖掘乱葬岗,时力不说,只怕坊间又要流言四起。”
“赵县丞无需焦急,本县不过随口一说。”傅云书左手撑额,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无论挖与不挖,这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便能造谣的事,不是我一句话就能止住的,官府能做的,唯有尽快破案而已。”
傅云书所言不假,流言蜚语如同春日江边柳絮一般,随风散入千万家,自中午至傍晚,不过半日光景,街头巷尾里谈论的皆是这桩移尸诡案。傅云书换了便服,和寇落一块出去吃馄饨,他俩已经是馄饨摊的熟面孔,刚一落座,老板便挨挨蹭蹭地凑过来,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道:“两位小哥,近来出门可得当心着些。”
寇落问:“怎么了?”
老板煞有其事地道:“咱们这儿最近呐,闹鬼!”
与傅云书对视一眼,寇落勾唇笑道:“九合县光闹土匪还不够,居然还冒出只鬼来?是什么鬼,竟比土匪还凶?”
“你别不信,”老板“啧”了一声,说:“这鬼不是谁瞎说闹着玩的,真有人看见了!有名有姓的,说生前是菩提镇那边的一个大夫,被人害死了,死不瞑目,化成厉鬼要去寻替代!昨儿个夜里就有条汉子被吸走了魂魄,好在有位高人出现,赶在魂魄散尽之前将人抢了回来,这才安然无恙!但又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运气,那厉鬼没找着替代,肯定还要再来,你们这样年轻气盛的小年轻,可得当心点!”恰好此时馄饨煮好,老板一边给他们盛馄饨一边叮嘱:“要当心!”
“好好好,”寇落忙不迭地点头笑道:“多谢老板提醒,我们晓得了。”
勺子沉入汤碗,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傅云书看着寇落道:“想不到寇兄竟是位高深莫测的‘高人’,失敬失敬。”
寇落说:“好在他们只传是位不知名的高人,没指名道姓地说是县衙里那位寇师爷,否则我只怕连县衙都待不住,要被他们抬去做法了。”
傅云书轻轻地笑,道:“若你做一场法事,能让真相水落石出,我倒要好生谢你。”
“谢我?”寇落捏着勺子的手忽地一顿,挑起眉,斜睨着傅云书,问:“敢问县主,若我真查出了真相,县主会如何谢我?”
傅云书静静地望着寇落,反问:“你想我如何谢你?”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清风掠过树梢,带起沙沙声响,寇落移开视线,低下头,勺子在清汤中缓慢地搅动着,片刻,他道:“我一时竟想不出……又或者,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就能想到了。”
傅云书问:“你有头绪了?”
寇落道:“被缢死的那具尸体虽然重要,但一时半刻还查不出他的身份,不如暂且搁置,先查别的。”
傅云书问:“寇兄打算先查什么?”
“若没有出现这样那样的差池,按照我们在菩提镇目睹的那起案件经过,傅兄原本是打算怎样处理的?”寇落问。
傅云书不假思索地说:“赵宣甫杀害沈一事确凿无疑,存疑之处只在沈给赵宣甫开的那副药方是否有误,若真有误,便是沈有错在先,应对赵宣甫从轻处置。”
寇落问:“那药方是否有误呢?”
傅云书一怔,过了一会儿才说:“现在查这个……要紧吗?”
寇落道:“诸多疑云皆因这一副药方而起,如何不要紧?”
沉默片刻,傅云书“腾”地站起身就要走,“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查。”
“且等等!还有一桩要紧事!”寇落一把扯住傅云书的袖子道。
傅云书紧张地问:“还有什么要事?”
左手食指指了指汤碗,寇落笑道:“民以食为天,县主,你的馄饨还没吃完。”
馄饨虽好,小县令却无心留恋,匆匆吃完,丢下寇落就往县衙跑。寇落付了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他略懂医药,当初看了几眼那张方子,便知都是温补的药材,多半是没有问题的,要么是那赵四体质特殊,要么……是他另有所图。
寇落静静地望着傅云书冲进县衙大门,嚷嚷:“去将县中几位有名望的大夫都请来!越快越好!”
他心想,只是他图的,究竟是什么呢?
县太爷如此焦急地请大夫,手下们还以为他忽然哪里不舒服,吓坏了,撒开腿朝各处医馆奔去,架着几位白胡子老头儿就匆忙回来,关切地问:“大人,您是觉得身上何处不适?先坐下再说吧!”
傅云书从一堆争抢着搀扶的胳膊中挣扎而出,道:“我没事!只是想请各位看个方子而已。”
“方子?”众人停下动作,面面相觑,“什么方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噶中秋快乐~
ps:老寇的字是草字头不是竹字头啦【高亮】
第16章移尸(七)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就是这张方子。”众人回头看去,一个灵秀清俊的年轻人缓步而入,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寇落走到案前,把药房摊开放在桌上,道:“请各位大夫过目。”趁众人的目光都移到药方上,寇落悄然看向傅云书,冲他眨了下左眼,用嘴型无声地道:“药方我先前从库房中提出来了。”
傅云书不知为何面上一红,他局促地低下头,略一点头。
众人沉吟许久,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捋着胡须道:“大人,这副药方只是很普通的一副温补的方子,没什么特别之处,若……”
另一人抢着道:“若大人有所需,草民有一家传药方,可赠与大人!”
“你家那方子是给老头子养生用的!咱们傅大人年轻力壮,哪用得上?傅大人,不如就由草民为您诊脉,特别开一副……”
大夫们一拥而上,争着抢着要为傅云书把脉开药方,场面混乱,守在一旁的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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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措。王小柱凑到寇落身边,小声问:“寇先生,这个情况该如何是好?”
寇落淡淡扫他一眼,并不答话,而是大步上前,推开碍眼的人,拽住傅云书的手,一把将他扯到身后,皮笑肉不笑地说:“各位大夫,县令大人请你们来,可不是为了给自己诊脉的。”一指案上的药方,“这副药方,究竟有无差错?”
大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怂成一团,最终还是最初的那位白胡子老头儿说:“大人,据草民看来,这副方子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一开口,其他大夫也跟着道“只是温补药方而已”、“不会有什么毛病的”、“大人尽可放心”。
傅云书从寇落身后探出脑袋来,问:“若有人吃后体虚气若、腹泻不止呢?”
那个白胡子老头“呵呵”地捋着胡子笑道:“这个,就要问那人了。”
寇落扭头,轻声问:“县主,可要我带人去将赵四提来?”
“不必。”傅云书冷冷地道:“我亲自去牢中见他。”
九合县牢房清冷,狱卒还是第一次见县令大人大驾光临,手足无措地将人迎进来,正着急思索着该如何奉茶倒水,却见县令大人径直朝牢狱深处走,边走边问:“菩提镇移送上来的那个杀人嫌犯赵宣甫关押在何处?”
狱卒忙道:“回大人的话,就在往前第三间房里。”
话音刚落,傅云书便停下了脚步,侧过身,定定地望着昏暗灯火下,杂乱稻草上那个躺得四仰八叉的少年,冷声道:“赵宣甫。”
“这里不必你候着了,”提着一只瓦罐的寇落缓步跟上,对立在一旁的狱卒道:“有事我会叫你,先行退下吧。”
“是。”狱卒应了声,拱手退下,悄然抬眼朝那头望了望,只见那少年打着哈欠,揉着蓬乱的散发,半晌才磨磨唧唧地起了身,挑眼看着傅云书,讪笑一声,道:“这不是尊贵的县令大人么?县令大人贵人事忙,怎么有空大驾光临?”目光移到寇落手上拎的那只瓦罐上,蓦地一亮,“莫非是知道草民被冤入狱,特意前来探望犒劳?”
“正是如此。”寇落踏前两步,将瓦罐轻轻搁在赵四面前,“这是傅大人吩咐了特意为你熬制的,不趁热尝尝?”
赵四歪了寇落一眼,也不多废话,掀开盖子,一股苦味扑鼻而来,他“噫”了一声立即甩手将盖子盖上,“啧啧”道:“县衙的大厨就这手艺?什么汤啊熬得跟个药似的?诶,傅大人,回去就将那厨子辞了,这样的手艺怎么能伺候得好您呢?”
“这就是药,”傅云书缓缓蹲下身,重新将那盖子掀开,把瓦罐推到赵四面前,“是沈给你开的那贴药。”
赵四眯着眼睛,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傅云书道:“若你吃了身体确有不适,那么此事尚可回寰。”
“若你吃了却安然无恙,”寇落接着道:“那么与沈大夫的诸多争执便都是污蔑……可你为何要污蔑于他?”
“为什么要污蔑他?很简单啊,我没钱了,想从沈那里讹点钱来花花。”凑近了才能看见,赵宣甫一张满是脏污的脸上,一双眼睛却生得极为明亮,在昏暗中几乎熠熠生辉,而他嘴角,除却淤青与伤痕,还有诡异的笑。
寇落冷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你原本就是污蔑沈了?”
“对,那副药我吃了,半毛事没有。”赵宣甫笑嘻嘻地说:“我是污蔑他了。”
傅云书厉声喝道:“既然你本就是故意污蔑,为何还要对他下此毒手?!”
“很简单呀,因为我敲诈不成,心生怨怼,加上一时气血上涌,还有常年看沈不顺眼。”赵宣甫笑道:“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寇落清晰地看见傅云书一贯平和清澈的眼底蓦地簇簇窜出两团火焰,他双手撑着围栏缓缓站起身,俯视着赵宣甫,“仅因构陷不成,恼羞成怒,便痛下杀手?”忽然喝道:“沈大夫悬壶济世、仁心仁术,你却因一己私利,无故将其残忍杀害,事后还无丝毫悔过之意,赵宣甫,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何罪之有。”赵宣甫淡淡地道。
寇落暗中猛然拉住傅云书的胳膊,以防小县令暴怒冲进去,和赵四打起架来。
赵宣甫说:“草民只知,县外金雕山中、鹰嘴崖上,有一群杀烧掳掠、无恶不作之徒,他们所犯之罪,不知胜过草民多少,至今却仍旧逍遥法外,县令大人,”赵宣甫笑眯眯的,眼底却尽是森寒冷意,“他们又该如何处置啊?”
傅云书一怔,握着围栏的手渐渐地松了。
寇落望了他一眼,对赵宣甫道:“群鹰寨匪众如何处置县主自有定夺,轮不到你一个杀人嫌犯置喙。”
“说是杀人嫌犯,”赵宣甫咧嘴一笑,抱着胳膊懒洋洋地道:“敢问这位官人,我杀的那个人如今何在?”
“尸体被人蓄意掉包,不代表你就没有杀人,当日目击者甚多,赵宣甫,你以为你一口咬定沈没死就能脱逃法网?”寇落冷笑着说:“县令大人与我今次前来是为验证沈所开药方有无差错,既你已亲口承认,是你自己故意构陷,那么也不必多此一举。赵宣甫,你就好好在大牢里蹲着便是,其他事情,无需你来操心。”
“既然这位官人这么说,我便安心等着。”说着,赵宣甫瞟了眼傅云书,道:“只是县令大人如此刚正不阿,想必不会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乱作定论。”
“你放心,本县定会找到沈的尸体,”傅云书忽然一字一句地道:“然后将你绳之以法。”
两人从大牢中出来时,已经入夜,街上空无一人,寇落与傅云书肩并肩缓步走着,胡同里轻轻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
傅云书忽然问:“寇兄,你觉得赵四所言,有几分可信?”
寇落略感诧异,道:“傅兄不信赵四之言?”
傅云书颔首,沉吟片刻,道:“我总觉得,赵宣甫太过狂妄……我命人打听过他,都说不过是个好吃好赌的街边混混,而一般的街边混混,摊上杀人这样的大事,不说吓得屁滚尿流,多半也会六神无主,而赵宣甫,他……他好似……”
寇落接着道:“他十分无谓,不惧官差也不怕牢狱,好似笃定自己没有杀人。”顿了顿,又道:“依我看来,要么是装的,要么……是他真的觉得自己没有杀人。”
“怎么会呢……”傅云书眉头紧蹙,喃喃地道:“你我那日都是亲眼目睹……”
寇落道:“可沈的尸体确实消失不见了。”
傅云书道:“你亲自去探过沈的呼吸脉搏,他确死无疑。已死之人不会自行走动,只能是有人故意而为。”
语毕,四周一时静默,唯有隐约虫鸣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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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另一种可能。”寇落忽然道。
傅云书下意识地问:“什么?”
“沈并没有死。”寇落道。
“是我骗了你。”
连虫鸣声都瞬间寂静,下弦月隐入云后,天地黯淡。
傅云书忽然笑了,脸颊上浮出一个不易察觉的酒窝,浅浅淡淡,他道:“你会骗我吗?”
寇落低头,深深地望着傅云书,说:“如果我骗了你呢?”
像是在极认真地思考,傅云书鼓起了一边腮帮子,片刻后,他说:“那我就只好再也不信你了。”
寇落一窒,扭头看着傅云书,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一阵阴风忽然拂过,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傅云书说:“到了。”
寇落转回头,看见前面有一座小屋子,隐在草色深处、冷雾氤氲间,他略一皱眉,“停尸房?”
“不是停尸房,”傅云书往前走去,绕过了那座小屋子,停在茂盛草丛前,“是乱葬岗。”
第17章移尸(八)
他说:“张铁柱说在乱葬岗见到了已死的沈,我心中虽然不信,但很是好奇,所以想来看看。”
寇落笑道:“县主好胆识。”
傅云书道:“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趁着我还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总要先在传说中的鬼门关前走一遭。”
九合县的乱葬岗是一座不大不小的丘陵,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停尸房就建在这座阴气森森的丘陵脚底下。两人绕过停尸房,走到山脚下的一簇茂盛草丛前,寇落踢了那丛草一脚,笑道:“不知昨晚张铁柱是否是在此处如厕?”
傅云书闻言立即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道:“据他们三人所言,昨夜巡夜至停尸房附近,张铁柱因腹痛,独自来到草丛附近方便。”他环顾四周,夜色浓重,两人并未提灯,周遭事物都看不大分明,但草丛却因长得十分茁壮,而相当显目,从脚边连绵开去长了一大丛一大丛。“应当是这里附近没错,只是不知具体是哪处。”傅云书手指抵着下巴思索片刻,目光忽地移到了寇落身上,唤道:“寇兄。”
寇落问:“怎么?”
傅云书掰着他的肩膀,把人推着走出草丛外,“你先在这儿站着,等我找好了位置,你再走过来。”
寇落反应过来,笑了,问:“你是想重演一遍昨晚张铁柱遇到的事?”
“对。”傅云书说着,连连后退,然后一头扎进草丛里。寇落只听见草叶剧烈摇晃了一阵,然后归于平静,傅云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我好了,你过来吧。”
寇落环顾四周,月黑风高之夜,视物不清,加之左手边的停尸房挡去了大部分视线,若他是沈,从这头往那头走,多半是看不见躲在草丛之中的张铁柱的。他道:“我过来了。”停尸房与乱葬岗都在县城的旮旯角里,周围再无其他,而再往前走,就要出县城了……寇落缓步朝前走去,重新走回乱葬岗山脚下,特意朝跟前那处草丛里看了看,傅云书没有藏在这里。
乱葬岗只有一条小路,是上山之人日积月累踩出来的,隐在草木深幽中。如果“沈”原本是打算走上乱葬岗,应当会走这条路。寇落一边走一边想,只是“沈”想通过这条路,走向哪里呢?
这么想着,他比了下方向,抬头一望,忽然愣住了。
“嘿!”傅云书大叫一声,“噌”地从旁边窜了出来,顶着一头的草屑,扑到寇落面前。他埋伏许久,盘算着吓寇落一跳,谁知这厮居然毫无反应,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前头,像失了魂魄一般。
想起之前馄饨摊老板说的鬼话,傅云书忽然有些担忧,伸手在寇落面前晃了晃,唤道:“寇兄,寇兄。”
寇落回过神来,轻轻抓住他的手,笑道:“别叫了,我可没有被吸走魂魄。”
意图被看穿,傅云书略感尴尬地咳嗽两声,顾左右而言他,“你刚才……看什么呢?”
“我在看那儿。”寇落指了指乱葬岗山对面,“我刚才在想,张铁柱看到的那个人……或者说那具尸体,到乱葬岗来,是想做什么。”说着,他抬脚点了点脚下这条羊肠小道,“乱葬岗唯有这一条路,应当是多年来上山抛尸之人踩踏而成,若那人意图上山,多半会走此路。”看了眼身侧的的草丛,“张铁柱昨晚遇到那人,便是这里了。”
傅云书看了看前头,又看了看脚底下,蹙起眉,道:“好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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