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无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鹤雏
“我明日……去面圣。”
晏安并未接话,就连丝毫地动作也没有。
“我去问一问,怎样才肯放你我一条生……”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门扉响声,游若归噤了声,见单鸣琼端着汤药进来。晏安也闻声看过去,隐约分辨出声音来向。
“辛苦姑娘了。”
游若归也冲着她笑,笑的她心里发毛连端汤药的手都有些不稳。他起身去迎单鸣琼,走到对方身边伸手想接过来。
“女子娇弱,别伤了手。”
单鸣琼本就害怕,又见他走过来伸手,端汤药的手立刻吓得一抖,刚沸开的药汤尽数泼到游若归的伸来手上,惊呼一声。
对方却丝毫声音没出,从她手中接过了药。
“怎么了?”晏安听到女子惊呼,转头过来问。
“没什么。”
游若归端着药稳步走到晏安旁边,拿着汤勺给他搅凉,拿着汤勺的手背开始泛红。
“我自己喝。”
游若归刚盛好一勺想喂过去,就被晏安给一句话噎了回来。自知拗不过他,怏怏地回去,又从一旁取了块布包在发烫的碗底给他递了过去。
“那你先喝着,我找她问问毒的事。”
在晏安点头后他起身,走到单鸣琼身边时顿了顿,示意她跟上,单鸣琼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初秋风还带着些暖意,单鸣琼却拢了拢外衫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少年。
那人束起的长发被光打过来时微微泛着红,而束发时不经意落下的几缕则散在月白的衣衫和狐裘上。身影还是少年模样,带着些许的瘦削。
她从背后盯了游若归很久,那人背着身看着院外那颗树也看了很久。
游若归不开口,单鸣琼也不敢去问,总想逃回屋内,有晏安在起码不会这么压抑。
“单姑娘是怎样得知消息赶过来的?”游若归依旧盯着那棵树,问时眼睛微微眯起,竟带了杀意。
“或者该问,为何会从此地见到传闻中的单神医,姑娘不是只医濒死之人吗?”
他转身,先前眼中的杀意敛的一干二净。单鸣琼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指甲掐进掌心。
“先前与晏公子有过交集……”
“所以动了情,一听闻他出事便推掉一切快马赶来救他?”
游若归向前迈了一步,与单鸣琼只有一拳的距离。他附身凑到她耳边低语。
“他是宫中太傅,这朝廷里水深不是姑娘你能淌的。”
说毕起身,如愿看见那个女孩听到他话语后瞳孔瞬间缩。他低头看向脚下那颗石子,突然对它起了兴致,用脚尖轻碾。
“给你半个月时间医好他。”
“不用半个月,按时服药几日便可无恙。”声音小若蚊鸣,气势竟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少年完全压制住了。
脚下使力,将那石子用力摁进了土里。听她话后竟勾起嘴角,笑出声来。
“你好像没懂。”他俯身又抬头从下往上看向单鸣琼,睫毛在眼瞳上投下阴影。
“我需要你用半个月医好他。”
“多一天少一天都不成。”
单鸣琼被震地僵在原地,眼中一切犹如慢动作般,看着那个人对着自己好似宽慰般的笑了笑,再转身走到门口让守在那的小厮帮忙传话说自己有事先走,几日后还会来,又施然从一旁牵了马,翻身上去轻抖缰绳离开了府邸。
她终归是怕死的,闲云野鹤般行医这么多年,哪惹上过这种事。
可她也是喜欢屋内那个人的,几年前她被同族人流放,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是屋内那人为她披了衣衫,带回府中予了她来次第一顿带有热气的饭菜。
他为她指了条路,她也应他的话走了下去。这条路她走的很好,被人们奉为神医。她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那个人这么些年却再没来见她。
可是就在前几天,那个人踏入了自己的药坊,笑着问自己。
“可否求姑娘帮个忙?”
游若归在街口勒马顿足,巷路交叉万千人家。他有些茫然地翻身下马,开始牵着马挪步。前日下了雨,这里地势低,积了水。他短靴陷入泥里,抬起脚是连泥一起带起来,再重重落下。
同他活了这十八年来走过来的每一步一样,那样蹒跚与踉跄。
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过自己的母亲,那个女人总是姿态端庄地坐在那里,在那个属于她的宫殿端庄地呆了一辈子,何其短暂的一辈子。
每次那个女人都会叮嘱自己好好听皇后的话,让自己多讨陛下欢心,让自己多跟太子交好,即使那个太子只会带着自己玩乐享受,而皇后只会对着自己毫无暖意的笑。
直到后来,最后的后来。那个女人生命的尽头,自己才终于走到了她身边,而她也终究不是坐在端庄地那里。
没有人来,这个女人不让任何人去传报,只有还是孩子的游若归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进殿门时又被门槛绊倒重重磕在地上,滚了一身的灰。
他从地上爬起挣扎到那个人身边,隔着纱帐望向里面那个隐约的人影。他想见见母亲的最后一面,或者听到她最后的一句叮嘱。
可是都没有。
只有一句,她说恨大殿上的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之后再无声息,这偌大的殿内只剩下那个孩子跌撞而来还未平息的喘息声,尾声颤抖,连哭都不知该为了什么而哭。
他本想为自己离去的母亲恸哭,又觉得应该为自己的可悲而哭。母亲眼里或许从来都没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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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只有满腔的仇恨与那个连她临死都未曾来见她的男人。
她从来只是端庄地,优雅地坐在那,远远地看向自己。
而被封为摄政王,留在京城,也不过是因为幼时自己听从母亲的话,自幼得那已入黄土之人的欢心和那个人对自己母亲的愧疚罢了。
而他现在仍然只能踏着泥泞举步维艰地走着,他现在还要去找一个人,身在柯府的那个人。
没过多久就又看见柯无忧那张时刻面泛桃花的脸,笑的花枝招展地伸手搓这自己领子上的狐裘。
“呦,摄政王大驾光临呀。”
刚说完话就被游若归狠狠地白了一眼,这才悻悻地挠了挠头,敛起了满面的桃花。
“怎么了?”
“闲来无事,想找你下棋。”他风轻云淡地回柯无忧的话,目光越过柯无忧投向了他后方的贺眠。那人也正好向这边望来,刚好对上游若归视线。
“切,就你这技术还上门来挑衅。”柯无忧嘴上还非得讨着便宜,动作间却给游若归让出了路引他进来。
“令尊令堂……”
“不用理他们,他们不在家。只有我大哥在,咱们去北院就行。”
游若归点头随着他走,贺眠跟在他们身后,目光在游若归身上停留。
果不其然,游若归下棋技术烂的可以,一连被柯无忧杀了好几局,那人要是有尾巴早翘到天上去了。
游若归看着自己的黑子被柯无忧的白子追的满棋盘乱跑也自觉好笑,孩子气地伸手一抹把柯无忧的黑子全给打乱。
“你小子干嘛!”
柯无忧瞬间炸毛,伸手就从自己棋罐里抓了一把黑子打闹地丢过去,踢里哐啷落了棋盘和游若归一身。
游若归就回嘴讥他小肚鸡肠,又被踢里哐啷丢了一身。
后来两人闹累了,就各自往椅子上一瘫,桌底下脚还在打架。柯无忧拿鞋头踢他小腿骨,游若归就拿前脚掌跟蹬他的脚腕子。
游若归仰头盯着房瓦看,自言自语一般说话。
“我听人说寅时的月亮最好看,你们柯家偏院这房瓦看起来挺结实,适合跑到上面看月亮。就是可惜摊上了个不懂欣赏的,可悲可叹啊。”
说完就着仰头故意瞥了游若归一眼,实打实地嫌弃。
“切,多半又是听你那太傅讲的,你要去你自个儿去。你这叫附庸风雅,也不嫌牙酸,大半夜不睡觉跑这么远的偏院来看月亮。”柯无忧皱眉冲他摆摆手,一副闲散大爷模样。
“谁让你来,你来还不够破坏兴致的。”游若归边说还边脚下使力蹬了柯无忧一脚,气的柯无忧又跳起来跟他打。
后来闹够了游若归骑着马回去,柯无忧也对着他的背影做了半天鬼脸。
但到了晚上寅时游若归还是来了,几下翻到柯家屋顶上,踩这那所谓结实的房檐,看到了一个比自己先到的人。
第6章第六章
似乎早有预料,游若归看着不远处隐在暗色中的身影笑了笑,行走间房瓦之间磕碰轻响。
“贺眠。”
少年声音含笑,看着面前人一袭黑衣。对方披风的帽兜低垂,听到对方声音时点点头,夜风吹拂下漏出眼下的半张脸。
游若归瞥见露出的脸,这才彻底放心,两步并作一步跳到贺眠在的那房间的屋檐上。
“我先前还会担心那个笨蛋柯真会兴起过来,看来是我高估他了。”游若归自说自话地在房檐上溜达,贺眠只是站在那里,仍是那副模样。
“近几日天气转寒了。”
“你也看着柯无忧点,他总爱乱跑,还极讨厌吃药,别不小心着了风寒。”
贺眠微微抬眼打量着游若归,眼前这个少年明明跟柯无忧同龄,可周身又偏偏比那个孩子堪堪多了几分肃杀的戾气。
“我兄长逢梁王自幼身体不好,听闻陛下那有一西域进贡而来的火狐裘,贺眠你派人帮我给他送一趟吧。”
贺眠听后极轻极轻的嗯了一声,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游若归说完后就索性往房檐上一坐开始赏月,还冲贺眠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贺眠也顺着他过去,站在游若归身边,也在那看月亮。
“等真要是快出事的时候,我就想个法子把那柯傻子弄出去,保证离京城近不了。”
还是那种年少轻狂的语气,又掺杂着几分喟然长叹的意味。今日月亮溜圆,游若归圆眼珠子就直愣愣地盯着看,没一会就开始发酸。
“到时候你爱怎样怎样,天皇老子都管不住你。”
他重心后仰,两腿一蹬就利索地站了起来,双手扑了扑自己身上粘的灰。
他与贺眠并肩,偏头看向那人。
“虽说你为报恩肯任凭我驱使,但我看的明白。”
“明白什么?”
“我若敢伤柯无忧半分,你一剑过来捅穿我都不会犹豫半分。”
“你不会。”声音低沉笃定,带这些微微的沙哑。
对方却被他的话逗乐,本想放声大笑又害怕有人听到,捂着嘴笑的肩膀发抖,把眼睛也笑眯起来遮住了月亮映在上面的光。
“我这种连亲兄弟都敢杀的人,你哪来的胆量敢为我推脱?”
贺眠转头看向游若归,看到他再次睁眼时眼中笑出的水光被满月映的明晃。
他没回话,只是向游若归拱手。
“你先回去吧,不然万一柯无忧半夜醒来望不见你又得来找。”
“待几日后你随我去一趟扶风,听说那里山寺重新整饬了,想去看看。”
少年笑意还在,看着贺眠对他点点头,再几步踏入黑暗,隐去了身影。
他忽然如脱力一般,整个人颓然跌坐在房檐之上,然后仰躺下去,筋疲力竭地闭上了眼睛。
那边满月空悬,求一夜无梦。
“游若归!!”
游若归听到底下声音一下子惊醒,发现自己竟在这睡了一宿。
应是被夜风冻着了,头隐隐的痛。他翻了个身向下看,差点一下子翻下去,忙把住了房檐。
然而在见了底下那人后更头疼了。
“滚下来!我家房顶快被你压塌了!”
柯无忧浑身上下没几个优点,反正就是嗓门不该大的时候尤其大,震的游若归发懵。
听的心烦,顺手掰了一小块砖就向柯无忧丢过去,那人看那碎砖来势连躲都没躲,砸在了他面前好几米开外。
走到一旁树那边,跳到树上又迷迷糊糊的着地后,就被柯无忧上前两步用毛裘给拢住了。
一看就是大少爷架势,连同口鼻一起捂得严严实实地,差点没给游若归憋死。
“呦呵,真是千金贵重的小王爷,着了谁的魔半夜跑来吹冷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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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贺眠晨起发现你在屋檐上躺着来告诉我,等再过一会太阳升起来就可以吃烤肉了……”
游若归被他毛裘上的毛毛搔的脸痒,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想翻他白眼又被那毛刺眼睛,想回嘴骂他刚一张嘴就被塞了满嘴毛。
虽然手法十分简单暴力但好歹算也是给带回了屋子,才不过刚刚入秋柯无忧就让人给自己点上了暖炉。
美其名曰客人优待,其实还不是自己想烤火找个理由。
游若归刚走到房里没两步止住了脚,本想拂开毛裘喘口气,结果还没伸手就整个人就跟个春卷一样被柯无忧掀到了床上,后脑成功磕到了那个并不算软的枕头,也懒得蹦起来骂他,就势便睡。
他这睡的也是没心没肺,烤着暖炉睡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第二天清晨才一个翻身手砸到床柱醒了过来。
恰巧一睁眼就看到柯无忧盘膝坐在那烤火,手里拿着个坏了的蛐蛐笼子研究怎么修好。
飞来横祸,枕头不知从哪飞过来直击柯无忧后脑勺,游若归拍了拍手,也算报了仇。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走到柯无忧身边把枕头给拾了回来。
“我先回去了,这几日得准备准备出趟远门。”
“去哪?咋去?跟谁?多久?”柯无忧闻声起来,两眼睁的溜圆还发着光。
“扶风,骑马,自己,几日便回。”游若归知他内心算盘,偏就只回答他问出的问题。
“那、那个什么风有没有好东西啊?”
不知自己在游若归眼里狐狸尾巴已经露出尖尖,还摆呀摆的。
“有啊,庙会,佛堂,你不去我一人没什么可逛,本还想弄个什么大僧的舍利子之类的给你玩玩。”
“舍利子?”
“嗯,那舍利子极度难求,甚至还有鸽子蛋般大小,比夜明珠要好看的多。可惜你都没见过,啧。”
柯无忧听后暗自思忱,都不知道自己脸都快纠结成一团了。
“要不……我这几日府中事忙实在脱不开身,正好贺眠有空,我让他陪你去!”
“然后你俩弄几颗舍利子回来,怎样?”皱的跟面团一样的脸展开,他眼中狡黠,一副占了大便宜的笑容。
“就知道你会随便搪塞给我一个人。”游若归撇头望天,一脸被辜负的苦大仇深样。
“怎么会!我要不是脱不开身!……”
柯无忧这就开始了他所谓的人在柯府身不由己安慰大法。
巴拉巴拉说了半天才见游若归起了那副怨妇神情,算是勉强答应了他的提议。
于是柯无忧忙跟送佛一般,就差给他端着送了出去,唯恐他反悔还多次强调自己的难处和贺眠的居家实用性。
最后还一步三回头,确认游若归这次出去肯给自己带那所谓的舍利子后才安心回到屋里继续研究他的蛐蛐笼子。
游若归打算寒食节去,中间空闲的这几天就没事跑去找晏安跟他聊天解闷,那人还是那副经典的淡然书生样,自己侃侃奇谈完他还能附和的笑两声就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
每次自己去的时候单鸣琼就找各种借口逃离现场,应该是之前被吓得不轻,能不跟自己碰面就不碰面。
他那天过去顺嘴问晏安觉得单姑娘怎样。
晏安还真的认真的想了想,开口道。
“鸣琼举止稳重有礼,你……”
那人好像还说了半句,但突然间耳朵发懵,什么也听不懂了。
他张了张嘴,有话几乎脱口而出,又被生生憋了回去。他想问他刚才叫那人什么?
后来又觉得这样问实在太显得搞笑,那种黄花姑娘才问的出口的话,他问成何体统。
所以他只是模仿着平时的声音,重重的嗯了好几声。还好他现在看不见,伪装起来还算是轻松一些。可悲到如此地步,连自嘲都不敢出声。
他总是怕那个人知道,知道自己怀着如此龌龊的想法与他相交。
游若归双腿交叉靠在一旁的红木桌上,远远看着晏安。平时他总是很少真正看向他,应该是小时候留下的习惯,生怕挨骂,在他面前总是低着头。如今就仗着他暂且看不见,就正大光明地瞅着看。
他突然看到那人的床尾的被子下掖着什么东西,微微的露了一个角。游若归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探过去将它抽了出来。
一方锦帛被缓缓地抽了出来,游若归将它托在掌心。那上面用平金一针一线地纳了两只飞鸟交颈,其中一只嘴里衔着玉枝,另一只伸展开的羽翼还没绣好。
比翼鸟连理枝,多好的寓意。
游若归盯着看了一会,又给偷偷地掖了回去。
他还有一条很远很远的路没有走完,那条路有很多冤魂的恸哭哀嚎,那嘶吼日日夜夜划破他的心脉,噬咬拉扯到鲜血淋漓。
他根本无法驻足去拉住面前这人的手,让他等一等自己。
“晏安,我明日要去扶风。”
他边说边从一旁取下了自己的外衫,认真仔细地一个个系上盘扣。
“去看看个人,再在那呆上不短的时间。”
“这段时间单姑娘在,让她多照顾你。”
他一句话一句话连得紧密,根本没想听晏安回答。最后一个扣子挽进圈内,游若归将领子上黑棕色的狼毛理顺。
伸手将门扉拉开,抬腿踏出门外,游若归出了晏安府邸,一路上从没回头。
他本想说:
晏太傅,那个小王爷已经长大了。
他是断袖。
从小就喜欢你。
但在抬步迈出门后他又开始暗自庆幸,还好他今日穿的衣服有这些难系的扣子,待他一个个扣好后脑中情绪就又清明回来。
这一次去扶风,半载回不来。
京城皇家这几月不会安稳,他必须保证自己活着。
那人对自己无感,甚至可能喜欢那个单鸣琼。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就算说明了又能怎样。
第7章第七章
第二天走的时候游若归也没去跟晏安道别,但好歹还是去跟柯无忧见了一面。
看着那人装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目送他们一众人走时,游若归和贺眠罕见地一致想要打他。
这一路贺眠骑马随行,游若归就盘腿坐在车里虚度光阴。
后来实在无聊,就扯着自己几根头发打扣玩,结果扣打太多,一个盘一个越缠越死,最后结成一个个死疙瘩。
嚷嚷着把贺眠叫了进来帮他一起解头发,谁知道那个人比自己更没耐心,才解了没两下就抽出刀来要给他直接割下来,吓得旁边随行的小姑娘忙接过手一点一点帮他顺。
虽然到最后还是被贺眠拿匕首十分干脆利索地给弄断了。
后来游若归找镜子时看到自己右边鬓角生硬的缺了一块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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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发黑的十分好看。
后来赶了几天路,游若归实在是无聊的紧了,就把贺眠强行扯到车里来聊天,偏偏那人话少,还是把游若归憋的不轻。
那天临近傍晚游若归从中途落脚的客栈出来,跑到人家包子铺买了一笼包子。
自己嘴里叼着一个啪嗒啪嗒地走,余光看到一旁缩成一团的小孩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就冲着那他走过去。
那孩子见他过来也不躲,眼睛盯着他手中的包子都不带眨的。
“来小孩儿,给你闻闻,”
游若归本坏心想馋它,伸手拿着包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结果刚一蹲下身那孩子就蹭地扑过来把他手里的那纸包的包子们全数揽进怀里,脚底抹油地溜了。
之后游若归很生气,贺眠很无奈。
这个人已经忿忿不平了一个晚上,向自己一遍一遍的描述那个作恶多端地街头恶霸般的孩子是怎样凶狠的从他手中抢走那些包子的,边说着还边恨恨地咬着贺眠为了堵他的嘴结果失败了的那一笼新包子。
“喝点水。”
把茶盏往游若归方向推了推,万分无奈地怕他边说话边啃包子噎到。
“那个孩子太过分了!”
“你不本来就是想给他。”
“是他抢的!”
“那你连那孩子都抢不过,可怜。”贺眠实在听到耳朵生茧开口怼他。
明明想帮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算了还要过来残的折磨自己。
“明天差不多能赶到。”
游若归换了个话题,端着茶水灌了一口,又狠狠咬了一口包子点头。
“那边已经早有人安排好了,到了住下就行。”
“扶风那里景不错,呆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我娘在那里,没事就去看看她。”
……
少年边啃着包子边絮絮叨叨地说,客栈桌案白烛淌蜡,凝了一小汪。
“你将晏太傅留在京城?”
捧着包子的指头一瞬间戳烂油纸,游若归不爽的皱了皱眉,拿一旁丝帕擦着手。
“如果我没有死在扶风,他定能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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