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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山雾藏百魅
顾清忽而微微一笑,与以往那一闪即逝的笑容不同,这一次的笑凝于她唇边眼角,历久而不散她凝望着纪若尘,搁在书桌上的右手食指一抬,起始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书桌那雪白的纤指每一次落下,清脆的敲音都会震得纪若尘心慌神乱
顾清纤指骤然一停,就此凝于空中!
纪若尘的心刹那间悬到了嗓尖!
“若尘兄身怀解离仙诀,却不知贵宗真人晓不晓得呢?”顾清清亮的眼中隐有笑意
恰如晴空霹雳!
纪若尘倒在椅中,张口结舌地看着顾清,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清长身而起,负手向书房外行去纪若尘挣扎着站起,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行到门口之时,顾清停下脚步,略略回道,微笑道:“我虽不理会尘间浊事,却非是不通世故今日打扰已久,这就告辞了明日一早,当再来拜访”
纪若尘凝望着她那惊心动魄的侧面,嘴几张几合,才硬是挤出几字:“欢迎之至!”
顾清一声轻笑,也不要纪若尘相送,就此飘然远去





尘缘 章十五 人间 (五)
啪!
一颗羊脂白玉雕成的棋子重重地落在了千年古松制成的棋盘上,拈着棋子的两根枯木枝一样的手指似仍舍不得棋子的温润,又在上面抚摸数下,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
天海老人满面红光,笑得极是欢畅,道:“此子一落,满盘皆活紫阳真人,这一盘你怕是又要输了呢!”
紫阳真人面色凝重,手中拈着一颗黑子,沉吟良久,这才在白棋空中一点,然后微笑道:“天海道兄棋力高明,佩服,佩服!”
紫阳真人年岁虽长,但双手如玉,内温而外润,此非是保养之功,而是道法逆天之效
紫阳真人此子一落,天海老人长眉立刻一跳,盯着棋盘沉思片刻,方才展颜一笑,道:“你这着虽然凶极险极,可是剑走偏锋,非是王道这一局棋想翻盘,我看是无望奕棋如修道,相差一点,可就是天渊之别啊!呵呵,紫阳道兄,你棋力虽与我相去无几,可是几天奕下来却是九战九败,由此可见一斑!”
紫阳真人倒丝毫不以九败为耻,只是抚须微笑,道:“天海道兄所言甚是,修道与棋力本就有颇多相通之处云中居秘法变幻莫测,穷天地之至理,这也是我素来心向往之的”
天海老人笑得合不拢嘴,手中一颗白子迟迟不肯落下,道:“紫阳道兄太谦了,贵宗三清真诀乃是广成子登仙时所留,不会比我派的玄黄录差了只不过嘛……贵宗教导年轻弟子有些不大得法,这弟子多是多了,不成大材,又有何用?”
他此言一出,一旁观棋的玉虚、太微等真人脸色登时就有些难看了其实大考这几天道德宗与云中居两派年轻弟子互相较劲,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道德宗弟子包括姬冰仙在内统统败下阵来,这些真人们如何不知?这数日来,真人们虽然与天海老人足不出户,没日没夜的在这里下棋,可是这太上道德宫虽大,发生的事又怎么逃得过他们的灵识去?
其实真人们眼光是极厉害的,用不着真的论道比试,只见过了云中居三名弟子,就知门下没有一人能够过得了顾清那一关
不过这一次几位真人都隐忍不发,天海老人含笑环顾一周,这才啪的一声落下白子,将紫阳真人的退路封得干干净净
紫阳真人抚须微笑,拈起一颗棋子,沉吟半天,却迟迟落不下去他抬首向天海老人笑道:“云中居杰出弟子辈出,天海道兄想必花费了不少心思特别是顾清年纪如此之轻,其气却已能与天地浑然一体,看来飞仙有望如此人物,压倒我道德宗年轻弟子,原本是反掌间事看来云中居中兴,那是指日可期啊!”
啪,紫阳真人黑子落下
天海老人压根没看紫阳真人落子何方,早已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那是,那是!收得清儿这孩子入我云中居门墙,确实是需要些福缘的,呵呵,哈哈,啊哈哈哈!”
他笑得欢畅,脑子却没糊涂了,一子落下后,又将紫阳真人的气紧了几分,分毫不给机会
天海老人倒没注意到,其余几位观战真人的面容都有些古怪,似是在强忍着笑
紫阳真人又拈起一枚棋子,不急着落下,先是微微一笑,方不疾不徐地道:“不知顾清今年芳龄几何?”
“刚刚二十!”天海老人得意洋洋
紫阳真人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年龄相合,人品俱佳,相处又甚欢,贵派我宗也算是门当户对,难得天海道兄携徒前来,倒是成就了一桩美事!天海道兄德高望重,贫道也虚长几岁,还为晚辈们作得些主依我看,就趁此良辰吉日,早早将小徒与顾清的婚事定下来,也是我正道一桩盛事”
天海老**吃一惊,盯着紫阳真人看了半天,方怒道:“紫阳道兄在说些什么?!什么清儿的婚事?清儿十五年来从未下山一步,又与你徒弟有何干系了?这等齷龊主意,你想也休想!”
紫阳真人丝毫不以为意,随手落下手中棋子,一边道:“顾清虽然十五年未出云中居一步,但显然与小徒有些夙缘的当日太清池与小徒一见后,她既来找我,要参阅我道德宗典藉贫道以为,贵我两派虽然千年来门户之见甚深,但清儿与小徒皆是天纵之才,当此纷乱之世,这些门户之见不妨暂放一边于是贫道就准了她可以随意取阅道德宗内任何典藏”
天海老人啊的一声大叫,当即跳了起来,指着紫阳真人,满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适才紫阳真人已经开口提亲,以他代掌道德宗门户之身份,可说是每说一个字都如刻在石,断无玩笑之意方今之世,各派对门中之术皆是秘而不宣,如道德宗这般大考还允人观看的,那是绝无仅有因此顾清以云中居弟子身份去要求观阅道德宗典藉本是一个极逾礼的要求,可紫阳真人竟然还准了!
这聘礼,下得可就有点大了
天海老人怒视紫阳真人半天,见他神色从容,没有分毫玩笑之意,于是重新坐下,胡乱丢下一子,闷声道:“那么清儿这几日又在干什么?”
紫阳真人当即应了一手,微笑道:“这三日来她一直在小徒处清修读经,与小徒相处甚欢贫道乃有见于此,方向天海道兄提此唐突要求贵我两派若同气连枝,好处甚多道兄乃是有大智慧之人,这一点自无需贫道多言”
天海老人再不作声,埋头奕起棋来,这一次他落子如飞,错漏百出,将大好形势生生断送了
自入得道德宗那一刻起,天海老人既与三位门徒分开,只是与道德宗几位真人没日没夜的下棋他胸有成竹,知道自己不在场,石矶等人反而可以了无顾忌,放手施为果然三位爱徒不负他厚望,轻描淡写的就将道德宗年轻一代弟子杀了个落花流水
可他万没想到,最后竟会有如此结局!
若这门婚事真的成了,的确是轰动正道的一件大事,只是他云中天海就由登门挑战变成了送人上山,岂止是留下千古笑名?
可是顾清才上莫干峰,怎就与紫阳真人的徒弟如此纠缠不清了?夙缘?信才有鬼!
天海老人离了太清殿,杀气如潮,一步百丈,转眼间就来到了顾清等三人的居处此时夜幕低垂,寒星高挂,他尚未踏进院门,就听得院内传来阵阵争吵
“你每日清晨即跑到那纪若尘居处,深夜方归,这成何体统?!云中居千年脸面,难道就这样断送在莫干峰上不成?”楚寒语气严厉,听上去又有些激动这对于素以定力著称的他来说,已是极罕见之事
“云中居脸面非是系于我一身之上,师兄言重了”顾清淡淡地道
“无论如何,明日不许再去纪若尘居处!”楚寒喝道
此时石矶似是觉得气氛不对,忙在一旁插道:“师兄何必动怒呢?顾师妹想必是另有所图…..”
石矶话未说完,顾清即打断了她,淡漠语声中隐隐多了些森寒之气:“楚寒师兄,刚才那话,等你执掌了云中居门户之后,再说不迟!”
“你!……”楚寒一时语塞
天海老人重重哼了一声,一步迈进正堂
顾清、楚寒和石矶见天海到来,皆行礼问候顾清依然淡泊,石矶则始终是浅浅笑着,看不清心事,楚寒则略有喜色
天海老人在居中正位一坐,目光有如实质,盯着顾清,沉默不语,面上如有凝雷这般直盯了一柱香时分,天海老人才缓缓地道:“你这三天一直呆在那个什么纪若尘居处?”
“是”
“你向紫阳真人求了参阅道德宗典藉?”
“是”
“那说说看,这三天你都读了些什么?”
“时间仓促,不过是读过了三清真诀太清诀中的几篇”
“三清真诀?!”
天海老人一声断喝,重重地拍了一下座下的铁心木雕龟椅!这一掌落下时无声无息,然而那张水火不侵、坚逾精钢的座椅就此消散得无影无踪,就如从未在世间出现过一样
天海老人几缕残发无风自舞,一字一顿地道:“我云中居秘法无数,玄黄宝录哪一点比三清真诀差了,要去读道德宗的典藏?你知不知道,人家紫阳真人今日以此为聘,已然向我提亲了!!”
石矶听到这里,不禁轻掩樱唇,啊的一声轻呼楚寒脸色刹那间也变了一变
顾清淡淡一笑,竟道:“那就答应了”
沙沙沙沙,有如春蚕食叶的一阵细声过去,水榭阁三重楼高的辉煌主楼忽化作片片细沙,随夜风而去,竟无一物留下,连那青玉地面、玄岩地基都消得干干净净一时间,水榭阁中央所在,只余下一个二丈余深的大坑
天海老人虚坐空中,仍维持着拍掌下击的姿态而顾清则负手凝立于空,坦然相对,素衫如洗,片尘不染
良久,良久,天海老人方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口气喷得轰鸣阵阵,若中夜雷鸣:“我虽然节制不了你,但带你回山还是办得到的明日一早我即向紫阳真人告辞,午后启程回山!”
第二日清晨时分,心事重重的纪若尘又看着顾清与过去三天一样,踏着第一线晨光走进院落
这三天的滋味,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
第一天时,纪若尘仍下意识的不敢去看顾清,或许是因为她的高深莫测,或许是因为她那穿透一切的目光
待得他好不容易克服这一毛病,能够与顾清正面相视时,这才得以发现顾清的倾世之姿只是她实在是过于大气,大气得简直有如胸中自有天地玄黄,在她面前,纪若尘只有退缩之意,分毫兴不起惊艳之觉
这三天中,顾清真的是陪着他清修苦读,参研大道真义纪若尘知她年纪与已相仿,但无论是星相卜卦,丹鼎符箓,还是仙藉传说,玄玄之学,顾清无一不晓,无一不精,其渊其深,直不见底在纪若尘画符或者静坐片刻时,顾清也偶有动手替他收拾整理一下居处,把个纪若尘看得心惊胆战
纪若尘倒不是怕顾清整理房间之时会再发现什么秘密,既然自己身怀解离诀她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知道的?他只是实在不知道为何顾清会屈尊迂贵,为他收拾整理房间
认真说起来,与这顾清起初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是以她如此举动就更加令人不解其意一想到这些举动背后的可能含义,连纪若尘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绝无可能
刚听顾清说紫阳真人允她查阅典藉时,纪若尘还有所怀疑,只是一来当时真人们都在与天海老人斗棋,他寻不到紫阳真人,二来第二天顾清依约登门时,怀中已多了三本古卷,分别是太清上圣,高圣,太圣三经此三经只能从藏经殿中得来,至此纪若尘才知她确可以随意取阅众经,包括三清真诀在内
这三天之中,纪若尘道行上一点收获也无每夜子时是他例行静坐清修之时,待他打坐入定,顾清即会悄然离去,第二日再与第一线晨光同时到来可是就算她已离去,纪若尘也总觉得那双清亮的眼在注视着他,又哪里静得下心来?道行自然全无寸进
这第四日清晨时分,顾清依如出入自家庭院般,穿堂入室,直接步入正进书房,在书桌后的主位上那么一坐纪若尘尴尬一笑,只得和前几日一样,在客座上战战兢兢地坐了
顾清如神龙自天外而来,一出场就抓死了他身怀解离仙诀的大把柄,此后无论她要风或是要雨,纪若尘又如何能够不从?
顾清凝视着纪若尘,默然不语纪若尘倒被她如此盯得习惯了,已能承受,但在那清澈如水的目光注视下,他仿佛一丝一毫的秘密都保留不住,这滋味其实仍是说不出的难受
“若尘兄,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面对着顾清伸在面前的一只如雪纤手,纪若尘不禁愕然他犹豫片刻,尽管觉得荒谬之极,此情此景,他实该与顾清换过角色才对但纪若尘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仍然不得不抬起右手,放在了顾清那雪白的纤掌中
两只手,就这样轻轻地搭在一起
顾清沉吟片刻,方道:“若尘兄,你我相逢短暂,已到别时今日午时一过,我即要回云中居去了”
纪若尘登时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顾清忍不住轻轻一笑,刹那间令纪若尘眼前一亮
她纤手一翻,轻轻在纪若尘手背上拍了一拍,柔声道:“若尘兄,方今之世,行当大乱,你我凶劫均是极重的我看你心志如钢,极懂韬晦坚忍之道,手上又全是血气杀意,想来杀伐果狠也非难事,只是若要得渡此世凶劫,却还不够你阴柔隐忍有余,刚烈果敢却是不足若尘,你乃是堂堂七尺男儿,不可时时处处都只想着隐忍用谋,也当有十荡十决的豪烈才是!”
纪若尘闻言一怔,过往种种事,刹那间同时涌上心头,他又是初见顾清温婉之态,一时间只觉耳中一声轰鸣,思绪混乱,再也想不清楚
顾清轻叹一声,拍了拍纪若尘的手,长身而起,就在书桌前展纸研墨,顷刻间挥就新词一阙,看那字迹,银勾铁划,含锋不露,隐有包容天地之意
纪若尘也站了起来,低声读道:
仙古岳,名山养身性,驻容颜食百花露,饮不老泉赏松涛悦耳,观鹤影翩跹轮回解了恩怨,修真弃了挂牵谁言仙道漫轻尘,将知我身续前缘……
纪若尘于诗书上造诣有限,但这一阙词读罢,却于空灵仙意品出一点寂寥之意,一时间竟然呆了
顾清看看天色,微笑道:“时辰已到,就此别过,他日当再与若尘




尘缘 章十六 影散酒寒人寥落 上
章十六影散酒寒人寥落这几日太上道德宫中热闹非常,大考较技,真人讲道,忙了个不亦乐乎
此番云中居天海老人上山挑战,气势汹汹,门下三弟子又俱都高深莫测,天资横溢,令正道众宾叹为观止然而大考刚开,天海老人就匆匆下山而去,着实有些气急败坏之意见到这一幕,这一场云中居与道德宗之间明争暗斗的结果,各位均是明白人,自然心中有数
于是乎,道德宗上上下下所听到的阿谀奉承,自天海老人离去那一日起,数以倍增
那一边喧闹无边,这一处幽静如绝
这些日子里,纪若尘终日清修苦读,足不出户,浑不知日月迁移这一日他偶见窗外瑞雪纷飞,心有所感,方知又是一月过去
纪若尘披衣出屋,在院中踱步,任那片片飞玉堆积在肩上发角这一刻他终肯让自己思绪有些空闲,于是又想起了那纷纷乱乱的五日,想起了那素衫如洗的洒然
他心绪如潮,实是不知今后该与她如何相处,到得后来,心头惟有那一句“七尺男儿,当有十荡十决之勇”,翻动不休
他骤然停了脚步,一腔热血刹那间涌上心头,于是断喝一声,其声如郁雷!漫天的碎琼飞玉,都被这一声喝震得消散无踪庭院之中,古树曲折,奇石如飞,碧草成茵,波光若鳞,刹时间再不见一片落雪
沉喝已绝,余雷仍往复而不散,漫空飞雪皆凝了一凝,这才纷纷下落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从院外传来,而后云风道长推门而入,赞道:“含锋不露,其威自现!好一声断喝!若尘,看来你又有所领悟了”
纪若尘忙施礼道:“云风师兄过谦了,不知师兄到访,有何要务?”
云风道长呵呵一笑,道:“我来找你,确是有些事的你且收拾一下,随我到太上道德宫去,几位真人有要事吩咐”
纪若尘换过衣服,随云风道长匆匆而去
听松阁中,八位真人都已到齐,似是在专等着他一人,如此阵仗,立刻令纪若尘微吃一惊
“下山?”纪若尘听完紫阳真人的吩咐,当即一怔!
“不错”紫阳轻抚长须,慢慢道来,似乎每一个字都要经过重新斟酌与思索:“你如今修道已有小成,又有诸般法器护身,一般别派弟子已不大敌得过了,下山行走,问题也不是很大我道德宗素来有些小小威名,你若遇到艰难,只消亮出身份,谅来定要为难于你的人也不多”
紫阳真人顿了一顿,又道:“若尘,其实此番着你下山,其主因在于你非是自幼清修,自红尘中来,须当回红尘中去,下山行走历练,于你修为大有好处”
纪若尘虽感错愕,但见其它几位真人皆是一言不发,显是已有定论,于是也就应承了下来刻下他道行正勇猛精进,本想再闭关清修一月,但下山历练也有好处,那时他将如鱼归大海,一朝秘密泄露,自可逍遥远走,好歹强过了在道德宗里,莫干峰上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生涯
紫阳真人手掌一翻,掌心中已多了一枚扳指这枚扳指黑沉沉的,有隐隐透出丝丝金芒,底座宽大而古拙,上嵌一块黑得深不见底的异形宝石
紫阳真人道:“若尘,你道行毕竟有的不足,下山须得有法器护身这枚扳指上所嵌之石名为玄心,功在无中生有,以介子纳须弥玄心为我宗祖师自广成子升仙处所发现,共有两块,为我宗三千年来镇山之宝现下一枚为掌教信物,为紫微真人所掌另一枚就是这个,用法口诀一会另行传授另外你此次下山,各位真人也均有所赐,先去领了”
纪若尘上前,一一领了真人所赐此番真人所赐的宝器仙材,又与往昔有所不同,纪若尘这才确信,自己真的是要下山历练了
真人所赐宝器林林总总,各门各类的均有,再加上需要另授用法口诀,结果前后用了将近两个时辰,纪若尘才收完了东西这些法器都不累赘,堆在一起也不过一尺见方,显见适合单身行走,均是特意为他选择之物
赐过法器之后,真人们即行离去,大殿中只剩下紫阳真人和纪若尘
紫阳真人先行传了纪若尘玄心扳指的口诀用法,着他当场习练纯熟玄心扳指惟有一项功效,那即是可以通玄之力将物器法宝纳于其中,于需用时再行取出只不过此类道法皆需惊鬼骇神的**力,是以玄心扳指虽为道德宗镇山之宝,其实也不过能放下一尺见方的物事而已看来各位真人早有考虑,给他的法宝基本上能在这扳指内塞下
纪若尘深知这枚扳指的份量广成子登仙后所遗之物,哪怕是一针一线,皆是修道人梦寐以求之珍,何况是如此玄妙之宝,又岂是价值连城可以形容?
此物出山,势必会引来各界人物妖魔觊觎,就是八脉真人落了单,说不定都有那贪婪之辈铤而走险纪若尘道行不过初登堂室,又怎能保得住这玄心至宝?他在龙门客栈呆过数年,那时虽未读过什么书,却已深深懂得怀壁其罪的道理袋中没几两银子的话,又怎称得上肥羊?
这一枚玄心扳指,虽轻如鸿毛,但轻轻落在纪若尘手心时,他却觉得接到的,是一座不堪负担的山,手指不觉轻轻一颤
紫阳真人见了,知他心中所想,又取出三枚寸许长,红铜为体,黑金描边的烟火交与了他,道:“若遇到难解之事,只消放一枚烟火出去,方圆五百里内,凡我道德宗弟子均会知晓不消多时,自会有人来助除此之外,一路上你也需得留心天材地宝,灵草仙药此前你诸般材料皆取自各脉,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然而此非是凭空得来之物,是以收集这些材料乃是我辈必修之课,不可不知另外但凡稀世之物,必有灵性,去路亦往往有定数,遇而不取,是为逆天”
待纪若尘收好三枚烟火,紫阳真人长身而起,在殿中徐徐踱了一圈,方道:“若尘,世人皆以为修仙求道之士均不食人间烟火,远离俗世纷争,其实并非如此若是象那云中居一般,当然也无不可但那是守成之道,而非开拓之举是以你此次下山,也需修些俗务我太常宫有一再传弟子,名为徐泽楷,现下在洛阳王兼河南府大都督李安府上任幕僚,深得李安信任我已修书一封,你将此书交与泽楷,他自会为你安排一切你到了洛阳之后,除了每日功课不可荒废后,要做的只是遍历红尘,不必有所避忌,再学学经世治国之道,除此之外,就无须再做什么了至于后续事务,时候到了,我自会遣人告知你”
纪若尘接过书信,小心收好
紫阳真人又道:“若尘,你本是寄名在我太常宫门下,此次大考之后,就由你自行择一门墙而入不过那是四年前所定之规,如今时过境迁,此事就押后再议从今日起,你仍是由八脉真人共同授业”
纪若尘应了,又问道:“师父,此次下山,我当与何人同行?”
“只你一人”
纪若尘又是一怔不论道行高低,既修大道,再非常人许多凡人视为坦途之处,修道之士却畏如天堑他如此低微道行,又身携绝世之珍,这一路前往洛阳,实无异于羊行狼群之间这一点道理,纪若尘还是懂得的
是以他又问了一遍
紫阳真人又踱了几步,立在窗前,淡道:“怎么,怕了?”
纪若尘先是愕然,但他毕竟仍是少年气盛,被紫阳真人这么一激,当时胸中一股热血涌上,即道:“当然不怕!”
紫阳真人微微一笑,道:“既然不怕,那就准备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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