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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红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殊予瑾之
东方既白,云烟渐散,宫饮泓自盘旋在山巅云间的鸟背上向下望去,只见神降台前隐隐绰绰地静立着许多人,一个女子正在台上弹琴,依稀正是白日里见过的叶露。
一个长老打扮的男子隐约说着:“叶姑娘,你弹完一曲琴歌……接着……神君大人便……”
萧熠却不在此地。
他眯起眼,驱使着东皇隼远离了那群人,借着渐亮的日光举目四顾。
离大婚还有十来日,之前叶露曾提起过在东山准备祭天之事,眼下看来,是要他们先将祭天预演一次,以出错,为避人耳目,方才选在这样的时候。
故而小白也不会离得太远。
一缕日光落在至高之处的峭壁上,他双眸一亮,瞥见那悬崖边一个四面凌风的八角亭。
他要找的人正由两个侍者引着,一步步向那亭中走去。
宫饮泓按耐着狂跳的心脏,毫不犹豫地驱使东皇隼向下俯冲而去自来到此地,他总是担忧愧疚,瞻前顾后,实在愚蠢至极!直到叶清臣要杀他的一刻,他才忽然明白,他死而复生,难道是为了将时间浪在沉缅过往之上?为何要沉浸在无穷无尽的痛苦悔恨之中?小白要死了,那便去救他!小白要成亲,那便阻止他!不管小白是爱他还是恨他,他都要告诉他,宫饮泓还活着!
他双眸中亮起比朝光更加耀眼的光芒,发烫地落在就要一步踏进亭中的那抹白衣之上,正要唤他,眼角余光却陡然瞥见那两个侍者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向后退去。
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小白别进去!”刹那间,宫饮泓背脊一阵发凉,面色刷得雪白,几乎是下意识地高呼出声,整个人自鸟背上一跃而下,疾风迅电般扑倒在萧熠身上。
“轰地”一声巨响,整座山都震动起来,一片火海陡然在亭间荡开,火焰一窜数丈,惊呼声中,那两名侍者拔腿就跑,却不见身后火海中骤然漾起一阵疾风,风火旋转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疾旋着将两道纠缠在一处的人影带往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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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红梅 分卷阅读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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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管他那么多,抓走再说!( ̄ ̄)?
东皇隼:滴滴打鸟提醒你,还没给钱(??v?v??)
第55章
绮绿春风拂过千竿修竹,沙沙作响,一声咻鸣冲出重叠的枝叶,在空中绽开一道醒目的白焰,打破了一方静谧。
白衣人俯下身,缓缓触到身下昏迷不醒的人,一道蓝光自指尖流水般溢出,很快治愈了他浑身伤痕。
一道光穿过枝叶,斑斑点点地落在他衣间发上,乌黑瞳仁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美得像是一场梦。
偏偏却是无情无波,空无一物。
宫饮泓睁开眼,怔怔地对着近在咫尺的人,心中又欢喜又酸涩,又痛惜又焦灼,心尖缩成一团,不知是什么滋味。
直到萧熠回手去,宫饮泓才陡然回神,蓦地伸手死死抓住了他衣袖。
萧熠拧眉回扯,眸间闪过一丝难掩的嫌弃,宫饮泓却猛然翻身而起,紧紧抱住了他,力道之大几乎将对方扑倒:“小白,是我!”他的声音又急又亮,似一道火光划过沉寂黑夜,带着能穿透千层冰雪的滚烫。
萧熠浑身一僵,仿佛没听明白,空洞的眼眸倏地放大,霎时呆在原地,竟连伸手推他都忘了。
宫饮泓忙微微起身,拉着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脸,眼眶微热,声音发颤:“是我,宫饮泓,我回来了。”
萧熠浑身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冰凉的指尖沿着他脸颊滑向唇角、下巴、脖颈,渐渐变得温热、灼烫,猛然间五指一,竟是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将他往地上一掼,俯身凑近他,微眯双眼,溢出滔天怒火,咬牙嗤道:“小小梅妖,也敢骗我?”
果然没这么容易……
宫饮泓被他掐得面色发白,一时欲哭无泪,见他额间银光隐动,下意识伸手捂住,仰头望着他,自喉间拼命溢出嘶哑的悲鸣:“你不记得……荆如愿吗?是她……‘种’出了我!”
萧熠一怔,眸中暗流汹涌,手上劲力微松。
宫饮泓忙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当年虞河镇上,是你救了我,你说你会带我回朝夕城,让我做雪童子!”他双眸发红,“可是你没有回来,所以十年之后,我才用痴情血契带走了你,后来在昆华洞里,我……”
萧熠脸上风云变幻,将信将疑地听他说到此处,眸中忽地闪过一丝寒意,仿佛破裂的冰层重新冻结,再次紧了五指,冷声道:“窥心术而已,很新鲜么?”
此话一出,宫饮泓登时哑口无言,面色煞白,心知自己不管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除非……除非自己有别的旁证,否则小白绝不会信他。
竹叶纷纷而下,萧熠却不知为何没有痛下杀手,只与他无声僵持着,仿佛在等他认罪伏诛。
不远处却忽地传来一声惊喜的高喝:“神君大人!”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一片静默。
萧熠微微侧过脸,眉目间闪过一丝不耐之色。
电光火石间,宫饮泓双眸倏地一亮,猛地支起身子,凑在他唇角一吻:“等我证明给你看!”话毕他不待萧熠反应,一个翻身,陡然消失在土中。
萧熠手中一空,面色乍变,仓皇摸索着空无一人的地面。
“神君大人!”叶清臣疾步走进,见萧熠神思不属地望着空荡的地面,心中狠狠一沉,忙问:“神君,是何人将您掳至此地?”
萧熠若有所思地将一片柔软的梅花攥在掌心,默然半晌,终是垂眸道:“……没有人。”
因神君遇袭,预演之事只得不了了之,萧熠被送回了府中,萧潮生震怒,命人彻查,却只找到了那两名侍者的尸身。
叶清臣见萧熠回府之后便一语不发,心知那个心怀不轨之人果然还是和神君见了面,而神君却竟选择替他遮掩,眼看就要被他蒙蔽,心中不由一沉到底,蓦地跪下,肃然道:“神君,属下有一事禀告。”
萧熠立在窗前,闻言回头,心不在焉地问:“什么?”
“日前属下在府中抓住一名奸细,冒名孟小楼混入后厨,与大公子勾结,意图不轨。”他抬头担忧地望着萧熠,斟酌着道,“此人容貌神态,说话行事……与宫饮泓一般无二,恐怕是有人故意支使他来此,以假乱真……蛊惑人心。”
萧熠神色微变,低声道:“……他人呢?”
叶清臣低下头:“属下一时不察,让他逃走了……”
萧熠微一挑眉:“能在你手下逃走,看来此人本事不小。”
“……”叶清臣面色难看地接着道,“他已承认有人指使,但不肯说出幕后之人。”他打量着萧熠的神色,又取出袖中那张被他揉成一团的纸,“还留下了一首放荡不堪的艳诗。”
萧熠果然拢起眉,神色莫测地道:“念一遍。”
叶清臣摊开纸,毫无感情地念道:“君为云间雪,我是地下泥。翩翩有时至,皎皎共此躯。清霜擢绿萼,红酥吐珠玑。无端风吹散,花落不沾衣。”
萧熠拢眉听到最后,陡然想起什么似的,浑身一震,猛地上前一步,衣袖陡然带倒了案上香炉。
“砰”地一声,他已劈手夺过那张纸,摊在掌心,一手按在墨迹之上,循着龙飞凤舞的墨渍勾勒出字形,又仿佛被烫及神魂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
叶清臣见他神色陡变,眸中仿佛冰湖乍裂,一片乍喜乍悲的碎光,不由惊怔道:“神君……”
“出去。”
叶清臣只好退至门外,担忧地望向神君屋中不曾熄灭的灯火。
另一边,朝夕城夜夜笙歌的酒楼中,宫饮泓总算找到了他喝得烂醉的人证。
江飞梓分明记得自己还在与诸多少侠一起畅饮,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了房中,眼前站着一个摇摇晃晃的红衣人,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晕眩,却见那人蓦地凑近,唤道:“江飞梓,醒醒。”
江飞梓用力眨眨眼,看向眼前的脸,怔了怔,双眸骤然瞪大,惊得向后一仰,几乎自椅子上摔下去,酒意顿时惊飞,心生寒意:“你……你……”
“醒了?”宫饮泓站直身子,冲他笑了笑,“多谢你还记得我。没错,我是宫饮泓。”
江飞梓弹起来,几步退至窗边:“你……你不是死了么?”
宫饮泓点点头:“我是死了,但后来又活了。”
江飞梓将信将疑地瞪着他。
“是你带我来此的,记得么?”说着他陡然消失,化作一支红梅,眨眼间又恢复了人形。
江飞梓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我醉了。”
“你没醉。”宫饮泓双眸灼灼地望着他,三言两语讲完荆如愿救他的事。
江飞梓震惊失语,半晌才说出话来:“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苏檀是荆




白雪红梅 分卷阅读89
如愿的夫君……以为他们只是在岛上隐居。”他摇摇头,却又拢眉道,“等等,你既是梅妖,我为何要相信你是宫饮泓?”
宫饮泓揉揉眉心,咬牙狠狠道:“当年我告诉过你,我绝不会给你机会,让你成为神侍。”
江飞梓望着他与当初一般无二的神色,倒吸一口凉气,眸中再无怀疑之色,绕着墙根又转了回来,面色几变:“……你没死就没死,找我做什么?”
“我想请你替我向神君作证,”宫饮泓几步走到他身前,“证明我是由你从折雪城中带来。”
江飞梓目光在他急切的脸上转了一圈,忽地带上一抹戏弄的冷笑:“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宫饮泓咬牙道:“你的神君眼下十分危险,你救不救他?”
“神君好好的要成亲,有什么危险?”江飞梓在桌边站定,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嗤笑道,“我看你是倾慕神君,故意要破坏他婚宴。”
宫饮泓却坦然扬眉,假笑道:“是又如何?”
江飞梓没想到他竟无耻承认,一时噎住。
宫饮泓扬唇一笑:“你帮我,等神君和我成亲的时候,我请你吃喜酒,让你坐在首席。”
江飞梓翻个白眼:“呸,你做梦。”
宫饮泓却望着他,眸中升起一抹恳求之意,正色道:“就一次,带我去见他,告诉他你知道的。”
江飞梓静默不语地与他对视,脑中却忽的浮现出许多年前,神君在他母子面前现身,让他们臣服于眼前人时的模样。
半晌,他终于开口:“若神君见你是妖孽,要杀你……”
宫饮泓却垂下眼,唇角勾起一抹怔忪的笑意:“他不会。”
小白若真的一点不信他,他早就灰飞烟灭了……又怎么会又亲又抱还能全须全尾地跑掉?
只不过,他曾用尽全力也未能逆转结局,如今又失明……故此疑心甚重,一时不敢轻信罢了。
江飞梓见他笑意未散,脸上却浮现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悲色,不由如实道:“……可我也进不去。”
宫饮泓却望向窗外的灯火,笃定道:“没关系,他会来找你。”
果然,次日朝阳初升,江飞梓还未用饭,便见着了一直未曾露过面的叶清臣,也终于在众人欣羡的目光中,被请进了萧府之中。
等跟在叶清臣身后,走在萧府幽静雅致的庭院之间,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神君所在的天章阁,江飞梓望着端坐在阁中的神君,不由低头看了眼手中瓷瓶里那支红梅,心中五味陈杂神君果真跟他关系匪浅……他少时曾以为宫饮泓是神君随侍,眼下看来,两人说不定真会请他去吃酒。
他为自己的想象狠狠打了个冷颤,却听萧熠问道:“荆如愿可回过折雪城?”
“是,她就葬在岛上,”江飞梓如实道,“苏檀也在城中,这支红梅,是他让我带来的。”说着便将瓷瓶放在了地上。
叶清臣立在门边,眼中望着那支红得妖异的梅花,满脸警惕之色。
但萧熠只随意问了两句,便叫他们出去,和上门。
宫饮泓已迫不及待地化出人形,半跪着凑到他身前,双眸含光地伸手去拉他:“小白,你听见了。我是江飞梓带来的,你要是仍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折雪城看看,或者,等三年之后,荆如愿复活……”
萧熠却丝毫不为所动望着前方,冷声打断了他:“你走吧。”
宫饮泓一怔:“为什么?”
萧熠却伸手推开他,起身淡淡道:“你是谁与我何干?我要娶的人,是叶露。”
他的声音极冷,不带丝毫感情,似一把冰刃切进人心里,仿佛要斩断两人间一切过往,宫饮泓脑中轰得一声,最后一根弦也断了,飞速起身绕到他面前,双眸通红地急道:“为什么不肯认我?你在生气,对不对?”他见萧熠神色决绝,心中又慌又怕,眼前一阵阵发黑,双手紧紧握在他肩上,“你恨我骗了你,害了你么?那你杀了我,打死我啊!”
萧熠眉目间骤然闪过一抹怒意,猛地拉着他衣襟凑近他耳边,狠声低语:“这世上没有人能想死就死,想活就活,想找谁,谁都留在原地。你以为你是谁?以为我是谁?”语罢他撒手就走,宫饮泓被他语气中的恨意死死钉在原地,魔怔般动弹不得,却听哗啦一声,却是萧熠极怒之间不意踢翻了那个瓷瓶,在一地碎瓷间狼狈地停下了脚步。
宫饮泓仿佛被那声音惊醒,陡然想起小白之所以看不见,正是为了回去救他,又想起小神君低头望着他时伤心又温柔的神色,仿佛溺水之人浮上水面,怔怔道:“你没那么恨我你舍不得杀我,为什么舍得不认我?”
萧熠却冷笑着转过身来:“你这么想死?好啊。”他蓦地提高了声音,“叶清臣!”
叶清臣当即破门而入,毫不留情地一剑架上宫饮泓的脖子。
宫饮泓恍若未见,只直直凝视着萧熠,忽地竟笑了起来:“你的念剑呢?你怎么不动手?”
“你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动手,”萧熠却别开脸去,冷声道,“滚!”
叶清臣一手扭住宫饮泓的手臂,架着他向外走去,宫饮泓不住挣扎,见他头也不回,眸中终于忍不住露出伤心之色来:“萧熠,你真的不肯认我?”
萧熠却只是站在那里,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小白:.
小红:
第56章
地牢之中莲灯摇曳,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照出红衣少年的影子。
他沉默地盘坐在一根柱子下,许久没有抬起头来。
小白不认他了。
恍惚千山雪崩,将他埋在又冷又黑的雪下,呼吸之间五脏六腑冷如刀割。
他想过小白会为被他骗的事恼怒,却以为他会像当年初相识的时候一样,气他就一拳打在他脸上,恨他就引蚂蚁来咬他,就夺他的舍让他半死不活,那怒意也是生动而直接的,再烈再烫,也总有熄灭的时候。
可他曾为了救他付出那样触目惊心的代价,知道他活着的时候,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地叫他走?仿佛索性将他们过往都丢弃,要从此以后一刀两断,形同陌路。
宫饮泓泥人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浑身好似没有一点气力,连指尖也不想动弹,即便残缺的魂魄已在身躯中不安地蹿动撕扯,他却忽然仿佛感觉不到那种剧痛了般,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他想,他是一个如此卑劣自私的人,愿意付出一切来赎罪,却不愿听他的话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哪呢?
醒来之后,他只想见小白一面,小白若原谅了他,就找回残




白雪红梅 分卷阅读90
缺的魂魄,带他离开这里,他若不原谅他,就向他赎罪,一直等到他原谅自己的那天。
可是小白却要一刀两断。他宁愿在最后的时光里娶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也不愿和自己待在一起,他还醒过来做什么呢?
他不如就留在魂飞魄散的那一天,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小白永远都是舍不得他离开的神情。
此念一起,他陡觉浑身一轻,脑中蓦地一片空明,四肢都失去了知觉,掌心一松,一瓶凝神丹滚落在地。他的魂魄很轻,像是要腾空而起,可心却仍旧被埋在雪下,心心念念地想着若他就此魂飞魄散,这些散魂会留在小白身边吗?
等等。
宫饮泓心脏像被铁锤猛地一击,近乎消散的魂魄又蓦地凝聚在一起,浑身似被自水中捞出来一般,额发紧紧贴在苍白的脸上,他忍着筋骨寸断般的剧痛,用尽全力伸手捡起凝神丹,颤抖着一把塞进嘴里,继而浑身脱力地一松,喘息着靠向身后的铁柱,为自己濒死之际胆大包天的闪念所震惊迟疑他知道,他遗失的那缕魂魄一定在小白身上,那么,逆光法阵中,小白留在过去的魂魄,会不会……在他身上?
他闭上慌乱转动的眼睛,心中狂跳,既觉得荒谬,又偏偏无法打消这个念头,反而似一株扎根于心的野草,越想越觉得不无可能。
他的魂魄会跟着小白,一是因痴情血契将两人的魂魄紧紧连结在一起,二是因他临死之时心心念念地挂念着他,而小白,哪怕如今看也不愿多看他一眼,当初在逆光法阵中时,却是为了他施的法,也必然心心念念地只有他一人他的魂魄还会去哪?
宫饮泓双目发怔地咽了咽唾沫,为这大胆的设想而满心忐忑,或许这只是他绝望之中的痴心妄想,可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此时,铁门一阵哐哐作响,面若寒霜的叶清臣推门而入,目光阴沉地落在铁柱边一滩烂泥般枯坐不动的人身上。
神君要赶他出府,他不肯,和自己大打出手,被关进了地牢之中,谁知竟似赖在此地了一般,死活不肯出去,简直是他生平未见的无赖狡诈。
“神君不会见你,”叶清臣厌恶地不愿靠近一步,“你再待多久也没有用。”
宫饮泓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头也不抬。
“自作孽,不可活,”叶清臣沉声道,“你再不走,我只能开启阵法,让你葬身此地。”
小红低着头幽幽道:“……我是谁,他想不想我死,你心知肚明。”
“神君或许不想你死,”叶清臣的语气杀意凛然,“我却很想你死。”
宫饮泓缓缓抬起头来,神思不属地望着他:“眼下不行,”他眸带犹疑地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他遗失的魂魄,可能在我身上?”
他的声音虚弱试探,半分自信也无,叶清臣却觉耳边一个惊雷,陡然愣在原地。
宫饮泓见他如此反应,心中反倒生出几分希冀来:“不如……带我去见见哪位长老,看有没有法子试出来?”
叶清臣目光在他脸上来回逡巡,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快步走近他面前,宫饮泓扶着铁柱缓缓起身,深吸口气平息还在驱壳之间翻腾的魂魄,正欲跟他走,却觉脑后一痛,骤然沉入了黑暗之中。
等他悠悠醒转,已似一条砧板上的鱼,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捆住,整个人躺在一块寒气四溢的冰上,正对着黑漆漆的穹顶,忙眯起眼扭头四顾。
这是个幽暗阴冷的石室,不点烛蜡,四角亮着明珠,四面空荡,比起房间,更像是在坟墓之中。
不远处隐约传来争执之声,“不行,你的主意越发大了,可还记得你的身份!”“难道您不想救他?”“你啊你!你叫我怎么说?若此人死在这里,我拿什么同神君交代?”
宫饮泓高声叫喊起来:“两位,可能过来说话?”
“……”那边骤然一静,渐渐传来脚步声,却是一个老者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看模样,正是那日和萧熠交谈的周长老。
宫饮泓便冲他笑了笑。
周长老神情古怪地打量着他:“听说神君残魂在你身上?”
宫饮泓点点头:“乙巳年腊月十九,他救的人是我。我想,或许有这个可能。”
周长老双眼来回打量着他,满眼稀奇之色,半晌才道:“的确有这可能……但我还须以引魂之阵牵引出你身上所有的魂魄,才能悉知。”
宫饮泓双眸一亮,不假思索地道:“请。”
周长老吸吸鼻子,忽转身打了个喷嚏,皱起眉头:“若我没看错,你乃是依托花骨而生,且魂魄原就不稳,恐怕未必能撑过这的阵法。”
宫饮泓却淡淡一笑,镇定自若地道:“没关系,我一定能撑过去。”
周长老见他神色坚定,也只得叹息道:“……好,既然如此,老夫也只得尽力为之。”说着他伸出手,缓缓覆在宫饮泓眼上。
宫饮泓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倦意陡然自四肢百骸袭来,眨眼间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周长老回手,在冰榻之前立定,双手捻诀,口中念念有词,双袖一振,陡然间地面亮起一阵流淌的金光,绘成一个古老而繁复的阵法。
他蓦然睁眼,眸中射出一道光,正欲张口启动阵法,却听身后一声轰鸣,室中陡然天光大亮,叶清臣的佩剑铿然磕在地上,声音低微:“……神君大人。”
“你刚才说谁,魂魄不稳?”
碰地一声,一个茶杯撞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明亮的房间中一片压抑的沉寂,几名侍者纷纷低着头,屏息静气,无人敢动。
窗边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心的纸条,面上阴晴不定。
什么叫许昭杏失踪?!许昭杏焉能失踪?
那个混入府中的孟小楼又是谁?!
难不成,除了他与朝廷,还有别的势力插手?东山杀阵功败垂成,至今也未查出坏事之人,莫非就是这第三方在从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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