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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山雾藏百魅
顾素水全身一颤,道:“你是……相公?”
“我是孙果”孙果如是道
顾素水一咬牙,道:“不管相公是人是鬼,我都跟定了你除非……除非为了方才的事,你要休了我”
看着她执着的面容,孙果心头有些沉坠坠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这在他前世修行数十年中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眉头越皱越紧,暗忖道:“怎么会这样?如此一来,我还怎么走得了?”
孙果前生精通人情世故,知道除非自己将张屠户一干人都杀了,不然走后必有后患而且就算杀光张氏族人,官府也会追究自己当然是不怕,不过顾素水以及顾氏族人必有牢狱之灾
他仰头向天,感受着苍茫大道中的渺茫气息,片刻后又望向女子,暗叹一口气,在心中道:“这具身体灵脉不错,只是太弱了些,还得温养些时日……”
凭着这个不怎么说得过去的借口,孙果便留了下来前三月将这副新皮囊涤尘埃、筑道基、养元气,三月后便在地方行走,广交名绅乡官,称自己为清元真君梦中授以仙书,通晓神仙之道起初众人多有不信,孙果便为人祛病施药,药到病除,于是乎乡人捧为神仙
此后孙果又施展手段,为地方父母大员镇宅捉妖,想那些寻常鬼魅秽物,哪逃得出孙果的手心?自然效应如神
孙果前世贵为国师,揣摩上意驾轻就熟,把握这些为官之人的心思,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于是秋去冬来、复又春暖花开时节,孙果早已名声远播,道上大员,十有三四收为记名弟子这期间自然有些修道之士眼热他的权势,找上门来论道打发这等七八流的修士,自不在孙果话下,





尘缘 章八 无归处 三
那日纪若尘率先自玉台跃落,跌向无尽虚空一出玉台,登时又是一番不同世界
如被一道无形大力挟裹着,他身不由已地向下落去,坠落速度早已超出他的感知,似是瞬息千丈,又似是凝滞不前周围景物更是不断变化着,沧海桑田、朝代变迁、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甚而星辰生灭、混沌虚无也偶有所见
每一瞬间,都有无数画面扑面而来,又穿身而过那一刹那,数不尽的欢笑悲泣便涌入他的神识,不知有多少人、多少事物的生灭衍化就此刻印在纪若尘神识之中他几乎分不清孰为真、孰为幻,仿佛才跳出玉台,便已转世轮回了千万遍一般
若是换了意志稍薄弱些的人,恐怕早就迷失在这无穷无尽、真幻难分的经验之中不过纪若尘心志本就坚毅,于苍野中吞噬无数鬼灵幽魂,早接触过无数魂识中的记忆又曾在神游之时,更将方圆数十里内一切变化皆收摄于心,眼前海量记忆体验纷至沓来的情况,并不如何令他震惊
但这些记忆体验过于真实,一一掠过之际,宛然也如活过了如此一世只在瞬息之间,他便已轮回过了千秋万世
纪若尘是在飞坠着,但又似不是有时山川云峰与他一同坠下,在他眼中,这些气象万千的山峦就是静止不动又有时万千景象如瀑而下,比他下坠速度还要快得多,由是在他感觉之中,自己反而是在冉冉上升
于是纪若尘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难道自己是升是坠,并不在已,而在天地万物不成?”
如是,他心中又有所悟,既然这些记忆体验如此真实,便当是自己轮回过了一次,岂不是好?于是他放开胸怀,坦然迎向了无穷无尽的纷繁世界,不再象起始时严防死守,只是仍坚守住心底一点清明
转瞬之间,又一重世界扑面而来纪若尘心念运转如电,在无法言喻的短暂刹那,已看清向自己飞来的是一座华美恢宏府第,一间偏厅中燃炭薰香,暖意融融厅中列着三席,两女一男三个童子正端坐席后,朗朗颂书厅中一个中年文士,手捧圣贤之经,正来回踱步,检查着三个童子的功课这三个童子个个眉清目秀,衣饰华丽,显然家世不光富庶,而且显贵
书厅迅速在纪若尘眼前放大,就在他思忖着此次要经历这三个童子中哪一个的荒yin人世时,却见那中年书生的清瘦面容端端正正地冲来!
纪若尘略有自嘲地一笑不过别说是位西席先生,就是贩夫走卒、乞丐**的生涯,也经历过成百上千,哪在乎多这一世?
转眼间,那书生的面容已在眼前,依过往经历,这书生该如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将过往未来经验体会灌注在纪若尘神识之中,但就在两人要相接的瞬间,那书生忽然面露骇然之色,而纪若尘心中也油然而生一种不妥之感!
只听砰的一声,两人已撞在一起!那书生一声惨叫,而纪若尘也是一阵天旋地转,头顶传下剧痛,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纪若尘苍野十载搏杀,吞噬魔灵无数,征战经验何等丰富?虽然穿行无尽世间,肉身实体早已消散,但仅凭魂灵神识,也有无穷妙用当下他也不着慌,动念间已放散出数千道神识,重行掌控了身体各处,并将身周探察了一遍
纪若尘双目骤开,瞳中星光闪耀,仍是一片淡淡虚影的右手探出,一把将面前哼哼叽叽的中年文士一把提到面前
此时看得仔细,这中年文士面相生得堂堂正正,双目细长,眉若利剑,面色如玉,骨骼宽大,颇有清奇出尘之意,实有那么二三分人中龙凤之相只是刻下被纪若尘提在手中时,他面上满是惊慌失措,双手舞动,口中咿咿呀呀的叫也叫不出声来,哪还有半分读书人的风骨在?
纪若尘指尖已感觉到中年文士的颈骨在吱呀作响,于是指上松了力,那文士跌坐在地,捂住喉咙,不住地咳嗽着他一边咳,一边手足并用,不动声色地爬向门边
纪若尘且不理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周围二人相撞的瞬间,场景又有所变幻这里从格局上看是个偏房,但也是套间,内为卧室,外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厅堂厅中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另有两栅阁架,上面押放着些瓷器书册,看上去颇为雅致,内外间之间还摆着一张便床,这是使唤丫头睡的床再看卧室中的摆设,桌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床上也是细帐绢被,这可是上等人家老爷才能用得起的摆场,一个普通的西席先生,最多也就是纱帐布被,主人家再怎么高看了,也比不过管家去要知道再大户人家的管家,也仍是个下人
看了这套房间,纪若尘心中便有了分寸,看来这没甚么风骨的中年文士定是有些过人之处,不然也不会有待遇了别的不说,单看那使唤丫环的床,就知是个可以侍寝的
纪若尘再一招手,那文士便又飞进他的掌中文士看起来也是一个识大体、知进退的,知道抗拒不得,当下苦笑一声,手脚下垂,索性放弃了抵抗,也不叫喊,听任纪若尘处置
这文士如此光棍,倒令纪若尘有些意外,于是微笑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他这一笑,当场却将那文士吓得面色发青,显然那文士年纪一把,胆子却是极小的不过或许是圣贤书读多了的缘故,他镇定功夫还算不错,定了定神之后,吸一口气,养神于胸,而后铿锵答道:“我姓济,名天下,字尽知,取天下之事,无所不知之意”
纪若尘哦的一声,扬眉道:“口气倒是不小这天下之事,你怎能尽知?”
济天下昂然答道:“我已破万卷书,行万里路,天下这事,如何不知?”
纪若尘微笑道:“书中得来终觉浅就算破万卷书,哪能穷天下事?那书中未载的,你又如何得知?”
济天下道:“读书岂止是为了知这一字?圣贤之书,内中自有天地大道、人间至理,只消得了这道,这理,天下万事自可推而知之如不悟道,不明理,书读得再多,也不过是个书虫罢了”
济天下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气势磅礴,却又含而不发,整个人登时显得高大几寸纪若尘仔细一想,这济天下话中所言,倒的确是至理,不由得也对他高看了几分,当下手上一松,将他轻轻放落,问道:“济先生果然有才只是不知这里为何地?”
济天下一落地,脚登时一软,险些摔倒在地,退后数步,扶了个花架,这才站稳这副窝囊模样,与方才的气势沉凝、不动如山实有天渊之别
济天下不住拍胸,半晌方道:“此地乃是东都洛阳,这里便是本朝相国杨公国忠之府,我现下是府中西席,负责教导杨公长子及二女功课”
纪若尘便又问道:“本朝又是哪朝?”
济天下面上讶色一闪而过,便正色道:“本朝天子姓李讳隆基,别号明皇”
纪若尘沉吟片刻,双目骤然一亮,道:“这个李隆基,是不是还有个妃子叫做杨玉环?”
济天下吓了一跳,慌张四面一望,见房中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这称谓那可是大不敬,要灭九族的啊!本朝杨妃艳冠天下,乃是明皇的心尖肉,这等事天下皆知这个……神仙自上界来,不知这个也属正常只是不知……那个……上仙何时回府啊?”
说到最后一句,济天下期待之意溢于言表
纪若尘双眼微闭,似笑非笑地道:“上仙?恐怕你心中想说的野鬼?你猜的不错,我是自他界来,不过恐怕难如你意的是,这里,就是我要呆的地方了”
济天下面色数变,又问道:“本朝幅员辽阔,未知上仙此来想去何方?来此界又为何事?”
纪若尘安然在房中太师椅上坐下,端起旁边几上的茶杯,轻啜一口,闭目细细品起茶来他此刻形体仍是九分虚,一分实,望去只模模糊糊的有个影子那一口茶,化作一条笔直碧线,自喉中直落腹中,然后化作一团碧雾,盘旋不休
这一切济天下都真真切切地看在眼中,不觉心里叫苦,口中酸涩
好不容易,纪若尘方张开双眼,道了声:“好茶!”
济天下不知如何接口,只得连声称是
纪若尘吹出一口碧绿茶气,徐徐道:“不知为何,我对济先生总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似乎曾在哪里,抑或是哪一世里见过济先生实怀大才,我正有借助之处,所以此来,就先在先生这里住下了我来此界所图实在不少,须得一一办来,其中一件,此时也不妨说与先生知晓……”
说到此处,纪若尘双瞳中碧蓝群星微微一亮,悠然道:“这件事,便是送李隆基与杨玉环归西”
哗啦一声,架住济天下身子的花架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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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 章八 无归处 四
纪若尘伸手一托,右手变成丈许长短,轻轻扶住了济天下,微笑道:“先生何必如此惊慌?”
济天下苦笑顿足道:“你你你,你将这等大图谋都说了出来,哪里还由得我不从吗?助你是死路一条,若是不助你,你又焉有不杀人灭口的道理?”
济天下当此处境,心意沮丧,将上仙什么的敬称都抛到了一旁去
“先生清楚就好”
济天下便也横下一条心,向纪若尘道:“不知你只是要我听命于你呢,还是要我全力投效?”
“这当中分别在何处?”
说到了关键问题,济天下气势顿升三分,道:“这当中自然有分别若要我全心投效,无外乎君子爱财四字而已”
纪若尘似是有了些兴趣,道:“你既然自诩君子,又要这银钱何用?”
济天下一挺胸,气势又升,朗声道:“休说君子,纵是神仙,要于这世间办事,也自离不了银钱所谓良将不差饿兵,即是此意你看,就是屋中这丫头环儿,隔些时日也要与些首饰细软,她才服侍得尽心这尽心与敷衍之间的滋味,可实是天上地下!”
纪若尘淡道:“你还敢与我要钱,就不怕丢了性命吗?”
济天下昂然道:“只要随了你,早也是死,晚也是死既然迟早都是一死,何不做个饱死鬼!”
一谈到银钱,济天下骨头登时硬了起来,颇出纪若尘意料之外他略略回想得自前世的记忆,道:“即是如此,那便每月百两白银”
济天下眼中透出喜色,脸上仍努力不动声色,沉声道:“以吾之才,月规两百两并不为过”
纪若尘不禁菀尔,道:“一百五十两”
济天下斩钉截铁地道:“贩夫走卒,帝王将相,各有其价多了不必,少亦不足我就值两百两,一枚铜板也不能少!”
纪若尘听得“贩夫走卒,帝王将相,各有其价”几字,细细回想了数遍,双眉一扬,微笑道:“那就二百两”
济天下大喜,长揖到地,道:“多谢纪少仙!”
纪若尘悚然一惊,长身而起!
就在此时,偏厅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六七岁、粉妆玉琢般的小女孩冲了进来,叫道:“济先生,你昨天出的对联我对出来了……啊!”
小女孩穿着缎底软鞋,走路轻盈,脚下无声济天下一介书生,六识与常人无异,纪若尘亦正是心神激荡之时,一时不察,就这样让那小女孩闯了进来,将纪若尘瞧了个真切!
济天下与纪若尘面面相觑之际,那小女孩一手掩口,一手指着纪若尘的下身,脆脆地道:“你怎么没穿衣服?咦,你这里和我长得不一样啊,是不是这就是姐姐说的,男人的雀儿?就是这个东西可以让女人怀孩子吗?”
纪若尘此时虽仍是一片虚影,但身体发肤俱全,一切皆是依照人间最后时刻塑就,只是没有考虑衣饰
饶是纪若尘苍野纵横十载,斩杀过万千魔灵,这一刻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小女孩儿生得极漂亮,又有一种天生的钟灵气息,倒让他有些下不了手不然的话,别看他此时还无实体,但一口九幽溟炎吹出,也能轻轻易易地焚了她的三魂七魄
济天下这时显出急智来,一个侧步拦在纪若尘身前,俯身向小女孩神秘地道:“这是为师召唤出的丁甲神人,元仪小姐可不要无礼,不然神人恼怒起来,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小女孩啊的一声,看向济天下的目光中登时多了三分崇拜,于是也压低了声音道:“先生原来这么厉害!可是神人为什么不穿衣服?”
济天下登时觉得背后如有数根利针在轻轻刺着他的肌肤他见多识广,知道这是感应到了杀气之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忙对小女孩道:“神人乃是秉天地大道而生,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才合天地道理你想想看,谁出生时是穿着衣服的?”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从济天下身侧探出头来,向面无表情的纪若尘吐了下舌头,道:“不过你生的真是好看!嗯,就象……就象一柄要杀人的剑!总而言之,你比姐姐喜欢的那些软绵绵的堂哥公子们强得多了要不我来喜欢你,你陪我去参加宴会的话,一定能把那些人都比下去!”
纪若尘哭笑不得之际,济天下已吓得冷汗如雨,忙连哄带劝,使尽全身解数,方才将这位当今相国次女给劝了出去
被杨元仪这么一闹,房中气氛倒是缓和了许多,纪若尘初入贵境时的凌厉杀气悄然间消了大半他这时省起,在人间界行事,似乎有着重重顾忌,不能肆意妄为,大多时候更是得委曲求全,方可成功这与苍野上生死存亡只在一线,解决纷争惟有性命相搏实是区别极大
于是纪若尘又坐回太师椅上,双目缓缓垂下,身形也变得越来越淡,那道无形无质的威严渐渐向四方散去他徐徐道:“我要神游几日,想些事情扳倒李氏皇朝之事,暂就交给济先生了先生且想想方略”
济天下一怔,眼见纪若尘坐于椅中,逐渐融入虚空,不由得顿足苦笑,自嘲道:“唉,你说得倒轻松!我只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扳得倒整个朝庭?!”
他自怨自艾一会,随手拾起几上一卷书册,重重在自家头敲打了几下,举步向外走去
济天下方行出数步,忽听纪若尘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脑响起:“先生如何知道我姓纪呢?”
济天下猛然僵住,颤声道:“小生曾与公子在洛阳相逢道左,还得蒙公子赠了银子小生自幼过目不忘,对受过银钱的恩主更不可能忘记小生又生就一双阴阳眼,望人不光能看到面相,且能望神公子……不,上仙神光湛然,那舍我其谁的气势实是天下无双,至少小生就从未在别人身上见到过上仙此次下界,虽然面容大变,但内在的神光始终如一,只是洛阳相遇时上仙行韬晦之道,几乎将神光尽数掩藏起来,而今次却是尽显神威是以小生方能认出上仙来”
济天下惊吓之下,称呼又改,不顾年逾四旬,竟改口自称小生他这一番话说完,半天也听不到动静,好不容易大着胆子慢慢转过头去,只见房中空空荡荡的,哪有纪若尘身影?
济天下心神一松,全身上下登时冷汗涌出,湿透重重冬衣他再也不敢停留,慌忙夺门而出,哪知才出门槛,衣袖就被人一把拉住!
济天下登时全身冰凉,不敢稍动!只听得一个甜腻腻的声音自旁传来:“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济天下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下,转头望去,见是房中的丫头环儿这环儿生得弯眉细目,丰腴白净,颇为甜美可人此刻环儿拉着济天下的衣袖,轻咬着下唇,白嫩的面皮下透着嫣红,眼中水汪汪的全是情意
济天下看了一眼天色,此刻午时方过,依着相国府的规矩,正是午歇之时,环儿此刻过来的用意再是明显不过济天下虽好银钱,甚而有时胜过自家性命,却也不是只进不出的铁公鸡,使起钱来十分大方,待这环儿更是优厚,她也就加意奉承,兼之这济天下看似文弱,实则精壮过人,更是凭添了她三分春意这环儿若是情动了,直可缠绞得济天下酥麻到骨子里去
奈何今日非比寻常,只消一想到房中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煞星,济天下便是绮念全消,看环儿也便如木鸡瓦偶他一心想的只是快些离开这不祥之地,当下随便寻个借口,便舍下千般哀怨的环儿,夺路而去此后数日,济天下虽然每晚回房歇息,却如老僧入定,在榻上安然仰卧,深吸慢呼,似在宁神养气,任那环儿如何勾引,只作不知
环儿直恨得心底里都麻痒痒的,不懂怎地一个妙人就忽然变成了木头好在济天下赏她的银钱细软多了一倍,总算慰藉了她伤痕累累的心儿,还有些富余
纪若尘这一神游,便是七日
七日之中,相府中一应人等都在各自忙碌着,看似毫不相关,实则气脉相连纪若尘分出一缕神识,一面体悟着三清真诀,一面与人世间所脉印证,以求找个可以凝聚身体的方式济天下则在授业之余,日夕翻阅本朝各类正史野传,历代天子的纪事更是一一细读
而那杨相国二小姐元仪,则在族中子弟聚宴中语出惊人,指点着一众大小公子,放言都是些扶不起的脂粉软货她年纪幼小,或许知道,或许不知自己已得罪了东都几乎所有权宦子弟,但众人畏惧杨国忠的权势,无人敢出口反驳然而这当中便恼了一个人,那拍案而起的,正是杨元仪的亲姊,相国府大小姐宛仪




尘缘 章八 无归处 五
且不说相国府两位小姐如何吵得针锋相对、火星四溅,让一众权宦子弟看得目瞪口呆,也不提二小姐好勇斗狠,各自撂下了狠话无数,洛阳满城上上下下,关注的还是国相杨公国忠回城省亲这件真正大事
腊月底,洛阳突降大雪,三日不停,平地雪深尺余富庶人家自有炭火锦裘,只是苦了城里城外的穷人家,瑟瑟抖着,还得忙碌生计,筹办年货,肚子里不住咒着老天,面上还得堆出笑脸,在外人面前说道瑞雪兆丰年,这等大雪,正是因相国大人回洛阳才带来的吉兆
腊月二十八,雪住天晴,东都洛阳满城镶银,迎来了官道上数百人壮马肥、戟亮甲明的悍猛禁军铁骑,当朝相国杨国忠正在队伍中间只不过他并未如朝庭其它大员那样乘坐八抬暖轿或是六乘车辇,而是乘一匹高头白马,身披亮银软甲,软甲上再罩雪色貂麾,便这样顶风踏雪而来
遥遥望去,人如玉,马似龙,那滔滔气势,实令人赞叹!
洛阳百官早在城外守候多时,尽管冻得面色发青,但见相国如此风采,自然采声一片洛阳王李安乃是帝室之胄,裂土封疆,拥兵一方,本来是该杨国忠去拜见他的但此时杨国忠权势滔天,他便也迎了出来为示敬意,又免非议,李安车驾便停在了洛阳城门正下,如此便不算是出城相迎了
遥见杨国忠行近,李安不由得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恼怒欢喜的是杨国忠权势薰天,自己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毕竟杨玉环在献给明皇前曾是自己的王妃恼怒的是想想十几年前,这杨国忠不过是洛阳一介不起眼的小混混,与自己相比一者在天,一者在地,这短短时光里,人事变化竟如此之大,自己反倒要奉承着他了?而且居移气,养移体,自那杨国忠坐上高位后,气质潜移默化,如今踏雪而来,竟也是有模有样的,谁又会想起十余年前那个在洛阳游手好闲、一脸惫赖模样的小混混?
既然有妹如玉环,杨氏一族这一辈的子弟,多是男的英俊女的貌美,杨国忠更是其中翘楚
见杨国忠队伍行近,李安收拾心情,堆起一脸笑容,走出车来,亲自迎上
洛阳城外一番客套后,杨国忠终于前呼后拥的入了相府他卸下银甲,在正堂坐好,受过宗族众老、妻妾儿女的参拜,方得余暇喝一口茶
这口碧玉珍珠正在喉中翻滚、余香刚发之时,杨宛仪便冲上来抱住杨国忠左膝,叫道:“爹爹!元仪她欺负人,你要为我作主!”
杨元仪又岂是个肯示弱的?当下占了杨国忠右膝,叫道:“明明是她不讲道理,现下倒反咬一口!”
杨国忠素来痛爱这一双冰肌雪肤的女儿,也知她们自小不合,自元仪懂事时起就打到现在的当下拍拍她们,示意稍安勿燥,反向立在一旁的儿子问道:“恕儿,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杨恕向宛仪元仪各望一眼,嚅嚅地说不出所以然来三人自小玩到大,他素来被姐妹两个欺负得狠了,畏惧早种在心底,这时哪里还告得出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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