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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晏池池池池
迟日江山丽,谢无陵坐在伐檀客舍的山溪旁。
近夏时候,饶是有山溪潺潺,绿树成荫,也总还是有些夏来的溽暑热袭人。
他着来一席若草色衫,和着这夏日,一惯爱着的蓝绶,也换做了素净些的绶带。
懒卧于溪边,连调茶的想法也没。春困夏乏,这些个词儿,许是永远不该用在他身上的。只这一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日头漫长,有些百无聊赖。
那些个艺伎娘子说的如隔三秋,到如今他才算有所体味。
透过枝桠的斑驳光影打进溪水里,也打在他身上。他支肘撑首,合眸假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片蕉叶,被他握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扇着。
雍国公赵修来时,这一幕正入他眼底,他眸色都深了几分去。
他是由沙弥领着来这院里听经,本以为会是王朔煮茶候着他,却没想到是昨天才见过的那个小子。
“师兄,人来了。”沙弥对着那山溪边小憩着的人道。
“嗯。”谢无陵慵懒地应声。他方才想了许多,想他前几年都是如何在昭行打发时间的,无非是与师兄对弈,与妙法真人学琴,与师父学文做赋。
可如今这些事情想来,却又觉诸多无趣。都不如桃树下与那人对饮来的淋漓。
“你先去忙其他的吧,辛苦了。”谢无陵睁了眸,却未多瞥来人一眼,只将手上轻摇的蕉叶放在了溪边的卵石上,才起身走往屋前。
赵修倒看得真切,心下却生了千万缕狐疑。眼前人未剃去青丝,想来还可以算个带发修行,连佛家的合手轻拜的礼都少有做,当不是个佛家弟子才对。偏这昭行里对他的个中称谓:“师兄”“师弟““师父”……任谁听来,都会迷糊吧。
谢无陵起身,衣袍为山溪沾湿不少。
他迈了几个步子,去屋里端了一盏凉茶出来,放至赵修面前的石案上,漫不经心道:“喏,坐。茶凉了许久了。”
说着便自己端着一盏饮了去,不管赵修投来的目光含着的几道灼灼。
昨夜沙弥来屋里传住持的话时,谢无陵就知道,多说无用,他的师父素来这般,不管他应是不应,只往他怀里塞,像那些个佛偈经纶,他被这人逼得,背的比那些沙弥背的还多。
他也不是没有反抗过,有一日气急他想着离寺出走,没几天便饿得灰头土脸回来了,这之后他便知得,是不应也得应,应也得应。
但这本是他不情愿的事,他自然也给不得眼前人什么好脸色。想来如果这人不是同赵从山一般是个王孙,或许这杯凉茶也别想有了。
“敢问小师父,这……惠玄……”
“小师父这名头,可不敢当,”谢无陵不待那人落座,先兀自撩袍落座,自报家门道,“昭行谢平之。”
这名头赵修是听过的,次数不多,但多少听外公家中的几位谋士在某些个小聚酒宴上提过。
赵修不禁觑了眸,居高临下打量了这坐于对面的人。
模样里仍带着几分稚气,连从方才进院,到现在,他都带着几分素寒的无礼。倒是和他那不羁批笔的辞赋如出一辙,只这年岁和他的笔力却是大相庭径。
况这人素来落款,皆作“昭行谢平之”,那些个碌碌无为的风雅士,还道他以寺庙做故里,是不羁性子,颂他几分。
本来方才入院时,赵修见那人卧于溪边,一副隐士模样,心下还生了动摇。以为赵祚来寻得可能是这个谢平之;但现在瞧来,这人也不过是个乡野匹夫,行事也多乡野的无礼轻怠罢了,便是去了扶风,也搅不起什么大浪,说不定还要成为重阙阶下骨。所以赵祚来这处寻得应当还是王朔才对,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抬眸对这人。
赵修负手,却不落座,他心下也带着几分轻慢,不过眼前人的容貌,却是他在扶风那些庸脂俗粉里从未体验到的,那桃花眸本当足艳,却带着几分慵懒,瞧着倒多了几分媚色,他心下风波骤现。
如是能将王朔同这人一起带回扶风,倒也不亏,一能谋世,一能慰王,岂不美哉?
只赵修心下的波涛汹涌,到了谢无陵这处,都做了山风,打谢无陵耳边过,连那一星半点的涟漪都没泛起来。
“是修唐突了。”赵修随之落座。
谢无陵闻这“唐突”二字,便把眉横了去,冷眼相待。便是他这儿自认贫瘠的词里,就知道这二字后跟的多为“佳人”二字。
谢无陵走过这许多山水地,听过无数人夸他清秀,夸他好看,他都可以一一笑纳,独这“佳人”二字,他想来,当是无福消受,遂也不喜别人将他比作佳人。
他眉眼里多的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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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柔情,是妙法都夸赞的,但他不喜。他有儿郎顶天立地的心,自不甘貌美比同妇人。
赵修见谢无陵未说话,便又出声道:“这住持……昨日可是许了我同惠玄师父论道讲经。”
“哦。”谢无陵漫不经心应了这人,带着几分寒凉意眸子对上赵修的眼光,便是夏日里,也让赵修后颈生了几分凉意,“师兄要我替他同您讲一经,不知您可听?”
“哦?”赵修偏首,眉轻佻,笑里嘲,“不知谢有何指点?”
“指点谈不得,平之不过是只鸟,传话罢了。”谢无陵应了他的话,又面不改色地将心底编了半日的东西,娓娓道来,“不知国公可知一树,名作‘樗’?”
“立之,匠人不顾。”赵修自小受重阙最好的太傅授课,因着母族势大,多受圣上眷顾,他自然也常被圣上考学,这些经典,他幼时唯恐母后生气难过,便更是熟读有之,遂一副自得模样,答来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皱。
“正是。”谢无陵不动声色地接话道,“它树干坑洼过多,不能满足匠人们要取直杆的要求,树枝又弯曲,也不适合作为规尺的材料,立在路上,匠人都不会去取。”
赵修好以整暇地看着对坐之人,想听他能道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来。
谢无陵却沉默了许久才启口道:“惠玄师兄托我带给您的话,便是这一字。”
他自比如樗,皈依后,便无用可图,独立天地,也独行无用。
谢无陵以为天家的人都比别人更能不力的讲话,遂点到为止。
他自幼跟在师兄身边,他曾听师兄跟他提过。
惠玄原是扶风大族王家大公子,名作王朔,年少成才,锦衣玉食的少年郎,在入仕前,却选择了昭行一僧的门下。不为其他,只因为他在那处的处境,比不得做惠玄这般安稳,他甘入昭行,随师父悬壶济世,走遍大好河山,不想再重归故里,做一只笼中雀。
这也是谢无陵应下师父的缘由之一。
现在惠玄成就了自己,寻到了他最想要的生活,他居在清虚,体味红尘,不只是他,便是住持这个看着他从小长到大的人,也不忍心打扰。
“今日这经想来,该够国公体味了,”谢无陵便起身,补了句:“在下不知国公要寻什么,但那人必不是惠玄师兄。”
谢无陵一句笃定,却不想是把自己推向了深渊了。
或许从他自住持手上接过那本《南华经》开始,他的命轨便定下了,只是他自己不知罢了。
他将赵修留在这间院子里,独自理了理衫子,从手腕上取下了他的蓝绶,将素色的绶带取下。抓了几把头发,用蓝绶束高了些,这才去往住持院中去,见他的师父。
徒留院中那鸾带锦衣的雍国公,觑了眸量着这离去之人的背影,待背影渐散,国公眼里的大盛的光芒也未散去。
或许赵祚来昭行找的,却是如这人所言,不是王朔,而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樗这个树,取自《庄子》。(又叫《南华经》)
“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匠人不顾。”
第22章昭行深谈
茶香袅袅,昭行禅室,一方棋盘,两人对弈。
谢无陵从伐檀出来,小沙弥立于伐檀门外,见谢无陵出来了,便指了佛殿旁侧的禅室。
谢无陵依着他所指,来了这禅室小院,见院里四下无人,厢庑门闭了去,便大步走至门前,往里间知会了一声:“师父。陵儿讲完经了。”
听见了室内传来的一声“嗯”。这才抬手推了门,正见室内榻上,住持与惠玄捏子落盘,你来我往,不分伯仲。
“哦?师兄今日竟也在?”
谢无陵面露惊讶,其实是气得很,“哼”了一声后,才迈了步子入,见他二人仍不为所动,便兀自将脚步落得挺响的,走到了煮茶的小炉前,为自己斟上一盏茶,茶未入口,便听他师兄提点道:“非是寿眉,莫尝。”
谢无陵闻声,将到嘴的茶盏重重地置回了桌案上,蹙了眉头。惠玄闻声,知他心下不平,接着道:“苦得很,你必不爱喝。”
谢无陵听了惠玄的解释,不领情便罢,还一味打趣道:“好啊,师兄,你不去见那王孙,跟师父这儿偷懒,还连一盏寿眉都不予我?”他一边撇了嘴,一边走向小榻,负手静观棋盘,帮他那眉头锁紧了的住持师父下了一黑子。
“陵儿棋艺倒是见长了。”住持见那入盘的黑子,另行一处,破了僵局,眉头的愁云也都散了去,夸了谢无陵一句。
谢无陵正扬眉瑟的时候,又听住持问道:“昨日沙弥可和你交代了?”
“交代了,让我替师兄给王孙讲经,说是师父吩咐的。还带了一本《南华经》给我呢。”
惠玄却叫谢无陵突然插来的一脚,阻了一盘胜局。面上仍不见不善的颜色,反倒是云淡风轻了。这番又听他道了这话,不禁噗嗤笑出了声,不抬头也知道谢无陵面色可能不太好,遂安慰了句:“为难你了。”
“那人如何说?”住持问言。
“既是我讲经,那自是无话可说。”
“你去给那人讲的什么经?可别给误人子弟了。”惠玄接了他的话头,揶揄道。
谢无陵大言不惭道:“《南华经》。”又低头拿了棋篓里的黑子落入盘中,换了惠玄的几颗白子回来,“误人子弟?那师兄为何不去?”
“你……庙里讲‘道’,岂不乱套?”惠玄知他后话不过怨怨罢了,也未当真,也未多接话。
“他说要论‘道’的……”谢无陵见惠玄落子,手下也从棋篓里取了黑子落于盘上,又俯身偏首往住持眼前凑,发丝倒是散了一棋盘,“那也怪不得小陵儿,师父说,是吧?”
“你这师弟啊,就鬼心思多。”住持不驳,却也不顺他言,“和这些王孙打交道,还是比你适合。”
言罢便起了身,让位给谢无陵,也拿了一副盛着寿眉叶的茶罐,往小炉前去,步伐仍是稳健,只是执罐的手有些抖,不过掩在袈裟之下,遂不曾被人窥见。
至一局终了,谢无陵败了惠玄半子,拂袖扰了棋盘,耍赖道:“师兄使诈,胜之不武。”
惠玄那一直以来未有其他颜色的脸上,却在这时,笑开了来:“怎是我胜之不武?棋局如人世,不过微改路数,算不得使诈,算不得。”
住持端着茶来,递给谢无陵,便听的这弱冠少年的告状声,和那青年的辩解声。
倒是像极了他和惠玄的父亲,旧时在昭行山上学这权谋理数时的模样,一别经年,人已白发,这江山也该有才人出了。
只是他心下更希望,这个“才人”不是自己养在身侧的这个小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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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见谢无陵安然受过那一碗茶,抿嘴笑了一下,便启口道:“陵儿啊……”
“啊,师父?”谢无陵低头饮茶润喉,闻师父唤,便抬头应声。
“你想……去扶风城吗?”
谢无陵被住持这般问话,吓得心下一紧。扶风城,在这寺里是个忌讳,除了过路人的嘴里能依稀听到点。
那些个住持的友人都绝不会提这个城,也不许谢无陵提,就像那是个污秽地一般,避之尤不及。
他倒是听师兄悄悄同他讲过几次关于扶风城的故事,不过都是些他原先听不懂的,现在能听懂了,师兄好像也不怎么提了。
他将茶放回了桌案上,斟酌了一番,才道:“师父要让陵儿去,陵儿便去。”
“你的心思,为师瞧得出来。”
住持跟着一声叹,谢无陵只得悻悻改口:“想,是有那么一点想的。”
谢无陵对扶风城的认识,也不过是一国都城,赵从山的家。他想去扶风城,想去赵从山的家里瞧瞧,是怎样的风水,才能造就赵从山这般的人。
原来扬州出了一个祁知生,他引为知己,他去过扬州了,风流如祁,而今扶风出了一个赵从山,他便……也想去瞧瞧。
“扶风虽有三千繁华,却也如无底深渊,比后山的怪塔还要吃人,比山下猎户打的虎皮还要骇人,如此说来,你也愿意去?”惠玄出声询之。
“师兄还将我看作黄毛小儿?千山行过,我有何惧?”
“我……”惠玄起身,想将那些年他所见所闻的黯影,一丝丝一缕缕道与他听,想劝他远离那是非地,偏住持抬了手来,止了话头。
惠玄想起,方才下棋时,住持指点他的话语:“经历不当为包袱。”
细想来,惠玄噤了声。是啊,他经历了那些那些皇权下的黯影,他师父也同样经历过。
他和师父在谢无陵幼时便想将他当做日后上位者身边的谋士来培养,却不知这境遇里,初心却渐渐将他养作一个无忧无虑的浪客,若是能仗剑纵马,行侠仗义,说来一生也是畅快淋漓的。
但这师弟自幼爱湖笔,不爱武戟,连那辞赋道理,也不过惠玄一点拨,他三两日便能尽数通透。
或许他本不当成一江湖客,他入昭行,便是他的命数,他也注定了要走住持师父和王朔曾经走过的路。
谋士是什么,是权者手下一把剑,用得好,兵不血刃,用得不好,便被弃之如履。
但惠玄知道,用得再好,到头了逃不过的,这条路终究还是条草席裹尸,荒坟埋骨,再无生还的路。
但便是将这些经历都说与他听来,如他只是个读死书的学子,说不得会被吓破胆,也就还可以作罢。
但凡是有一点猖狂性子的,像谢无陵这般,便都会继续坚定下去。
人就是这般,越禁越想,除非是自己体会了,旁人说再多也不过空谈罢了。
与其如此,让自己的经历变作一个包袱,丢到他面前,又被他弃之如履,这又是何苦呢?
因果一念,他的因,他的果,都当由他受,便是引路的,也替他不得。
住持盘膝归坐于榻上,手里转着他那串佛珠,像是在求个心安。语重心长道:“你若想,便去吧。天高海阔,飞累了,就归昭行来。”
“那片天,师父和你惠玄师兄都飞过了,便陪不得你了。”
惠玄将棋盘上的棋子静静地入棋篓,谢无陵看着他们这番,心下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生了涩味。不过是去那处长长见识,却不知为何像是要生离死别一般。
尽管在看到住持有些愁容后,他心下动摇了一下,可他还是想去的。
他以为扶风,同扬州无异,都是灯火不休的繁华地,想来有差别也差不得多少。
“记得你师兄原来教过你的一字一句。”
“莫败了昭行名声。”
“明日来藏经阁寻我。”
谢无陵一一颔首应下,住持这才吩咐了惠玄去送他归客舍。这大概是谢无陵第一次听住持这般语重心长,想来,也是最后一次了。
惠玄起身好了棋盘,领着谢无陵往外走,边走边说着:
“雍国公这阵风,是可以带你走的,只要你想。”惠玄侧首,目光如炬,看着他。
这是谢无陵第一次见到惠玄这般目光,带着几分他看不懂的意味,不像是每日见到师兄时那清澈的眼眸,倒像是深渊,那种深不见底,看不分明的深渊。
这一刻,谢无陵想,这个人或许该叫王朔,而不是惠玄。
不过稍纵即逝,眨了眨眼,惠玄还是那个惠玄:“至于走到了扶风如何飞,可就只有靠你自己了。”
“嗯师兄,是此去扶风,路途难行?”
“是会……不好走。”惠玄回身将禅室外院的门扉替住持合上了来,又道,“你可知去了扶风,便不是如今的生活了。”
“啊?总不能是,入庙堂,学王朔?”谢无陵将不日前去山下听来的说书人的俏皮话念了来。
“可别学他,他那半生……”惠玄未尽后言,只是一味摇头。
“师兄,可我不想入庙堂。”
“那你便去看看扶风的新花吧,花败了就回来?”然而惠玄喉头一哽,“身不由己”这四个字,他在扶风体会的真切。如是他这师弟去了扶风,如何光景,他大约是可以预见的,这话啊,只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可惜惠玄心里的这方明镜,却照不到谢无陵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心头。
“那等我回来,师兄和妙法真人可得在山门前迎我。我要把扶风的美酒和香车都带回来。”
“你啊,”惠玄抬手,轻拍了谢无陵的肩,“想师父和妙法的时候,就写信回来。只要我还在,昭行的山门,总会有人等你的。”
“师兄不是还俗了?”
“你以为昭行真的是寺庙?”
两相对视,谢无陵一脸惊讶,惠玄却目光深远,和着一声长叹,也不知道叹的是何物。
“到了,你进去吧,我回了。”惠玄将欲言又止的谢无陵送回了他栖居的客舍,目送着他进屋,眉目却有几分不舍,路都是自己选的,饶是他,曾在扶风傲然而立的王家大郎君,也左右不了一个人的选择。
这么多年的避重就轻,却还是将这个少年送上了这条路。他抿嘴一笑,笑里带着几分嘲弄。
“藏经阁的二三楼并无一本佛经,你原先避着师父,都去看过了,想来啊,当比我还清楚几分。”惠玄看着那扇合上的门,喃喃言。
谢无陵将这话听入耳里,心下的疑惑更深了。
“是命,不可违,这扶风的花啊,最好还是不要败了。”惠玄矮身拾了门槛下的一片叶,“这花败了,你……”
你的命,怕也留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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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惠玄终究是没有说出口的。
这世上在权谋的纷争里,粉身碎骨的,比比皆是;但能做到独善其身的,却寥寥无几。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啊
第23章羡之遇陵
是日醒来,谢陵觉得周遭都变了样子。
他记得昨夜他被赵祚勒令安生躺着时,合眼前见的还是竹屋竹帘与纱幔,而如今周遭,是一方小厢,两扇小窗,有锦布做的帘子做挡。他还未起身,便见那叫岐儿的小子凑到他眼前,道了句:“山人,醒了?”
谢陵坐了起来,醒了醒神,才应道:“嗯”
“圣上说,不能明着带您回扶风,只有委屈您,跟我们这些小辈凑合。”
“无妨。”谢陵抬了手,想挑帘望去,却被陆岐一手扣住了布帘:“您,不能露脸,这一路上,一定不要。”
谢陵有些尴尬地回了手,直到这人提点他,才想起这事,他在昭行也多是有所耳闻,自己曾经多么声名狼藉。
他沉声应了,陆岐以为他这是不开心,解释道:“山人莫要多想,是……羡之的外公,也识得你,所以,你莫要让他瞧见,不然羡之,难做。”
陆岐一股脑将圣上今晨特地把他叫到身边,特地教给他的这个借口,都倒了出来。
谢陵却像未听到般,喃着二字:“羡之……”
脑海里倒是浮现了一个小孩模样,是个致的娃娃,可爱而知礼,谢陵挑了挑眉,不知是这个娃娃长得惹人喜爱的缘故,还是自己喜欢娃娃的缘故,心情突然出其的好。
陆岐一直目光不离谢陵,看到谢陵听到羡之的名字后,眉上带了喜色,也就弓腰出去了。
他站在马车上,看着和山门前送行的小沙弥商谈的玉冠青年,唤道:“羡之!”
羡之闻声回头,四下看了眼,有些茫然。
陆岐看着那人回头,又招了招手:“羡之!这里!”
羡之询声看到停靠在离山门不远的马车队伍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同他招手的陆岐,眉眼带着喜色。
天气正好,阳光照在陆岐高束的玉冠上,眉间英气和他的师父并不像,连脾性也不像。
这般不识爱恨的模样,羡之有些看进去了。
那人努嘴,又像是还说了什么,他走了神,没听进耳里,才回神,就见在车队前首的外公回首望向了陆岐那处。
而陆岐却不自知,羡之匆匆和沙弥结束了话头,接过沙弥递来的那份文书。快步到了陆岐的马车前,仰首道:“怎么了?”
“一个秘密。”陆岐跪了下来,示意羡之附耳过来。
“父王的秘密?那我不能听。”羡之一边说着,一边将耳朵也贴了过去,他是好奇的,从昨夜陆岐便被父王叫走了,但他问不得。
昨日一早他去平山殿,向父王质问时,他就知道,他父王对他的耐心可能要殆尽了。
可他有些话却只能烂在心头,不能说出口,他不能将师父下的这一盘棋,下成死局。
直到陆岐让他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的那一刻,他的坚定动摇了。
他想,这盘棋,可能终于不用他来撑了,下棋的人,真的…回来了。
“师父……”他故作平静的话语里,还是让谢无陵听出了几分不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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