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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山雾藏百魅
纪若尘环视一周,目光所及处,不论是道德弟子,还是冥山人众,均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这看上去颇能左右时局的纪先生,会说出怎样一番话来
纪若尘再向冥山人众望了一望,淡道:“一群妖孽,能成什么气候?”
道德弟子神情登时轻松下来,冥山人众早就恼了,其中一人拍案而起,指着纪若尘,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此胡言!”
纪若尘看了看仍在席中的尚秋水,笑了笑,道:“我可不象道德宗的世外高人们那样好说话”
子奇眉头皱起,却并未阻止手下他也想探探这个突然出现的纪先生的底细自己这手下实非莽撞的人,此刻摆出一副愣头青的架势来,也是存了这个心思
冥山那人听纪若尘如是说,更是迈上前一步,冷笑道:“不好说话便怎样?”
纪若尘忽然笑意尽收,森然道:“便是炼了你!”
只见纪若尘双唇微开,忽然吹出一口阴气,内中隐约可见一口青铜小鼎,式样古拙此鼎见风即长,刹那间已长至丈许大小,悬停半空缓缓转动起来说也奇怪,帐中凭空出现如此庞然大物,竟然未使得空间变得拥挤,每个人都能清晰地看到鼎身上精致繁复的花纹和文字交织,从眼前流动而过,却又感到这个巨物离自己有一段距离
众人眼睁睁看着鼎口有袅袅青雾蒸腾起来,冥山那人则是直接感受到被一道沛然难当的吸力罩住了全身,一点灵觉提醒他应当立刻运起神通摆脱青雾然则不知为何,一见此鼎,冥山那人便是全身战栗,气力如雪狮子向火般消融殆尽,全然无法抵抗,瞬间便被吸入鼎中
青铜古鼎即刻加速旋转起来,越旋越小,顷刻之间又缩回寸许大小的一口小鼎,只是鼎中不住传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后又化成阵阵兽吼,不论惨叫还是兽吼,都是凄厉之极,在帐中回绕良久,仍是不肯散去
冥山众人哄的一声,一齐站起,子奇骤然右手高举,止住欲向前冲的手下,面上尽是黑气
铜鼎自行飞回,落入纪若尘掌心
一时间帐内一片死寂,无数目光均落在那有若凝脂白玉的肌肤上竖着的青铜古鼎此鼎铜绿斑斑,不知流传了多少年代,鼎身篆刻着无数精致繁复的花纹和只在古籍上隐约出现过的文字此刻帐中惨嘶余音未散,在众人眼中,只觉鼎身上每一个笔划都似在渗着鲜血,幽深的鼎口处恍若有无数冤魂在无声悲鸣
在无数目光注视下,铜鼎缓缓倾倒,从鼎口中滚出一颗米粒大小、色泽幽黑的小珠来,珠身尚可见隐约缭绕的藏青雾气
子奇眼角不住抽搐,死盯着纪若尘掌中小鼎,沙哑着嗓子叫道:“炼妖鼎!”
纪若尘根本不理会子奇,张口一吸,铜鼎冉冉升起,重新归入他口中而掌心中留下的那粒丹珠则随手一抛,扔给了玉童
玉童浅笑道:“多谢主人恩赐”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丹珠抛入口中但见她玉面上骤然升起一片艳红色,更显得妖艳欲滴,却也透出了三分诡异而那剪水双瞳的深处也浮起一层鲜血般的殷红,久久不褪血色之中,似仍可见一个挣扎哀号的身影
安禄山望向玉童色迷迷的目光中突然多了些不自然
见玉童吞了丹珠,冥山众人更是激愤,纷纷取了兵器法宝在手,还有些干脆顶心出角,胸膛生毛,现出部分妖相来
道德宗众人不动声色,只是纷纷将手放在了剑柄或是法宝上,玉童则盈盈笑着,纤纤十指梳理着丝缎般光滑亮丽的长发,神情恢复了柔媚
“都别动!”子奇回身一声暴吼,方才镇住了蠢蠢欲动的手下
子奇双目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盯着纪若尘一字一句地道:“阁下竟然敢以炼妖鼎祭炼我冥山部众,这是与天下妖族为敌!今后只望阁下好自为之,千万不要横死在哪处沟壑里了”
子奇说罢,向部众一挥手,道:“我们走!”冥山部众便鱼贯而出
经过纪若尘席前时,纪若尘据案而坐,把玩手中酒盏,注视着旋动不休的酒浆,徐徐道:“区区一个冥山,也配代表天下妖族?”
子奇霍然转身,双目瞪得几乎要凸出来!但他终是忍下了这口气,领冥山部众出帐远去
冥山众人走后,帐中重整酒宴,先前的肃杀一扫而空,哄闹喧嚣,其乐融融酒酣耳热之余,安禄山便向济天下问道:“济先生,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不妨说说俺安某人该当何去何从?”
济天下整整衣冠,向安禄山一拱手,朗声道:“灭族之祸已在眼前,安大人还不早思保身之道吗?”
他可谓一语惊人,当下便恼了许多将佐,纷纷喝骂:“一派胡言!”“安大帅洪福齐天,你这是想咒他么?”
也有人曾听过济天下名头,便道:“先别急,且听他说些什么”
安禄山一抬手,帐中众将喧嚣即止,然后道:“胡儿驽钝,还请济先生详细教我,祸从何来?”
济天下环视左右,安禄山便道:“这里皆是随俺出生入死的兄弟,先生有话但讲无妨!”
“也罢!”济天下双眉一扬,问道:“敢问安大人现今何爵?”
安禄山一怔,道:“俺受封东平郡王,怎地?”
济天下又问道:“安大人武将封王,本朝可有先例?”
安禄山便道:“不曾有”
“安大人身兼平卢、河北、范阳三镇节度使,另外兼职无数,帐前雄兵十万,上将千员敢问大人,如再欲升迁,当左迁何职?方圆千里,还有何方土地可纳入大人麾下?”
安禄山笑道:“东北边的地盘已经全是俺的了,还能怎么着?难不成在西南再给俺一镇?俺可不习惯西南瘴疠之地至于升官,那个相国俺是不当了,俺若去了长安,底下这么多的弟兄怎么办?”
帐中众将纷纷笑了起来,有些心思缜密的则若有所思史思明停杯不饮,目光闪烁
济天下又徐徐道:“听闻安大人朝中竖敌不少”
安禄山笑容渐去,顾左右而言它,道:“这个…...在所难免啊,俺是个粗人,办事不那么精细,得罪了什么人也是可能的”
济天下也不在这上面纠缠,又道:“安大人雄兵十万,纵横无敌北地诸胡,不论契丹还是奚人,都不值一提,迟早皆是大人囊中之物若某所料不差,今秋风高草长,粮足马肥之日,便是安大山横扫诸胡之时!”
安禄山缓缓点头,道:“正是如此”
济天下哈哈长笑一声,喝道:“大人凯旋之日,便是灭族之时!”
啪的一声响,安禄山掌中铜爵落地!
帐中一片寂静,济天下毫不放松,疾道:“大人位极人臣,爵至极处,再横扫北境,开疆拓土如此大功,朝中却无爵可赏,无官可赐,到时再有奸相进谗,会是何下场?明皇虽宠信大人,但自古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某敢断言,宣大人入京封赏的诏书,便是大人的催命符咒此乃功高盖主!功高成怨府,权盛是危机”
良久,安禄山方苦笑道:“明皇待俺不薄,本使也一心为国尽忠,可你们却要陷俺于不义,唉,这个……这个如何是好?”
济天下自行斟了一杯醉乡,满饮之后,笑道:“明皇过往是待大人不薄,可今岁年节过后,范阳龙气升腾,有道之士,皆可望之,连异族也逐源而来大人您说,明皇知道此事后,又会如何看您呢?”
安禄山面上肥肉颤动,似喜似忧,叹了半天气,才道:“这个……唉,话是这么说,可是俺这里不过是东北蛮荒之地,如何能与全国之兵相匹敌?此事不要再提了”
这时史思明道:“大帅,朝中安宁日子过久了,哪还有什么精兵?我在中原走这一次,看到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只有禁军还算好点,不过也都是些花架子,没上过阵杀过人的咱们手下这些儿郎,个个都如狼似虎,真若起事,直捣长安,不在话下!”他也是个狠人,张口不但立时把话头挑明,且字字是不臣之言
有史思明带头,帐中众将也就忍不住了,纷纷叫道:“史将军说得好!”“朝中那些兵,哪是咱们北地儿





尘缘 章十 俱往矣 四
点齐五千健卒、五千民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少说也得耗上一两日的辰光纪若尘从来都不缺耐心,自回营帐休息他的营帐雄伟宽大,帐内燃着熊熊炭火,地上铺满了兽皮尽管草原之夜风寒露重,这帐中却是温暖如春一应陈列器用,也极尽奢华之能事,看来就算比起安禄山自己的寝帐,也相去不远安禄山不管心中是否真的相信纪若尘有大本领,至少表面功夫已做到十足十,任你是谁都挑不出纰漏来
只看这大营布置,就可知安禄山早有反意这五万大军皆是跟了安禄山多年的嫡系,屯营之处方圆数百里内全无人烟胡人部落见到大军到来,早就逃到草原深处,那些来不及跑的胡人,则被屠戮殆尽饮宴上那些稍有迟疑的将军,自然根本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早被深深埋入地下,慢慢化成野草的肥料安禄山在北地苦心经营多年,哪会没有修士投靠?纪若尘此际双目可洞悉千丈内一切灵力波动,早知营中少说也有十余名深藏不出的修士,再加上道德宗诸人,子奇等冥山部众出得了大营,出不了这片苍茫原野
自入人间,纪若尘泰半所得灵气皆用来补润双目及灵觉,身体仍是十分虚弱不过他自苍野而生,身体每一寸每一分皆是千百次洗炼后的灵气所化,根本无惧寒暑人间繁华,于他也如过眼云烟,分毫不染于心营帐哪怕再大十倍,再奢华十倍,也不能令他动心纪若尘一入帐中,便盘膝坐下,将帐中侍女统统赶了出去,便欲神游
纪若尘此刻心境,无生无死,无欲无求,无有无无,已隐隐合了三清真诀中至高境界,因此真元道力进境可说是一日千里
不过这片刻清静可不易得,营帐外脚步声起,济天下与玉童一先一后进入帐中
坐定之后,济天下便正色道:“主公,后日五千精兵与民夫便可点齐,未知主公有何打算?”
纪若尘道:“济先生该是知兵的”
济天下也不推辞,道:“无论选兵、练兵、养兵、用兵,济某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兵家之道,在于知已知彼所谓将为三军魂,军中主将实是至关重要不过济某直至今日,也不清楚主公有何神通,这样如何称得上知已?若如此,真到两军对阵之时,我军十成军力至多发挥个三四成”
纪若尘点了点头,颇以为然玉童听到此处,便长身而起,道:“玉童先去帐外走走”
“不必”纪若尘止住了玉童,然后略一沉吟,徐徐道:“我修炼法门与这世间修士截然不同吾本命真火几乎可将世间万千灵气尽数炼化,以为已用,因此可以勇猛精进,十倍百倍于人间修炼法门若有一日遇上我不能匹敌之人,你即可设法拖延时日,只要我不死,假以时日,昔日之敌便多半不再是我敌手”
济天下点了点头,用心记下玉童安静听着,内心却有些波澜纪若尘居然用的是如此强横霸道、横劫硬夺的修炼法门,让人如何跟得上他的进境?只消一朝落后,那便是步步落后
好在世间安有两全法,这般霸道绝伦的修法,必有无可阻挡的心魔大劫相伴,只消等到纪若尘修入歧途,走火入魔,自然便算胜了他只是……难道只有等待他自己出事,才有可能胜得过他?
一念及此,玉童忽然有些沮丧她时时刻刻可以跟在纪若尘身边,也即是说纪若尘任何时候都给了她机会偷袭,她却无法下手,或者说不敢下手然而以他如此勇猛绝伦的进境,多等一天,就是多了一分的绝望
玉童忽然明白了纪若尘述说本身修为时完全不避着她的用意,那是即便让你知道又如何?你永无机会
她猛然汗透重衣
济天下和纪若尘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玉童的变化,讨论得越来越深入济天下神情严肃,一个个问题接二连三的抛出,纪若尘也是有问必答,毫不隐瞒只是后面的对答玉童几乎都没听入耳去
直讨论了一个时辰,济天下才算满意,道:“现下就算主公不出手强化士卒,我也有把握在二月内将这些士卒练成精兵只消有足够军器马匹,那五千胡人壮丁其实也可入军三月之后,我等手中即会有一万精锐不过以我看来,安禄山该不会等那么久主公惟一弱处在于不太熟谙尘世权谋历史,杀伐果决则有过之今后虽有济某辅佐,应该说问题不大,但主公乃是居上位者,不可不读史这一两月内,济某会为主公挑几本史书,主公要用心研读,当有所助益”
纪若尘双眉微皱,道:“有此必要吗?”
济天下正色道:“世间事千变万化,怎可能事事以力破局?欲成大事,势为先,谋居次,力为末主公是想达成心愿呢,还是只想顺遂了自己胸中那份畅快?要知霸王豪勇天下皆知,他一生畅快,最后落得个乌江自刎,相比之下,高祖的隐忍才更为难得主公不愿投身青墟,在势上已然落后,如果再不能从谋上求变化,那济某不客气地说,实是求死之道主公你自己痛快了,仇人也痛快了”
纪若尘背脊一挺,凛然杀气隐隐透出自苍野投生时起,他便不知什么叫权谋,向来纵横杀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茫茫苍野,乱舞群魔,也皆是如此行事如若不是制服贪狼星君一役道行几乎耗尽,对人间的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怎会找上济天下?怕是早就直奔长安,径取明皇杨妃首级去了
纪若尘双目如水,瞳中清清楚楚地映出了济天下的身影玉童见了,登时全身一颤,随后骇然发现纪若尘左瞳中竟然还有自己的半边身子,当下是面白如纸,几乎连魂魄都要惊得散去她有心想挪开身子,可全身酸软无力,又哪能动得分毫?
济天下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纪若尘瞳中的自己,他虽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苍白面色仍显示出一些本能惧意不过他怕归怕,仍与纪若尘对视着,毫不退缩此行途中,济天下对纪若尘的畏惧似乎少了许多,事事直言无忌玉童钦佩之余,也颇有疑惑,这贪生怕死的济天下怎么突然转了性了?直至某一次济天下酒后吐真言,言道左右都是一死,不如死得壮烈些,玉童至此才知道济天下勇气来自何处
纪若尘与济天下对望片刻,忽然笑了笑,道:“也好,我就读一读史,谋略方面也要多多仰仗先生了,权当…..是为他”
济天下和玉童听得一头雾水,自然不知道纪若尘又想起了那道孤峰,二人只觉帐中寒意肃杀尽去,不禁都松了口气
玉童眼见济天下身影在纪若尘瞳中消失,刚高兴起来,猛然发现自己的半边身影还在,心境立刻从九天云宵上,直落寒冰地狱中
济天下与玉童刚走,便又有人报说尚秋水求见对这位昔日同门,性情柔似水烈如钢,容颜如月华胜秋水的妙人儿,纪若尘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见这一点,似乎生死劫关、人间苍野来回走过了一遭之后,从未变过
“权谋,用忍……”纪若尘心内如是道,端然而坐,状似神游,直至尚秋水在面前曲膝跪坐,也双目不抬,似乎帐中从来只有他一人而已
见纪若尘如高僧入定,尚秋水嗤的一声轻笑,丽色绽开,登时帐内也为之一亮他也不等纪若尘招呼,径自道:“还未请教纪兄高姓大名?”
既然决定了要助安禄山,那道德宗今后便是盟友,本当同舟共济尚秋水年纪辈份虽轻,但也是年青一辈的杰出人物,才智高绝,隐隐然,道德宗此来众人便是以他为首是以这个人,是绕不过去的何况,若不去想尚秋水那美丽得过份的容貌,不论前世今生,他都是少有的能令纪若尘有好感的人物
纪若尘默然片刻,坦然道:“我姓纪,名若尘”
“若尘!”尚秋水失声轻呼,忘形之下,竟伸手去握纪若尘的手纪若尘此时何等人也,哪能让他得手?不动声色间,纪若尘全身不动,却瞬间后移三寸,恰恰好好让过了尚秋水一握
尚秋水握了个空,顿时僵在了原地尴尬一笑,他慢慢地收回了手,端正坐好,苦笑道:“纪先生莫怪秋水轻狂,只因先生与秋水一位好友同名同姓,方才竟然也有三分神似,秋水忘形之下,才会逾礼”
纪若尘淡淡地应了一声,若无其事地道:“看来尚先生与那位友人交情非浅”
尚秋水目光偏向一旁,凝望着跳动的灯火,出神道:“他是秋水平生两位知己之一,或者他并不将我当成知己,还有些避着我,不过这……都不再有关系了”
纪若尘随口问道:“那位友人现在何方?”
尚秋水凄然一笑,道:“他自从下山之后,便再无音讯秋水只知道他已然故去,却不知他死在何方,连尸骨都不能替他收敛……”
虽然纪若尘心如冰石,此刻也有一丝缝隙裂开他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或许这位友人只是陷入困境,未有讯息传回而已”
秋水摇了摇头,良久,方轻叹道:“本命灯都灭了,却连本宗真人都无法探知他魂归何处,他……他……”
这几个字似是无比沉重,几经踌躇,尚秋水方才咬牙道:“他是被人打散了魂魄,连轮回都断了!”
眼见尚秋水泫然欲泣,纪若尘只好安慰道:“人各有命,气运在天事已至此,只能说他气数使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他魂魄不散,泉下有知,相来定不愿你如此牵挂”
尚秋水罗袖轻抬,不动声色地拭去了落下的一点泪痕,勉强笑道:“今夜秋水失态,倒让纪兄见笑了纪兄所言不差,我那朋友表面上事事隐忍,内心中却最是至情至性据我所知,他之所以有今日结局,多半是为情所困他突然下山,该是想是要有个解脱纪兄如此知他心意,若他今时也在,想必与纪兄相见恨晚”
纪若尘不知该说什么,便只淡淡一笑,道:“尚兄抬爱了”
尚秋水一咬牙,忽然向纪若尘一拜倒底,道:“秋水与纪兄一见如故,所以有个不情之请,请纪兄千万答应!”
纪若尘下意识的立刻伸手去扶,将将触到尚秋水肩头时,却电般缩回他立时运转神念,柔和力道应心而生,将尚秋水轻轻扶起
尚秋水凝视着纪若尘双眸,道:“秋水受命北来,本是率门众助安禄山起事但现在既然有纪兄在,秋水便想偷个闲,将道德弟子交与纪兄统领纪兄大才,露点滴而知沧海意有纪兄领军,必可将明皇逐下皇位等安禄山正式举旗兴兵,秋水便可离去了纪兄万勿推辞!”
纪若尘有些惊讶,道:“那你意欲何往?”
尚秋水忽然笑笑,眉宇凄然隐去,无俦容姿尽复,道:“秋水当西上青墟,找那顾清讨还一个公道!”
也不待纪若尘回答,尚秋水便长身而起,翩然而去
良久,纪若尘也无法回复平静,索性出帐,仰望夜天
任人世千变万幻,沧海化为桑田魔神也罢,仙人也罢,终难逃死生幻灭,惟有无尽星河、亘古依然!
扫苍野,破六界,灭贪狼,几乎以一已之力扭转轮回、重回人间,正要兴风作lang、大杀四方!他本以为,世事如大江东去,去不复回,一切过往、无数轮回,尽已付之一炬,当再不萦怀
俱往矣!!
只是,秋水纤纤远去身影,却如此清晰,怎也挥之不去
俱往矣?!
纪若尘负手而立,双目忽开,眼中深不见底!
轰然,气机牵引下,一道龙卷平地而起,直上云宵!纪若尘身后营帐,早炸成万千蝴蝶
ps:再出一章,聊还一二盛情




尘缘 章十一 若相惜 一
章十一若相惜三日后,五千精锐点齐,济天下命人建了个高台,便请纪若尘登台点兵,顺便也是让三军认识一下自己的主将
台前五千悍卒排成一个方阵,后面则是五千胡人民夫,再后是些健妇,负责洗衣、煮饭、做些轻活,必要时也可充作劳军之用民夫健妇均是掠自胡人部落,在安禄山军中都是任打任杀,全无地位可言
高台上早早竖起一杆大旗,旗上书血红一个纪字,字迹狂野豪放,杀气四溢,全无传统含蓄之美
济天下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张太师椅,在高台正中一放数丈高台上,孤零零地放着一张椅子,极是咋眼
济天下首先登台,在太师椅左方站定校场中军官小校大多认得这位济先生,晓得是大帅帐前红人,自然鸦雀无声其后玉童登台,在太师椅右后立着军营中都是虎狼般的壮男,这些日子吃饱喝足、杀人见血,早就养得满身精气不得发泄,骤然见了一个如花似玉、风韵无限的大美人,那还不似饿狼见了血腥,一个个你推我,我挤你,伸长了脖子连看带叫
眼见军纪荡然无存,济天下的脸立时就黑了下来领军的几个将校倒是有些眼色,连吼带骂,才将精虫上脑的军卒压制下去
随后,纪若尘缓步登台,在太师椅上安然落座
他长风随意用一根布带挽起,唇如点朱,面似冠玉,一袭布衣上未有分毫装饰遥遥望去,倒有些弱不禁风之感
待纪若尘坐定,济天下提气叫道:“这位,便是我们的统帅纪若尘纪大将军,从今日起,三军一切行动须听纪大将军军令而行,违令者……斩!”
他这话不说还好,台下都是些骄兵悍将,听了如此霸气十足的开场白,再看看台上体态单薄,颇有弱质风流的纪若尘,忽然一片哄笑!
内中便有几个粗壮兵丁笑得特别大声,其中一个魁梧大汉直着脖子叫道:“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还想当什么大将军?!敌人冲过来时,会不会吓得尿裤子啊?”
“就是,一个尿裤子将军?啊哈哈哈……”
台下众兵将乱哄哄闹成一团,纪若尘目光则落在远方不知名处,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似乎全未听到、看到台下兵将们的不敬
玉童则笑得愈发甜了,心里却是有些糊涂,不知道是不是该立刻出手把所有不敬的人都杀了只不过若是杀光了下面这些人,那主人带什么兵呢?似乎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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