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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晏池池池池
谢陵方才正听着陆岐在外面的动静,听得不太真切,但有人掀了帘子,一玉冠锦衣郎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有些怔住了。
这人和曾来昭行的赵从山像极了,只是眸里含得杂质太多了,不如当初的赵从山纯粹。
谢陵坐正了些,看着眼前人,想着这人应当就是羡之,虽与记忆里幼时有差别,不过模样总还是像的。他颔首应了他那一句“师父”,却见眼前人入了厢内,便跪坐下,眼眶红了去。
谢陵一时被他弄得有些无措,不过细瞧来,倒和脑海里的孩子有些相似,他略带着有些打趣的语调:“不叫我,美人哥哥了?”
羡之闻言,却笑了,这四个字,他倒是许久不曾念及了。第一次这般唤,还是在父王办宴为修叔接风洗尘的时。
此去经年,他死他复生,还是旧时那般潇洒性子,眉目仍轻佻,若是除了这身青衫,换了那玉带锦衣,被认作纨绔子,也是情理之中。
而当年赵祚府上的那个总角孩童,却改了面貌,长高了,声沉了,连礼数也比这陆岐周全了许多。
这番年华尽付了起手拢袖地谈笑里。
陆岐见羡之一直波澜不惊的模样的,心生不愉,这几年他们在重阙檐梁上偷偷饮酒时,明明羡之比他还怨那位圣上,但羡之平日里,多是不露声色的,和圣上当真是一个模子,却又不是特别像,圣上的眼里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太多的变化。
羡之……在看到陆岐手上的东西时,眼神总会有变化。而今日,陆岐以为他会吃惊时,他却表现得像早就料到,像在等着这一天一般。
“羡之!”陆岐挨着他跪坐下来,“你为何不惊?”
“我……”羡之看了陆岐两眼,欲言又止,他心下犹豫着他该不该说来。
“他早知了,为何要惊?”谢陵见他犹豫,遂解围道,“倒是你,赵祚可有吩咐你什么事?”
“嘘”陆岐听见谢陵直呼那位圣上的大名,遂立马示意他嘘声,怕旁人怪罪了下来,毕竟他只这一个爹,好不容易才见着了,还不想让他又被治罪。
况他和羡之身边有多少双耳朵听着的,他和羡之可能都不能完全知道。
谢陵挑眉,噤声待他答来。少年抠了抠后脑勺:“圣上说,山人要什么,就给您什么。只要不被旁人知道。”
“那我在昭行后山有一居处,你去同那居处的小僮说一声,我去扶风赏花,我那院里的花,他可得好好给我养着,待我归去,可得好好比比。”说罢,谢陵便对他像对自己竹屋外的小僮一般,挥了挥手。
“快去吧,早去早回。一会儿父王该叫启程回扶风了。”羡之抬手给陆岐做撑,让陆岐撑着他起来,便对陆岐嘱咐了道。
厢内两人目送了陆岐掀帘离去,羡之才俯身行了一礼,是学子待夫子的一礼,也是久别重逢的一礼。
然而羡之的礼才行完,谢陵眉头便有些蹙紧了去,他掩在袖下的手拳紧了几分。
羡之抬眼,正看这人面色不善,遂想出声询问,便被眼前人抢了先。
“他走了,你说吧。”
“啊?”羡之被谢陵突然的话,说得几分怔愣。
“你,为何不惊?”谢陵扯出了一抹笑,他这两日脑子里的东西像开了闸一般,蜂拥而至,多到一时间他有些消受不了,有些是大段大段的记忆,有些却只是一个错眼,记不真切。
“我昨日晨时去平山殿,见了父王。他说的。”
“平山?”谢陵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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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念了这两字,面上是不露声色,羡之却觉他眼里多了几分喜色。
遂只挑了些重要的讲给了眼前人听,又就将后话省了。
毕竟他也没打算把昨日清晨的那场父子对峙道与第三人听。
第24章平山晨谈
那是天色才明,许多人还沉于睡梦,但羡之知道,自从他师父去后,他的父王夜里便不爱睡觉了,原来陆岐还小时,他的父王就睡在他们二人身侧,那是父王少有没有被梦魇着的夜。
后来便是睡在陆岐和羡之身边,也避无可避地梦见一个人。那之后,他的父王总是醒早,坐于殿上批折。
久而久之,他父子二人的夜谈,也都变作了晨谈。
那天夜里,老奴在行宫园子里他讲了谢无陵的那句“莫信他言”,他便躺在榻上,久久未眠。
浑浑噩噩地等到了日升时候,他看了另外一方榻上空荡荡的。便知陆岐今夜也未归,但能绊住陆岐脚步的人不多。
自谢无陵去后,陆岐对他的依赖,总是要比别人多些,这点自信,羡之是有的。
他在平山殿外踱步,直到殿上的人出了声:“既然来了,便进来说话。”
羡之迈了步子进去,见赵祚如往昔晨时一般,未束冠,只披了一件外衫。执朱笔,掌黄折,连头都不曾抬上一抬。
陆岐年幼曾问过这位圣上,为何晨起不束冠,这样不知礼,是要被父亲说的。
赵祚将陆岐搂进怀里,轻声解释道:“束冠的人没了,如何束冠?”
而羡之那时就站在赵祚身边,将这话默默听入耳里,在心下悄悄说给了那个离开的人听:“师父,你看,父亲还在待你来束冠呢。”
只是那时的羡之一直以为,那人可能永远都听不到了。
羡之在殿上站了一会儿子,父子两共听着檐下的鸟声,良久,羡之才开口道:“父亲,不去见那山下之人?”
“你可知山下是何人?”赵祚将朱笔搁置。
“如是羡之所想,当是能为父亲束冠的人。”羡之低首看着脚下。“儿臣还记父亲曾说当世只一人可为父亲束冠,他名作‘谢无陵’。”
他知道自己道的这句秘辛代表着什么,如果平之殿有外公的耳目,只怕山下的人,此时应该被刀锋对着了。
梁家,一个踩着扶风大族王家而立的外戚,一个谢无陵以命也只换来半壁元气的大族。他野心昭彰,扶风皆知。
如不是谢无陵那份罪书,拔了桩子;如不是赵祚强势权,将它们攒紧,这大权旁落只怕是阻拦不了的。
但羡之知道,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便是他父王给他的荫蔽地。
他如今这言,也不过是赌个心下安然。他什么都像赵祚,却只有这赌徒的心,不像赵祚,倒更像谢无陵。
知子莫如父,赵祚抬眼向他,眼里仍带着几分冷厉:“谢佞为禁,羡之,你逾矩了。”
“父王。”羡之改了口,又道,“您当初让他去……,而今已悔五年,今日还想悔吗?”
羡之是他们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里不多的见证者,原先他还不懂,只知道这世上有一人真心待他父亲好,也待他好,送了他一个名作“居衡”的园子,让他为许多孩子艳羡。
他母亲是梁家的庶出女,和他父亲那时的地位倒是差不多的,遂他无论去何处,也只有低首,生了委屈,便往腹下吞。
而那时的谢无陵是扶风城人所共道的一流人物,他造了一方园子,却是拿来做礼物的,而这份礼物的主人,却是羡之。
羡之至今也感念,感念那人许了他人生的第一道光。
后来谢无陵答应做他的夫子,甚至搬来居衡,教他经纶道理。
在居衡里,他见过了谢无陵的所有面貌,见过了他的好的、坏的心思,见过了他眼里那满目疮痍的世界,见过了他的爱,和他的憾,他不敢替谢无陵不平,因为那是他们二人的选择。
他胆怯于对峙他的父王,他只能尽可能的对陆岐好,甚至在陆岐面前,只展现着好的一面,像他的父亲一样,把这世界的美好,都给了他,却把腌的所有,都和骨血吞入口。
但这五年,他对这个上位者的恨都渐渐动摇了。
“你说什么?”赵祚像被抓住了尾巴的狼,眸光仍然阴冷,但发出的声音却失了底气,但心口的怒气却悄悄淤积了起来,“你知道什么?”
羡之却跪了下来,低首道:“儿臣,曾在重阙里,见过一道密旨,一道父王下令,儿臣知,那是赐死谢相的密旨。儿臣知,谢相的罪书帮父王除了外公的左臂右膀。儿臣还知,谢相一身痼疾,都是因父王,那些父王知道的,不知道的沉疴,儿臣在居衡,亲眼目睹过。”
赵祚拍案而起,话却哽在了喉口,那道密旨确实是他所下,他无从辩驳,那年朝廷换血,也确实是谢无陵用命换来的,还有羡之口中的旧痂谢无陵锁骨上的那道旧痂,无论多久,他都难以忘怀。
“父王五年梦魇还不够吗?父王想辨言自己不悔吗?”
羡之连发两问,宛如两把利刃,剜在了赵祚心上。
他也恨,恨那叫谢无陵的人,给了他这么一道难题;他也恨,恨这时局下,风花雪月早已无处安置;他更恨,那时的自己,连辩驳世人的勇气都没有。他不知道要如何道出那段秘辛,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他那一道密旨。
被这帝王权术害得人不少,昭行的住持是,谢无陵是,赵祚的父王是,赵祚,同样也逃不过。
赵祚合了眼,良久才道:“今日,不悔。”说罢便将手里的折子合上,丢至了羡之的眼前,“替寡人,藏好他。要起风了。”
羡之倾身拾过那折子,看着上面写着:京城雍国公府走水,雍国公与其眷共殁。
羡之眉头蹙紧了去,他所知道的,谢无陵之所以会来扶风,便是雍国公将他从昭行带来的。
羡之还没将心下的顾虑说来,便听赵祚启了平山殿的门,走了出去,吩咐着:“日头尚好,往昭行去吃杯茶,信陵主同行。也不知陆岐那小儿,在昭行为寡人备好茶了没有?”
而后羡之将折子入了宽袖里,起身跟了上去,又听赵祚道:“梁相要是起了,你们再领他去昭行吧。”
当然这一段晨谈,谢陵是不知的。
羡之避开了平山殿的不谈,将老奴和随珠前夜讲的故事讲予他听,谢陵听着他将自己那段记忆里的部分讲来,不置多话,只是笑了笑。
毕竟已经过了十多年了。
有些人情债,说不清,也算不清。
谢陵从右手那处抽了一本书,随意翻了几页,道:“雍国公走水的事,你可知道?”
“知道。”
“惠玄命殒的事,你可知道?”
“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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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之抬眼看着这人,“方才那小沙弥同我说了。”
“乏了,”谢陵将书归于原位,眉毛塌了几分,“若是岐儿回来了,让他将昨日在暗室瞧见的说与你听。”
谢陵话未说完,便靠着软垫合了眼。他不是乏了,是这些记忆迎面而来,他有些生受不住,而在这人面前,他本当警惕的,却一下子像被卸了力一般,也就连警惕也一并卸了。
他合了眸,感觉着一些话语从脑海里的四面八方蹦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也只希望,自己能撑到自己找到杀死了惠玄的黑衣人之前,就好。
胸膛里的血气突然跟着记忆翻涌来,他感觉到了喉头有腥甜淤积,他强咽了下去,又怕羡之瞧出异样,也就借了体乏的托词。
第25章狐狼对言
24
东风遥遥,旌旗昭昭。
谢陵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睡意来前,陆岐才从山上下来,似在马车外和什么人对话着。
羡之闻着陆岐在外面的声儿,便又瞧了瞧那卧在殿上假寐的人,眉头皱紧了几分。谢陵的气息并不似常人那般平缓,甚至有时压抑,有时又在长喘。
尽管谢陵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让这份异常不露在这些个小辈面前,但羡之到底是能文会武的,又心思比之陆岐要细上许多。所以要窥见谢陵气息有异,并非难事。
说来他会武这事,也是他和陆岐自幼便被眼前这人逼着习武的。许是这人原来吃了不会武功的亏,便在有日退朝后,在居衡设宴请了那沈家的三郎君,一个闲散纨绔来,说是要教陆岐和羡之他们两武功。
起先陆岐还对这人嗤之以鼻,毕竟在他或者说在当世人眼中那沈家三郎就是个吃闲饭的。
但在做了羡之和陆岐的师父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位沈家三郎的面具下并非是沈家三郎,而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只这个身份,他们二人至今也不识得。
“唉。”羡之一声长叹,他师父一直是个不愿叫别人瞧见他孱弱一面的人。这点,羡之比谁都了解,也比谁都担忧他。但担忧之下,多是成全。
他听见了外间那熟悉的老人声,遂起身掀了帘子,躬身出去了。见了来人,两三步下了马车,不着痕迹地站到了陆岐身前,负手对着那个略显富态的老人,沉声道:“外公。”
陆岐方才本在和一旁的宦官交代着这些从竹屋里带来的东西,话还没说完,就听着梁相唤他,吓得浑身一激灵。
他知道梁相不喜欢他爹,不知道为什么,但自小便有这种感觉。当然他爹也瞧不上这个老人,他爹可是扶风城的一流人物。再不济还有圣上护着。当然,也有圣上护不住的时候,他知道,但他不怪。
毕竟那个圣上原来像他爹一般将他拢在怀里哄的时候,也会呓语他爹的名字,他和羡之可都听过。
梁相自然是见了那人从山上下来,还抱着包袱,起了心思,一个只在昭行住了一夜的异姓王,竟像在这山上住了几年的样子,还要拾包袱,如何不令人生疑?
只梁相没料到这半路杀出来的羡之。羡之这个孩子什么都好,说来还要感谢那个去阴间报道的人,给养出了这般的皇长子,若是能握在手里自然好,若是像现在这般关系晦暗不明,反倒棘手。
梁相颔首应了羡之的一声唤,才开口道:“听闻小岐王从山上拿了好东西下来,不知本相可有缘一见。”
羡之侧身回首对上了陆岐的目光,见了陆岐有些为难地对他摇了摇头,遂出声道:“不如让外公都瞧瞧?”
羡之抬手,覆上了陆岐的手,让旁人看着是在取他怀中之物,暗地里运了力,推了推陆岐,陆岐被他这举动弄得有些蒙,抬眼对上羡之的眼,却见羡之抖了抖眉。
陆岐会意反抗了一番,羡之手下又用了力,推了陆岐一把,陆岐顺势摔坐在地。羡之蹙了眉头,蹲身去扶他:“这般宝贝?我瞧也不行?”
陆岐猛摇头,羡之遂趁势抬头看向了那梁相,耸肩示意自己也拿不到。
梁相见陆岐摔了下去,自然怕怪罪,蹙了眉叫车架旁的宦官快去扶一把,而后也负手瞥了眼竹帘内,晨光虽好,却照不透车厢内景。
梁相此行不得果,心里带着几分郁郁然,倒是羡之扶了陆岐起身,又道:“外公对这昭行的物什也存了心思?”
“信陵主可说笑了,本相哪有什么心思。”
“孙儿还以为外公也有喜欢的物什,还想说明年春时再来,孙儿便给外公讨上一样,也让外公开心开心,得像今日陆岐这般。”羡之抿唇,像极了他母亲的那双眸子,带着几分凌厉,微觑去,道,“有失、体统,外公说,可是这理儿?”
梁相被他这话一堵,旁的心思还没起来,就便哽在了喉头,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他一旦应了,便是指责这异姓王,不应,却又有些憋屈。两相斟酌后,他才道:“有劳信陵主心了,时候不早了,怕是快启程了。雍国公府的事儿还在等着你的父王。本相也先回车架了。”
他这番话听进了羡之耳里,自然也听进了车架里昏昏欲睡的谢陵耳里。
谢陵将这个雍国公记得清楚,因为当初带他去扶风的,不是春天回来接他的赵从山,而是那个被封为雍国公的嫡长子赵修。
他记得在那次师父问过他是否要去扶风之后的第二天,他被小沙弥引到了藏经阁的高楼。
三层红木架子并排放着,中可供一人通行,书室四周又置大柜,柜上放着百份书简。大柜对着一扇窗,光影透过竹帘打了下来,正打在红木书架后置的一方小几上,小几后置了榻垫。
往昔师兄躲妙法真人的时候,就爱来这处。谢陵不安于坐于榻垫上伏案落笔,更愿意倚着书架,一看便是一整天,直到日暮垂垂,寺里的石钟被沙弥撞响,他才悄悄地摸出来。
那经阁的一层是允许昭行的所有人借阅的,但这二层往上,则是被勒令禁入的。除了惠玄师兄是得了师父允许的,谢无陵去也只有偷偷摸摸的。
而那天是他第一次在住持师父的注视下走到那些他偷偷来过的书架前。
第26章经阁叙话
经阁二层,师徒二人。
“这处,你来过了。”住持师父看着谢无陵有些闪躲的眼神,遂将这话说的笃定。
“师父……”
“无妨,都是注定的。”住持穿过了书架,走到了窗棂前,掀了帘子,拉了拉垂下的那支檐鸟吊坠。
榻垫后的墙在那一瞬生了隙,像两扇门,慢慢地大开了去。住持回头看向那个有些呆愣过去的少年。
“这里,才是昭行。”
谢无陵有些怔愣地跟上了住持师父的步伐,暗室被住持带进去的烛台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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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顾了四周,周遭放着许多本手札。有些已泛了黄,想来是有些年岁了。
谢无陵双眼微亮了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不过转瞬眉头便皱紧了去。
“这……高祖定中原,其相乞骸骨。归故里,择贤山,筑一寺,名昭行。难道这不是昭行的来由?”
“相爷是筑了昭行,却不是他的意思。”
“那是……高祖的,意思?”
住持颔首应其,却不明言:“后相爷了徒,徒名作刘谌。”
“刘谌?那不是上朝……”谢无陵微顿,将那“圣上”两字咽下,又补道,“那人的谋士?”
“正是,也是你的师祖。”
“啊?”
住持面色沉然,不理会他的疑问,继续道:“刘谌虽英年早逝,但仍了两徒。一为当今的王丞相,一为……”
“一为姑苏谢府小郎君,也就是……”谢无陵的手虚空一划,眸子里像装了星子一般,“也就是师父。”
话里不是疑问,是笃定。这十几年师父的友人,多是苏扬二州人氏,他断断续续也从扬州茶馆那些说书人的口里听过一些关于今圣登基前身边这双子的传奇故事。
人命在他二人抬手翻覆间消逝是让他二人传奇的一部分,今圣登基后,所有人以为他二人要分据左右二相之位,结果谢氏小公子却在那年消失在了所有人眼里,杳无音信。这才让说书人将这谢氏小公子推上了神坛,说他是天上下来帮今圣夺位的仙人。
而他们不知道那个仙人却是在那之后剃发归山,换上了一身袈裟,云游四方,悬壶济世。
直至王家大公子王朔来拜,又半道留了一个小乞儿,带回了昭行,这才做起了他的昭行住持。
说来不过寥寥几言,却是那人半生。
“这手札就是这几辈先人留下的。帝王权术,历来诱人,用得好了,海晏河清,用得不好,水生火热。”
“所以,师父说与小陵儿听是为何?小陵儿只想去扶风城折枝花回来,并不想入庙堂。”
住持却只笑了笑,笑里带着几分舍不得,像是早就预见了要离别一般,摇了摇首:“扶风的花啊……”他又抬手摸了摸谢无陵的头,“你啊,这十几年,为师最担忧的,还是你。”
谢无陵是受众家学士教导长大的,或许他不知,但这些东西早随着他同住持的友人交流时,潜移默化地灌输给了他;他又是在扬州那些风尘地里待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过,那些令人生怪的人心,他道听途说也听得许多了;但他的性子,仍怀着对这世界的善。
住持最喜的是他这份善意,最怕的也是他这份善意,怕它来日会变作妇人之仁。
而那波诡云谲的庙堂之巅,残存的哪怕是一丁点的妇人之仁,都只会葬送自己。
这一点道理,住持原先在那朝堂上,看过太多了。
“师父……”谢无陵不明所以地看着住持,窥不得他心里的东西,也不知道住持心下想了这么多。
他眉里仍带着几分喜色,问道:“那是不是昭行的人选中了谁,谁就会登上王位?”
“你认为你的能耐够吗?”住持低眉,沉声道。
“不够……”谢无陵的眉耷拉了下去。他可以在无数人面前狂满气盛,却独独在师父和师兄面前败下阵来。
他们眼色一沉时,给人的那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总是令人恐惧的。
住持领他出了暗室,阳光照在了住持眉头,像把那阴晦都驱走了一般,他问道:“小陵儿心里有了想选的王孙?”
“如真要小陵儿入庙堂,小陵儿想选……”谢无陵咬了唇,思索了一番,才发现,除了赵从山和雍国公他不识得旁人。
住持驻步侧首盯向了他,像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斟酌了二人一番,觉得无论哪个方面赵祚都要强些。他两三步踏过榻垫,借了案上的湖笔,在那宣纸上,写下了一字“祚”。这才抬首看向住持。
住持却将案上那宣纸拿了起来,细折好,入衣袖里。
“但他不能带你入扶风。”
“为何?”
“他的母妃已逝,养在珍妃名下,纵然出宫建府,却依旧无封邑。剩下的你自己想想。至于京地盘根错节和其他牵扯,这暗室里大多有载。这三日你就在这处。三日后,贫僧和雍国公有盘棋局,如你赶得及,便来瞧瞧。”
“三日?”谢无陵回头望了望满室的手札,心头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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