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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晏池池池池
那一张笺上写着不长的一句:“谢相今日之求,来日当还。”笺头落了小小一个“酌”字,不仔细看还当是一个墨点,偏陆岐认得,认得这字迹。
他幼年和羡之居于重阙时,酌后曾羡殷勤于他,送了几本手抄来的经文,但那些东西他瞧过一两眼,就束之高阁了。那字迹是过了他和羡之的眼的,羡之不知道是酌后送来的时,还夸过这绢花小楷。
后来知道了,便再未提起过了。许是因为知道这个酌后不是他的生母,便总有些隔阂罢。而陆岐原来以为是酌后占了谢无陵的位置,便不高兴;后来知道了酌后不是真酌后,又还是幼年,便也就跟着羡之爱屋及乌了,一如羡之冷眼待梁策,他亦如是。
只是现在大了,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些不为人知的计量。羡之和梁相暗地里计量着陆岐,却没想到梁相将这份计量又抛到了陆岐手中。
陆岐在梁策的书房里看到了羡之留给梁相的一封书信,书信前半部分都是羡之向梁策报去的一二到达行宫的事,真真假假,陆岐看得半懵半懂。但后半部分,只有六个字,不需要陆岐怎么思考,便是三岁小儿都看得懂“归扶风,困陆岐”。
如此看来,在陆岐离了居衡去找长乐,再被人半路截回重阙深处的无人问津的小殿,都是顺理成章的。
而羡之,那个本该最关心他的人,平素连和他去看花灯,被人群冲散了半个时辰这种小事,都会惹得羡之最后沉默半天,夜里还要拉着他同眠才放心的。却在他消失在去见长乐的路上无动于衷。
如果羡之真的有心,陆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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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大概不出半天羡之就会找他,除非羡之不想找。
而那六个字,就在这时,□□裸地出现在了陆岐眼前,犹如当头一棒,让他那个还在为谢无陵,为羡之找借口的心瞬间埋到了孟冬的寒霜凛雪里,也让他所有挣扎变得苍白而无力,变成了枉然。
“梁相以为今日这场演武如何?”
宋行的声音在帐外想起,陆岐立刻回神,他将这两张笺匆忙进锦囊,将锦囊拿下桌案,攒进了左手。
陆岐右手装模作样地掌了只笔,在镇纸下压着的宣纸上随意走笔二三,字写得潦潦草草,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得。
梁策掀帐入帘,目光往那桌案的宣纸上瞥了瞥,见那纸上草草几笔,不禁蹙了眉。
“怎么,小侯爷的心又不定了?”
“梁相何出此言?”陆岐方要置笔,却滞了滞,抬手询问。
“如此潦草字体,旁人都说是一醉才疏狂,老臣看小侯爷还没醉,却也书狂了。”梁策故意笑来,又抬手指了指那潦草的字,煞有其事地道,“这字,老臣识得,可是‘之’字?”
“梁相说笑……”陆岐刚要接话,就看梁策指点来,这才低首瞥了一眼,手瞬时一抖,笔上墨打在了梁相所指的字上,污了去。陆岐手忙脚乱地置了笔,适时讪讪笑来,“不过是陆岐随便走笔罢了,不成字,是梁相多虑了。”
陆岐自是不敢认那梁相说的字,他咬了咬唇,在心下将自己埋怨了一番,定是原先无聊时,将羡之名字摹来太多次,如今无意也时,也走了这样的笔,徒给自己添了乱子。
梁相挑了挑眉,适可而止地了手,回身指了宋行道:“宋将军方才将如今情势同老臣说了一遍,老臣觉得并无问题,小侯爷可要给点意见。”
陆岐看向了宋行,宋行则一拱手作礼。
“愿闻其详,还请将军赐教,我初下军营,所学尚浅。”
“不敢不敢。”宋行低眸,应承。而后礼,进两步往那撑了地图的木架前走去,手往重阙一点。
“扶风兵力算不得多,帝祚当初的治下的姑臧军,大多在帝祚上任时,就从了谢佞之求布往东边。扶风有的只有天家暗卫和昭行侠士,还有那些个纨绔子弟组就的御林军。前者虽厉害,但一手难敌四拳,而后者,完全不堪一击。”
“而重阙,原先还有个沈大人,前不久沈大人离扶风去姑臧,这是帝祚允了的。至于西北叶将军,倘若信陵主处理好了,只要我们出手够快,打住这个时间差,等他的援军到了也是为时已晚。倘若信陵主没处理好,那叶家不反将一军,大抵也算是为了那侯爵之位守孤忠。”
“那若是羡之不处理,直接回重阙呢?”陆岐问道。
梁相却突然笑出了声:“小侯爷还是这般天真呢。信陵主独身回护重阙,无非是来送命,他既然肯和谢佞步步为营这些年,还会平白无故来送命吗?”梁相又走近了一步,支肘撑在桌案上,问道,“还是小侯爷心存侥幸,以为信陵主会为了你逞能。那到时候小侯爷可一定要成全信陵主的一腔孤勇才是。”
陆岐闻言皱了眉头,犹豫了良久才道:“昭行现在的消息送不进扶风城,扶风城的消息……”
梁策打断道:“自然送不出来,至少现在在送灵路上的信陵主不会知道,小侯爷大可以放心。但能给小侯爷考虑的时间不多了,等信陵主反应过来,那就再不是一句‘困陆岐’的事了,小侯爷当知道成王败寇,这败者都是什么下场。”
“那山鹿营何时才能集齐,何时攻城,”陆岐抬了眸,眸里带着点不同以往的恼恨意味,不知是恼恨着眼前的梁策,还是恼恨着自己,“如何攻?”
宋行听他如此问来,不禁喜上眉头,他往帐外唤了声“拿扶风地图来”,在陆岐面前的桌案上,将一大张牛皮地图铺开来,他的手在图上勾画着,一点点将自己的想法交代给陆岐听。
相比于京畿道外一触即发的山鹿营,这燕然的山鹿营本家反倒是冷清了许多。
燕然将军府外的道上一骑迢迢而来,立在将军府外的小厮睁大了眼睛,探看清了来人后,立马往府里禀报去了。
羡之抓缰立马,而后将缰绳丢给了身后的僧人,翻身跳下了马。打了打风尘仆仆的一身袍,未待通报完的小厮来邀,也未应那守在门外的小厮的一声吼的“未经通传,不得入内”的话。
他侧首,眸如塞上冬雪般凛冽,还透着股阴寒,让那拦路的小厮们一阵胆寒。他趁机抬手一揽接一推,打开了他们拦路的手,迈过门槛,才扬声道:“信陵代陆未鸣来见陆老将军,尔等今日拦我,可是连陆家二郎君都不认了?”
说完羡之回身指了一还在瑟缩哆嗦的小厮,许是因羡之一来便直呼陆未鸣大名,如此之人,他们是没见过的。又逢那哆嗦的人害怕的情形,知他胆小怕事,故而羡之依旧沉声正色,道:“带路。”
“是是是。”那小厮诺诺点头,领着羡之往将军府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多起来就甜一下吧。
第121章他渴求他
同为将军府,陆家显然没有叶家那般诗情画意。园林除之,整个将军府就只是一座大邸。仅有几座假山岫石意思意思地叠在中庭。入庭前,置一影壁,这大抵是整个府邸里唯一沾染了扶风味道的东西。
过影壁,可见中庭宽敞,四方置有兵器架。中庭后所对厢庑便是正厅。小厮穿中庭,将羡之领去了正厅。
“您请。”
羡之颔首,上了阶,正要抬手叩门,门就里面叫人打开了。那人问了一声,目光却越过他的肩头往后看了看,似乎并没有看到那个羡之之前提到的人,这开门的人眼神不禁暗了暗,连肩都颓了颓,长叹了一口气,才出声问道:
“信陵主?”
“陆老将军,好久不见。”羡之虚做一礼。
陆缄自觉自己是受不得这里的,论品阶来说,他现在也只是个赋闲在家的老人,比之皇嗣,尤其是眼前这个早晚即位的皇嗣来说,要他跪,他也不得不跪。
而如今皇嗣反向他作礼,他赶忙扶住了羡之。
“使不得使不得。”
他将羡之请入内,又吩咐了小厮去备茶,却叫羡之拦住了。
“无须备茶了,羡之来见陆老将军,只为一件事。用不着半盏茶的时间,又何苦浪呢。”
陆缄看向了羡之,看到羡之意有所指的眼神,便挥了挥手,道了句“罢了”,合上了正厅的门,邀羡之落座。
羡之迈步不疾不徐,做了副气定神闲模样,其实心下早像蚂蚁上了热锅,心急火燎的,偏不敢露出一点焦急在外人眼前。他抿了抿唇,莞尔道:“老将军,当年的事……”
陆缄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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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止了羡之的话头,笑了笑道:“信陵主大可直言。我们武将可不兴得扶风文官那一套。”
“陆老将军,信陵有一问,凭半面山鹿角可否号令整个山鹿营?”羡之正坐来,微向陆缄那方倾了倾,认真地看着陆缄问来。
“自然是能号令整个山鹿营的。只是没法一下调度整个山鹿营罢了。”听到此,羡之本以为自己能松口气,结果才陆缄的后话,就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如果有心,可以一批一批地调走。山鹿角是遵从了惠帝的旨意,一分为二的。但……”
但为将者都要给自己的队伍留条后路,兵卒可以死,却不能绝。人一旦绝了,那旗帜下藏的千万条命,和千万种血性都会被忘记。只要人不绝,便会有人记着。
所以这是陆家钻得一个空子罢了,陆缄未说在明处,羡之却能体会一二。但令羡之更为惊异的事,是陆缄愿意将这个秘密和盘说来,羡之蹙眉思考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低头解了腰间组绶旁的锦囊。
羡之一边道:“陆老将军应该知道留在燕然的兵不多了,大半数的……”
“都给了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陆缄接过话来,兀自嘲了嘲,“没想到我和他兄长攒了那么久,还是叫他一朝败光了。”
“现在不只他了。”羡之当这陆缄的面,拿出了锦囊内裹着的一方玉印,羡之问陆老将军讨了一方纸,陆老将军将他带到了案前继续道,“还有陆岐。”
“陆岐?”
“我来的路上听说陆岐举着山鹿营的大旗和梁策据守扶风城外。”
“陆岐如何号令山鹿营?”陆缄皱了眉头问道,却在羡之要开口道来前,想明白了,“谢无陵留给他的。那小先生应该自有办法。”
“算是吧,”羡之一边听着,一边将玉印盖在了纸上,而后递给陆老将军,“您先瞧瞧这东西?”
陆老将军接过那一张羡之递来的纸,拿远了些,虚了眼睛认真地看了看。纹路的形状,他是见过的,只是时隔太久了,他不记得是何时见过的。
“这……”
“是昭行印,”羡之将玉印回了锦囊内,重新系回了腰间,“师父给陆岐留了下下策的走法。只是信陵不愿再见陆家白发送黑发。但信陵别的许不了老将军,只有这昭行的一个约定罢了。”
陆缄一时间觉得手上的这方纸有点烫手,羡之的话他信半疑半,但就是信的这一半,便可让他拿纸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早年他便在扶风窥看过了,扶风风起那刻的血雨腥风,没想到到了土埋了半截脖子的时候了,这风还是从扶风刮到了塞北。
羡之抬眼正将陆缄的犹豫不决看在眼中,他又道:“我听说当初陆老将军跟我师父做的交易,是拿半面山鹿角换了陆未鸣一命,那如今我用这一张昭行印,换陆岐一命,算来老将军不算亏。”
“陆岐本是我孙儿,信陵主这话,可是要欺陆某老来糊涂?”
羡之勾唇,眼角的笑意却散了:“您,不糊涂。”
“信陵主既说小先生有下下策时的对策,又怎会让陆某白发人送黑发人呢?”他顿了顿,又道,“陆岐本是我孙儿,信陵主用这昭行印来换,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到底是这眼前人关心则乱,还是别有所图,陆缄老了,不认为自己能看得透羡之这样的人。但他更愿意相信是前者,毕竟陆岐虽在谢无陵膝下养了那几年,到底论血缘还是陆家的。
羡之支吾了一番,到底没辩解出什么来,倒是陆老将军没有继续为难他,反是直言问道:“信陵主想换的,是陆某手中另外半面山鹿角?”
“是。”羡之听他如此问道,瞬间斩钉截铁道,“陆岐的兵只要能拦在重阙外宫,那就无须动用那张保命符。”
陆岐的身份特殊,那份保命的恩典是谢无陵一早就为陆岐求好的,而羡之不敢用,他怕后来他即位时,保不住陆岐,就像当初的赵祚一样,他自知自己无力见那旧时每日每夜只差绑在身边的人送命在自己的怀里。
陆缄低头看着手中的那方昭行印,半晌才问道:“来得及吗?”
“这就要看散布在京畿道上的山鹿营何时能聚齐。”羡之怅然一叹,手却在袖下紧了紧,“据二郎君的估计,大概最多还有三日,若快的话……”
陆缄闻言和羡之对视了一眼,归于案前,提笔落在案上的另一张纸笺上,几笔勾勒了山鹿营的旗帜模样。复妥帖折叠,和着羡之的那张昭行印,一同归还予他。
“慎成当年,是他的命数,而陆岐能活下来,是小先生力挽狂澜,陆某分得清楚。如今是陆某能还的情。”他顿了顿,“凡山鹿营的将领都知见旗如见帅,如有不从且混淆视听者,论山鹿营的军法,战后,尽诛。”
羡之抬眼看着陆缄,眼里还显露着疑惑,倒是陆缄甚为洒脱道:“扶风的许多事不可道来,你之前所见的并非都是真的,至少史书载不动一个人的一生,道听途说也听不到那个人心下的思绪万千,这话,羡之将来,必要带给我那小孙儿。”
“羡之必将一字不落地传达。”说完羡之红了眼眶,他听着陆缄的语重心长,那一瞬,好像感受到谢无陵当初在长明殿内请赵祚赐死他时的释然。
那时的长明殿的大殿上,羡之偷偷摸摸地站在殿内的锦屏后,本想等着大殿没人了好来向他的父皇求情,让父皇不要听信那些大臣的谗言,不要治谢无陵的罪。
可当他刚在锦屏后站定,就听见赵祚启了门,羡之当探出脑袋,就见谢无陵后脚跟了进来。羡之立马缩了回去,他透过锦屏静静看着。
赵祚落座在殿上,依着谢无陵平素的脾性,许是该走到赵祚身侧的,赵祚特意往龙椅一段挪了挪,还将自己桌案上弹劾谢无陵的奏折特意了起来,随手掷在别处。
但谢无陵却没有上阶,反是在殿上站定,屈膝伏跪。羡之看着谢无陵跪下来,眼睛顿时睁开来,他屏住了呼吸,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赵祚也有这样的预感。
“平之,你这是?”因着谢无陵平素私下并不跪赵祚,何况今日大殿之上只他二人。赵祚甚至都习以为常地给他腾位置了,没想到谢无陵突然来了这一出。
“臣有一请,”谢无陵抬着眼看着赵祚,目光里似纳了秋时月光般,横波缠绵,“请陛下拟旨,”
赵祚闻言看过去,眼里的深邃里也起了波澜,他听到谢无陵一字一顿道:“赐、死、谢、佞。”
而后见谢无陵叩首下去,赵祚惊得站了起来,厉声道:“谢平之,你不许胡言,寡人许你站着说话。”
谢无陵却并未站起来,反是跪直了,复请道:“臣请陛下拟旨……”
“住口。”赵祚别无他法,只有匆忙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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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谢无陵确也如赵祚所言,未再出声,他有些冷然的目光却一直未离开赵祚,似逐着东风的早莺,又似近水畔的游鱼,克制里透着几分压抑不下,想撒欢的热切,连表达缠绵都变得小心翼翼。
羡之抬手捏紧了那锦屏木,咬紧了唇,不敢出声。
赵祚却勃然怒来,他受不得的便是谢无陵这般的眼神,明明是有依念的,偏偏又故作决然。他抬手一拂袖,将那些堆在案上的折子一本本砸了下来,质问着眼前人:“你早算好了是不是?雍国公案,州时疫,再到昭行人彘,岐国自刎,陆慎成殒命塞北,这桩桩件件,是你早就算好了的是不是?”
谢无陵大抵是没想到赵祚会如此劈头盖脸地骂来,他想的大概是只要他求,赵祚就会一如往昔应下来。如今他既然求了,赵祚便可以不用为难,不用面临众臣施压了。
何况岐国之后,他和赵祚便生了罅隙,平素或因着政见难合而吵,或因着如何管教羡之陆岐而吵,一吵便是三四日,如此一来,罅隙在谢无陵这处就成了堑,
如此相较来,日后总不得有不可回转的时候,谢无陵怕会赶上这时候,不如抢了先,先一步离开,也让他的这就青山的心停留在还没被磨旧前,让他这段深情留在尚为荒唐的时候。
“是。”谢无陵移开了眼,冷声应道,“所以……”
“所以?”赵祚气急下了阶,走到了谢无陵的面前,“所以别人步步为营,要的是高官厚禄,而你谢平之步步为营,要的却只是是黄土冷茔?”
谢无陵久久未答言,赵祚也无计可施,他的怒气反倒在刚才那一瞬都放走了。他缓缓跪在了谢无陵身前,看着谢无陵皱眉,又抢在他开口前,再次低声确认道:“当真要如此?”
“那几幅画,我画好了,哪日去瞧瞧吧,赶在小岐儿生辰前好吗?”谢无陵蓦地勾了唇角,没正面回答赵祚的问题,却让赵祚失力地跪坐着,“日子我都选好了,小岐儿生辰那日,如何?你将他接进重阙里,别让他看见我的模样,他还小,会做噩梦。羡之也不要来,他未来会更苦,我不想那天作为他苦的开始。”
赵祚却在谢无陵这句话音落后,将谢无陵拢进怀里,锁住谢无陵的力气大到谢无陵都快喘不过气了,可他觉得还不够。
他是真的留不住了,他心头的这个声音一直在盘旋着。
“寡人……也会做噩梦。”他的声音低下来,喃喃道。
谢无陵在他怀里合上了眼,有滴泪没藏住,从眼底滑了出去,他却还是故作轻快地道:“那你也一定不要看见我的模样。”
赵祚伸了手擒住谢无陵的下颔,他低首吻了下去,那是他们二人之间从来没有过的激烈的吻,唇齿有意的碰撞着,他们相互吸吮挑逗着,像两颗膨胀着的心碰撞在了一处,有什么无法言说的情感要破开彼此的胸腔决堤而去。
赵祚以为,平之从山,想得是一场酣畅淋漓。
谢无陵以为,山就平之,不是想,而是需要。
他渴求他,而他也渴求着他。
-
扶风城外,京畿道上。
“小侯爷。”一穿着兵甲的人跪于帐内。
“有信陵主的消息了?”陆岐抬了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听燕然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两天前,信陵主出现在了将军府,不过没待多久,一个时辰后就离开了。”
陆岐摩挲着玉鹿角的手蓦地一顿,他抬眼问道:“他回来了?”
“听说是往西北方向走的,应该不是归京。”
陆岐闻言才得以喘了口气,他又开口问道:“那,人齐了吗?”
“齐了,梁相按照计划先带了一队人去了北门倚着的山下。宋行将军和他的副将分别去了南门和西门,而您带队走东门。”
“我知道,夜幕降临时,让人去传信吧,若他肯交出谢佞,我们……”
“可梁相说宜早不宜迟,我们还要派人去传信吗?”
“等梁相集合个队伍都等了四五天了,那他还怕耽误这一晚上吗?”陆岐皱了眉头,剜了那人一眼,又正色支使道,“去传信。”
“是。”
那穿兵甲的人匆匆离开了大帐,翻身上了马,从东边的直道,往城东去。
烈马奔驰在直道上,那执缰的人,眼里只看着了东城门,反倒忽略了直道边的竹林里藏着一人,那人窥看着烈马远去,正准备起身,便叫另一人拍了肩膀。
他不禁抖了抖,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还是有道理,他慢慢地回身向后看去。
笑意却蓦地从眼底里升起,他出口唤道:“祁先生。”
第122章风月弥散
城东倚一荒山,荒山脚下一面是居衡后园,则植以玉京红琼;而另一面则满是湘竹。
茂林修竹里一人领着另一人穿梭其间。
“祁先生怎么在这处?”
祁知生回头瞥了问话的人一眼,哼了一声,半假半真:“你师父叫我来,候着你信陵主啊。”
话音将落。林中风声起,竹叶响簌簌。
“嗯?”羡之一面应着,一面停了步子,抬手扶着身边的湘竹,目光却向四周瞥了瞥。
祁知生似没有感受到异状的模样,继续迈步走着:“你想知道,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我是如何拿到你师父的消息的?”
他说着蹲身捡了两个石子,耳朵微动了动,转身翻腕,往石子里注了力,将石子往羡之身后离了三四步左右的竹子上打去。
林中蛰伏着的昭行青衣僧骤然现身在羡之身后的竹林中,一声闷响跟着石子打翠竹的声音传入羡之耳里,他满眼的警惕色在这一刻除去,他看到祁知生对他炫耀地眨眨眼,眼里带着点得意洋洋,不禁也勾了唇。
“身边不是没有昭行的人,怎么还让小尾巴留到了现在?”祁知生随口问道。
羡之却答得支吾,如此一来,倒让这问题也在祁知生心头转了一遭,他又凑近了两步,怀着好奇打趣道:“你小子想给陆岐透露行踪?”
羡之大抵是被戳中了心事,立马夹了尾巴,转移话题道:“祁先生要带我去哪里?后山那条通居衡的路,如今有人守着了。”
祁知生当然知道后山那条道有人守着的事,但比起那条道来说,这情爱的事更吸引他,说着他眼里就生了光,也不给羡之转移的机会,他啧啧了两声:“他现在知道了身世,你们可就真算得上近亲兄弟了,哪还能再依从你啊。你这还泄了踪迹给他,不怕他到时候把你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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