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残夜玖思
杨韶妍作为七剑里唯一的女剑客,无论何时,都这般柔声细语,慎物持重,她这打心里疼爱清晓的长姐做派,十几年过去了,也未曾有丝毫变动。卢清晓孩童之时,在山里调皮捣乱,惹出不少风波,每次挨了师父打骂之后,杨韶妍都会把他叫到身边,给他验伤上药,悉心安慰。所以清晓跟他这师姐,亲得不得了。他当然怕惹得师姐担忧,忙摆手道:“没有没有,那恋沙镇是大漠里一汪绿洲,气候风景都不错。就是路途遥远,多耽搁了时日。”
杨韶妍盯着他看了看,道:“你怎么一脸倦容,眼皮下面都是青的。这几日没睡好吗?”
卢清晓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好说好久没回来有些兴奋,所以晚上睡不着。杨韶妍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道:“飞轩说,你们一会儿要去镇子里买东西,还不让我去。你可看好他们,莫要铺张。”
卢清晓看着师姐道:“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当然要好好办呐!你可不知京城的嫁娶之礼多么风光。要不是你这婚讯来的措手不及,我本是能拉着二哥好好为你筹备的。”
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罗雨浓忽然撂下碗筷,他冲着杨韶妍微微欠身,道:“我吃好了,先告辞了。师姐也趁热吃吧,这茶汤冷了就不好了。”杨韶妍淡淡一笑,也去取了自己的碗筷,坐在卢清晓身边。过了一会儿,外面吵吵嚷嚷的,不用看也知道是陆江白和宋炜又拌起嘴来。这帮人吃完了早饭,就把一直唠叨着从简从简的杨韶妍给赶跑了。
几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卢清晓陪着柳昂去添些细软,用作婚礼上的定情物,耀剑和纯剑则去采购布置装饰所用的朱幔绸。宋炜和陆江白这俩人,别看性子南辕北辙,平日里也是从早吵到晚,搭伴儿干起事儿来可从来都是天衣无缝。二人所习的南山熠泱诀,得南山剑法之要,一人身形缥缈,剑法灵动,专攻敌之要害。一人大开大合,剑气磅礴,巧封对手去路。其余诸事,也皆是如此。套起话来一唱一和,买东西是一红一白,也算欢喜冤家,天生一对。
慕怀风听了一圈觉得没自己啥事儿,有点不开心,瘪嘴道:“你们都去镇子里。我怎么办?”
柳昂对他说:“自然是留下监督师弟们练剑。你不去,还指望雨浓不成?”
慕怀风想想也是没其他法子,只好说:“好吧,等他们毕了早课,我就去追你们。”
事情商定之后,卢清晓先让柳昂陪他去屋里转了一圈,才带着他下山。柳昂奇怪道:“干嘛不与晖芝和江白同行?”
卢清晓摆摆手苦笑道:“我这几日晚上睡的不好,听见他俩吵架,实在头疼。二哥行行好,放过我吧…”
柳昂也看出小师弟离山一年再度回来,举手投足虽更加稳重了,但眉宇之间,总挂着几丝忧愁。方才早膳之后,杨韶妍特意把拉到身边,嘱咐他清晓心中有事,让他多多留意。柳昂特意放慢了步子,随着清晓慢慢溜达着。走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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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忽然睡不好了?是不是怀风把酒藏在你屋里,将那蚊蝇也引去了?”
卢清晓扭头看向他,气鼓鼓的说:“二哥!你知道大师兄把酒藏我屋里,还不说他!”
柳昂笑道:“怀风那人除了嗜酒也没什么其他爱好了,由他去吧。对了,你昨天说的恋沙镇的事儿,我晚上回去琢磨了一下。觉得前后好像也用不了一年,你就在汴梁待了俩月,剩下的日子都去哪了?”
卢清晓有点后悔,觉得早知道自己没有绫影那信手拈来总能自圆其说的本事,就不该挑这个头。他见瞒不过去了,只好老实交代说离了恋沙镇,陪着墨黎少主去了趟天虹门。
柳昂的脸色唰的沉了下来。卢清晓见二哥不说话,自己也不敢言语,灰溜溜的跟着他。两人一直走到能看见南山镇的牌楼,柳昂才道:“师父不喜欢那地方你不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可是…诶,”卢清晓低着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我答应人家陪他查事情,总不能半道把人家丢下。”
柳昂越听越糊涂了,问道:“你不是说,你是帮你家香铺查假香吗?怎么又变成帮人家查什么事情了?”
卢清晓默默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苦着脸道:“假香上的事儿,墨黎谷帮了不少忙。所以他们去天虹门有事儿,我也就跟去了。”
柳昂觉得他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也就没再追问。清晓见自己过关了,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发誓自己再也不多嘴了,真是言多必失。
这南山脚下的小镇子,本不大点,后来因为南山派越来越有名,也跟着风光了起来。镇子里已有长街数条,临街开了不少铺席。虽说是出售当地土产的为多,但是也有家金银珠宝铺。卢清晓跟着柳昂沿街一家家的逛着,觉得这各色铺子里贩卖的东西,总有些别扭。“二哥,”卢清晓看向柳昂道:“咱这镇子里,一直都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好似小了好多。”
柳昂笑笑道:“镇子没什么变化,变的是你。你从富华甲天下的汴京回来,自是看什么都不对劲啦。”
卢清晓想着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哪有那么夸张。可直到他跟着柳昂进了首饰铺,看到柜台里摆放的土里土气的金银珠宝,才恍然大悟。绫影那一间小小的布店,他这一年里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他每次等绫影的时候,时而跟青鸳聊天,时而在铺子里溜达,东瞅瞅西看看。看那柜台之上,阁架之中,或挂或摆,陈列着成衣绸布各色商品。除此之外,还有些绫掌柜闲暇之余捶打雕刻的簪花。那些女用的首饰,既无金玉相伴,也不造作浮华,只是件件都是雕细琢。小小一支银簪比一套罗衫还贵上几分,却供不应求,从不滞销。卢清晓又想起了不儿,绫大小姐每次着女装出现的时候,都是银簪一支,朱花两朵,看似不经意的装扮,却更衬娇颜。
柳昂见卢清晓愣愣的出神,推了推他,问道:“清晓,你这琢磨什么呢?”
卢清晓一边思量着一边说:“我原以为汴京之繁华,是因为朝廷治国有道,既无内忧亦无外患。官府清廉,百姓安康所致,仔细想来好像不尽如此。”
柳昂觉得他这话有趣,便认真的看着他,听他又道:“这锦绣之都,人间仙境,其实是由千千万万的手艺人,一针一线,一锤一凿,从最微小的角落慢慢打造出来的。宣德楼上的花灯,马行街里的佳肴,藏的都是平民百姓的智慧和心血。不管世道怎么变,这张由大宋子民们携手织成的韧网,才是民族的魂魄,髓…难怪他当时会说那平凡之人,绘万卷河山…他怎么什么事儿,都看的那么明白…”
柳昂发现那个整日拿着木剑追在他后面的跟屁虫,不经意间就长成了能品悟世间道理之士,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他惆怅道:“清晓,这世间的事儿,还是不要看的这么明白的好…看的越明白,心里越苦。”
卢清晓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柳昂道:“看的再明白,自己也逃不出这六道轮回,却得平添几多烦恼,何必呢。还不如过得肆意妄为些好,该笑就笑,该哭就哭,想爱就爱,想恨就恨。多痛快。”
卢清晓默默的重复着师兄的话,眼里泛起一阵氤氲。他暗自思忖:不知他心中到底有多少顾虑,才活成现在这个样子…
再怎么看不顺眼,这该买的东西还的买。两人挑挑拣拣了半天,还是寻了玉镯一对,臂钏两支,银戒一枚,络索一双。二人购得这些东西,离开了首饰铺。卢清晓回忆了半天,一面算计一面道:“好像还应有香囊、玉佩、双针结、簪钗和罗裙。可是要是都买回去,会不会挨骂啊?”
柳昂道:“挨骂就挨骂呗。我恋了妍儿这么些年,从没给她买过什么好东西。今日不置办齐了,以后她过了门儿,更不会让我送她这些细软了。”
卢清晓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拉着柳昂一家店一家店的逛下去,走到腿脚酸软,才把这些东西一一买齐。俩人觉得这逛街可比练剑还累上十倍,实在走不动了,便找了个茶铺,坐下喝茶歇息。没过多久,就见慕怀风寻了过来。慕怀风看了看这桌上的一大堆东西,道:“这成个亲,要这么些家伙什儿吗?我觉得这比韶妍用过的所有首饰加起来还多。”
卢清晓哈哈笑道:“大师兄你还知道师姐平日里会用首饰啊?”
慕怀风不悦道:“我是个粗人,分不清这什么金簪银钗的。但是我也不瞎嘛。”
卢清晓点了点桌上的饰品,道:“就这些,恐怕连不儿姑娘那首饰箱里十分之一都不到。我每次见她,她脑袋上的东西都不带重样的。只能说师姐过得太不计较啦。”
慕怀风和柳昂都觉得有些奇怪,看向卢清晓问道:“不儿姑娘是谁?”
“奥,”清晓赶忙解释道:“就是墨黎少主。绫不否。”
柳昂想着,没想到你跟墨黎少主这般熟络。慕怀风的脸色却有些不对,他挪到卢清晓边上,正色道:“你刚说,她叫什么?”
“绫不否…”卢清晓又重复了一遍。
“哪个绫?”慕怀风面色有些紧张。
卢清晓想了想,说:“绫罗绸缎的绫…怎么?大师兄你认识她?”
慕怀风拉过卢清晓,问道:“她哪里人士,年芳多少,相貌如何,还有什么亲人在世上?”
卢清晓被他这一串儿问题问傻了,琢磨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额,应该是雅州人士,芳龄我也不晓得,约莫是碧玉年华。这相貌我怎么跟你说呢,我觉得是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至于亲人,她双亲已故,有个哥哥在她身边…对了!”卢清晓忽然拍了下桌子道:“大师兄可还记得师父早年总提到的拂音圣手?他们兄妹二人,是林老爷子的外孙。”
慕怀风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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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下站了起来,一个字也没说,拔腿就往外跑。
卢清晓觉得奇怪,问柳昂道:“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柳昂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师父好像跟林老爷子交情不浅,怀风他没准是去跟师父说这事儿去了吧。”
慕怀风的确是去找丘岳说这事儿去了。他足尖轻点,踏着寒松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奔到了掌门的居所慎修院。慕怀风站在师父紧闭的大门前一阵狂敲,等了半天,屋里半点动静没有。他心里头着急,边把门拍的山响,边喊:“师父!开门!怀风有事找您!”
又等了一会儿,丘岳才把门打开。老爷子一脸不耐烦的道:“吵吵什么!不是跟你说了我要清修几日,何事非要现在说?”
丘岳年近古稀,鹤发白须,神倒是矍铄。他把大弟子让进屋里,看他满头大汗却支支吾吾的,催促道:“怎么又不说了?”
慕怀风一肚子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决定先挑重点说,于是没头没脑的急道:“他们还活着!”
丘岳瞥他一眼,把慕怀风拉进内室,按到椅子上,道:“想清楚了再说话。四十岁的人了,说起话来还这么没头没尾的,也不怕叫人笑话。”
慕怀风心里越急,舌头越笨,忙道:“我不是去晚了,都叫大火给烧光了么!但是他们还活着!在墨黎谷!”
丘岳这回听明白了,他上前一步捏住慕怀风的肩,迟疑道:“归云山庄?”
慕怀风使劲点头道:“对!可能是让黎笑尘给救了去。”
丘岳追问道:“两个孩子都在吗?”
“都在。”慕怀风答。
丘岳狠拍了下桌子,大喜道:“好!简直太好了!”说完,他转身就往屋里走。
慕怀风跟上去问道:“师父您这是要做什么?”
丘岳不假思索的说:“去墨黎谷,你跟我同去!”
慕怀风忙止住他,劝道:“别别别,过两天就是飞轩和韶妍的大喜之日!您哪也不能去啊!等他们成完亲,我再陪您去。”
丘岳一拍脑袋,道:“奥对,我把这茬儿给忘了。哎呀,想到宵明还有后人在人间,我可是真想见见他们。那个小男孩儿叫什么来着?”
“小影。”慕怀风道:“随他爹爹姓,应是叫做绫影。”
“对对对,是叫这个。”老爷子努力的在尘封的记忆中搜寻着,缓缓道:“当时雯告诉我的时候。我还问她,怎么给起了个这么阴郁的名字。不管怎样,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等办完了飞轩的婚事,我们就同去墨黎谷。”
慕怀风见师父面露喜色,问道:“我们一会儿去装扮喜堂。您要不要来看看呐?”
丘岳重重一哼,道:“不去!一想到我们妍儿要出嫁,我就不好受。你赶紧给我出去,少在这烦我。”
慕怀风无奈的摇摇头,答了句是,就躬身退了出去,心里头嘀咕着:刚才还说把这事儿忘了,这么会儿又难受了,圣意难测呐。
未初不到,下山采买的四人就拉着一车货物回来了。柳昂又安排了几个头脑机灵,手脚麻利的师弟,众人一起,聚在瀛书堂里,热火朝天的装扮着喜堂。不出一个时辰,瀛书堂一扫平日里寡淡肃穆的气氛,变得红红火火,喜气盎然。
陆江白盘着腿坐在地上,抱着一大坨红绸。只见他左拉右拽,时聚时散,眨眼功夫,就搞出一个大红绣球。他转着绣球看了两圈,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抬手就扔给宋炜。宋炜坐在房梁上,捞过绣球,系在身边,然后轻轻一跃,跳到对面,等着下一个。卢清晓看这二人一来一去的甚为娴熟,打趣道:“我说四哥,你这绣球,就让三哥这般接去,岂不是便宜他了?”
陆江白手上一停,听出了清晓的言外之意,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道:“所言极是。”他冲着梁上那人喊道:“我说宋炜,你要是想娶我,三书六礼,可一样也不能少啊!”
宋炜开始没明白卢清晓在说什么,听陆江白这么一嚷嚷,才幡然领悟。他怒喝一声:“谁要娶你这厮!”然后飞身下来,照着陆江白就要打。
陆江白把手上做了一半的绣球往他脸上一扔,道:“你接了我的绣球,还想悔婚不成!”
宋炜侧身躲开,抬腿便踢。
陆江白后跃出屋,嬉皮笑脸道:“官人!你别说动手就动手啊!”
宋炜让他恶心的早饭都要吐出来,提拳又上。俩人你追我跑,又不知闹到哪里去了。留下瀛书堂里一屋子人,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不过闹归闹,这十来个人,干活很是利索,掌灯时分,瀛书堂就装扮一新了。是朱纱绕柱,红幔垂墙,一对落地高灯点着粉相望而立。北墙上贴了喜字,青石上铺了红毯,陆江白捣鼓好的红绣球,正好挂在大门两侧,一左一右,看着就喜庆。正对大门的案子上,也设了红烛一对,盏数碟,前面置一圈椅,自然是给丘老爷子准备的。柳昂双亲早故,杨韶妍本就是个孤儿,所以高堂便是拜自家掌门了。
卢清晓在屋子里巡视一圈,边边角角,仔仔细细查验一番之后,回头对柳昂道:“我觉得差不多啦。正逢仲春时节,山花烂漫,回头吉日一早,我带上三哥去林子里采些花来,妆点妆点。然后就等着你们礼成咯。”
柳昂满怀感激道:“还是多谢了你,不然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
卢清晓潇洒一笑道:“自家兄弟客气个什么!大伙儿折腾这半天都是又渴又饿,走走走,同去吃饭去吧!”
众人纷纷响应,清晓最后又把屋子里的摆设拾掇一番,跟着大家热热闹闹的离了瀛书堂。
是夜,山林之间万籁寂静,忙碌一天的南山弟子们早已纷纷睡下,七和院里也黑了灯。十五未至,皎月不圆,人影零乱。晚风撩着新芽,落英飞旋,悄然停在不眠人的肩头。瀛书堂的大门开了又合,一对高灯被人点了亮。卢清晓坐在红毯上抱着双膝,静静的看着面前高高挂着的大红双喜。就算不用罗雨浓提醒,他也早在上山前便决定将那些离殇锁在心底。只是白日里喧哗繁闹,他忙的脚不沾地,尚能暂解心忧。到了夜阑人静的时候,一切纷繁悄然褪去,那无边的痛又轻轻的慢慢的爬满他全身,缠着他的腿脚,绕过他的腰身,缚着他的双腕,死死扼在他的喉咙上。
卢清晓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在这昏暗的喜堂里,默默的坐着。他自小在南山长大,这瀛书堂曾是他学识文断句的地方。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与罗雨浓一道认真的背诵着柳昂交代下来的课文,不会儿,窗外便传来宋炜和陆江白的打闹声。柳昂恼的不行,拎着戒尺冲出去将二人拾一顿,又回来盯着两个小师弟默写诗文。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师兄已是世人敬仰的慕大侠,柳昂则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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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料理派中诸事,耀剑纯剑依旧一对欢喜冤家,默剑还是坚持走着他那条独来独往的路。二十年的点点滴滴,依然挂在他心里,百余天的日升日落更是挥之不去。清晓叹了口气,喃喃念道:“比起这般清醒…还是一醉方休来的好些…”
清晓自嘲的一笑,听那红烛传来呲呲声响。他微微抬头,看烛光摇曳,眼前尽是那人的身影,耳畔萦绕他低沉的嗓音。恍惚间,卢清晓仿佛看到面前站了个人。那人身着大红的傍地锦袍,手上捏一聚骨扇,长眉凤眼,两鬓挂霜。他拉着个什么人,从自己身边走过,睬都不睬自己一眼。
接着,耳边传来欢天喜地的欢呼声,喝声,众人争先恐后的向新人道喜,涌动的人流将他推到一旁。他不知所措的缩在角落,看着那人带着明媚的笑,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努力的想推开众人奔到那人身旁,百般挣扎却只是徒劳。那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缥缈,好似转瞬就要消失不见。
“不…别走…云翳…别走!”清晓打了个寒颤,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身边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他再也不敢在这喜堂里待下去了,忙吹灭了烛火,夺门而出。
屋外,是静谧的夜,无边的暗,笼罩着他,使得卡在他咽喉上的那只手束的更紧,好似要夺了他的呼吸。到底是从何时起,自己最熟悉的南山,也变得如此恐怖了?
卢清晓迈着沉重的步子,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头上清冷的月光,在他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悄悄的陪着他。
第49章3仁灵大婚
丙寅吉日,仁灵大婚。
卢清晓带着宋炜依着先前说好的,一大清早的跑去山里采了不少新花,陆江白则到镇子里把早就聘好的花轿轿夫,吹鼓乐手等一干人等接上了山。山中少女眷,他们又特意请了两位小娘子,来为新娘子梳妆打扮,持灯捧镜。七和院后面,有个单独的小屋,是杨韶妍平时的居所,此刻灵剑正静静的坐在屋里,由着请来的小娘子为她细细装扮。杨韶妍生得温婉清秀,巧施粉黛,浓点朱丹之后,也是桃面樱唇,明艳动人。她挽了云鬓,戴上簪钗,穿好朱纱罗裙,只等吉时到了,柳昂引着轿子来娶。卢清晓倒腾完了瀛书堂,飞步跑了过来,跟罗雨浓一道,守在门前,这两位小师弟,今天就扮作新妇的娘家人。
卢清晓看着罗雨浓面无表情的立在那,凑过去问道:“六哥,这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能赏个笑脸嘛?”
罗雨浓道:“喜与不喜,笑与不笑,自己知道就好,为何非得挂在脸上。”
卢清晓想不出什么话驳他,只得又道:“上次我问师姐,她为什么突然要和二哥成亲。你哼哼唧唧的,是不是知道什么?”
罗雨浓看他一眼,道:“不知。”然后闭紧了嘴巴再不吭声。
卢清晓心说从你嘴里套两句话可真难,只好作罢,想着改日亲自去问师姐。
吉时一到,鼓乐齐响,喜庆喧天。柳昂穿着红袍,满面春风,带着迎亲的队伍来迎娶新娘。他把花轿引到小屋门前,卢清晓忙把备好的花红、银碟散了,酒茶敬给轿夫乐手们,听着乐官作乐催妆,克择官报时辰,催请新人出阁。杨韶妍盖着红盖头,由小娘子扶着慢悠悠的出阁登轿。新娘子上了轿,擎轿的人也不肯走,念着诗词,求利市钱。罗雨浓取了银钱交与他们,他们才起轿奏乐,抬着新人往希贤院走去。
南山派的弟子此刻都聚在希贤院门口,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盼着新娘的花轿。陆江白揣着手道:“哎呀呀,想着小师妹这就要嫁人了,心里头真是舍不得啊。她一心念着二哥,怎么就从没想着看看我呢。我虽然功夫没有二哥深,心思没有二哥细,但是我也是很疼她的嘛。”
宋炜站在旁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嫌弃道:“看看这什么场合,胡言乱语些什么!”
陆江白做了个夸张的捂嘴的表情道:“说漏嘴了,说漏嘴了!没惹了官人不快吧?江白给你赔不是了哈。”
宋炜见他又提这个,心里头一股邪火噌噌往上冒,抬手便要揍他。
站在后面的慕怀风上前一步把二人隔开,左右各瞪了一眼,斥责道:“今天都给我安分点!谁也不许惹事!”
正说着话,娶亲的队伍转眼就到了。花轿抬至希贤院门口,轻轻落在地上。乐官轿夫们便拦到了门前,念着吉利句,唱着拦门诗:仙娥缥缈下人寰,咫尺荣归洞会间。今日门栏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须悭。拦门礼物多为贵,岂比寻常市道交。十万缠腰应满足,三千五索莫轻抛。
柳昂笑着答道:从来君子不怀金,此意追寻意转深。欲望诸亲聊阔略,毋须介绍久劳心。洞府都来咫尺间,门前无事苦遮拦。愧无利市堪抛掷,欲退无因进又难。新郎官说完话,看向自家师弟,见他愣头愣脑的,便使劲瞪了他两眼。陆江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活儿呢,忙跑过去撒下红包。
宋炜扯扯嘴角,附到大师兄耳边说:“他日我若成亲,死都不会叫他做行郎。”
红包散完,大家欢抢一番。克择官上前手中持斗,内盛谷豆,望门而撒,求辟邪压青羊。杨韶妍下了轿子,由随轿的娘子搀扶着,踏在青毡花席上,缓步前行。另一娘子,捧镜倒行,在前引导。清晓和雨浓一蹦一跳的跟在后面,等着新娘子跨马鞍。杨韶妍小心翼翼的跨过马鞍,慢行至偏厅去坐虚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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