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吓我一跳
“小天,正因为她有病,如果她健健康康的,我还会犹豫:是带她回去,还是把她留下。但是她有病,而且这种病,跟绝症也只差了一个名字而已。”
陈一天反驳她:“不是绝症。医生说了……”
于香亢奋起来:“对,医生说了,异病自愈的也有,要相信奇迹。”
……
……
夜色笼罩这座东北工业重镇,城北一隅,因为一家万人大厂在,数十年来,商业只迈了很小的步子,这片低矮的红砖楼群,只好卧在乏力的商业气息里,引得住户早早入睡。
这个时间,陈奶奶和于乔应该都睡了。
于香突然哭了出来,她抽泣的幅度很大,引得鼻涕眼泪泥沙俱下。她浑然不顾陈一天在场,左手开攻,用手背去抹眼泪,抹完了眼泪抹鼻涕。
陈一天递给她半卷手纸,她接过来,很大声地擤鼻涕,接二连三地把用过的鼻涕纸握在手里。
她平静了一下,接着说:“哭有什么用?哭什么问题也不解决……”这是句自我警醒的话,她理了理思绪,接着说:“于乔这几年,跟我们吃了不少苦……今年上半年,他爸在家里发过一次疯,想吸那个那个瘾上来的人,是没有人性的,动物都不如。他看于乔不顺眼,把她从卧室拎到客厅,把她的书包都撕烂了……”
陈一天追问:“拎?”
“嗯,扯着耳朵拖着走,我拦也拦不住……”
陈一天略作思索,像刚喝下一杯中药似的,紧绷着嘴唇,皱着眉不说话。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跟我回去……”
陈一天:“算了。”
陈一天没让于香继续说下去,他秒速做了决定。
“算了,你走吧,于乔留下来,算我欠她的。”他低头,盯着实木地板上一处木疤。
于香:“啊?”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一章,冷文作者就是这么任性。
☆、血泪含悲啼-24
陈一天低声重复一遍,语气异常平静:“我说你走吧,于乔交给我们。”
于香原本坐着,听到这话,默默站了起来。
她看向低着头坐在床上的陈一天。陈一天头发有点长了,遮住眉眼,从于香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鼻尖,发梢长过了耳廓,长手长脚,已经是个少年样子。
于香的眼泪无声地流,像被人扯掉尾端绳结的门帘子,流成了一大串儿……
谈话算是结束了。
于香临走,跟陈一天说,她带回来的钱,一部分交了于乔转院后的住院,剩下三千多块钱,她已经全部给了陈奶奶。但是于乔转院之前,陈家垫付的医药,她暂时还不上。
陈一天问:“雇律师也需要钱呢,你还有吗?”
于香答自己回去再想办法。
※※※※※※※
东北的腊月,早起无异于酷刑。
黑夜浓得化不开,于乔还在熟睡,像被腊月凌晨的低温冻结住神智一般。
于香临出门,借着门外的光,轻轻捏了捏于乔的手。
她的手背有一片淤青,上面布满褐色、紫色的针眼,昏暗的灯光下,也呈现一片混沌的颜色。
于乔的手,是那种绵软的手感,与上次分别时不大一样。
一方面得益于陈奶奶的伙食,另一方面来自前段时间每天大剂量的激素注射。
这个故事发生在20年前,当时还没有滞留针。
一对身世飘零的母女,在深冬的夜色中分别。
于香甫一启程,就为即将面对的事情发愁,虽然夫妻在南方打拼十几年,但近几年的境况,真的算不上好。
没钱寸步难行,请个律师才是要紧事。
律师从哪出?
于香就是有奇异本事,泰山压顶,自会柳暗花明。
她在自己的单肩包夹层,发现了自己留给陈奶奶的钱。
有零有整,分文不差。
※※※※※※※
五年二班班主任薛老师,可谓尽职尽责。
她打来电话,问候了于乔,又跟陈一天说,期末考试就在本周。
陈一天征询于乔意见,问她还要不要参加期末考试。
于香刚走那几天,于乔找准机会,问了陈一天一个问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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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出院?
陈一天迂回地反问:“你还住上瘾了?”
于乔继续深入地问:“那个大夫跟你们说,我治不好了,是不是?”
陈一天低下头,扶额夸张地笑了半天,抬头说:“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妈没钱了!你最后用过几次那个冒烟儿的药,你还记得吗?”
于乔理直气壮地点头:“丙球儿。”
陈一天抹了一把脸,把笑容抹去:“那药多贵你知道吗?你当你爸你妈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于乔理亏了,觉得自己花光了家里的钱,还养这么胖。
于是,陈一天问她要不要参加期末考试,她贲儿都没打就答应了。
于乔顶了两个大红脸蛋子去考试,被拦在自己班教室的门口:“哎同学,你找谁?我们这考试呢!”
数学老师负责监考。
坐在前排的同学也好奇,探出头来看,看到一个胖妞儿,脸蛋子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冻红还是热红。
双方僵持半天,终于有一个同学认出她来,大喊一声:“于乔!”这才为双方解了围。
得,半年不到,于乔有了两副面孔,五年二班好像转过来一名新同学。
除了要按时吃药、杜绝剧烈运动、出血要及时止血外,于乔的生活与往常无异。
放寒假前一天,陈一天把于乔从学校接回来,顺便看了眼她的考试成绩,名次在中游,她后面还有20多个学生。
有这张差强人意的成绩单加持,这个年,陈家三人又凭添一份喜气。
※※※※※※※
东北人的气魄,很多时候都体现在吃上。
传统民俗里,过年两件大事:杀猪和走油。
“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化猪肉,二十七杀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走油……”
这是东北的过节民谣,很多人童年都是这么过的。
但是,于乔在“走油”那天,出了状况。
陈奶奶离乡多年,没有年猪可杀,但走油这件事,她特别在行。加上陈一天和于乔都是孩子,尤其是于乔,对她来说,“走油”是个陌生词,陈奶奶打算给她进行一次全方位展示。
简单说来,“走油”就是做油炸面食。
走油要和好多面,陈奶奶知道妙招,面里加入糖和油,还要混入少量矾和碱,而且配比严格,少了不起酥,多了会有酸味。
把面做成各种形成,长条形叫“干蹦儿”,最常见,也最容易炸熟。还有长方形面片,在中间划一刀,把面片的一端从中间掏两个来回,叫“套环儿”,一个圆形面片,五等分,用木梳背把等分的五个点怼到中间,做成梅花,还要在梅花瓣上点五个红点……
手巧的人炸个小兔子、炸朵菊花、走油就是随心所欲,炸它个奇形怪状、千变万化……
除了面食,还有萝卜丝丸子、地瓜条、面裹鱼……都可以扔锅里炸。
萝卜丝丸子制作难度最大,陈奶奶要亲自操刀。
在米、面、油紧缺的年月,用这么多面、这么多油来“走油”,平常人家也只在过年才有。
于乔算是开了眼,陈一天一改往日的狂拽沉默,手把手教于乔,从最简单的做起:用刀把面切成长条状,告诉她:“这叫干蹦儿。”
于乔哪是省心的主儿,还没学完陈一天的手艺,开始创新。
反正面是管够,做坏了,放手里揉巴揉巴,还可以改做别的。
俩人把陈奶奶屋的圆桌摆满了,各种面团和干面,还有做好的“干蹦儿”和“套环儿”……
于乔正在做一朵梅花,用了可食用的染料,拿筷子尖蘸着点花瓣。
感觉鼻涕要流下来,她本能地吸了吸鼻子,热热的。她又用手抹了一下,再一看手背,一溜儿血道子。
颜色是鲜红的,比染料颜色更淡一点,因为她的血比别人稀。
奶奶在厨房,陈一天第一时间发现了。
跟她说:“你歇会儿,剩下的我来弄。”
流鼻血这件事,对于乔来说,实属平常。
她住院前在学校就流过,住院期间,在用药的情况下,也出过两次鼻血,好在医院止血及时。
就在前几天,于乔有一次中指和无名指被门夹到,指甲根部也渗出血,好几天才好,还有一次睡醒发现夜里流了鼻血,把枕巾弄脏了。
那一次流鼻血也持续流了几个小时,只是出血量越来越少,最后变成红丝,然后安然无恙了。
所以陈一天让她歇会儿,她完全没当回事。
塞了一团棉花在左鼻孔里,洗了洗手,继续做她的面活儿。
又过了一会,陈一天猛地站起来。
他本来坐在于乔对面,突然起身,把圆桌带得一晃。
于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前的桌子。
于乔的鼻血滴在了桌面上,只有一滴,白雪一枝梅。
于乔很是抱歉,鼻血毕竟有点恶心,那一小团面不能用了。
陈一天转身,去叫陈奶奶,陈奶奶拎着笊篱跟陈一天进屋,看见于乔还在做面活。
出血的是右鼻孔,她把右鼻孔也塞上了手纸。
俩人都不让她干活了,陈一天摆好枕头和被子,勒令她靠在奶奶床上。手上还有面,但是也不用洗了,先歇着,一动也别动。
陈奶奶转身回厨房,陈一天继续做面活,时不时抬眼看她。
于乔不时撤下鼻孔里的手纸,换上新的。
撤下的手纸被血染透了,扔进垃圾筒里,发出滞重闷响。
这次鼻血流得凶一点,于乔换手纸时,稍微一偏头,就能感觉到喉咙里的咸腥味,她忍不住往垃圾筒里吐了一口,也是血沫子。
陈一天看在眼里。
当时是下午三点多,三个人流水线作业,“走油”大概还要一两个小时,按照陈奶奶的计划,等炸面食出锅后,让于乔和陈一天边吃新出锅的,边等她做菜。
这样算下来,吃晚饭大约要晚上六点。
东北的大年二十九,晚上六点,天就几近全黑了。
这顿其乐融融的饭,终究是没能吃上。
于乔无声地换手纸、吐血。
于乔越老实,陈一天就越焦虑。
最后,陈一天转身进了自己屋,出来时,就是全副武装,边拉拉链边说:“快给她穿衣服,得去医院。”
一屋子的老幼妇孺,也只有陈一天拿主意了。
出门前,奶奶特地给于乔鼻子里塞了两大团手纸,又递给她一卷,让她拿在手上。
陈一天也是满手面,来不及洗了。帮于乔系围巾时,让她迎着傍晚的天光张开嘴,发现血顺着小嗓儿汩汩往下流。
两人紧赶慢赶出门。随着屋门咣当一声,室里重陷入安静。
陈奶奶看了一眼陈一天房间的电话,又看了一眼桌上铺展开的面活,一时不知所措,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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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地看外面天色渐暗。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吃过东北炸干蹦儿吗?
其实我想问:来点虐的要不要?
☆、血泪含悲啼-25
大年二十九,街上没有出租车。
上了大马路,于乔猫着腰、低着头,双手捧着那卷手纸,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陈一天跟在后面。
过年的气氛满点,街边的食杂店大多是“民改商”,一楼住户把窗户当成售货窗口,用木板订几级台阶,摆在窗户外面,供顾客蹬踏。
房产中介、修鞋店、五金店、二元店都关了张,但都在窗户两侧贴了对联,很多人家还挂了红灯笼。
陈一天和于乔一前一后,缓慢地走在路上,眼看着灯笼一对一对亮起来。
空气像是被冻往,嗅觉神经偶尔被谁家的饭菜香味唤醒。
他们往医院的方向走了一段,陈一天嫌于乔走得太慢。
于乔停下来,扔掉两个鼻孔里被血浸烂的手纸,又换了两团新的。
陈一天借机抱起她来,继续往前走。
地上的积雪已经不新鲜,最上面一层也灰蒙蒙的。脚踩上去,嘎吱嘎吱。
于乔听着陈一天的脚步,和他的匀速却迅猛的呼吸声,又向他胸前靠了靠。
马路好长好空旷啊!小天哥哥呼吸声最近,他呼出的白气都带着旺盛的生命力……
在路灯亮起来前,他们拐进了医院急诊。
正是于乔初次住院那家医院,停车场没什么车,急诊大厅也没什么人。
一个护士掐着方形铝饭盒走过去,像是刚吃过晚饭,留给陈一天兄妹一个背影。
陈一天奋力迈出两大步,用肩膀扛起军绿色的棉门帘,终于感受到了室内的温暖。
为了不让于乔的脸直接乎到棉门帘子上,他以右脚为轴,侧了一下身,用头和肩膀挡住垂下来的门帘。
没想到门里门外,冷暖交替,脚底下有砣冰。
陈一天脚下一滑,身体重心偏了,他借助门帘的一点力量,努力保持平衡,听到自己腰部的骨头“嘎吱”一声。
这个时刻,他也觉不出疼来,他怀里的小姑娘,只等他抱进这扇门,就得救了。
※※※※※※※
陈一天把于乔直接抱进诊室,跑去窗口挂号,然后再跑回诊室。
于乔坐在板凳上,身体微微倾斜,脸上糊满了血道子,怀里仍旧抱着那卷手纸手纸只剩下不足1/3。
坐诊大夫很年轻,刚刚给一个被鞭炮炸伤的小孩包扎完伤口,他本以为当晚的班不会再有患者,没想到来了一个,而且,情况不容乐观。
医生站到于乔身边,查看出血情况,边向患者家属询问。
陈一天三言两语,把病情说明白,医生没什么表情:“先止血吧。”
止血是医生亲自操作,有一个护士配合就是刚刚刷完饭盒的那个护士。
于乔鼻子里还胡乱塞的手纸,医生先把手纸缓慢地抽出来。
手纸浸满了血,已经软烂,丝丝絮絮的,和着血饼子,有点难清理。
一个鼻孔清理完,换另一个鼻孔,镊子已经伸到鼻子下面,医生想了想,又回手。
他、护士和陈一天都看见,刚刚清理完的鼻孔,已经有新鲜的血流出来。
护士拿出来一大卷纱布,饱蘸棕黄色药液,顺在方型托盘里,端到于乔面前,医生用镊子夹住纱布一头,缓缓往于乔鼻孔里塞。
中途护士出去,又拿了一卷纱布出来。
陈一天目光始终在于乔脸上,他从来不知道,人的鼻孔,可以容纳这么多纱布。
塞到后来,于乔的头忍不住后仰,医生每用一次力,于乔的眼睛就紧紧闭上,纱布一直塞到两眼中间,于乔的鼻子膨胀了一倍,连内眼角处的皮肤都被撑得发亮。
另一个鼻孔,也是同样的操作。
从陈一天于乔进来,到塞纱布止血结束,医生和护士都从漫不经心到如临大敌。
动作结束,年轻的大夫转身,暗暗松了一口气。
于乔的血蹭到了护士的白大褂上。她转身去洗手,又把干净的纱布沾湿,给于乔擦了擦脸上干涸的血印。
血印很难擦,护士动作很轻。因为于乔的鼻子被纱布撑着,油光绽亮,一定很疼。
于乔这样坐着其实很累,刚才医生在她面前使劲,她如果不用后背和颈椎和力气支撑,就会被推到后仰,所以她忍着鼻孔被涨满的疼,一直奋力撑着。
陈一天看护士帮她擦脸,状若无意地站到于乔身后,手身体侧面支撑着于乔的头。
于乔轻轻地靠上去,才腾出目光来,看到护士衣服上的自己的鼻血。
她忍不住提醒:“把你衣服蹭脏了。”因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又不停地做吞咽动作,再加上鼻子被塞满了纱布,于乔这句话,特别的沙哑和沉闷,说完把自己吓了一跳。
护士已经擦完,弯下腰来,和于乔对视:“我知道了,没事……擦干净一看,还是挺漂亮的一个小妞儿。”
※※※※※※※
一番折腾下来,于乔很疲倦,陈一天也很疲倦。
护士用轮椅推着于乔去打止血针,医生和陈一天没闲着。
年轻医生手速快,边在纸上刷刷写了两行字,边跟陈一天说:“你说你们曾经在这住过院是吗?”
陈一天点头。
医生说:“她这样,我们不敢留。你得带她走。”
陈一天刚要放松的神经,立刻又绷紧。
“那我带她去哪啊?”
医生把写手的纸捏在手里,想了想问:“你们上次转院去的哪家医院?”
陈一天报出了医院名字,几乎贯穿整个城市,直线距离30公里。
大年二十九,零下20度,黑灯瞎火,一个少年带着一个病重的孩子,辗转30公里,去求医,确实不现实,也不人道。
医生把写好了字的纸递给陈一天,正色道:“那也得走。”然后换了个立场,用熟人语气说:“现在过年,全放假了,你让她留在医院跟在家里也没啥分别。血暂时算是止住了,但能止住多久,我也不好说……”
陈一天出于本能,接住递过来的纸条。上面用红字印着医院的名字,写了两行字,陈一天心慌意乱,一个字也认不出来,医师签字一栏也签好了。应该是个转院的单据。
陈一天捏着那张纸,走出诊室,转瞬又折返回来,气息不足,表情悲凄:“我宁可死在医院,也不能让她死在家里。”
他的外套敞着怀,上面也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男孩个子很高,但没什么肉,弱柳扶风一般少年身材,额上暴出青筋,脸上初次显露复杂神色,迷茫、坚定、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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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疑……种种况味,集于一身。
陈一天告诉于乔,他们要换家医院。
于乔也没追问,顶着肿胀的高鼻梁,木然站起来,作势往外走,样子很困倦,像是下一刻就要睡着。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相继消失在棉门帘后面,急诊室的大厅重又归于平静。
一出大门,陈一天就抱起于乔。
万家灯火,璀璨流光,旧岁新启,一派欣欣气象。
“哥,我自己走吧。”于乔的声音很微弱。
陈一天:“你得走到明年去!”
走出东西向的小路,拐上黄河北大街。
路灯火力全开,照着空旷的大马路。陈一天又开始喘,脚下的嘎吱声有规律地响起来,他在跑,每迈一步,都屏一下气,腰有一种酸胀,速度没比走路快多少。
沿黄河北大街往南,过一个高架桥,就是黄河大街,一字之差,说明离市中心更近一些。那里有一家医院,规模更大,名气也更响。
陈一天把那家医院当作目的地。
其实拐上大马路前,他还没有目标,他不知道要去哪,总之天大地大,不能回家。
拐上大马路后,他突然想起,有这么一家医院,是离他们最近的,也是仅余的一线希望。
马路上几乎没有人,车辆偶尔经过,如坠异时空,都对路上奔命的两人视而不见。
“爸爸。”
陈一天呼吸越来越重,喘息声密密实实地灌满自己的大脑,与此同时,冷空气历经无数次循环,已经占领了陈一天的胸腔。
他浑然不觉这些,他意念里不停向南奔跑的同时,只剩下腰部的疼痛感。
刚才进医院门时,腰确定扭了一下。
他生生用腰部肌肉的力量把重心扭了回来。当时只听到嘎吱一声,后来塞止血纱布、打止血针、跟医生周旋转院事宜,也没注意。
再次抱起于乔,他的腰就开始疼了。
以陈一天的体力,于乔的体重,如果排除腰伤,跑一公里应该不在话下。
但腰上使不上劲儿了,于乔的重量就让陈一天招架不住。
脚下时而有雪,时而是冰,他每迈出一步,都咬紧牙关,声带搅拧,无声地“吭”一下。
所以,于乔刚刚的呓语,陈一天忽略了。
又跑了几十米,陈一天步子彻底慢下来,他额上全是汗,低头看向于乔,问她:“要不,你下来走一会儿?”
于乔没正面回答,又微弱地喊了一声:“爸爸。”
这次陈一天听清了。
怀里的于乔只露出惨淡的额头,路灯下,跟陈旧积雪一样,颜色发黄。
陈一天单膝跪下来,手屈起的膝盖支撑,拿手碰于乔的脸脸是热的,血液仍在奔流,她那声“爸爸”是梦话。
高架桥近在眼前,只要走过桥下的斑马线就到了。
“于乔!于乔!”
他连叫了五六声,一声比一声大,这才把于乔叫醒。
于乔睁开眼,喊了一声:“哥。”
陈一天刚才问她能不能走,她没听见。
他想重复问她,话到嘴边,就换成了:“我背你走吧,你该减肥了,实在抱不动。”
于乔很乖。
陈一天小心翼翼地背起于乔,腰的用力方向变了,居然一点都不疼了。
但是于乔的下巴搁在陈一天肩膀上,他不敢猛跑,怕引起颠簸,只好换成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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