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晏池池池池
“原来都是早算好了!让梁家顺理成章地丢下我,让我做他赵羡之的垫脚石?”观之将手边画轴一拂,起了身,喃道,“不能如他愿,不能不能……”
观之坐回了他的画案前,拿起了那支湖笔,在宣纸上漫无目的地勾画着。
一时间整个厢庑都陷入了寂静,那跪着的人更是一动不动,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蓦地观之抬眸,歪了歪头问道:“桑落留在圣上身边的那步棋呢?让他动一动。桑落不是说要置于死地而后生吗?我得‘后生’了。”
说着他抬了抬手,重新将自己有些散乱的青丝拢了起来,眼珠子在眼里转了两圈,才道:
“让他去长明殿上给帝祚说,说我要见我老师。”
而另一边的长明殿上,谢陵以赵祚的腿做枕,睡了个好觉,一个没有旧梦来扰的沉沉的午觉。
当昭行的小僧侣被人从灵荐观的密道带来时,谢陵正好从午憩中醒转。
赵祚屏退了宦奴宫娥,自己掌着一把轻纱扇,替谢陵打着扇,逐去渐来的溽暑。
小僧侣一入内,便瞧见了这一幕,连忙合十了手,避开了眼,道了声“善”才开口问礼。
“圣上,先生。”
“嗯。待会儿……”赵祚的声音低了许多,看着谢陵惺忪的睡眼,正想让小僧侣一会儿再说,谁知被谢陵打断了。
谢陵撑着坐了起来,冲赵祚眨了两下眼,勾了嘴角,对小僧侣说:“劳烦你走这一遭了,说吧。”
“愚舟住持要小僧送到居衡园子的,说是惠玄师祖留给昭行后来掌昭行印的先生的。”小僧侣将东西递到了二人面前,又陆续道,“住持说里面的签文,昭行的人解不开,所以才来请教先生。”
赵祚替谢陵接过那盒子,打开来发现里面躺放着一柄拂尘,拂尘手柄上都雕着莲花。
“是妙法阿姊的旧物。”谢陵看着那与平常拂尘无异的东西,却立马认了出来。
“这里哪有藏签文?”赵祚将拂尘取了出来,递给了谢陵,又兀自在盒子里翻了翻。
谢陵无奈地笑了笑,让赵祚将盒子放下来,说签文不在那处。
而后才将拂尘握在手里,两手在拂尘一端扭了扭,听到了“啪嗒”一声,机括开合的声音。
他冲赵祚挑了挑眉,才将手柄对半取开,藏在拂尘手柄里纸条也就落了出来,落在了谢陵的鞋上。
赵祚弯腰拾起那张纸条,展开来,同谢陵一同看着。
纸条上书:
“如暗得灯,如贫得宝,如民得王。”
“如暗得灯,如贫得宝,如民得王?”
“住持和几位师兄研究了一番,这最后四字应该说这东西在扶风城。所以……”
“意思是,重点应该是每个词最后的一个字?”
“灯,宝,王。”谢陵的眉头皱了皱。
“王朔早年就生活在扶风,他可能放东西的地方,或是可能指点的太多了。”赵祚看向了谢陵,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既是用阿姊的旧物,应该是在师兄皈依之后,或者说是作为惠玄。”谢陵见赵祚没有反驳,便顺着思路想了下去。
“作为惠玄后,应该只来过一次扶风。”
“你是说……”赵祚了然地看向了谢陵,“我让人去查,你别再废心思了。”
赵祚说着便起身出去了,留下小僧侣一头雾水地看向谢陵。
其实赵祚和谢陵说的那一次,大概就是妙法出事之前。赵祚封了秦国公,惠玄以贺喜为由,入了扶风城。
那时惠玄便寄住在谢无陵的园子里,本计划着一两日便归,偏撞上梅雨季节提前了些,扶风连着下了几日雨,谢无陵怕路不好走,便留了惠玄一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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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这一留,便足让惠玄悔恨半生,当然也让谢无陵悔不当初。
“咔嚓”机括开合声从陆岐的手边传来的。
陆岐之前本来是在看起居注的,可是没有谢无陵和羡之在身边,他哪有那么多心思去钻研这起居注啊。
他在这间内室里四处看了看,又凑到那佛龛前研究了一下,发现了佛龛和他幼时不记得在哪里见的盒子一样眼熟。
好像有人早就教过他怎么打开这个盒子,他的手就凭着感觉去打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取出了一本册子,他将册子捧近来,吹了吹惹上的灰,才翻开看了几页。
这本蓝簿子本是王家留给昭行先生的一本账簿。上面记载下了梁家那几年受贿的清单,及一些其藏赃之地。而首页载的那个京畿瓷窑已经被划掉了。
陆岐的手落在那瓷窑名上,喃道:“这瓷窑不是已经坍了?”
还正是当时有人故意让这瓷窑坍了,导致了雍国公结党营私的事被提到了台面上。但陆岐生得晚,不太了解个中细节,这些都是平时跟在羡之身后,听别人嚼碎嘴时听的。
陆岐的话音才落,外间就有脚步声传来,他和羡之原来是跟着沈长歇学武的,比起旁人自然要耳聪目明许多。
他将这本蓝簿子了起来,缩回了放起居注的那排书架下,重新拿起了一本起居注,装模作样起来。
接着有一人穿着一身不显眼的灰袍进门,脚下却踩着一双锦缎做的履,让陆岐的目光透过书架上的缝隙去看他的时候,都被他的那双鞋吸了目光。
“你……”那人渐渐走到了他面前,引得陆岐突然有点紧张起来,他看着那人总觉得莫名的熟悉,不禁皱了皱眉,佯装出一副王孙纨绔的模样,随便坐了下来,背倚在一排书架上,腿搭上了另一排书架下空置的一格。
“你是何人?”陆岐的话问的话是极正经的,语调却要散漫得多。
那穿灰袍的人闻言向他跪身行礼,一脸严肃道。
“下官陆未鸣。”
小剧场先更一发下一章晚点更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1:
小岐儿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被抱进了谢府。本来羡之是想让这个小弟弟住在居衡的,还特地给他腾了位置,把枕月上上下下都重新布置了一番。
可最后谢无陵以居衡人杂为由,把陆岐接回了那在扶风当了几年摆设的谢府。
那之后谢无陵只有处理有些事情时才去居衡。这也导致了赵祚父子的活动轨迹扩大到了城东的谢府。
这天谢无陵才下了朝会,便归了谢府,谢无陵给小岐儿找的乳娘哄了半天也没把小岐儿哄好。
谢无陵前脚进了府,听见了哭声,便把小东西抱怀里哄着,这赵祚后脚就跟着进了谢府,凑到了他面前来瞧这小东西。
小东西许是认得人,在谢无陵怀里没多久就没哭了,见了赵祚更是咧嘴笑了来。
赵祚抬手在小岐儿鼻尖点了点,小岐儿抬手抓住了赵祚的手指头就要往嘴里凑。赵祚一要撤手,这小东西的眉头就皱巴皱巴的了。让赵祚都不忍心撤手,只在小东西伸了小舌头要舔的时候,才缩了缩。
“他倒是亲近你。”谢无陵抬眼就看见赵祚满眼藏不住的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秦国公赵祚的小儿子。
“也亲近你不是?”赵祚腾了一眼看着谢无陵,正撞进了谢无陵那双桃花眸里,灼灼的模样让赵祚如沐春风,差点就该忘乎所以了。
是那谢无陵怀里的小岐儿咿呀了起来,让赵祚在悬崖边上勒住了马。
“呀…呀呀…”可惜小岐儿喊了半天,两人都没听懂他到底在说啥。只是看着小岐儿不停向赵祚伸手,像是要赵祚抱的感觉。
谢无陵见状,索性遂了他的愿,将他交给了赵祚,自己则转身换下了朝服,随手拎了件鸭青色外衫来。
“来,跟我学,爹爹。”赵祚将小岐儿放了下来,俯下身来,一板一眼地叫着。
谢无陵换好便服过来时,正听得赵祚这般逗弄小岐儿,勾了勾嘴角道:“他这么小,哪会叫人啊,再说怎的能叫你爹爹啊?”
“他的乳娘还是蹭的秦国公府的,说来也算我半个儿子。”
“是是是,国公总是有理的,下官说不过。”
谢无陵一边嘴上退让着,一边也凑到了小岐儿身前。
赵祚又抬手逗了逗咿呀乱叫着的小岐儿。
“来,叫个爹爹听。”
“你呀。他都学了好些日子了,都没叫来,从山郎别想了。”
“万一呢,这么些日子也该学会了。对吧,小岐儿。”
“啊啊…呀…爹…”
这一声出,别说赵祚愣了,脸上的笑容僵了,便是谢无陵也愣了半会儿,才低头问道:“岐儿啊,再叫声?”
偏这小岐儿架子大,一声之后,就再不叫了,只咿咿呀呀的,叫人辨不清他说了什么瞎话。
但这声爹不叫还好,一叫了,反而让赵祚在谢无陵那儿吃了几日闭门羹。
这事闹得都成了扶风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本来说是二人政见不同,慢慢地就变成了谢无陵养的那私生子的第一声爹叫的是赵祚,谢无陵不服气,这才连着三日拒绝秦国公入府呢。
不过这话里几句真假,至今也没人可说的清。
本来是母亲节的小剧场父亲节的还没写完…我回来再写吧…
第99章观之见陵
清风掀帘的时候,日光也偷溜进了内室,直直打在书架上。
陆岐仍倚靠着书架,打量着眼前人。许是因为亲缘关系,所以他越看陆未鸣越觉得熟悉。但陆岐越瞧越觉得他与眼前的陆家人哪处都不一样,可他不知,他与陆未鸣眉目间的懒散倒是如出一辙。
大抵是都做惯了不谙世事的纨绔模样,陆未鸣倒觉得陆岐现在的做派更随了他,倒一点不像陆岐的生父。
“你坐。”陆岐支声示意,看到陆未鸣落了座,才又拿起一旁的起居注看了看。只是两厢缄默的这会儿,他的目光还在“岐国公主”四字上打转,别的什么也没瞧进去。
当初他曾问过谢无陵为什么他择了“岐”这一字。谢无陵就将一枚环交给了他,笑说:“因为要送你这环。”
那环上就刻着一个“岐”字。
起先陆岐还是开心的,长大了深究起来,才从羡之那处听说,这类环佩是王孙才有的环。陆岐有,定是因为是赵祚特许的。
陆岐想着想着,那手渐渐往腰上移去。腰带下还藏着一枚环,只是这枚环上刻的是个“羡”字。
这枚羡之的环是当时从昭行回来的路上羡之又给他的。
“我不用环,扶风的人也识得。你拿着,倘出了事……”
“那我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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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留下,推说到你身上。”
“你这样的事,还干得少吗?”
当时的羡之一边笑话着他,一边亲手把这枚环给他系上了。而他的那枚“岐”字牌,早在昭行的竹屋里,就碎得七零八落了。
当清风再次掀开竹帘时,陆岐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处,是也叫她们困住了?”
到底陆岐还是孩子心性,脱不了好奇心,没忍住便问出口了。问完了才想起羡之往日的叮嘱。羡之曾说,这重阙里的人和事,他要少好奇,要在羡之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好好留住自己这条命。
陆岐便忸怩地补了句:“你、你要是不能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陆未鸣听他问来,眉目间反而多了几分惬意,像是挂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一般。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手在扶手上瞧了瞧,又抬眼打量这间内室,才慢悠悠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们让下官来,”陆未鸣说着将逡巡的目光了回来,然后都落在了陆岐身上,又说道,“大概就是为了让下官来陪小侯爷说故事。”
“故事?”陆岐将手中的起居注合上,拍在身边的地上。他来了兴致,搭在架上的腿抖了抖,才歪了歪头,认真道,“你说吧。”
“当真要听?”
陆岐皱了皱眉头:“本是你要说的,怎的又问起我,是不是当真要听的话?”
“可能……”可能你并不会想听,或者说根本不愿意去听,这个故事可能说出来了,扶风就再不会这么风平浪静“”陆未鸣这般想到。
但其实无论陆岐会不会想听,只要叶窥鱼探到了那个留在叶家或是羡之那处的信物,他总会告诉陆岐这个故事。毕竟他或者说陆家,不会像叶伏舟一样,像一只摇尾讨怜的狗一样替他赵祚守国门,他想重新回到扶风这个地方,而不是在塞上戍边。他不是他的大哥陆慎成,也不会像他大哥一样把满腔抱负都放在那塞上草原里,最后叫青山葬忠骨。
“他们将我困在此处,又给我看这些起居注,还让你来讲故事,总不会是单单要给我解闷的。”陆岐将腿放了下来,正坐起来,琢磨着,“起居注我一时半会儿应该是看不完的,但说不定你故事讲完了,他们就能让我出去了。”
陆岐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分析很正确,抿了抿唇,点了点头,才扬手道:“行了,你讲吧。最好能讲快些,我想早些出去,我怕羡之担心。他还说今年夏花生时,带我去买几窝菡萏种园子里,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陆未鸣看了他这副模样,不自禁地摇摇头,提点道:
“昭行今年的‘夏花生时’定在了昨日,下官想,这菡萏,您往后必是买不上了。”
陆岐闻言面色凝重地抬了手,数起了日子。
他算一算了才发现,原来这重阙里的日子过得这么快,明明感觉没多久,却偏偏过了约定的日子;可真要说是过了很久,又觉得好像昨天他陆岐才见了羡之。
“原来已经不是昨天了啊。”陆岐的眉头耷拉下来,喃了一句,心底里的难过油然而生。
他的菡萏之约在他的失落里渐渐颓败成遗憾,而重阙里长明殿后的兰池上新植的菡萏到了花期,都陆续含了花苞。
兰池畔的廊榭里有一方小榻,平素那榻上都是置了一方棋的。
这兰池本是旧时惠帝最爱来的地。扶风文臣都知,倘惠帝招人来此处谈话,那必是有求必应的。而上一次谢无陵来时,便是在这处替赵祚求了“姑臧”之名。
但怪也怪这“姑臧”,正是这一封邑下,才惹生了后面的诸多事端。
谢陵叫赵祚领来这处。他倚着栏杆,透过廊榭的小轩窗望出,正见兰池上的才露尖角的小荷。
“寡人断是不会允的,你莫想了。”
赵祚立在谢陵身后,将兜帽给他戴了来,老宦奴不久前给赵祚传来了观之的话,被赵祚皱了眉头回绝了,须臾谢陵又绕过赵祚同意了。
偏偏方才老宦奴要去传话,又叫赵祚撞见了,赵祚转身就怒气冲冲地去找谢陵不快了,但等见到谢陵,冲冠的怒又都泄气了,酝酿了半天,也愣是没骂出什么来。
谢陵闻声回首,桃花眸里似起波澜,半晌眉峰微动了动,眉目里拢了愁,他轻声开口:“从山郎。”
这一声打在赵祚耳里,似是央,又似是求,让赵祚的耳根子不软也得软。
“那寡人得在场,观之心思重。”赵祚煞有其事的说到。
谢陵却不以为然:“他尚称我一声‘老师’,他何种心思,我还看不透吗?”
赵祚撇了撇嘴,谢陵乘胜道:“况你在场,他如何敢与我说什么?”
“那就让人布了画屏,让他瞧不见寡人。”
谢陵抬眼看向了赵祚,四目相对,谢陵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原来总是赵祚怕被他瞧见心思,先移开眼,这次……赵祚的目光也直直地看了多来,那点执拗饶是谢陵这满眼桃夭柔情也化不了。
谢陵到底是退让了。
观之叫老宦奴带来兰池时,谢陵正懒卧在廊榭里用于午憩的那方榻上。
小娥子立在他身侧,轻摇着蒲扇,青衫潦草盖在腿上,大部分衣袂都曳入地上,榻上的人却不在意。
“听说小观之要见我?”谢陵啖果时,抬眸瞧了眼观之。
观之抬眼看着那榻上人,明眸皓睐,口中衔果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幅光景他是见过的,不过是在雍国公府上,在桑落先生的书房里,便是这样的一幅图,青衫蓝绶,檀口啖果。那时桑落先生说是一位旧友,他就没多想。
却不想今日那旧友仿佛出现在了观之面前,如果不是他知道原来谢无陵是爱添口脂的,只怕如今看了这少了血色的唇还不敢认谢陵便是画上人。
如他早知道,那定不是今日光景了。说不得谢无陵会看着桑落的面子上帮他一手,那他也不至于与梁家谋皮。
他掩了心思,冷声行礼道:“是的,老师。”
谢陵抬眸睇了他一眼,直言道:“那不若长话短说?要知道那宦奴儿可拖不住从山多久。”
“您?”观之的目光仍在围绕着谢陵打转。
“我?”谢陵抬眸,蓦地像想起了什么,轻声对一旁打扇的宫娥说了句什么,便见那宫娥子退身出廊榭,“如此可以说了?”
宫娥走了,观之自然要轻松自然许多,他往谢陵面前走了两步,好奇道:“您让她下去,不怕……”
“怕什么?且不说帝祚那年亲送的毒鸩,便是扶风沈家的二郎君沈长歇当年都未敢取走我的命,又何况你呢。”谢陵抬了脚,将脚下盖着的青衫掀了掀,这才坐正了,觑了桃花眸,打量着眼前人,道,“倒不如说说观之今日带来了什么,又要问我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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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的自然是老师想听的。您的宝贝儿子陆岐的事。”
谢陵将身侧摆了荔枝的果盘往观之眼前推了推,才悠悠启口道:“梁酌今日送了陆家人去见陆岐的事?”
观之闻言,脸色大变,负在背后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谢陵自然是没瞧见,但一旁画屏后的眼睛却将这幕瞧得分明,这眼下立马也应景地生了几分轻蔑。
“我不过猜猜罢了。要真是如此,我哪还有闲心见你?”谢陵抿了抿嘴,又伸了舌头将嘴唇边沾上的荔枝甜味舔了舔,才道,“陆岐怎么了,别是惹了什么大祸?”
观之皱了皱眉头,对谢陵的这番说辞将信将疑,但还是更愿意相信谢陵的说辞。他面上扯了一丝笑来,试探道:“倘真是陆家人见了陆岐,您……”
“我?若真是如此,那观之不该关心我了,该关心关心自己才是。”谢陵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观之。
“与虎谋皮,”谢陵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抽离,似有若无地投向了不远的那处画屏,须臾又撤开了目光,继续道,“总是伤人自伤的。”
这话不知到底是说给了谁来听,观之抬眼看着谢陵,道:“我……”
谢陵抬手,让观之稍安勿躁,又继续道:“再说陆岐,这些年他早该听过些什么是非了,便是认贼做父的版本都该听了不少。观之,你说我说的可对?”
观之看向他的一双眼,瞬间睁了。
“当初的就木,现在的老宦奴,还有几个人应当不需要我一一说来了吧。”
“可你,难道就不是……?”
“是啊。”谢陵自嘲地笑了笑,陆岐确实认贼做了父,“那……难道你就不是了?”
观之的面色渐渐变成了土色,谢陵问的确实如是。当时褫雍国公衔的确实也是赵祚布置的,而他却在赵祚名下做了十余年的儿子。
谢陵坐正了些,又替自己斟了一杯新茶,叹了口气道:“梁策当初会选你,今日也同样有理由,换个人,换个与你一样,认贼作了父,又远比你天真的人。”
谢无陵看着那茶杯,看见了映在杯底的一枝新梅。心下起了意,将茶杯递给了观之:“知道岐国公主与陆岐的事,除了我,大概也只有赵祚的人和叶家了。”谢陵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观之,“我听说梁家养的家雁也往西北飞过,观之啊,你说那雁书上会写些什么呢?”
谢陵起身在观之肩头拍了拍,从袖下取出了一把小银匕,和桑落带进棺材里的那把银匕上的纹样如出一辙,谢陵将那把小银匕塞给观之:“桑落曾说他原是有一把银匕是要留给后人的,但那把银匕他以为被他弄丢了,所以将来他只有将他的那把宝贝弯刀留给后人。”
观之抬头看向了谢陵,谢陵抿了抿嘴:“我不知道那把弯刀他留给了谁,但这银匕应该是你的。这把银匕,陆岐和梁策都是见过的。如果用得上的话,它或许能帮你,当然也可能适得其反。”
“你今日带来的消息我知道了,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谢陵说着便让老宦奴来送走观之。
宦奴带着观之离去,赵祚才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你何时还藏了别人的银匕?”
“过世之人的醋也吃?”谢陵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赵祚听见。
赵祚跟着冷哼了一声,才坐到了谢陵身边。
“祚哥。”
“嗯?”赵祚故作冷声道,“不接受道歉。”
谢陵抬手推了他一下,方才的情感都要叫这人这一出捣蛋捣没了,他理直气壮地道:“我同你道哪门子的歉?”
赵祚这才忍笑看着眼前,渐渐地,眼里的笑意少了,情愫却多了。
谢陵道:“我,其实有点担心陆岐。到底是因为我……”
那年姑臧之乱后,岐国和赵祚自北方和西北二地,同归扶风。
不日后,岐国便如旧时一般,在公主府上设宴摆盏,邀的却不只是旧时的那几位皇家子弟,还有些她的朋友,而谢无陵和沈长歇等扶风地出名的风流人物便都在邀请之列。
那日的岐国公主府成了扶风地的风月旖旎处,岐国公主爱小令,风流客们便在公主府的流水畔绵延了一个长桌,仿的是曲水流觞,传花走令的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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