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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红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殊予瑾之
第24章平生伤心
迷雾刚刚散开,宫饮泓就知道自己这是中招了。
他混迹江湖十载,也不是第一次陷在这种幻境里,因此十分沉稳地闭上了眼,拔出匕首就往脖子上抹。
谁知刀刃刚抵上脖子,就听见一声低哑的:“宫饮泓!”这声音听上去还很年幼,不知是刻意压低还是带着哭腔,令人心里一颤。
宫饮泓睁开眼,瞧见不远处的林子里蹿出一团白雪似的人来,月白缎袄外还披了件白狐氅衣,映着张粉雕玉琢似的脸上一双水洗过似的眼睛,奔来的步伐虽急切,背脊却挺得笔直,仿佛云端栽下的小仙童。
宫饮泓津津有味地细细看了一遍,小时候的萧熠致漂亮,眸中还满盛着情绪,比起如今那副不动声色的冷漠模样生动可爱得多。
纵然如此,这幻境也太荒唐了些,幼时的萧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又怎么会眼眸泛红一脸掩饰不住的伤心呢?
宫饮泓都有些心疼了。
萧熠几步跑到了他跟前,俯下身又叫了一声:“宫饮泓。”他几乎是跪在了雪地里,狐氅和雪泥沾在一起,却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似的,伸出冻的通红的手在几寸深的雪里飞速扒着,眼眸像是一汪将倾未倾的湖水,看上去又深情又伤心。
要是萧熠知道幻境这么编排他,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灰飞烟灭了……
宫饮泓心惊肉跳又心头窃喜地伸手去抚小神君通红的眼睛,谁知却抚了个空,惊愕之下循着他目光向下看去,这才发现雪地里躺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小乞丐,正是幼时的自己。
宫饮泓豁然起身,怔然看着眼前这一幕,双足仿佛被冻在了雪里,再挪不得半寸。
被风雪掩埋的乞儿已经去了半条命了,整张脸冻的青紫,小神君把他挖出来,拿狐氅裹了,紧紧抱在怀里,踉踉跄跄地往前面走,嘴里低声喃喃着什么,还一点不嫌脏地蹭了蹭他的头发,神色温柔极了。
宫饮泓怔忡地笑了,他快分不清这是幻境还是记忆了。
他看着小神君像捡着什么宝贝似的,把乞儿安置在山上一间破庙里,欢喜地捡柴生火,把他抱在怀里捂热疗伤,擦脸更衣,甚至无师自通地自冰里抓了只鱼回来,在火堆边做烤鱼,心中柔软又酸涩。
小乞丐已经醒了,盯着他的目光里全是警惕,浑身紧绷,像是随时准备跳起来咬人,却又微微发着颤,仿佛下一瞬就要害怕地哭起来。
盯着那副可怜兮兮的怂样,宫饮泓不堪回首地叹了口气,想伸手抱抱他,却只是静立着不动,因为正如他记忆中一样,下一瞬,小神君便抱了上去,低声安抚道:“不怕,没事了。”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得到的第一个拥抱。
宫饮泓低下头,缓缓地笑了。
那时他不到十岁,就在三日之前,被万法门通缉的父母终于在镇上被抓,当众处决,他就躲在旁边客栈的二楼上,在高声喝的人群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完了万法门的宣判,等到刽子手手起刀落,血高高溅起,他眼中一片血红,恍惚听见四面沸腾欢呼之声,心头忽的涌起一股无穷无尽的害怕,浑身冰冷地倒退了几步,扭头就跑。
他已经被母亲拷在柴房里三天了,身上还留着父亲毒打留下的淤青,他以为自己并不会为他们的死感到伤心。
可是他忽然明白,他也再等不到哪一天,等他足够乖巧懂事的时候,他们抱着他说,乖乖,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了呢?
他哭着跑了很远,耳边仍然充斥着那些兴高采烈的声音,直到气力耗尽,倒进雪地的刹那,方才醍醐灌顶父母是罪人,他自然也是罪人,三灾八难,千刀万剐,都是苍天有眼,活该罢了。
可小神君偏又把他从冰雪之中挖了出来。
他来得这样巧,仿佛于深雪中捧出一团火来,仿佛承载了上天诣旨的一句宽恕,是他做梦也不曾妄想过的神迹。
他会用珍惜的眼神看着自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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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声细语地跟自己说话,会小心翼翼地把鱼刺挑出来,再把鱼肉喂给他,会抱着他取暖,把他冻僵的脚握在掌心,他一生之中也没受过这么大的福气,战战兢兢眼也不敢眨一下,怕喘气太大,就要把眼前的人吹散了。
到了夜里,他不敢睡,小神君竟也没睡着,近在咫尺地盯着他看,四目相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我叫萧熠,是朝夕城的神君。”
小乞丐深信不疑,他这样尊贵漂亮,菩萨心肠,平白无故地对人天好地好,除了悲悯世人的神仙,还会是什么呢?
他还说:“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回去,做我的雪童子。”
小乞丐双眼放光,捣头如蒜,他并不知道雪童子是什么,却知道“带你回去”四个字的意义,若是能跟着这样好的神君走,就算被带回去炼丹,他也愿意自己跳进炼丹炉里。
小神君很满意地笑了,他又说:“你若还是不肯说你的名字,我就要叫你小红了。”
小乞丐不吭声,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他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怕小神君知道他是罪人之子,便不肯要他了。
可或许就是因为他不肯说,小神君最终还是没有带他走。
第二日,他浑身烧得滚烫,小神君出去了很久,满身风雪地找回了几根救命的药草,因没熬药的锅炉,他便一棵棵嚼碎了,喂进他的嘴里。
到了晚上,他的烧果真就退了,小神君摸了摸他的额头,忽然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这里,明日一醒,我便回来了。”
他有试着抓紧他的手,也惊慌失措要哭不哭地看着他,可是最终,小神君只是温声安慰了他一会儿,再三保证明天一定会回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天,日出,日落。
黄昏时分,雪开始化了,寒风呼啸,分外地冷,被小神君用棍子抵住的窗户也破了,小乞丐紧紧地裹着狐氅,坐在门槛上,眼也不眨地盯着前方。
宫饮泓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望着白雪融化后露出的泥泞,轻声道:“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人的好运是不会有第二次的,不拼尽全力抓住的话,一松手,就没有了。”
小乞丐听不见,他执着地等在那里,直到雪地里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人声,他的眼睛飞快地亮了起来,刚站起身张口欲呼,却又更快地暗了下去。
宫饮泓垂下眼眸,心中生出许多细细密密的难过。
他是被打晕捆回万法门的,一开始既不肯拜师,也不肯听话,千方百计地往山下跑,一心只想要回去找他的神君,生怕他找不到自己会担忧难过。师父起初还赞他性情倔强,不忘亲恩,没过几日,门中上下都将他认作不识好歹的白眼狼,总算是被吊起来痛打了一顿,扔进了地牢里。
谢驰岚不忍,又劝师父开恩,把他救了回去,私下里问他究竟想跑去何处?他终于忍不住说:“我是朝夕城神君的雪童子,我要去找他。”刚说到神君二字,就被师兄惊恐地捂住了嘴。
后来师兄劲口舌,劝他先保住性命,再图后事,他方忍着焦灼,暂时老实了下来,然而心心念念,仍期待着哪日钻到空子,一口气溜下昆吾山,溜到朝夕城去,抱着小神君哭,问他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回来。
直到有一天,谢驰岚不知从何处得了只漂亮的雪狐,师兄弟们纷纷钦羡,他坐在房中,膝上躺着那只通体雪白的灵物,缓缓道:“说来可笑,我前段时日在北边做事,住在客栈里时,遇见一只流落街头的奶狗,只有一点大,在雪地里蹲着,看上去又灵气,又可怜,我不忍心,日日拿着好肉去喂它,甚至把它抱回房中,准备将它一并带回来养着。可惜那日还未回客栈,师父便急召我们回门,我只好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他叹了口气,又笑着抚了抚雪狐的头,“如今看来,总归是和它没有缘分,有雪狐在,也算是个安慰了。”
他张了张口,想问师兄怎么不叫人去寻它,师兄弟们却纷纷笑了起来,夸赞雪狐灵气逼人,岂是路边野狗比得上呢?
独他喉头哽住一般,在一片欢笑声中退了出去,站在檐下向远处看。
烟雨之中远山仿佛化开的翠黛,重重叠叠,怎么都望不到尽头。
师兄这样温柔的人,也不会日日惦记自己救过的狗,在神君眼中,自己与他救过的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呢?世上有数不清的可怜人,自己未必便是最可怜的那一个,他或者一时还记得曾经在雪地里救过一个乞儿,但遇着更好的人的时候,也不会再派人来找他了罢。
可是那只狗呢,他想,它会不会在雪地里,一直等到死呢。
那日之后,他终于放弃了下山去找神君的念头,只是从此记恨上那只狐狸,总是明里暗里欺负它。
可是他始终也不能忘记那天晚上说要带他回去的小神君,受罚的时候,试炼的时候,头破血流,吃苦受难的时候,他总忍不住偷偷地想,若是那时他真的跟神君走了,会如何呢?他们会一起长大么?会一起练功,一起吃饭,一起下海玩水么?那会是如何明亮美好的一生呢?
其实师兄对他也很好,像是一池温水,令人舒适,但小神君对他好,带着种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的亲昵,滚烫灼人,碰一下,一辈子都带着印记。
或许是上天也惩罚他贪心不足,再后来,师兄也没了,被他欺负过的那只狐狸,被乱棍打死在了昆华洞前。
他终于叛门而出,第一个念头,还是去朝夕城找他的神君。
可惜,师兄没有骗他,萧熠早已忘记了他。
萧家门禁森严,他怎么都混不进去,投递拜帖,排队都要排到城门口去,投进去也是杳无音讯。
唯一一次好运,撞见神君出府,满城沸腾,街道上挤满了人,开路的侍卫就有五十几人,场面堪比皇帝出宫,他挤在人群中望了一个时辰,才望见一辆华丽的马车驶来,四面垂帘,前后各站着两名侍女,里面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一个白衣银带的男子骑马跟在马车旁,掀开帘子,跟里面的人笑着说了句什么。
他紧紧盯着帘帐,连萧熠的衣角也看不见,只听见一句:“那就是神君的雪童子,叶清臣,叶大人啊。”
他转眸盯着马上的人,一瞬间双目通红,恨不得冲出去咬他一口。
那原本会是他的位子,是他的神君,是他的人生。
他不能甘心,便卑鄙阴暗地嫉恨起叶清臣来。
他知道,那时他还太小,不通情爱,这只不过是天长日久扎根于心的一点妄念。
可他生来天地间,六亲不存,浮萍飘絮,所有的,也只有这么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念想了。
在云家之时,他原本还瞻前顾后,怕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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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并非钟情神君,痴情血契结不出来,但瞧见叶清臣站在萧熠身旁的时候,他便又气血上头,一心只想把他的神君抢回来。
可如今真抢回来了,又如何呢?
他想起在水里同他打闹的小白,站在岩城边仰头对他笑的小白……比记忆里清晰,比想象中鲜活,比所有人都要好的小白。
他终究是得不到了。
寂静的密道尽头,萧熠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
先前他打发了叶清臣,便先找个地方治好了宫饮泓胸口的伤,想到此处险象环生,他又十分笨手笨脚,不如索性把他带到平安处,再换他出来,谁知走到密道尽头,却瞧见一堵墙。他正自琢磨,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出去,宫饮泓则晕倒在了地上。
他四下环顾,发现此处一片酒香,宫饮泓身下的地面比别处颜色暗沉许多,凝神细思了片刻,便猜到此地乃是典籍中所记载过的积愁之地,来到此处,平生伤心之事皆会入梦,令人困顿于千愁万绪之中,只有以酒浇地,方可解开术法。
但他想来,宫饮泓平日里没心没肺,一副嘻天哈地的潇洒模样,哪有会许多伤心事?最多也不过是那个师兄之死罢了。以他豁达开朗的心性,至多困顿片刻,不难清醒才对。
可宫饮泓却忽然哭了起来,咬着牙一声不发,紧闭着的眼中却泪水直流,面色惨白,微微发颤,神色难过至极,仿佛有人拿刀子一下一下地捅他心口似的。
萧熠看在眼中,有些恼怒又有些心慌至于么?沙漠里自己几乎魂飞魄散那回,也不见他哭得这样惨!积愁之地里溺于悲痛而死的人一数一大把,哭也不知寻个好地方!
萧熠心慌意乱地围着他飘了一圈,怎么办?他必须让宫饮泓尽快醒过来,可他没有酒,也上不了他的身,他一个魂魄,连抓着他摇晃也做不到。
他一时又急又痛,脑海中的小人频频撞墙,连叫“我家小红这回要没命啦”,恨不得跟着一起哭起来,被他一脚踹开了。
就在此时,他脑中陡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个被弃之不用已久的法子,来不及细想,俯身便凑在宫饮泓唇边,口中一呼一吸,无形的生气流转在虚实之间,仿佛生死相依,相濡以沫,分外的亲密缱绻,旖旎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宫饮泓心头狂跳,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几下,浑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错愕地跟俯在自己身上的魂魄大眼瞪小眼,眼睫一颤,眼角滑下一行眼泪。
萧熠定定地看着他,伸手虚抹在他眼角,依稀是个抚泪的动作,俯视的眼眸像是梦里那一汪湖水,有种分外温柔的错觉,宫饮泓咽了咽唾沫,僵着身子不敢动,就听他负气道:“哭得丑死了。”说完颇为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自己飘了回去。
……温柔的错觉,果然还是错觉。
小白到底遭逢了什么大变,才能从小时候那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变成现在这副嘴硬心软的欠揍模样。
宫饮泓心酸地撇撇嘴角,腹诽着爬了起来。
小红:你始乱终弃(?_?)
小白:……我从小就洁癖?_?
第25章禁地之秘
寒风呼啸,风陵府檐角的铜铃不住晃动,府内依稀传来说笑之声。
府门前的女子正要扣门,便听闻门内脚步声由远及近,忙后退数步,闪身于府门旁大树之后,掀下斗篷,侧头看去,月光下眉目染上几分灵动,竟是荆如愿。
她常年待在房中钻研术法,疲惫之时便趴在桌上打盹,夜半风凉陡然惊醒,起身看时,却发现今夜溜进密道的老鼠竟无声无息地跑掉了,一时烦躁无奈,只得来找温峤善后。
她虽一向不理世事,却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一旦禁地之秘外泄,后果非同小可,门主绝不会轻饶了她,何况这些人能自她的密道里逃出来,绝非常人,若有所顿悟,她一生心血怕也要毁于一旦。
故而这些人……非死不可。
此时府门大开,两排拎着灯笼的仆从站在路边,摇曳的灯火中,温峤领着一行人走了出来,嘴里笑道:“既然你们执意要走,我也不便再留,来,我送几位贵客出城。”
荆如愿循着灯火望去,那几个恰是今夜闯入她院中之人,张口欲呼,转念却又忍住,不远不近地悄声跟了上去。
温峤若知晓此事,少不得唠叨许多,不如她跟上去,自己下手。
夜幕中岩高耸,一行人行至城池边缘的料峭高岩旁,温峤便示意几人上前,为他们蒙眼。
叶清臣看了看许昭杏,隐约有些歉然。后者微垂着头,神色冷淡,不发一言。他身后几人神色却有些不忿,也只不敢贸然出声。
今夜他遵照神君指示,和他们汇合后便提出要离城。许昭杏几人没找到太子,自然不愿轻易放弃,但神君之事着实蹊跷,他亦不敢告知,本以为要与几人倒戈相向,才能将他们一并带走,没想到许昭杏虽脸色难看,却仍旧忍气吞声地答应下来。
转眼间,一行人都被蒙上了眼,黑暗中由引路人牵引着自密道向城外而去。
荆如愿见温峤转身欲去,便沿着墙根摸到密道入口,打算跟进去。
谁知就在此时,地面陡然间一声巨响,仿佛千军万马纷至沓来,整座城池都震动摇晃起来!
众人一时东倒西歪,纷纷闪避坠落的岩石与地面的裂纹。
“怎么回事!”温峤神色骤变地躲过一块当头砸下的岩石,厉声向左右道,“赶紧下去查看!”
曲折幽深的地道之下亦是一阵剧震,叶清臣一把拉下眼上的黑布,扶墙站稳,混乱之中,引路之人已纷纷被许昭杏及其手下扭断了脖子。
叶清臣拧眉:“你……”
“你们要去便去,”许昭杏手中攥紧余下两颗“奔雷”,神色决然,“我们救不出太子,绝不能就此离城!”说话间他一挥手,一人循着地道飞速向城外跑去,看上去意图他们的援军自外面引进来。
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叶清臣双指捻诀,漠然看着他:“抱歉。”
山摇地动之际,地底深处的两人刚打开了最后一道机关。
“这鬼地方机关重重的,我倒要看看究竟藏了什么东西。”宫饮泓一步自洞开的墙踏了进去。
万法门的禁地中究竟有什么秘密,萧熠也难掩好奇地抬眸望去
这是一个宽敞幽深的洞穴,潮湿阴暗,岩壁上爬满了青苔,洞高数尺,被一道石柱分为两半。石柱上亮着两盏绿幽幽的灯火,看上去阴森可怖。
宫饮泓上下打量了一番,向石柱之后转去,刚要走动,却见微弱的光线下,岩壁上的青苔呼吸般上下浮动起来,眨眼间纷纷飞起,扑面而来!
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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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布在墙上的哪里是什么青苔,竟是某种青色的飞虫。
“什么东西?”
宫饮泓不及细看,猛一挥刀,拔腿就跑,身后嗡鸣不断,一路随他向岩洞深处跑去,沿路无数同样的飞虫跟着追随而来,密密麻麻化作一团如影随形的鬼魅青雾。
宫饮泓一口气也不知蹿出去多远,忽听萧熠道:“不用跑了。”方才停下脚步,喘息着看向身后仿佛被什么震慑在外一般的青虫,接着取出火折子,低头一照,脚下一圈暗红的印记,像是个阵法,正暗暗流光,所在之处隐约一股血腥味。
萧熠浮在半空,端详了一会儿那群飞虫,低眸与他对视,似有些领悟,又有些不解:“是青蚨。”
“……青蚨。”电光火石间,宫饮泓双眸豁然一亮,哈地一笑,快意地坐在了地上,抚掌道,“原来是青蚨铜钱。”
传说中青蚨母子分离后必会重聚,只要将母子青蚨的血涂在铜钱之上,用子留母,则子钱自回。
此地既有铜矿,又不用铜钱,想必是私铸了许多青蚨铜钱,流入外界。
……难不成,这便是万法门动摇朝廷根基的计谋?
萧熠抬眸睨了眼舔着唇啧啧慨叹的宫饮泓,暗觉没有这样简单。
“你也知道,我们万法门立足江湖百载,起初威震一方,只因不论是哪个门派敢来挑衅,都会死伤惨重,铩羽而归,虽然如此,它立于昆吾山上,并不怎么干涉江湖大事。直到师父继位,为了立威,亲自率人诛杀了许多……许多恶人,江湖上交口称赞,自此以后,万法门方成了正道首领,处处除恶伏魔。最厉害的是,不论是谁都逃不脱本门的追杀,哪怕逃至天涯海角,都会一夜暴毙,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宫饮泓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忽另起了个话头,“韶烟集上只有三个故事与万法门相关,而第三个故事,说的便是万法门的创立‘云辉夜自此后顿悟万法诀,因创万法门’,书中还说,这万法诀是种以霸道著称的法诀,号称天底下无人可与之相抗,乃是我万法门镇门之术,只有门主有资格继承。”
萧熠拢着眉神色沉吟,既如他所言……万法诀怎么会是从不死神咒与痴情血契顿悟而来?这三个法诀一个是让人起死回生,一个是让人离魂续命,第三个却是杀人之法,怎么看都毫无干系。
宫饮泓冲他眨了眨眼:“若是他们将万法诀画在铜钱之上,一旦启诀引咒,不论人身在何处,只要身上有青蚨铜钱,就难逃一死。人死后子钱飞回,岂非了无痕迹?”
萧熠微一摇头:“说得轻巧,纵然万法诀真能万里之外取人性命,铜钱千万,若人人手中皆有,又如何能随心所欲地取得某一人的性命?”
宫饮泓舔了舔虎牙,眸光欲燃:“门主不会让风陵峪掌握所有秘术,或许在折雪城中,我们便能知晓万法诀长什么样子。”
萧熠淡淡一笑:“那倒也不枉我留下一回。”
宫饮泓一窒,眸光微暗,歪头瞧着他,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留下的么?”
萧熠心头一跳,故作傲慢地将手笼进袖中:“……你以为?”
宫饮泓笑嘻嘻道:“唉,我还以为你为我神魂颠倒,情有独钟,不惜背叛家门……”
“我不会为了任何人背叛朝夕城。”萧熠仿佛被人扇了一耳光,心中一紧,浑身陡然僵直,声音冷厉,像是在警告他,却是在警告自己,“你既已如约将所知都告诉了我,我亦会如约送你回昆华洞。你放我离开之后,我会立即带兵攻打万法门,若你愿意与我再次结盟,让万法门臣服于朝夕城之下,我愿扶植你为门主,甚至可以与你一道颠覆朝堂,助你登帝……”
宫饮泓垂眸,他每说一句,眸光便黯淡一分,听到最后,反而笑了:“你就这么全盘托出,可真够信任我的。”说着伸手冲他虚拜了拜,一字一句地说,“放心吧神君大人,万法门会有的,天下也会有的,世间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的声音陡然没了笑意,听上去冷冰冰懒洋洋的,有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萧熠迟疑地垂眸,对上他晦涩难懂的目光,胸口仿佛又碎了大石,既憋闷又隐痛,只一瞬就狼狈地移开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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