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与子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匿名青花鱼
“别着急,”布里芬的口音带着弗兰西亚的味道,和南边的方言口音相近,听在雅妮的耳朵里亲切无比,“你这样会吓到波妮塔的。”
雅妮这才看见缩在布里芬裙摆下的一团毛球,只露出半边翠绿的眼眸,看她望过来了,又伸出了整颗头,耳朵轻轻抽动了一下,在雅妮张嘴要叫她的时候又的一下,奔出了房间,一头扑进外面的满园阳光里了。
“波妮塔总是那么调皮。”布里芬轻笑一声,“坐下吧,雅妮。我来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雅妮住进阿兰布朗宫其实只是一场安排好的剧目,她统共也没能与这位戏剧里的重要人物见上几面,只是住在后园里,能在中庭走动罢了。
“是公爵阁下将要凯旋了么?”雅妮疑惑道,“我要离开了?”
布里芬又笑起来。她太爱笑了,如果她不叫布里芬,不是莫洛的皇后,几乎就是一个标准的弗兰西亚女郎迷人又多情的罗曼蒂克化身。
雅妮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温厚的女士是如何可怕的存在,她只见得她的表象,只晓得她叫她住在一个天堂一般的地方,吃着做梦也不曾品过味道的美味,睡在如云端的柔软大床上那么她便是这世界最善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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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公爵阁下当真是凯旋了她当然是开心的,那个恶毒的贵族终于罪有应得下地狱去了可她又当真失落无比,因为这样她就不得不离开阿兰布朗宫了。
“不是。”布里芬好似对她浮在面上的想法一无所知,“我是想问问”
一瞬间她完美的表情似乎崩散了一下,但那丝不完美转瞬即逝,其消失之快,如同在撒哈拉沙漠正午时分坠下的一滴露水。
“你对伯德里斯本子爵这人,了解吗?”
远在帝国另一端的路西亚郡,郡外驻扎的部队正在休息,除却主账之内的几位将领们仍在时不时低声说几句话,除却巡逻兵士整齐划一的踢踏声,再无别的声响了。
“您要提前进攻?”
问出声的正是皇帝陛下指派的一位行政官暂时还不是,这是给路西亚郡准备的。他不赞同地反驳道:“这和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不一样,长官。”
“你有什么意见吗?”纳塔尔懒洋洋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好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行政官皱眉,他看了看其他人,那些人都没有意见他们当然不会有意见了,他们全是纳塔尔的亲信!这些人都是跟着他一路从血里淌过来的。
如此一来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也不好发作,只得耐住脾气道:“至少解释一下吧。之前说好的,逼一逼瑞格,他是个软骨头,再守在他跟前吓唬几天,他就得熬不住了,何必强攻呢?”
更何况他们才只有一千人!
“瑞格那个软蛋,嚷嚷着几万人的兵怕不是把他郡属里还走得动的男丁全都强征入伍了。长官,我们都是一当十的好手,也全都是硬骨头,实话说吧,咱们早就憋得不舒服了,您一声令下,我们觉也不用睡了,保准明早太阳升起,郡属府邸上照亮的旗子,就是您的鸢尾长剑了!”
坐在左下方的男人头一个沉不住气,他早就憋得不耐烦了,嘴里都起了几个泡了。
他这话音一落,整个帐子都是附和声,有几个都跃跃欲试要去把手下的兵给踹起来立马打进去。
纳塔尔把手里把玩的缩小领旗扔到桌面上,摊手道:“看见了吧,大家都不耐烦了。”
“我也不耐烦了。”
纳塔尔想起昨天夜里罗曼赶回来时交给他的那封署名伯德的信,眼神骤然凛然如寒冰冷锥,要刺人心剜人肺,冷声道:“再等下去,一直等到秋结束,然后冬天来了说不定继续等戏曲还能拖到来年春天,再让这老家伙办个春季舞会呢。”
咬字到了最后的词已经是要啖人筋骨了,满帐子从战场上杀出来而非走正统骑士路子出来的粗野将领都被他说得恨不得立马提枪上马好大杀一通好了,那唯一一个文官虽然觉得这样不算上佳策略,可看这些人焦躁的样子,更何况纳塔尔说的也不无道理,就只好悻悻闭嘴了。
纳塔尔看他没有意见了,大手一挥,一锤定音:
“明天一早,趁他们还在做梦的时候就行动。我要让他一觉醒过来,就见到郡府换了新旗子。”
第十九章
“怎么样?”
晚上莫洛回到寝殿的时候就做贼似的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一屁股坐到布里芬身边,把原本正窝着打鼾的波妮塔无情地挤开,不去理炸毛的猫咪,迫不及待地向自己的皇后发问,好像之前刚刚和行政官开会开得眼下乌青全是虚假一样。
布里芬被他问到了,手上拍打花露的动作顿了顿,又想给他卖个关子,又想赶紧把肚子里憋了一天的话全倒出来。
莫洛自少年时与她成婚起算也有十几年了,哪里不知道枕边人在想什么,急切道:“别想了,卖什么关子?我猜不出来,你快说吧!”
“挺好的。”布里芬先下了个总结,“雅妮说是个很好的先生,看得出来对他十分尊敬,说起来的时候两眼都在放光呢。我听了他处理雅妮那件事的做法,也觉得是个正义感十足的青年。”
布里芬轻笑一声,大概是想起来雅妮当时侃侃而谈的崇拜模样觉得好笑吧。
“还有呢?”莫洛显然不满足于这么简短的评价,他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
“头发是淡金色的,眼睛是绿色的,嗯,个子大概比你矮了一个头吧,比我高点。”布里芬耸耸肩,“据说是个很漂亮的年轻人。”
“年轻人啊……多大了?”
“这个雅妮不清楚具体的,但好像是二十岁左右吧。适婚年龄。”
“哦……”莫洛恍然大悟,点头道,“纳塔尔是老牛吃嫩草啊。”
布里芬嗤笑一声:“不止呢,还是老里斯本的独子,好歹也是个贵族呢,真是口味……”她有点找不到词来形容纳塔尔的口味,最后只能和莫洛两人对视一眼,耸耸肩,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两人吹熄油灯,躺在床上,窗外幽蓝的月光照进卧房,布里芬动了动脖颈,皱眉道:“他是认真的?”
莫洛也没有睡着,翻过身来看着她:“他在信里面跟我赌咒发誓呢,我要是不同意,他恐怕得跑去直接把人抢回来。”
布里芬沉默下来。
莫洛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担忧。布里芬当年是急匆匆嫁到利曼帝国来的,弗兰西亚的皇帝风流成性,为了敷衍阿尔方索七世的联姻提议,随便挑选了一个在适婚年龄范围又不受重视的皇室私生女,她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和不受重视且钳制于权臣的莫洛做了少年夫妻。而纳塔尔比他们俩还小了五岁,那时候还只是个十岁失怙的小男孩,阿尔方索七世出于贵族道义将亲妹遗下的孩子接来,但也绝不会上心他对自己的第一继承人尚且如此,还能多关心一个外甥?三人就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互相搀扶着咬牙挣扎了那么多年。
等到阿尔方索终于马上风死在了女人肚皮上,纳塔尔就穿上了父亲的盔甲,拿起伯里曼家的长剑,为了飘摇皇宫里岌岌可危的兄长夫妇四处征战了。
他们夫妻俩是拿纳塔尔当做亲弟弟疼爱的,也对他感激万分。就凭当时羸弱的皇室,沸腾的民怨,野心蓬勃的大臣和贵族,没有伯里曼家族的军队,没有纳塔尔的拼死效忠,他们要么早死在了皇权的斗争之中,要么活着做了别人的傀儡,任凭天大的能耐,也到不了今日的地步。
“你不要担心。”莫洛在被子下握住妻子的手,“我已经想好了,纳塔尔信里不是说了吗?等他打完仗就把人带来给我们看看,我前几天已经派人去拿那人的画像打听情况了。要是真的是个好孩子的话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资助的那个航海家吗?”
布里芬有点没反应过来,疑惑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
莫洛笑道:“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在忙的他已经返航靠岸了,报功的书信今天下午就到了,我召来大臣开会就是为了这个。”
“和纳塔尔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不是铁了心要和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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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辈子吗?”莫洛说着叹了口气,“克里斯托瓦尔就是那个航海家,他不负所托,真的找到了通往东方大陆的海上航线。”
“真的?”布里芬激动地坐了起来,“到了哪儿?印度还是中国?带回来了什么?东方真的像书里记载的那样到处都是黄金吗?”
“真的,我看呈上来的多是农作物,黄金在路上了,克里斯托瓦尔说当地人有很多金子,但当地人却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所以我想”
布里芬会意道:“你想让纳塔尔去那里。”
“是的,正好两头兼得,既可以叫那里做我们帝国的海外属地,又可以让他们远离这里。教廷的手可没法跨越海格力斯之柱,他们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即使利曼帝国因为皇帝的意愿而打压教廷,可这根深蒂固的神教又如何能斩草除根?民众仍然沐浴在教廷的神光之下,不少贵族也是教廷忠诚的走狗,在某些领地,仍有纯洁审判。
即使未来纳塔尔位及王爵,叫教廷不敢动他,可他的那位小情人呢?一个小小的子爵,如果顶不住教廷的压力,离开纳塔尔,或者被教廷的狂热信徒刺杀,更何况教廷与帝国之间远不止信仰之争那么简单,只要能伤害到纳塔尔,这就是打击帝国绝佳的机会。
“别想了,睡吧。”莫洛撩开被子把布里芬拉回被窝里,“纳塔尔都三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他可以处理好的。”
布里芬含混笑了一声,喃喃道:“晚安。”
互道了晚安的夫妇二人,并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早迎接他们的将是纳塔尔的一封堪称惊吓的报捷信。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压在天边的那一抹鱼肚下面的时候,可怜的瑞格老爷就被一声巨响惊醒了,那声如同炸雷般的可怕声响炸得他险些失态得跌下床。
他紧张地扶正睡帽,得垂下的布料遮住他的脸面,又伸手去够放在床头的琉璃镜,还没摸到,那琉璃镜竟然就自动架上了他的鼻梁。
等他看清眼前人的时候,他吓得大叫一声,立即就要往床底爬。
哪里是什么琉璃镜自动架上的,是个来索命的魔鬼给他架上的!
“瑞格老爷,你跑什么啊。”纳塔尔嬉皮笑脸地把他按回床上,一双手重如山岳不可撼动,瑞格都被吓得几欲尿裤子了。
“公爵、公爵阁下!”瑞格要给他跪下,可纳塔尔的手按着,他根本动弹不得,连被吓软了腰都被提溜着不能倒下,“我,我投降!帝国法律规定了不能杀降!”
纳塔尔冷笑一声,像提小鸡一样就把他从床上提下来,拖到门外一把扔到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把他砸得一通哀嚎。
等瑞格扶正琉璃镜,眼前排排或站或跪的,都是他庄园里强买来的奴隶。
纳塔尔瞟了一眼那排排瘦骨嶙峋,浑身都是伤疤的奴隶,里面最小的一个,还不到他的腰,叫他这种看惯了尸山血海的人都不忍心细看。
“那熟读法律的瑞格老爷,您可知道,皇帝陛下前不久签发的律令规定了,私自贩卖购买帝国平民,强逼为奴的人,不论贵族平民,一律绞刑呢?”
瑞格惨叫一声,要扑到他脚边哀求,可兵士们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他,强硬地拖了下去,纳塔尔听着那哀求咒骂混杂的噪音越来越远,回头看着那些被从地牢和一些特殊的房间里解救出来的可怜人,叹了口气:“还能走动的想去看就去看吧,走不动的,等治好了,他的尸首会挂在城外示众,到时候去扔几块石头也行。”
说完他就一把将头盔扔给一旁的兵士,几步跑出府邸,边走边把外面厚重的盔甲取下扔给一路上的兵士,牵过自己的马匹,一翻身就上了马。
“长官!”后到的行政官看见他上马,急急询问,“您要去哪儿?还有一堆事儿呢!之后还要……”
不等他说完,纳塔尔就急咤一声,一夹马肚,喂了他一嘴的尘土。
跟在他身后的罗曼听着他一连串的咒骂声,脸上的表情依然标准完美,仿佛自己也根本不知道纳塔尔到底是要去哪儿,要干什么。
他微笑着和兵士们打招呼。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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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里斯本夫人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特别是在前夜,伯德子爵因为睡前没关窗户而发起了热,里斯本夫人的心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跌倒了谷底,那张敷满了珍珠粉的白脸蛋好像也被墨汁涂染成了黑底的,抹得再白也没什么用。
这使得整个子爵府邸的下仆都过得战战兢兢的。
这样紧张的气氛倒不仅仅是因为里斯本夫人,还因为伯德子爵的病。他们都是老人了,自然经历过几年前老里斯本子爵的那场可怖发热,那场病痛夺走了老里斯本的性命。因为帝国新律规定了,除去成年的子女可以袭爵以外,配偶将不再拥有继承权,还好那时伯德已经成年了,可以袭爵,所以子爵的府邸与领地都保有了下来,他们也不用被遣散。
但假如这次……
园子里的花都变得奄耷耷的,园丁在花园里心不在焉地打理着,连自己忘了浇水都不知道。这并非个例,他知道,除了那几个侍疾的仆从,其他人这几日都忧心忡忡,唯恐子爵的病情恶化。
“医生来了!”
是女仆爱莲娜的声音。
园丁如同每个听见这声呼喊的人一样翘首以盼,一辆慢腾腾的牛车就这样踢踏着近了,胡子都已经花白的老先生在众人的簇拥目视中驼着背进了门。
“哎,昨晚上就叫了医生了,还不见好。”另一位园丁丹尼尔不知什么时候蹭了过来,手里还捏着一卷点燃的叶子烟,唇齿张合间还喷吐出些许呛人的烟雾,“不知道子爵这回能不能……”
他含混地咕哝了一声,低下头沉默地拿起剪子,沉闷的咔哒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丹尼尔又砸吧了一口那卷劣质的自卷叶子烟,语调似乎都被喷吐的烟雾给笼得模糊不清了。
“希望能好吧。”
他转身要走,去继续自己的活计,可是耳朵尖动了动,奇怪地转过头来,和人对视一眼:“你听见了吗?”
“像是马的声音……”那人皱眉看了看,“有个人骑着马往这儿跑?”
就几句话的时间,的马蹄声就近了,这距离,丹尼尔也看得清人影了。
“那是谁?”
丹尼尔啧了一声:“我眼神可没你好,得再近点儿我才看得清。”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只随随便便披了个外套,可他模样生得好,浑身的气质叫他这样衣衫不整的模样也不会令人觉得不堪入目。
“是谁?”
“不认识。”
两人面面相觑,但他们只是园丁,除了握紧手里的剪刀,并无别的办法。但好在接下来迎上去的仆从显然是认识这人的,他惊喜地喊了一声:“公爵大人!”
纳塔尔翻身下马,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怪异的气氛,他奇怪道:“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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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
仆从这才发觉他的穿着,连忙低下头。
“子爵阁下昨夜病了,现在夫人、管家和大部分侍从都在里面守着,没能迎接……”
不等他冗杂的客套话说完,纳塔尔就急匆匆地把一双手套扔进他怀里,直冲冲地往里走。
“公爵大人!这,会客厅在这边……不,您不用”
旁的仆从没有跟着伯德出门过,自然就不认识纳塔尔,而听见了公爵这个称呼的,也都被这个名头唬住了,没能反应过来,于是就这一人独独阻拦,这点力道对纳塔尔而言形同虚设,他毫无障碍地就闯进了主人家的正屋。
他冲进去的动静不算大,可绝对算不上小,里斯本夫人蹙眉,听着外面仆从的声音,向身边的女仆吩咐道:“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女仆探头去看了眼,小跑回来附耳道:“夫人,是一位先生闯进来了。”
“谁?”里斯本夫人勃然大怒,“那些守院的人呢?大白天的都在睡大觉吗?”
女仆煞白了一张小脸,唯唯不敢语,缩着肩膀瑟瑟发抖。
不等里斯本夫人继续发作,那个胆大妄为的闯入者就出现在了二楼的走廊,里斯本夫人纠紧了手里的丝绸手帕,站起了身。
“公爵大人,你真的不能去”
纳塔尔停得猝不及防,仆从一个不小心,差点直直撞上去,等他抬头,原来不用再拦了因为没有意义了,纳塔尔已经彻底闯入了。
“夫人……”仆从瑟瑟低下头,告饶道,“对不起,我……”
里斯本夫人听见那一声公爵大人已经猜到了来者是谁,扫了一眼纳塔尔的模样,厌恶地转过视线,冷漠道:“去给公爵大人取一套正经的衣服来。”
仆从唯唯应是,里斯本夫人冷冷补充道:“别忘了去领罚。”
纳塔尔理了理衣领,他倒不觉得自己这身有什么问题,除了脸蛋脖子和手,就没有哪儿再露肉了,只不过……他看了眼已经红着脸眼神到处飘的女仆们,还是没有对里斯本夫人的话发表任何意见。
“我听说伯德病了。”出于礼仪,他就站在走廊的另一端说话,不与女眷靠得过近。
“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里斯本夫人不理会他。“娜娜莉,带公爵大人去会客厅等候。”
“我是来见伯德的。”纳塔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斯本夫人门口的那扇门,“我要见他。”
里斯本夫人憋着满腹怒气,冷声道:“娜娜莉,我是不是叫不动你了!”
名叫娜娜莉的女仆吓得浑身一抖,小步走到纳塔尔身前,小心翼翼道:“公爵大人……”
纳塔尔不为所动。
两人正僵持着,那头房门突然开了,白发苍苍的医生佝偻着背出来了,他眼神不好,此时鼻梁上没架琉璃镜,没注意到走廊另一头还有个陌生人。
“夫人,”医生直接开口了,“子爵大人的情况不太好,他现在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的迹象了。”
“药不起作用?”里斯本夫人一手按在自己胸口,她觉得今天束胸衣恐怕束得太紧了些,叫她呼吸不畅,几欲晕厥。
她这一晃神,竟然就叫纳塔尔一把推开了拦在卧室门口的人,闯进了卧室。
“拦住”里斯本夫人一句话没说完,就倒在了身后侍女的怀里。
医生吓得立即上手检查了一番,一时间兵荒马乱,纳塔尔留了一丝心思在门外,理智上知道,这时候将一位晕倒的妇女留在门外一点都不绅士,更何况这位女士还是心上人的母亲,但是
他看着深陷在床铺中的青年,又听见医生在门外喊到,里斯本夫人担忧了一夜,担忧之下才晕厥过去了,心神一松,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床上这安安静静的人。
伯德的脸颊呈现病态的殷红,双眉紧促,嘴微张着艰难喘气,纳塔尔轻拍他的脸颊,入手都是滚烫的温度。
“伯德?伯德?”纳塔尔连连呼唤,“我的小鸟?你醒醒?别吓我,好吗?”
一旁站着的仆从根本不敢拦他,只能看着他一会儿伸手进被窝里试温读,一会儿又伸手在伯德额头脸颊脖颈挨挨碰碰。
伯德似乎是被骚扰得不耐烦了,总算是艰难地睁开了眼,可也只是眯了一条缝。
“唔……纳塔尔?”伯德像一只撒娇的小猫似的小幅度地蹭了蹭颊边的大手,咕哝了两声,“你好烦啊……”
缓过劲儿的里斯本夫人被搀扶着进房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眷恋地歪着脸窝在野男人的手心里,差点没把她气得又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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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尽管里斯本夫人十分不待见纳塔尔,称得上是极度厌恶了,但慑于他的权势更重要的是伯德的病情,里斯本夫人不得不宽容大度地接纳了这个惹人厌的勾引者。
伯德的病情几日里来一直反反复复,好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对纳塔尔呼来喝去顺便再对里斯本夫人撒撒娇,坏的时候只会在纳塔尔轻拍他脸颊呼唤他的时候哼哼唧唧地磨蹭两下,在病中,他欺软怕硬的骄纵性格简直毫无遮掩这倒不是说纳塔尔比里斯本夫人脾气要更软和,但对于伯德来说,里斯本夫人能硬起心肠不顾他的意愿去维护里斯本家族的荣誉,而纳塔尔却只会无奈地接纳他乱挥舞的爪子,乖乖受着,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也只能欺欺纳塔尔了。
里斯本夫人被气得再多,依然会在看见自己儿子冲着那位公爵大人撒娇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大口喘气以防自己真的晕过去。这也让伯德好几次睁眼瞟见里斯本夫人时被吓了一大跳,不过他吓着吓着也就习惯了,里斯本夫人却没法气习惯。
她不赶走纳塔尔的缘故,除却当真拿这位厚脸皮却重权势的公爵没办法以外,更多的还是纳塔尔承诺的医生。
上个世纪,自远东大陆横跨而来的侵略者带给这片大陆的,除却如同生生撕裂地狱屏障而肆虐人间的战火以外,还有人人闻风丧胆,几乎令一整片大陆倾覆的瘟疫。自那以后,对疾病的恐惧就被深深烙在了每一个人的灵魂之中,刻入骨子里,一代又一代地遗传下去。
尽管纳塔尔不需要任何利益也没有什么可以打动他的利益就愿意提供一名来自王都的医生,但里斯本夫人无法在接受他一名医生的前提下,还对他进行驱逐,哪怕是注定失败的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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