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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晏池池池池
长乐抓着缰绳的手下意识地使了力,让缠着的缰绳在手上勒出了几道红印。
“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概应该可以……完结
第124章谢陵逼岐
“小心!”
一道女声和一道男声同时响了起来。
长乐将宣城的那个动作看的真切,她一边冲陆岐摇着头,一边提点道。
陆岐是岐国独子,不管今日的宣城是恐吓陆岐也好,还是真要威胁陆岐,她都不愿意看到陆岐在这处就惹了伤。她是长乐,命里求得也不过一个长乐不央。
这流矢惯来无眼,她怕的便是这无眼之物真的伤了陆岐。
而陆岐身后的副将久经沙场,见状一骑当先御马上来,想替他挡开流矢,可这流矢俨然不像他所想的,直飞过了陆岐,在黄沙里,飞向了方才叫陆岐回身斩断的长绳前,在绳前落了一排。
这一发箭阻了方才陆岐带兵入宫的汹汹气势,也乱了那一鼓作气而来的将士的歃血情绪。
“陆岐啊,”宣城往陆岐的马边走去,他伸手抓住了缰绳的一边。陆岐低头,眼里藏着份未消歇去的怒,看向了马下的人,又看着那人侧身指了指前方的通往明堂的大道,继续语重心长道:“从这里进去了,成,便罢……”他扬声说与后面的人听,“若不成,你可想过你身上的罪,你后面这些人要担的罪?”宣城抬手遥指了陆岐的身后。
“他们何辜?”
陆岐的手拉了拉缰绳,强词道:“那谢……”这么多年了,陆岐到底还是有适应不了的,他顿了顿继续道,“谢佞当初可曾想过,我父母二人何辜?羡之呢,羡之想过窥鱼姑姑吗?他猫哭耗子时,就不觉愧疚吗?”
陆岐这番话说来,宣城反是听不懂了。但这不适时的沉默与疑惑看在陆岐眼里却完完全全变了味道。
陆岐皱了眉头,扯了扯缰绳,又伏低冲宣城道:“世叔和长乐姑姑,待圣上忠心,陆岐管不着,但陆岐现在只想忠自己的心,您和姑姑也应当管不了。何况,世叔又真正知道谢佞和羡之多少?”
而后陆岐坐正了来,一夹马肚,慢慢往外宫里走,还不忘冠冕堂皇道:“山鹿营这番作为,本只为清君侧,并无二心。”
说罢他领着人要往了里走,骑兵们看着他的动作,跟了上来。千百匹马打宣城身边过,将他埋没在其中,长乐见宣城没了动作,咬了咬牙,御马去拦了陆岐。
陆岐见她动,反而让马儿加了速奔过直道,却遇见了早守在阙楼上的弓箭手。
外宫阙楼间的位置历来狭长,但又是必经之路,躲是躲不开的。况这弓箭手守于阙楼是几朝前立下的就规矩了,这些年未见人骑马入阙,这重阙里的人也就大多淡忘了。连陆岐都是今日才知晓有这规矩的。
阙楼上,无人答话,只有一臂摇旗,满弓放箭。
流矢来了,前面过的人还可以的逃命,而后面跟上的人进退两难,只有在密密麻麻落下的箭矢里寻找生机。
但也许是提前有人下了令的缘故,那些流矢并不是冲着人来的,除了兵器打开而乱飞走的,其他流矢都是向着骑兵们座下的那些战马的。
蓦地一发流矢因为陆岐为顾及到,落到了他的马身,贯穿去。那匹烈马抬蹄惊呼,这一声嘶鸣反倒惊扰了后来的马,骑兵们一面要顾及从天而降的流矢,一面要安抚座下骑,一时顾暇不及的,便纷纷被摔下马来,连陆岐也不例外,但在他落马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副将却伸手拉住了他,将他拉上了自己的马。
而阙楼外,宣城回了神,上了长乐给他牵来的马,才注意到了那阙楼里的混乱。长乐的眉头紧拧着,手也在缰绳上纠结着。
宣城细细看了一阵,反是笑来安抚着长乐:“那小副将倒是有几分本事。有他在,陆岐尚不会出事。”
话音将落,宣城就看着那副将和陆岐从马上跳了下去。
待陆岐和他的一干队伍从混乱里走了出来时,那些他们带来的马仍在阙楼间惊惶的嘶鸣着。
他们不及回头,直直地过阙楼往明堂。陆岐的手悄悄地背向了身后,握成了拳。
明堂外的小院那头有一扇朱门,朱门外脚步声慢慢靠近来,浩浩荡荡的,大有种乌云压城的感觉。
谢陵和老宦奴俱在院内,他如旧一席青衫,坐在一方小几前,小几上摆了一桌茶具。他不疾不徐地调匙烹花,又算着陆岐将到的时候,下了两匙新茶。
而朱门外,副将身边的几个小兵先他陆岐一步到了檐下,陆岐负手理了理袍子,似要将方才的狼狈都抖开去一般,复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上的那柄银戟,抬了眼,看向了正缓缓被人小兵打开的朱门。
先入陆岐眼帘的是朱门亲自茗的谢陵。
这一幕陆岐是见过的,大概不日前还在昭行的时候,他误打误撞地瞧见了,那时他还愣头愣脑地伏跪了下去。
只是今时再非往日。
陆岐握紧了手中的银戟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一字一顿,将那两个字念得清楚,清楚得像要刻进骨子里了才好道:“谢、佞。”
“小岐儿?”谢陵对陆岐的声音一贯是温柔的,今日也不例外,甚至还带着几分颤抖,也不知这颤抖是出于愧欠,还是出于别的。谢陵匆匆瞥了他一眼,又立马低头看着那即将叫沸水走珠新茶。他出声道:“且坐会儿,你来早了,这茶还要再待会儿。”
陆岐走到了桌案前,却对谢陵的后话置若罔闻,他握着银戟一挑一压,戟尖直抵着谢无陵的脖颈一侧,陆岐的眼里陡然变了色。
老宦奴见状,立马闭了眼撇了嘴,碍于陆岐那陡然狠厉的眼神,最后一字也不敢言。
谢陵却不以为意地笑笑,他没管顾那压在左肩上抵着脖颈的银戟,反是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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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宦奴,支使道:“福奴儿,来,给小侯爷斟一盏茶。”
老宦奴应声,道了句“是”,又躬腰上前,取帕垫于手柄上,将面前的空盏斟满,推到了陆岐那方。
“小侯爷请。”
陆岐觑了觑眸,看向了谢陵,似想探究什么。谢陵倒是坦然,抬了眼和陆岐对视,毫无保留的将眼里藏的心思都袒露出来。
陆岐不似赵祚那般,他也不指望自己能从谢陵的眼里看出什么深意,但他对上谢陵的眼,能看到的只有慈爱,还透着一点像是旧时羡之故意漏答案给他之后,听到了赵祚点他二人名字,却是为了说其他事的时候的那种眼神……那种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算作是解脱的眼神。
谢陵抬手推了推那抵来的戟尖,余光瞥到了陆岐因为他这个动作而握紧了戟的小动作,他生了笑,温柔道:“我不会兵武,你若想,随时可以拿我的命去。不过现在,总还是可以让我尝一口茶的?”
陆岐皱了眉头,眼里的狠厉散了两分,他握着银戟的手和他心中那陡生的恨意一样,渐渐地都动摇了。他的手松了松,银戟却还压在谢陵的肩头。
“福奴儿,这是雨后的寿眉?”谢陵嗅了嗅袅袅来的茶烟,又皱了皱眉。
“是,今年扶风的天气反常,变天变得晚,可能口味有了偏差?”老宦奴在斟了茶后,将茶放回了原处,恭敬应道。
“原是这般。”谢陵将茶盏撇了撇,“那你去问宣城借借他们云梦处的山泉水。”
“这……”老宦奴看了看谢陵,赵祚来时就指了他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谢陵,说谢陵身边的昭行人都在酌后那处,天家的暗卫一向只向着天家,说不得也在护谢陵这事上要生异心。所以要老宦奴守着谢陵。
谢陵去没了赵祚这份思量,因为他赌陆岐生不出要他命的狠绝。
陆岐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到底这孩子是个什么心性,他还是知晓的。便就是梁策蛊惑,也有些本性是改不了的,比如向善。
“去吧。”谢陵见老宦奴面露难色,便又道,“小侯爷是懂分寸的,我都肯信他,你还不信?”
“是。”老宦奴低了头,留恋地看了谢陵一眼,才准备从朱门那处离开。
却被立在朱门边的副将一拦,厉色道:“不行。他不能走。”
谢陵闻言移了目光,好以整暇地看向了陆岐,挑了挑眉,逼着陆岐发话。
陆岐沉默了良久,才道:“放他。”
“让他们也跟着他一起退到外宫阙楼吧。”谢陵的目光未转,反而凌厉了起来,连笑容里都生了几分刻薄。
陆岐是第一次见谢陵这副模样,他难有些不适应。他拿戟的手抖了抖,而后咬了咬牙,有样学样地色厉内荏道:“谢佞可别得寸进尺。”
“我,不曾得寸进尺。”谢陵觑了那双桃花眸,眸里顿生的寒意让陆岐都有些惶然。
“那你是……”
谢陵的模样故意软了几分,道:“是在和小侯爷谈条件。”
陆岐却入了套,涨了势,冷哼一声,道:“你人都在我戟下,还有什么条件可谈。”
“拿命谈。”谢陵轻佻一句,前倾了身,要去碰那陆岐下意识系上腰带的环。陆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住了,往后一跳,银戟压着谢陵的肩头拉了一道。
谢陵却露出了笑容,补了方才的话:“他们退,我便让昭行的僧人退去,如何?”
“那我、我如何知那些人退没退?”
“待他们都走了,你拿着你的戟在这儿,”谢陵的手挪到了自己胸前,画了个圈,“一比,你看看可有人来阻止你。这个方法如何?”
陆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谢陵,谢陵的眼神里仍然带着一丝狡黠,和方才喝茶时,他让陆岐见到的眼神大相径庭,如不是谢陵就在他眼前,他甚至都还会为梁相,为陆未鸣曾说的那个谢无陵开脱。
陆岐抬了手让人退走,与此同时的谢陵也握了他的戟,渐渐移向自己的心口。陆岐的手却渐渐生了颤,他往旁边瞥开了目光,咬着唇,心下却生了乱。
“怎么,怕了?你的父亲和母亲可都比你英勇的多。”
可现在,眼前这个人处处都在告诉他,他就是那扶风众臣曾请命要杀那个佞臣,他身上就是有那么一副佞骨。都不需要陆岐再向他确认了,他现在的一颦一笑无疑就是在告诉陆岐,无论是岐国,还是陆慎成,其实都是他的手笔。
陆岐被他一激,手下握稳了那把戟,而那把戟就抵在谢陵心口。
他看向陆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慨,他这一生就和两个人赌过命。一个是他爱之如命的赵祚,而另一个,就是眼前人。其实他也说不清楚待陆岐的情感,若说一开始接过他来养,是承了岐国所求,那之后就像谢无陵原来找的答案一样,是养久了,这父亲就当惯了。
他看到了陆岐眼里的四处冲撞着,就要藏不住的怒与怨,他试探地问道:“真,这么恨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一会儿吃了饭回来码大概码完就是完结
第125章风月情浓
日头挪过鸱吻顶,浮云闲游。本是个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的好日子,偏偏起了风。
“扶风的天终究是变了。”赵祚叹了口气,看向了身边的祁知生,他二人一同立于重阙北面的阙楼上。
“平之和圣上都培养了他那么久,怎么,”祁知生转过身,看向赵祚,“不甘让座儿?”
“他是我儿,哪有不甘啊。”赵祚的手扶上阙楼的阑干,“当初惠帝合眼前,特地将我和平之叫到了长明殿。那时惠帝和平之说了很多,却只和我说了一句话,那时候我没听懂,都是后来坐上他的位置了才听懂那句话。”
“哦?谢平之没给你解解?”
赵祚摇了摇头,又继续道:“那时我跪在他身前,唤了声‘父皇’。他就抓着我的手,用力地说着,这父皇,总要先为父,才为皇。然后……”
然后惠帝拍着赵祚的手,连说了三声对不起,涕泪都混在了一处。赵祚把这对不起的话藏了下来。
后来他想过,这三声对不起,大抵不光是对着他一个人说的。
这“先为父,才为皇”大抵也不知是对他一个人说的。惠帝在位二十多年,无显赫功劳,确实位扶风未出阁的娘子都想认的父亲。
他膝下四个公主,都是入了太学的。后来更是扶了元华做国公主,允了她南地治下兵权,连这帝位,他都想拱手送给他这个不让须眉的女儿。
而他这个父,也顺理成章地在他最宠爱的女儿向他求赐婚时心软了。明明连他都知道的,将岐国嫁入陆家,就是盛极,极盛的东西,都逃不了衰,何况这衰的方式,是他这个做父亲早早就布置了的。
但惠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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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在岐国的软磨硬泡下,放过了她,在极少的期限里,许了她扶风城最盛的婚礼,拿了不少的珍奇玩意儿为他最喜的大女儿添妆。
论到底那个害了岐国的,还是他的这段父慈,因为一时的不忍,却拿了帝法来换。或许之前还有个藉口,是在岐国看上陆慎成的那刻,这杯鸩酒就注定了,可惠帝心下最清楚,害了岐国的到底还是他这个“父”。
这是他为父,而他也只为了父。所以那一声“对不起”应当是给岐国的。
而第二声对不起,才应该是赵祚的。
赵祚即位,是惠帝为皇做的最后一个决定,是临去世前才拟的旨。
而第三声对不起,赵祚记得,惠帝说时,目光是看向谢无陵的。
赵祚不知道惠帝和谢无陵之间有什么交易,但他是自那时起,怀疑起谢无陵的。
他以为谢无陵帮他可能不再是单纯因为喜欢二字,可能背后还有昭行或者说还有惠帝的想法。扶风的腌太多了,他怕,怕他和谢无陵之间的情感会被污了。
当初是,如今也是,他怕,所以他包容着,自欺着,甚至遵从了谢陵的想法,放他去明堂前做谢陵他自己想做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将他的猜测问向了祁知生:“先生,你说平之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
“你们同床的都不清楚,我这儿都异梦异到西北了,哪知道他瞒了你什么?”祁知生眺着前方山道的动静,一边问道,“从山郎究竟想问什么?”
“他真的被你封了记忆吗?”
祁知生闻言,嘴边的笑意蓦地僵了。半晌,他指了前方道:“来人了。”
赵祚跟着他手指遥指的地方看过去,心下却仍在思考着祁知生的反应。
祁知生见他久久未发号施令,手在他肩头拍了拍,语重心长道:“昭行有道佛偈叫,信则有,不信则无。”
话尽便下了阙楼,替赵祚发号施令去了。赵祚站在阙楼上,想来该是喜上眉梢的面容,却偏偏生了几缕愁。
“那他都没忘……”我还说了那些个肉麻的话,岂不是太矫情了,赵祚如此想到。
-
重阙明堂朱门外。
陆岐下了令后,老宦奴领着副将与陆岐带进来的一队兵往外走,但未走上两步副将就停下来不走了,说是不能离太远,不然便算不得护卫。
他不走老宦奴自然也不敢走,昭行的暗僧都不在谢陵身边,倘若陆岐那小祖宗真的想不开,要了谢陵的命,那他的命岂不也跟着就没了?
那他们就都只有在那处干耗着,老宦奴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见那副官铮铮地站在那处,老宦奴便也奉陪着。不过幸好的是,没耗多久羡之来了。
“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外宫甬道上回响起。在宫里能骑马而不被阙楼上的弓箭手拦的,如今大抵只剩羡之了。
老宦奴的目光瞬间亮了亮,心下正雀跃着,就看着那人骑着一匹烈马掠过他们。
羡之猛然勒绳,引马停下来,他打着马走到了那副将身边,翻身下了马之后,从袖中一方锦囊丢给了那副将,匆匆交代了一句:“看了,带兵出去。宋行将军在外宫等你们。”
微侧身,又将缰绳丢给了老宦奴,道:“劳您一会儿帮我把马牵出去。”说完羡之向朱门那处跑去,跑到半路,又似还有不放心的事,特地回头叮嘱道,“顺便去叫祁先生回来。”
老宦奴应了声,看着那副将将锦囊拆开,从中间取出去了一份山鹿旗的绘样。那绘样后写了一个“缄”字。
副将立马改拿为捧,将手中的山鹿旗举高了些,让身后的人都见了见,无怪于他,大帅亲自绘的山鹿旗出现在眼前,便是谁也驳不得的令。
不过也有一二人不服气的,说着不退的话。副将立马将手中的□□提了起来。
“山鹿营规,不从令者,战后尽诛。尔等从还是不从?”
说完副将瞥了那两个唱反调的人,见他们都低首噤声了,这才作罢,领着人往外宫退去。
-
阳光洒在了下来,在陆岐那特地磨得锃光瓦亮的银戟反着光,光反在了谢陵的脸颊靠下。
羡之来时正看着谢陵被陆岐的戟尖指着心口,他心下骤得一紧,刚要迈步进门来,就看见谢陵对他摇了摇头。
陆岐显然也在谢陵这个动作后,知道他身后有人了。
他的戟尖本抵上了谢陵的心口,他手下使了力,让那戟尖刺破了薄衫,锥在谢陵的皮肉上。他突然开口指使着谢陵:
“往后退,退上明堂。”
“陆岐,你想好了?”谢陵偏首,神情突然严肃了很多,“倘你入了明堂,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回答他的,是谢陵意料之中的沉默。
其实陆岐本来想好了,他想他应该按梁策的吩咐,把谢佞逼上明堂,在明堂里杀了谢佞,再将那欺名盗世的事盖在开不了口的死人身上。
而后拿这事和赵祚谈条件,让他给岐国追封,也算是给他那记忆里从未谋面过的生母一个交代。之后把山鹿营还给陆家,而他再找个远离羡之的地方,独自苟活着。
是,他想远离羡之,怕见到羡之。至于为什么怕见到,他也说不清。或许是骨子里不想让羡之看到自己这个模样,这个沾了腌心思的模样,可笑的事,明明羡之也是这样的人……
又或许,他只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会想羡之,想问问他为何成了这般模样,想将这样沾惹了别人鲜血的羡之杀了,想那个干干净净,温温润润地站在他眼前,唤他一声“小岐儿”。
他勾了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他竟也是个抱着满腹荒唐的人。“羡之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谢陵看了眼他身后那个默默站着的人。
“那我不是应该等着,让他瞧瞧我这样的?”陆岐回怼道,“还可以让他看看他师父在我戟下的模样,也好让他想想当初他杀叶窥鱼时的那种滋味,那种亲手了结亲人的滋味?”
陆岐的眼里带着几分阴鸷,似乎在为他陡然生来的想法而兴奋,但手间的颤抖却泄露了他心底那点善意作祟的怯懦。
他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了破绽,阴鸷的恶念和那点清明的善良在他的心底里争位。他这几日总是这样,兀自在仙凡境和五浊世上挣扎着,迷茫着。每当他觉得自己能一脚堕进万劫不复的五浊世了,偏偏那点清明又要拉他一把,将他带回明台。
可每当他要放弃坠入深渊的时候,那点仙凡地又爱生出个似夜叉的玩意儿,将他拖往五浊世。
一如现在。
谢陵在慢慢后退,羡之缓缓跟着,眉头却锁得更紧了。当初昭行僧人替他取环时,无功而返,说是让陆岐捡走了,那时他心下就生了不安,如今看来不安都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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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不止恨我?”谢陵看见了羡之在陆岐背后看不到的,陆岐那眼神里不断变化着,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他看了会儿,赶在羡之开口前出声,引导着:“还有羡之?这几年他待你不好?”
“好”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陆岐蓦地抿抿唇,兀自思量着,他的目光如夜里孤明的烛火般跳了跳,而后夜风吹来,失了光热。他嘴边噙着的笑也敛了去道:“好与不好,有意义吗?”
羡之明明对只差将他捧在手心了,却还是背地里和梁策书信,要梁策困他,这或许只是梁策让他窥的冰山一角,那那些他没窥到的呢,说不定都是羡之的别有用心。
“没意义。”羡之接话道。
羡之站在陆岐身后四步远,陆岐的戒备在三步内,他怕他走近了,陆岐的性子陡然生变,那就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四步不远,也恰好能听见谢陵的这一问。
陆岐在听到这一声时,顿时停了步子,谢陵也跟着停了步子,让那把戟没离开他身前。而羡之,却没停下步子。
“恨我?”
羡之负手走了上去,甚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他在陆岐的身边站定,冲谢陵点了点头,才侧首睇着自己身边的人
陆岐在方才听声时,就是浑身一个激灵了。待到羡之在他身边站定的那一刻时,他更有一份心思难以自持地涌了来,怂恿着他握紧了手上的银戟。
他刚说服自己的那点要羡之命的想法,这下顿时找到了冒头的机会。
“小岐儿恨我……”羡之的话还没说完,陆岐的一把银戟翻手一划就逼向了羡之,羡之往后退了半步跳开,出了这银戟逼来的范围内,他眉峰微动,把后面两个字补了起来,“什么?”
陆岐的银戟再向前一逼,羡之这下倒是不避不退了,他游刃有余地一边躲避着,一边向谢陵求助。谁知谢陵那时正偏首看了看肩头之前叫陆岐那银戟划破的青衫,并没有到羡之的求助。
羡之了目光,迫不得已抬手抓了戟,陆岐却猛地肘,将戟回,戟的刃口在羡之掌心拉了一口。未等羡之回神,陆岐又攻来,羡之选了个好时机,空手抓住了陆岐的银戟,手上使了力气,抓住了戟杆,不让陆岐故技重施把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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