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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山雾藏百魅
经过这么一场变故,张殷殷的心意倒是坚定了她轻叹一声,暗道:“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总是……总是要去看看?”
心中几番挣扎,张殷殷终自绝崖上一跃而下,衣袂如云,冉冉向东而去
她刚刚离开,苏姀便自崖顶现身她望向纪若尘离去的方向,心中疑惑不已,以她的眼力,竟然也看不出纪若尘的来历,非人非妖,甚至连实体都不完全,勉强说来,可说是行走于阴阳交界处的,实在是古怪
苏姀有心追上去弄个清楚,却又放心不下张殷殷,略略沉吟,终还是跟着张殷殷去了
纪若尘茫然不知道左邂逅的女孩儿是何来历,只能放在心底深处三人行脚程十分快,数日后便到了范阳地界,前方不远,便是安禄山的辖境了本朝国力昌盛,在这边塞之地,也是人流熙攘,内中颇有些历炼的修道之士
纪若尘等三人悠然行在官道上,顺便看看北地的风土人情,山川地势
一路行来,玉童极是令引人瞩目,如此相貌人物,又是道基深厚,引得有许多青年修士心头炽热,寻着各种藉口接近三人,想要探询玉童与纪若尘、济天下关系者有之,借着问路表明自己身份,显示身家门派者有之,甚至还有些想埋伏在前方,打主意强行抢人的所以三人一路行来,倒也不寂寞
三人本来走得不疾不徐,纪若尘忽然双眉一扬,身体一晃已在数十丈外,拦在一个青年修士之前他随随便便一伸手,已将青年腰间悬着的一柄古剑摘下,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着那青年修士呆呆地看着纪若尘,一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呛啷一声,古剑出鞘三寸,但见剑锋寒光耀眼,的确是一口好剑只可惜剑虽利了,却没什么灵气,在修道人手中无甚大用,不过是件装饰之物而已
纪若尘笑了笑,道了声好剑,看似随意地问起兄台师随何处,剑从何来?
青年修士虽然一肚子疑问,可见纪若尘态度和如春风,又是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这身修为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倍去,因此不好也不敢发作见纪若尘问起,青年修士言道自己出身于自一个小门派,不过本家堂兄在方今正道之首青墟宫学艺听他说宫中谪仙有一位道侣,更是一位神仙般的人物,容貌气度实不应是人间所有,也只有谪仙那等身份,才配得上她青墟中无数年青弟子心中暗自仰慕,又无从模仿她的气度风仪,有一名女弟子便觅得能工巧匠仿制了她曾经佩带的古剑,时时常带在身上自此有这开端,年青弟子炼制自己所用仙剑时,便几乎都选了这个式样这青年修士心中羡慕,便也向堂兄求了一口剑来以他身份,当然不会给他附有精妙法术的仙剑,那堂兄随便给了他一口炼废的古剑,挂在身上是那个意思就行
又是呛啷的一声,纪若尘还剑入鞘,将古剑放在青年修士手上,拍拍他的肩头,微笑道:“兄台资质上佳,只消勇猛精进,将来必可得入青墟门墙”
说罢,纪若尘悠闲举步,一步十丈,转眼间已去得远了
青年修士心神犹自激荡不已,手捧古剑,遥想青墟宫中神仙风范,再念自己得列门墙后光宗耀祖的风光,不由得痴了
一旁玉童盯着这青年修士看了好一会,摇了摇头,却是有些想不通为何纪若尘会放过了这人她清晰记得,这柄剑的式样,与孤峰绝顶上那沉眠似的人胸膛上插着的那口古剑一模一样
纪若尘一行三人越过范阳,继续北进之时,青墟宫中正张灯结彩,贺客如云今天正是今日乃是青墟宫掌教虚玄真人七十寿诞,以青墟宫当今今日之威势,自然是四方来朝的格局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门派都遣人来贺,且大半大多是门主亲自登山拜见那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更是也不辞辛劳,兼程而来平日里他们哪有巴结青墟宫的机会?都盼着能借着这个机会攀上青墟宫这棵大树,抱一抱谪仙的粗腿,好咸鱼翻身,飞黄腾达就是那些对青墟宫作为不以为然的,或是过去有宿怨的,也都硬着头皮上门,一来赔罪,二来释示好,想来在这大喜之日,应该不会被青墟宫扫地出门,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怎可不好好抓住
前次道德宗西玄山大战,虽然是以天下诸派联盟的惨败告终,但那次前期乃是真武观指挥,打得实在是乱七八糟,道德宗是手下留了情,才没大开杀戒而且道德宗也没将一盘散沙似的天下诸派放在眼里然而后期青墟宫甫一出手,气象立时不同青墟只派出来一个不成气候的虚天,就以仙阵将道德宗牢牢封在西玄山中,并且险些将千年不破的西玄无崖大阵也给破了虽然道德宗突然祭出厉害法宝,毁了仙阵阵眼,但若阵眼是在虚玄或虚罔手中,相信结局必会不同其实今日道德宗虽已能在天下行走,可谁不知道这是青墟宫手下留情?若青墟有意,怕早打破西玄山,灭了道德宗三千年道统了
谪仙一出,天下谁能争锋?
天下修士十有**忘记了道德宗还有一个闭关未出的紫微,极少数记起了的,心中也并不看好道德宗的前景
以道德宗之能,尚且都挡不住青墟锋锐,其它与青墟有隙的各派,掂一掂自己的份量,便都忍辱负重的上了青城毕竟面子事小,道统事大青墟宫有谪仙坐镇,那即是天下无敌,想灭谁就灭谁,半点商量余地都欠奉的
是以今日虚玄寿诞规模盛大,实是立派千年之最,青城峰上容纳装不了下这么多的宾客,后来的只能安置到方圆数十里的山峰上去都安置了不少宾客贺客人数之众,身份之高,均远过当日纪若尘与顾清订亲、道德宗与云中居两派联姻之时
今日来宾中也有不少是曾经参加过道德宗那场盛会的,两相比较之下,哪一派势力更为深厚雄强,自然分明少数贵为一派之主的,更是曾在道德宗内堂见过盛装的顾清,那云淡风清、与天地同在的风采,称为天人也不为过可是世事变幻如白云苍狗,短短数年时光,昔日道德宗座上新人就变成了青墟宫谪仙仙侣,虽说顾清人品容姿世上无双,绝对可当上起谪仙仙侣的身份,但这变化之快之奇,还是令知情人暗自称奇之余,又有些不以为然
此时月上树梢,从飞来石畔望去,可见青城山上灯火点点,灿若九天星河,好一个座人间仙山,好一派盛世繁华!
青墟宫景色清奇,占地却不广,更无法与太上道德宫的恢宏壮丽相比但今夜灯火灿烂,人潮涌动,也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气象宫门外虚天率领一众弟子恭立着,迎接人潮攒动的登山贺客八盏高高挑起挂于宫檐着下、足有丈许高、双人合抱粗细的七宝琉璃灯大放光华,给虚天面上镀起一层淡淡的光晕
在这热闹繁华的青城山上,惟有飞来石附近灯火全无,成了喧嚣中一块净土这青墟宫禁区只属于一人一仙,此际仙在俯府瞰群山,人在练剑修心嗡嗡嗡,古剑声若龙吟,带起淡淡光华,矫矫似如龙游,回转如意然而听在吟风耳中,剑音中里分明有的一丝再清晰不过的狂乱却再也清晰不过
望着灯火通明的青墟宫,吟风问道:“今晚不知云中居会不会遣人过来”
顾清缓缓收了古剑,依旧淡漠地道:“师兄向来是宁折勿弯的性子,定然不会遣人来青墟的”
吟风叹了口气,道:“在我转生青墟之前,据说云中居与青墟宫素来交好,要比同道德宗的关系亲密得多然而如今为了道德宗,清闲真人宁可疏远青墟,甚至不惜一战我实是有些想不明白他何以如此,难道我做错





尘缘 章十 俱往矣 二
初夏时分,北地夜晚偶尔仍是凉意袭人茫茫大草原草长鹰飞牛羊现,青苍了整个冬天的原野迸发出点点新绿,正是铁骑纵横驰骋的时节
安禄山颇有雄心壮志,此时不肯在范阳呆着,自行带了大军远赴北境练兵说是练兵,其实是去劫掠一些草原部落,也让军卒们见见血,疏散疏散筋骨,培养培养杀气,二来顺便还可砍些头颅领功,并震慑草原诸族,令其不敢违逆
安禄山大军铁蹄在北地肆虐之际,西玄山上,莫干峰巅,紫阳真人登绝顶、望山河,慨然长叹三声下峰之时,紫阳真人背后一道火柱冲天而起,似要烧穿苍穹!熊熊真火中,十七名道德宗弟子的尸身灰飞烟灭这是过往数月中在各地战死的道德宗弟子,他们还是幸运的,被同袍从乱战之中抢回得以安葬师门,更多弟子的尸骸永远地留在了异乡的土地上,甚至在某些术法中挫骨扬灰,魂飞魄散,无法追寻,无处轮回
紫阳真人取出自己手书的“天下太平”条幅,撕得粉碎,任其被猎猎罡风卷上天际
此次北上会猎,安禄山足足带了五万大军,行踪当然瞒不过人,纪若尘三人顺顺当当地找到安禄山的大营
也不知是北地军卒心眼太实在,还是济天下嘴皮功夫太厉害,总而言之,只见济天下与那守营门的小军官絮叨了一会,那小官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当真领了纪若尘三人去见安禄山对于济天下口吐莲花的绝妙本领,纪若尘与玉童惟有沉默
一入营门,便可遥遥望见安禄山那足可容纳百人的中军大帐金色帐顶上,一顶黄牙大旗迎风猎猎飞扬,上缀牦牛尾,下饰五彩析羽,旗面上一个斗大安字,倒称得上铁钩银划,气度非凡
三人入了军帐,见安禄山正大排宴席,烈酒佳肴如流水般端上,众人正饮在兴头上正中席上,盘踞着一座金光灿灿的硕大山峦,定神望去,原来是个披着黄金锁甲的武将,大脑袋小眼睛长胡须一脸憨直,全身上下最显眼的便是臃肿肚皮,两对双环穿扣相缀的带钩呼之欲裂见了纪若尘三人,安禄山双眼登时一亮,狠狠地盯了玉童几下,方才大手一挥,令纪若尘等人末席入座
不算纪若尘一行的后来者,席中人众实际上分成了三拨,可谓泾渭分明,甚而有些针锋相对觥筹交错之中,隐隐透着如针般的杀气席中最多的乃是披甲顶盔的将军,都是安禄山的得力手下其中坐于安禄山左手边的一名将军可算是纪若尘的旧识,正是史思明史思明见了纪若尘,先是愕然,旋即嘴角边泛起冷笑,杀气升腾
在纪若尘上首,坐着十余名身披青黑长袍、相貌迥异的大汉这些汉子身材长大,骨骼清奇,比之身材高大的北地悍卒还要高出一个头,可谓虎背熊腰而在纪若尘对面,则坐着七八名或道或俗的修士,而前排一人面若月华秋水,皎若玉树临风,霓为衣风为神,双眼氤氲烟霞,恍如神仙中人竟是久违了的尚秋水
道德宗人众中,除了尚秋水外,还有两人纪若尘也是识得的,前世还有些交情不过此际相对而坐,昔日同门却再也认不出自己,纪若尘也不禁有些感慨
大帐中闹哄哄一轮酒罢,安禄山狠狠地拍了拍案几,待众人静下来之后,将斗大铜爵擎起,长笑道:“今日天下能人异士,骄兵悍将齐聚于此,实是安某一大快事!来,大家干了!”
众人轰然应了,鲸吞龙吸,各显神通,酒浆如百川入海,尽入了无底肚中便有一个青黑袍色的大汉站起,朗声道:“安大人,某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这大汉站起时方显高大,大帐门口守卫的两名健卒看上去最多能够到他的胸口他身材长大,声音更是有若洪钟,直把席中几个无甚修为的将军震得头晕眼花,耳中不住嗡嗡作响
安禄山双眼迷离,却有一丝精光闪耀如电掠过他一只胖大手掌指着大汉,道:“子奇先生出身冥山,那冥山可是,可是……呃……天下奇地!子奇先生见识必定是好的,有话……呃……但说无妨!”
子奇也不谦辞,朗声道:“安大人节度三镇,据地千里,拥兵十万,麾下名将若云,异士无数!这等实力,即使放眼天下,又有何人可与比肩?安大人非是池中之物,自当为朗朗乾坤、为天下百姓做些事眼下道德宗盘踞西玄山,狂妄自大,意图与天下人为敌,挑起大乱,实是罪不容赦!安大人如能登高一呼,剿灭道德宗,不光为天下百姓积德,也是为本朝天子去一心腹之患,更可留名青史!如安大人肯行此壮举,我等冥山人众,必定誓死相助,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这子奇看似粗鲁,可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绝不是个四肢发达,心智单纯的简单人物只是他这番话说完,对面道德宗诸人都变了脸色当下便有一人冷笑道:“好一个刀山火海,又有可惧!你无所畏惧自去送死也就罢了,却妄想拖安大人下水,真是其心可诛!”
子奇怒哼一声,喝道:“我冥山人众乃是真心相助,哪象你道德宗居心叵测,竟挑唆安大人造反,本朝龙气正盛,如何反得?哼,道德宗现在可说是过街老鼠,被天下群修堵在西玄山出不得门,差点被人砸了山门,灭了香灯这天下的人心向背,还不清楚吗?你们自己胡作非为不提,还想要蛊惑安大人行那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这才是其心可诛!”
子奇高大无比,声若奔雷,几句一吼,就将道德宗众人的气势压了下去安禄山醉眼朦胧,小眼愈发迷成一条细线,面上却也是耸然动容,似乎被此人一番话语打动
尚秋水忽然轻轻一笑,接口道:“西玄山一役,最后是谁被打得落花流水,可是早有定论的事也罢,那个暂且按下不说不论安大人是否愿意接受我宗襄助,这都是我们‘人’间之事俗话说的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等冥山一众异人,让我们如何相信可以对“人”真心相助?”
尚秋水这几句话中,将人和异人两词咬得颇重安禄山听在耳中,醉容有了几分清醒,仿佛若有所思
子奇面色一沉,衣袍无风自起,盯着尚秋水,沉声喝道:“你这小兔如此说话,实在欺人太甚,真当我冥山无人吗?再敢胡言乱语,我子奇必叫你血溅七步!”
尚秋水嫣然一笑,刹那丽色令帐中众人一阵恍惚,一只玉手在几上重重一拍,向子奇道:“我就当冥山无人了,你又能怎样?冥山妖后文婉当年被我宗祖师擒获,压在阵下数百年,十年前一个偶尔疏忽,才让她逃了回去既然文婉已逃出我宗,你们也就不存在什么投鼠忌器之说了?若冥山妖众真的有血性,有人才,这些年来都做什么去了,怎不见上西玄山来报仇?”
子奇大怒,虬髯根根倒立,如山气势已向尚秋水当头压下!这气势直接出自本命真元,动念即生,虽然威力远不若需要祭符的道法,但子奇仗恃自己数百年道行,想那尚秋水小小年纪,修为如何能与自己相比?是以打定主意要令他当席出丑,好使得安禄山回心转意这道气势压过去,子奇料定道德宗门众不及救援,尚秋水也不敢硬接,只能起身移席避让,定可一扫此子嚣张气焰如若接了,那可是有性命之忧的
刹那之间,尚秋水向子奇望了一望,盈盈眼波中尽是嘲讽与坚毅,还有三分狂野!
子奇心头一颤,暗叫不好!
尚秋水盘膝正襟端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结莲花座印,而后一声清叱,一缕清气冲天而起,与如山压下的黑气撞个正着!
尚秋水猛然一口鲜血喷出,溅在如雪白衣上,恰若寒梅落雪,霜染绛樱!
上座哗啦一声巨响,原来是安禄山关心心切,俯身向前,手撑着的案几支持不住,瞬间倒塌,菜肴酒水打翻一地
尚秋水身体晃了几晃,终于挺直他慢慢抬起头来,向子奇傲然一笑,碧血点染过的朱唇分外醒目!
道德宗其余门众中亦有上清修士,子奇出手虽然突然,但气机感应下他们未始便拦不住可是人人端坐不动,没有一人出手只因他们皆已明白,尚秋水既然开言,那便是要独自挡这一击不管别人如何看他,说螳臂当车也好,说不自量力也罢,这一击挡了,冥山多半要空手而归至于挡这一记后是生是死,尚秋水早不放在心上
这一刻,生死由命,但成事在人!
安禄山脸色铁青一片,哼了一声,将手中酒爵重重掷在地上史思明当即按剑而起,大喝一声:“大帅面前,谁敢胡来!”
子奇面色难看之极,向安禄山行了一礼,勉强说了几句告罪的话,便即坐下他虽然不惧安禄山手下这些兵将,但自己此行关系重大,万万不可意气用气,当下惟有忍耐另外尚秋水外表清丽柔媚,没想到却是性烈如火,竟有如此悍勇,实也令人钦佩
纪若尘凝望着尚秋水,犹记得他当日以纤丽之姿,提巨斧忘情,向姬冰仙邀战时的一往无前那虽非生死相搏,然而内中战意,与今日并无二致念及尚秋水之师太乙真人喜欢使一柄三丈巨戟,有其师必有其徒,若是子奇了解些太乙真人的性情,当不会作此选择
尚秋水咳嗽几声,忽然又喷出一口血来道德宗众人依旧不动,甚至没有一人向尚秋水望上一望,人人都神色宁定地望着冥山人众,杀意如海下暗流汇聚,海面上却风平lang静
似是感应到了纪若尘的目光,尚秋水转头向纪若尘望了望,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ps:1,这是还40000至50000的债
2,大家正常的投投票就好,手机付费的票就不必了,当省则省
3,你等险恶用心,当俺不知吗?
4,似乎大势去矣......




尘缘 章十 俱往矣 三
此时侍者入帐收拾残席,帐中气氛才算稍稍轻松了些,纪若尘左手持杯,右手屈指轻轻在案几上敲着,心境重归无喜无悲的冰寒
在拜见安禄山之前,济天下已从安禄山的亲随口中套出不少东西原来早在一月之前,道德宗与冥山便先后找上了安禄山,一个以长生秘诀为引,以天下山河为饵,劝安禄山自立为帝另一个则以天下大义相责,以人臣之极、名留青史为镜,劝安禄山尽起北地精锐,剿灭道德宗妖道
一月以来,双方相持不下,安禄山的态度也是摇摆不定只是道德宗除了尚秋水这十余人外,便再无后援来而冥山则不断加派人手,实力渐渐雄强,已有稳稳吃定道德宗的模样若非怕安禄山猜忌,恐怕早就暗中火拼了这几个道德宗弟子
争了一月有余也没个结果,安禄山似也有些不耐烦了,于是索性开个宴席,将双方及自己亲信将领都聚在一起,让道德宗与冥山将各自的条件都摆出来看看,同时也有让双方互相斗法,展示实力的意思安禄山粗中有细,知道道德宗与冥山此来都是志在必得,将条件都放在台面上,实际上是将这两方都逼到绝处,令他们将底牌都翻出来看看,才好知道哪家开出的条件更加优厚另一个环节,则是令双方各显神通,互相斗法,由此也好知道哪一方势力更大,潜力更雄,甚至可以知道谁更肯出死力,下血本而最后,则也是给参宴的众将领透点消息,看看他们的风向
安禄山是有些不甘寂寞了,济天下如是断言不然的话,他只消将双方都回绝了,凭着明皇的恩宠,以及杨妃的裙带,安心在北地做他一辈子的土皇帝就行了,何必弄出这么多事端来?至于安禄山的心事,其实也不难猜,人臣之极自然是好,可谁在私底下没做一做更上一步的梦?
从入营,闲聊到入席,电光石火的功夫里,济天下言简意骇的几句话已将形势解析得一清二楚不仅是玉童,就连纪若尘都有些疑惑,这济天下何以能从这么一点蛛丝马迹中就推断出这许多大事来就算此前作足了功课,此人之才也仍是非同小可,将来若非大圣大贤,就必是大奸大恶以目前情形看来,这济天下还是成为大奸大恶的可能性多点
转眼间,侍者已将散落的酒席收拾干净,重新在安禄山面前放置新几新酒尚秋水也服了丹药,脸色虽然仍苍白如纸,气息却逐渐稳定,当无性命之忧只是那一袭白衣上的斑斑血痕,仍是触目惊心
直至此时,安禄山似才注意到纪若尘等人他的目光落在玉童身上,便再也挪不开,张口问道:“这三位是……”
玉童浅浅一笑,回道:“这边是我家主人,这位先生则是主人幕僚济天下”
出乎意料,安禄山闻言耸然动容,竟然离席而起,硕大身躯灵巧地绕过一地案席,扑过去握住济天下双手,极为热切道:“原来是济先生!唉呀呀,俺安禄山是个粗人,过去没机会与先生相识,一直引以为平生憾事现在先生都到了帐中,俺居然对面不识,真该罚酒,罚酒!”
说罢,安禄山接连自饮三杯,这才算罢他抓住济天下的手不放,殷殷切切地道:“先生特意来到这里,想必不会急着走?这个,这个,先生如果不弃俺老安粗鄙无文,还请多呆几日,多多指点”
此时此刻,安禄山眼中似乎只有一个济天下,连玉童和尚秋水都甩到脑后去了
举座皆愕然不仅是玉童,道德宗和冥山众人多是少闻世事的,均惊讶于这济天下的名气竟然如此之大,连三镇节度使安禄山都要折节相交
济天下含笑道:“当年一点虚名而已,难为节度使大人还记着现下我已投得明主,当全力报效我家主人乃是天纵之才,其实本用不着济某,我不过是略尽一点心意而已”
安禄山这时才将目光转到纪若尘身上,叹道:“能得济先生投效,先生真是好福气!哦,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纪若尘也不起身,淡淡回道:“我姓纪”
安禄山知道他是不愿说全名,这等世外高人多有怪僻,所以也不以为意,并未追问下去安禄山当下就地盘膝坐下,与纪若尘隔案相对,举杯过眉,道:“俺是个粗人,不说那么多废话,来,先干三杯!”
安禄山使个眼色,旁边立刻有一名将军亲自拎来一坛酒,此酒极为有名,乃是出自道德宗的仙酒醉乡此酒入口平和,回味却是绵绵泊泊,无有止尽酒量稍差些的,只消三杯入腹,任你道行通天,也要睡到桌子下面去当年云中居天海老人曾以此和青衣拼酒,也就战了两三坛的功夫,便滑入桌下,死也不肯出来,自此传为笑柄
安禄山酒量极豪,可称酒中神仙,可连下三杯后,黝黑的面皮上也开始泛起一层紫气,舌头也有些大了而纪若尘三杯入腹,却若无其事,连口酒气都不喷不知情的人也就罢了,道德宗众人却是群相耸然动容,方始觉得这位纪先生有些高深莫测
见纪若尘酒量深不见底,安禄山重重一拍案几,大喝一声“好!”,然后屈臂抵住案几,上身微微前倾,目光如电锁住纪若尘,问道:“纪先生既然来到这里,该是准备有所作为的敢问先生对今日之事,作何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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