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吓我一跳
矿中于她而言,是个中性的存在,没有那么不堪。当时也好,经年也罢,矿中的记忆是个鲜活的存在,雕刻她、磨练她、成就她、给养她。
外在眼里的好或者不好,在于乔眼里都是独家记忆。
于乔耐心跟他解释:“我本来在沈阳就是暂住,奶奶和小天哥哥是……我家的亲戚。当时家里出了事,我妈管不了我,才把我送回来的。现在家里的事情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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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当然要接我回去念书。”
就是这样,她没有赖在沈阳的道理。
这番话,她说出来,解释给包括听,与此同时也说服了自己。
是呀,多简单的道理,她注定要回去的,要么今天,要么明天,要未来的某一天。
这次包括听懂了。他提高语调:“那也要等初中毕业才走吧?一年半之后,去那边读高中……”说着说着,他自己否定了自己。
矿中这个级别的学校,读完初三参加中考,拿着矿中的中考成绩去南京读高中吗?不知道南京的高中认不认这个成绩,就算是认了,矿中的分数去哪个学校垫底呢?
于乔等他发问。
“那什么时候走?不会这个寒假就走吧?”包括皱眉盯着于乔。
于乔轻咳一声:“那什么,我妈已经去超市买泡面了。好像是后天一早的火车票。”
包括蹭的站起来,背对于乔沉默好久。
转过身来时,头发倒竖着,眉毛也要竖起来。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看于乔,样子很凶,又透着委屈。
他说:“于乔,我今天要是不来找你,你就打算直接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了,是吧?”
于乔肯定不会这么做。
包括在她的告别清单里,只是这几天内心翻滚、杂事缠身,没抽出力来跟他说而已。
包括吸了吸鼻子,穿得很厚,可他看上去很冷。“我们学校作业多,周末还要补课,我不能经常来看你。”
他站在于乔一米以外,语气沉静地说:“我早就想好了,明年夏天给你报我那个补习班,咱俩一起上课。那样就能经常看见你。你头脑聪明,进步肯定比我快,说不定咱俩都能考上育才。”
他正色道:“于乔,我早就想好了。现在,我觉得是我想多了。”
于乔从没见过包括发火,这番话,他也是温言软语说出的。他跟陈一天不一样,也跟李远航不一样,他不会积累负面情绪一股脑暴发,更不会出口成脏言语攻击。
于乔上前一步:“我想跟你说来着。你看,连孙灵君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包括满脸不相信。
“其实我也不想走……”这是实话。
“那就别走!”包括狠狠地说。
于乔被他说愣了。
“那就别走!你不走,谁敢抓你走?谁抓你我就报警!!”
于乔哑然,只能换个角度安慰他:“我还会回来的,回来看奶奶,你也可以去……”
“你看,你也说了,回来是为了看奶奶。你不会特地回来看我,那我也不会去看你的!你走吧!”
远远看去,这就是两个早恋闹别扭的初中生。
包括咬紧牙关,最后说了句“你走吧”,然后气哼哼地往医学院的校门走去,走着走着还跑起来,嫌围巾碍事,狠狠地一把扯下来,丢到地上,加速疯狂地跑远了。
于乔性格里,内化的东西多,外化的东西少。
感情的呈现和表达总是慢人一拍。
她看包括的反应,才觉得自己表情达意太慢、太淡,在对方看来就成了不在意。
原本别扭的情绪里,又蒙上一层失落,她沿着来路,慢条斯理地往家走。
※※※※※※※
超市里,于香把推车里的东西往银台上拣,陈一天袖手旁观。
银员把机器按键啪啪按两下,报了钱数,陈一天随即把钱递上去。
银员询问有没有零钱,于香递上几元纸币。
走到肯德基时,陈一天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推开门,对于香说:“进来坐坐吧。”
周末下午,肯德基里食客很少,两人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陈一天开门见山:“于乔一定要跟你一起走吗?”
于香已经买好了返程票,她和于乔两人的。
“早晚得回去,已经在你家住了这么多年……”
“我家她可以一直住,没人会赶她走。”
于香婉转道:“越早回去越好,也让她适应适应。”又叹道:“我看她现在心已经野了,主意越来越正,再不管真管不住了。”
陈一天转身去点餐,不一会端了两杯喝的回来。
他把一杯推到于香面前说:“我是觉得,她在这边把初二读完,再回去读初三,对成绩没什么影响,她自己心理上也有个适应阶段,现在走对她来说太突然了。”
于香自嘲般冷笑一声,看向窗外。她自己的遭遇,哪样又是不突然的。于乔是她的女儿,冥冥中也是注定。
她想了想问陈一天:“于乔派你来劝我的?”
陈一天微微皱了皱眉。
“我一猜就是。”于香深信不疑。
“她不是你想的那样。”陈一天说,“她当着你的面嘴硬,说死也不走。我私底下问过她,她是认可回去的。”
于香这次回来,面色明显柔和许多。身上的衣服色明艳了,她的手机偶尔会有南京打来的电话,陈一天直觉是同一个人。
“小天,跟你和你奶,我就不说谢谢了,那样太外道。于乔这几年把你们拖累够呛,她自己也是几次死里逃生,都说儿女是上辈子欠下的债,我上辈子欠下债,这辈子都让你们帮我还了。”
两厢沉默。
陈一天端起纸杯抿了一口,粉末冲调的饮品,并不好喝。
他放下纸杯,坐正一些:“有个事想问你。我七岁那年秋天……你是怎么想到去变压器底下找我的?”
他话说到一半,于香手机又响了。
于香没回避,坐在座位上接的。言语简短:“对,还是那趟车。对,周二上午到。我们自己坐公交回去吧,于乔她……等我们安顿好,我做顿饭,你来家里吃。好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最后一句,她不自觉带了南京话的腔调,口齿开合幅度较小,像是撒娇。
电话挂断后,她才接上陈一天的话题:“你说什么?七岁那年怎么了?”
在陈一天眼里,于乔刚刚接电话的语态、神色,和卢姗和李健林讲电话的画面重合。
不是外貌相似,是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情绪,简直一般无二致。
他决定把话说透:“我七岁那年,国庆节放假住在奶奶家,把裤子磨破那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于香凝神想了半天,还是没领会陈一天的意思。
“你干吗把裤子磨破?我在哪找到你的?”
于香让陈一天有点不耐烦。
“就那次,我把外裤和里面穿的毛裤都磨破了,不敢回家,躲在变压器台底下,你穿件红衣服,隔着一块苞米地朝我走过来……”
“噢!噢!那年啊!那时候我还没去缝胸罩呢吧?!”
好像是吧,两人的记忆线索完全不一样。
“干吗问这个啊?”于香用哄孩子的表情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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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天。
于香20岁就生了于乔,东北人常说“生孩子早抗老”,她看上去确实比同龄女人更有活力一些。
然而再怎么抗老,近几年的奔波苦楚也在缓缓渗入骨血,她脸上没有明显的皱纹,可就是有了一丝老态。
面部肌肉变得松软,对地心引力更加敏感。她凑近了一些,陈一天终于意识到,这张脸和她7岁看到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你瞅啥呢?”于香抹了一把自己下巴。
☆、红罗帐共话缠绵-71
七岁那年,陈一天和爸妈住在沈阳。
他爸妈做生意,没力管他,他上了小学一年级,从这一年起,每到放假就被送回奶奶家。
不久前的暑假,他刚回奶奶家,因为不听他爸的话,跟几个乡下孩子偷摸跑去大河洗澡,被他爸逮个正着,在奶奶家关了整个暑假的禁闭。
关到后来,眼瞅开学了,奶奶都看不下去了,他爸来接他,奶奶还跟他爸商量,想让小天这两天出去吧,你后天就带他走,这个暑假他一直也没被放出去过。
他爸冲儿子一瞪眼睛:“不行!”
于是乎,这个国庆节,他再闯下祸来,顿时觉得天要塌了。
其实也算不上大祸。
附近有几个小孩,跟陈一天半熟不熟的。小孩子恋伴儿,陈一天一回来就找他们玩。
其中有一个男孩,比陈一天大一些,面黄肌瘦,终年咳嗽,还喜欢用袖子抹大鼻涕。
天长日久,鼻涕把两颊糊出两个蝴蝶翅膀,孩子们都有外号,他的外号就叫“蝴蝶膀”。
他离奶奶家最近,一般负责叫陈一天出来玩的就是他。
上次奶奶带他和于乔回老家,他还在街上碰见蝴蝶膀先生,他的大鼻涕早没了,怀里还抱着个女儿。
国庆节的某一天,他来叫陈一天出去玩。
国庆节前后,正是东北玉米获季,辽宁的山区农田种满了玉米,地里满是割倒的玉米杆。
农业机械化是几十年以后的事。
当时的东北,还是手工农业的天下。
春天用牛拉犁翻地,夏季人工铲草,秋天割,先手镰刀把玉米株割倒,摆成一铺一铺,人坐在玉米铺上,手工把一穗一穗玉米剥开,取出玉米棒子。
再用两轮车把玉米拉回家,上仓通风阴干,成换钱或当作粮食。
剩下的玉米秆另有妙用。
家里养牛马的,玉米秆是大牲口整个冬天的粮食。
吃不完的当作柴火,冬季取暖做饭暖灶用。
陈一天跟在一帮孩子后面,在割完的玉米地里疯跑。
他和“蝴蝶膀”年纪较小,走在最后。
玉米秆被镰刀割倒,地面上留有10厘米左右的根茎,东北叫“苞米茬(zhǎ)子”,坚硬锋利,向天的小尖刀一般,城里小孩陈一天走得很小心。
远处有放养的几头牛,被吵闹的孩子们惊到,踏出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这块玉米地在山脚,玉米早已割完,玉米秆被绑成一人粗的一捆一捆,几十捆堆在一起,像一座座平地而起的小山。
山色妩媚,深褐浅黄。
田地的边缘有一处废弃的排水设施,早些年土地公有,生产队所建,已看不出原貌,只有一侧水泥斜坡是完好的。
水泥斜坡呈45度角,嵌进山坡,顶部被荒草包围,底端就是田地。
大孩子们先发现这个游戏设施。
陈一天跟他们排成一排,爬上山坡,再轮流从水泥坡上滑下来。
秋风微凉,孩子们乐此不疲,个个玩得满头大汗。
率先发起这个滑梯游戏的孩子,也是率先放弃这个游戏的。
他发现了更好玩的地方。
地头有一个矮房子,平屋顶,也是水泥铸的。
大约两米高,是个变压器台。
有一个木制小门,仅够一人出入,油漆剥落,被一把造型奇特的锁牢牢锁住。
隐约可见红色油漆画的闪电标志,还有一行字:“有电危险”。
几个孩子围着变压器台转了两圈,试图打开那个小木门,未果。
大孩子发起倡议:“谁敢爬上去?”
那个2米高台,大人爬上去都劲,架不住孩子们奇思妙想。
有人搬来石头垫脚,有人趴下某当垫脚石,一来二去,几个大孩子真的都上去了。
爬上去的孩子在平顶上挥舞着木棒大呼小叫,留在地面上的,只有陈一天和蝴蝶膀。
蝴蝶膀垂涎地抹了把鼻涕,跟陈一天对视。
他俩注定上不去了。
夕阳下,他俩只好充当看客,把地面的大石块挪开,整理出一小块空地,看上面的孩子一个一个跳下来。
疯玩大半天,陈一天饥肠辘辘,可他舍不得走,今天真是太好玩了。
大孩子们你推我搡,商量谁第一个跳下去。
边商量边指挥地上的两个孩子清理石头。
然后,蝴蝶膀拉陈一天躲远一点,迎着夕阳,看他们热身准备。
第一个跳下来的孩子赢得震山的欢呼。
这个小镇四面环山,一条河沿着西山由南向北流,欢呼的声波被山体反弹,很有气势。
蝴蝶膀和陈一天的仰慕和艳羡持续到第五个跳下的孩子。
第五个跳下后,台上只剩下最后一个男孩。
他是台上孩子里面最小的,没比陈一天大多少。
刚才扛他上去的时候,陈一天明显感觉背上的重量较轻。
跳下来的孩子在欢庆,期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像他也跳下来,这个仪式才完整。
他也跟着一起呼喊,为自己壮声势。
蝴蝶膀紧张得忘了抹鼻涕,一流清鼻涕已经挂在嘴唇上。
在欢呼声里,最后一个孩子众望所归地跳了下来。
他跳下来时,陈一天隐约听到咯噔一声,不知哪里发出的。
之前跳下来的都没有这个声音。
最关键的是,他跳下来就不动了。
小小的一团,蹲在变压器的阴影里。
欢呼声继续,这个不倒翁一样的孩子,在欢呼声里慢慢地倒下去……
空旷的田间突然安静下来。
大孩子上前察看,胆子大的喊他的名字,用手探探鼻息。
然后猛地回手,一溜烟儿跑远了。
剩下的几个孩子向前迈一步,象征性地拍拍他,相视片刻,也借故散去。
只剩下蝴蝶膀和陈一天。
那孩子当然没死。
他紧皱眉,用手护着脖子,疼得双脚蹬来蹬去。
蝴蝶膀跟他更熟一些,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渐渐发出呻.吟,几乎在地上打起滚。
他一定很疼!
两米高台,体态轻盈的孩子跳下来,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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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摔到头,理应没什么事。
但他身体失控,跳下来的一瞬,身体极度蜷缩,做出深蹲姿势,两个膝盖没有分开,跟他的下巴发生了碰撞。
这孩子瘦,腿和脸上本来就没有肉,这一撞力道真的不小。
蝴蝶膀扯扯陈一天,小声道:“咱们也走吧。”
陈一天没理他,又向前走了几步,蹲在打滚的孩子旁边。
再回头时,发现蝴蝶膀也没影儿了。
夕阳沉入西山,隐约听到大河奔流的声音,如大地的血流流动一般。
变压器台完全笼罩在西山的阴影里。
那孩子大概适应了疼痛,挣扎得不那么厉害,依旧侧躺在地上。
陈一天一直没说话,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来了一个女人,她戴着套袖,手里攥着扒苞米的线手套,头发苍苍然,挂满了苞米铺子上的灰。
显然刚从苞米地里回来。
估计刚到家,刚点着火,饭还没做,就跑来找自己家孩子。
那孩子看到他妈,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双手紧捂着下巴,这姿势加上微笑的表情就是在装可爱,可他正在哭。
他妈二话没说,上前先抡了一胳膊,差点抡到孩子的后脑勺上。
陈一天出手拦了一下。
不然这孩子的下巴真的会掉下来。
“摔哪了?”儿子的伤太隐蔽,她没发现。
孩子梗着脖子,轻轻把手松开,下巴上一片红。估计明早醒来就该是一片青了。
“大婶……”陈一天想说明情况。
“谁是你大婶?”那女人扒了一天苞米,又被告知孩子摔在地里,不知是死是活,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她确认孩子生命无大碍,瞪着陈一天说:“谁是你大婶?你是谁家的孩子?把我孩子摔成这样,你还有脸叫我大婶?你等着,我今天晚上就找你爸去!”
说着往儿子后背猛拍一下,尖声道:“滚回家去!今天晚上别吃饭了!”朝儿子屁.股踹一脚,回头又对陈一天说:“让他们家赔钱!”
陈一天就地坐下来。
天色渐暗,像有人一层层拉上天幕,气温也跟着降下来。
陈一天就坐在刚才男孩翻滚的地方。
那地方被他和蝴蝶膀清理过,被受伤的男孩翻滚过,被大孩子们踩踏过,苞米茬子和枯草东倒西歪,泥土被翻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刚才疯跑出了一身汗,现在冷风往骨缝里钻。
他觉得屁.股和大腿根部格外凉,低头一看,裤子和里面的毛裤全破了。
视觉效果很是诡异。
之前陈父说过,要提前来接他回沈阳。
陈一天担心陈父此刻已经到了奶奶家,又或者,他正接待上门讹人的母子。
陈父待人必然恭谨,替孩子道歉,可能买□□花、奶粉、汽水赔不是,最后肯定要保证,等儿子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一顿。
这件事,以陈一天对陈父的了解,陈一天如何解释,陈父也不会相信。
再低头一看,里里外外两条破裤子。
毛裤是红毛线织的,奶奶织得很密实,□□被磨出一个巨大的洞,钻进去一只土狗都没问题。
他无聊地扯了扯破洞边缘,一条红线被他扯了出来,越扯越长,感觉能扯到天荒地老。
他绝对不敢回家。
但是他很饿。
太阳落山前就饿了,又惊又惧又冷,他脑中浮现很多油腻的食物,比如酱肘子、红烧肉、酸菜馅饺子……
对,就要酸菜馅饺子,放很多肥肉,热气腾腾地端上来,蘸着蒜酱吃。
变压器台周边阴风阵阵,他只好到苞米杆椽子底下避风。
他裹紧衣服靠在苞米杆上,像个一无所获的流浪汉。
作者有话要说:55章以后都没有打印纸稿校对,每发一章强迫症就加重一级……
捉虫的,我都记下了,会统一改。么么~
☆、红罗帐共话缠绵-72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田地里出现一个人影。
天色已经暗到视觉里都是黑白灰,待人走近了,陈一天才发现,来人穿了件红上衣。
于香边走边张望,她在找陈一天。
那一年,于香还没去内衣厂上班,她白天在地里苞米,到家还要做晚饭。
她刚吃完饭,陈奶奶站在院子外面喊她,说陈一天在外面闯了祸,把别人家孩子打伤了,他爸在,估计是不敢回家,让于香帮忙出去找找,顺便给孩子带点吃的。
“他晚饭都没吃。”奶奶说。
说着拿出一个铝饭盒,里面装了满满的大饺子,热得烫手。
于香接过饺子走在路上,被蝴蝶膀叫住,三言两语说了当天下午发生的事,于香问:“你走的时候陈一天在哪?”
蝴蝶膀说:“六道河子大块地,那个变压器台子底下。”
就这样,于香找到了这里。
陈一天远远地看着她。
夜色里,陈一天已经跟苞米橼子融为一体,他远远地看着于香绕着变压器台转了好几圈,又四下张望。
那天晚上,小学生陈一天做过许多假设。
他想到饿着肚子钻进苞米橼子睡一宿,说不定有牛来吃苞米杆,他要被牛顶死,或者熊瞎子下山偷苞米,他要被熊瞎子舔光脸,又或者,只是他占了黄鼠狼的窝,还要饿着肚子跟黄鼠狼展开一场恶战……
第二天,他可能断了气,灵魂飞升,看到哭天抢地的奶奶和一脸懊丧的父亲。就算没断气,他力气耗尽,眼睁睁看着找他的人从不远处经过,却发不出声音。又或者,他神秘失踪,县城报纸上登出简要寻人启事……
所以在小学生陈一天眼里,那一天穿着红衣降临的于香,无异于神祉。
在于香的注视下,陈一天吃光一盒热乎乎的饺子,可惜不是酸菜馅儿那时节没有酸菜。
填饱了肚子,他的身体才渐渐回暖。
于香问他为什么欺负那孩子,陈一天把事情经过简要叙述了,于香蹲在他面前,认认真真的听了。
那样子,像个专程下凡替他平反的仙女,不,律师。
当天晚上,陈一天无论如何不敢回奶奶家,不敢面对他爸,于香就带他回了自己家,给他找了毛裤换,第二天就亲自送他回去,跟陈父说明原委。
自那天起,于香在陈一天心里地位变得特殊。
童年的记忆影响深远,那一点点特殊,在时光流转中发酵、升华,幻化成意味不明的情感。
此后种种,皆由此可见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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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事想问你。我七岁那年秋天……你是怎么想到去变压器底下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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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迷惑、种种混乱,都源于那一天。
盘桓于心的那个于香,后来做了内衣厂流水线女工,未婚先孕嫁了人,背井离乡双宿双飞,又拉着个眉眼一她一般无二的孩子站在他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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