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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叁思
谢才蒙头蒙脑地得了个命令,满头雾水地道:“大人,您要画师作什么用?”
李意阑觉得解释起来事,便说:“明日你就知道了,我们要到牢里去,谢大人要不要一起?”
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谢才口是心非地笑道:“自然,大人先请。”
同行的唯一好处,就是他不用等到明日,就知道了画师的作用,原来他们是想效仿古代的大画师,以散点透视构图法来复刻寒衣节的白骨案。
张潮身为通传,但画技在五人之中竟然最高,他暂代了画师的职位,由江秋萍担任主审,从牢里挨个挑人出来单独询问细节,以此整合作画,待到明日再去坟地考察一番,就知道哪些人记忆仍旧清晰,哪些人是在满口胡说。
知辛身份非同一般,李意阑亲自来审都嫌得罪了,但大师不喜欢特殊化,他也就没有刻意换地方,挑了一间刑讯室抬脚就进去了。
知辛来的时候,看见李意阑背对着他们,站得离那扇小窗很近,那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脸上落了些许斜照进来的白月华,没头没脑地笑了笑:“梅花好像开了。”
一个将死之人,隔着牢狱的窗,还能注意到梅花初放,这种境界实在是玄妙。
知辛勾了下嘴角,抬脚跨过了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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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心里无端生出了一些并无恶意的促狭。
门外重华月色,堪堪升到当空,这光景连狗都睡了,提刑官却还不肯消停,也是辛苦。
第8章失物
他说梅花开了,踏进这牢狱之后,知辛似乎就真的闻到了一缕冷梅幽香。
若有似无,再嗅却又没有了,于是直到落座,知辛的心思还在梅花香上,一念之间就悟了道禅。
万境本闲,唯心自闹。
狱中无茶,李意阑觉得有些怠慢,但没表现出来,直接切入了正题:“案情需要,我有几个问题请教大师。”
知辛:“请说。”
李意阑客气地说:“不知是何种因缘,让我有幸能在此地与大师相逢?”
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涉及到了慈悲寺的内务,知辛不想骗他,也不想告诉他实情,只好含糊其辞:“慈悲寺丢了一样东西,对世间来说无多大用处,可对于我寺却意义非凡,方丈托我下山来寻,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往檀寺去。”
檀寺是饶临北郊的一座古刹,名气或许比不了慈悲寺,但在本地的信众却也不少,本月初九有场法会,知辛正是为此而来,不过李意阑初来乍到,这个集会他还并不知晓。
别人既坦诚以告,却又不告之以详,识相如李意阑,便知道不该继续追问。
佛门虽然是清净地,但以其无私反成其私,是众所周知的藏宝圣地,自古以来宝物失窃的案例不在少数,李意阑颔首以示会意,随口又起了个话题:“上个月初一,寒衣节,大师出现在坟场,是去祭奠某位故人了么?”
知辛平静地说:“不是,我在此地并无故人。那天,我在东街炉苏桥边的榕树下参访,入夜以后看见有人从东街跑来,说是坟地出了鬼怪,便过去看了看。”
李意阑暗自记下关键字眼,继续问道:“大师可还记得,过去的时候那里的情形如何?”
知辛微微错开目光,似乎回忆了片刻:“很乱。我抵达时,众人围住了那座坟,我借过进入,那具女骨坍缩在墓碑前方,并无任何动作。有位妇人在旁边啼哭,从她的话里听来,好像是那具白骨的母亲。”
散点透视构图法需要尽可能详实的细节,李意阑一边追问,一边提醒自己注意语态,不要入戏太深,将人当成嫌犯来问了。
李意阑:“大师请帮我想想,是否还记得当时那具白骨的姿态?”
知辛:“……抱歉,不太记得了。”
李意阑:“无妨,白骨身上可有异常,比如异光,或者异物?”
知辛:“或许有,我未有注意。”
李意阑:“那妇人当时,是在白骨的左侧还是右侧?”
知辛:“在右。”
李意阑:“她可有靠近触碰过白骨?”
知辛:“我到之后没见她碰过,她……很想靠近,也很害怕。”
李意阑:“那其他人呢?”
知辛:“有位施主上前辨认过白骨上的字,官府的两名衙役将其打横放置,仵作验过骨,除此之外,当时靠近的人……”
他想了想,接着目光直接地对了上来:“好像就只有我了。”
李意阑并不意外,这细节江秋萍之前有些耳闻,已经告诉过他了,说是有个和尚替白骨念过往生咒,这时看来就是大师无疑了。
他应了一声,又询问了一些细节,诸如知辛念经的方位、身边左右是谁、相貌如何等等。
问题多了,李意阑慢慢就记不住了,他也不强装聪慧过人,立刻叫狱卒拿了笔墨,伏在桌上边写边说。
他书写时,知辛就在对面等待,闲来无事只能去看他的字。
李意阑的字写得一般,笔锋却重得很,力透纸背,行云流水地一贯连笔,跟他这个人表现出来的稳重有些格格不入,都说字如其人,知辛思维发散,心想这人此般皮相之下,谅必也有几分意气风发。
人生八苦似乎没能在他身上留下烙印,知辛气质和睦,与之谈话如沐春风,一个时辰悄然流逝,李意阑没觉得自己说了多少话,也没注意到自己咳了好几次,寄声倒是注意到了,很快就上门揪人来了。
三更露最寒,华盖有疾的提刑官该去烤炭火盆了。
至于江秋萍等人,适时正审得眉飞色舞,寄声叫不动人,也不太关心这些人健壮如牛的身体,只单独拉着他的六哥去休息了。
李意阑走前将知辛送回了牢房,告知道:“大师,如果顺利,明日你就能离开了。”
知辛轻轻地点了下头,转身进了那一方牢笼,谁也没注意到他抬脚时顿的那一下。
佛医文理不分家,他也算半个医者,其实有义务提醒李意阑切忌过于操劳,可垂眸时看到了自后方照来的一双影子,便什么也没说。
那个叫寄声的小厮活泼开朗,提醒的话想必没少说,可结果也无非就是如此,李意阑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是什么原因,知辛并不想过多地探究。
月色如纱,墙角的梅花无声无息地又开了几朵。
十二月初四,辰时刚过,衙门粮厅。
厅里只有吴金,李意阑抬脚进了门:“秋萍和张潮呢?”
吴金嘴里有个肉包子,塞得张不开嘴,寄声只好体贴地在他背后哈欠连天:“江秋萍牢里去啦,张潮到坟地画画去了,之前我给你打水洗脸的时候叫过他们,屋里没人。”
李意阑坐到饭桌上拿筷子,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有升迁的途径,这些人都该是栋梁之才。
早饭才用到一半,谢才就将画师找齐了,十个人分成两排站在大堂里,神态都有些局促不安。
李意阑说明用意,又让不着调的寄声出了几道题目来考察功底,花了一个多时辰留下了四个人,剩下的打发回家了。
吴金端着早食先去了牢里,招呼夙兴夜寐的江秋萍吃饭,大堂里的李意阑筛选妥当后,带着人也过来了,又过了一炷香,张潮才满身大汗地赶回来。
江秋萍掖了俩烧饼在状纸下面,等张潮过来坐下以后,将饼和茶碗一起推了过去。
接下来这一整天,全耗在了审问上面,被问话的人来来往往,分别且单独地被叫进了不同的刑室。
寄声见人手足够,就留在李意阑身边端茶递水,李、江、吴加上谢才、于师爷担任言审官,张潮和那四个画师负责勾画定位,根据每个人的供词画一张各人的,再将小人点到张潮画来的坟地拓本上。
如此紧张地忙碌到酉时末,狱中的两百多名百姓的问话才告一段落,李意阑嘱咐谢才去广而告之。
谢郡守扯着大嗓门在狱中交代,大伙马上就能安然回家,这都是托了李大人的福,要感谢李大人的父母恩情云云,又说在破案之前还得配合调查,随叫随到,并且不得离开饶临。
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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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爆出一阵欢呼声,李意阑放眼望去,一圈两圈也没找到大师,便猜测他应该还不动如山地坐在原地。
牢里要放人,他们不好拦着门,便全都移步回了正厅,牢房依次被打开,百姓们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似乎忘记了他们所蒙受的无妄之灾,带着一种始料未及的狂喜匆匆离去。
这些总是无能为力的庶民,也是天底下最宽容、最记不住仇恨的人。
慈悲寺远在千里之外,知辛暂时无家可归,并不着急离开,便一直等到了万籁俱寂。
他从牢里出来时,天边都是夕阳的余晖,狱中的景物单一孤苦,愈发衬得晚霞绚烂不可方物,那种蓬勃热切的活力让知辛出神地看了半天,直到有人叫他才回过神来。
“大师?”
门口的衙役通报说,有人给他送东西,但没留姓名来历不明,就没有直接送进来。
寄声让人送到大堂,被李意阑按住了,他嗓子里的孽缘蓄势待发,需要出门透透气,那不具名人士送的东西他打算自己取,谁知道一出来竟然和知辛碰了个正着。
三番两次和大师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不是有缘是什么?
李意阑心头顿生一股微弱的喜悦,等了片刻也不见知辛动作,只好出声打破了大师的站禅。
知辛侧过头,并不明白李意阑单枪匹马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便平和地问道:“施主有事吗?”
李意阑微笑着指了指跟牢狱门对门的赋役房:“没有,我来取东西,大师怎么现在才走?”
知辛诙谐地说:“一不留神多念了几遍经,如果没有其他事,那贫僧就先走了。”
李意阑一句“好走”到了嘴边,忽然一阵鬼使神差,无缘无故地改成了口风,他说:“我送送你。”
知辛跟他的交情也就局限于这牢里的两次对话,萍水相逢没有让人送的理由,便委婉地拒绝道:“大人的好意贫僧心领了,公务繁忙,请留步吧。”
说完他点头致意,合十一礼,转身就走了。
云霓袈裟名贵至极,近看却是素净透顶,连勾阡陌的金丝线都看不出珠光宝气,在红彤彤的晚霞里硬是被衬成了白纱,微风一过飘逸如云,说来也奇怪,他明明是在往红尘里走,可李意阑眼中却只看见了他一个人。
知辛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流里,李意阑的眼神失去目标,只好回到衙门里,他走进赋役房,在主薄的告知下来到一个枣红色的木箱子跟前,它一尺见长,有手掌宽,上面虽然没留下大名,但是有一张封口条,上面中规中矩地写着一行小楷。
提刑官亲启。
李意阑伸手手指扣了扣箱顶,里头响声嗡动,显示大半是空,接着他揭掉封条就要打开,主薄在一旁提醒道:“大人,小心有诈,还是让小人来开吧。”
他是处理礼单的高手,这无名箱子又来路不明,李意阑闻言转手将箱子给了他,主薄接过来,戴上手套和掩面巾,又拿起了一些纤细的小工具,小心翼翼地掀开盒子,里头没有他预料中的任何东西,只有一柄形制古朴的圆柄鱼纹匕首。
李意阑一见那短兵,胸前的旧伤处骤然就浮起了一种冷冰冰的错觉。
万家灯火燃起时,知辛寻摸到了一个剃头匠。
师傅正在吃饭,他就在一旁等,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重新寻回了六根清净。
蓄过发茬的头顶有些凉,感觉陌生又古怪,他一路体察着头顶的异样,三心二意地踏上了北郊的漫漫夜路。
等到第一缕晨曦透射山林,树枯鸟尽,知辛站在檀寺的庙门前,正好用侧脸接住了那道光。
第9章谈录
“大人小心!”
那把匕首甫一露面,李意阑身后的衙役就有了动作,他们神色戒备,腰刀“噌噌”地出了鞘。
李意阑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他毫无顾忌地伸出手,将那柄短兵握在了手中。
这是一把普通的鱼刃,称手是称手,可雕纹浅而不,打铁铺里三天就能出一把,不是什么值钱的稀罕东西。
可是李意阑认得它,就是它在他胸前扎了个洞,一刀摧毁了他前半生的所有,他的大哥、他的兄弟、他的信念、他的毕生所学。
李意阑眸光暗沉,心思还没来得及展开,就看见了匕首背面刃上贴的长纸条:东九条大义坊来春街十九号。
吕川竟然在饶临,李意阑脑中疑团密布,心想他一个首辅的心腹,这节骨眼到这儿来干什么呢?
他抱着盒子回到正厅,寄声掀开一看,登时就来劲了,八卦兮兮地问道:“哪个鳖孙送的?你好歹也是三品大员,这么穷酸的礼物怎么下得去手嘛。”
刀兵是凶器,寻常不会拿来送礼,即使要送也得投其所好,并且事先通知到,这么闷不吭声地送就有点少见了,另外几人也觉得古怪,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准备听个新鲜。
这是他的私事,李意阑不想多谈,右手朝胸口指了指,寄声脸色一变,讪讪地变成了锯嘴的葫芦,有些同情而又讨好地看着他主子,过去接过盒子乖乖地抱了出去。
吴金等人不知道这主仆俩葫芦里卖什么样,不过都很识相地没有多嘴。
李意阑拿起供状纸,边翻边说:“各位都辛苦了,今晚不抓那么紧,且去放松一下,明日一早还在这里会和。”
寄声折回来,就见众人在拾东西,吴金正在提议去喝一杯,江秋萍敬谢不敏地摇着头,张潮没做声,寄声很想去,可李意阑说他要去见个朋友,于是他只好违背了本心。
各自分开之后,寄声走出衙门,辍在后头瞟了李意阑十眼左右,终于还是没按住好奇,打开了往事的话题:“六哥啊,那把小刀,真是贺阳岭伤你的那个人送来的吗?”
六年前,饶临西南的土司城叛乱,驻城的武选清吏司全军出动,火器的爆响在邻城扶江的崇山峻岭里都听得见,寄声跑去看热闹,漫山都是尸体和浓烟滚滚地火堆,李意阑就在这个地狱中爬行。
不知道伤在哪里,他身后的血迹一直连到了山坡那头,像一根缚命索,也像一条伏在地上的巨蟒。
寄声当时就想,这个人一定很想活下去吧,因此后来他将自己私藏的两百年老山参都贡献出来了。
李意阑确实不想死,他年轻那会儿性格比如今要强硬得多,面上可以装得不温不火,可心里全是江湖人的那一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吕川欠他一刀,这账要是算不清,他会死不瞑目。
直到现在李意阑也没有意中人,那时男儿志在四方,对于亲情他也不太牵挂,凭的就是这一股意难平,在鬼门关前爬了两天三夜,这才回到了不再熟悉的人间。
他在暗处被人陷害,明处莫名其妙多了顶跟土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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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地勾结的叛贼帽子,有家也难回了。
李遗受他牵连,在办案中途被撤下,气得直犯晕厥。
他大哥本来就是个烈如艳阳的脾气,绝不相信他会背叛朝廷,愤而上宫门去面圣,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传召,被宦官阴阳怪气地拿话语激怒,推搡间脑袋撞到了门当上,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往事纷纭,人心又叵测,时光总让人淡忘和宽容,一别六年,要是只说有恨那委实有些单薄,于是李意阑此时也没弄清楚,对上吕川他该用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多猜无益,”李意阑心潮起伏地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寄声怕惹他不快,体贴地保持了一阵子沉默,可他天生是个话痨,不多久又原形毕露,摸着下巴瞎操心:“不会有诈吧?这时机确实微妙有点微妙对不对?要不我们不去了,派个衙役代跑一趟好了。”
李意阑慢了半步,正好去拍寄声的肩:“怕什么?有你胡大侠在,我的安全不成问题。”
吕川抛的饵,他一定会接,他跟寻常人不同,他没有蹉跎的机会,所以很多事当断则断,少想多干,只管往上迎。
寄声被忽悠得神清气爽,立刻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颠颠儿地跟着他走了。
来春街是条小巷子,小道五尺来宽,墙角还码着些锅碗瓢盆和箩筐簸箕,透着烟熏火燎的烟火气,李意阑从巷子口的麻布棚子下拐进去,摸到十九号门口停住了脚。
这是一间民宅,兼而做了门面,小匾上的抬头是“河豚居”,两侧没有楹联,门板上贴了保单,字迹经过风吹雨淋,色泽已经很淡了,从右往左依次写着:
吃一顿鲜,死也不冤;刷印为凭,毒死赔命。
李意阑看得心中五味杂陈,这是吕川的行事风格,豪放直接、敢说敢做,这厮爱吃鱼,尤其是河豚,这里是他的家,应该错不了。
寄声在门口看来看去,心中不住地咋舌,乖乖,他心想,李意阑可从没告诉过他,偷袭的高手是个鱼老板。
李意阑恍惚完,上前抬手去敲门,扣了两长一短的三声。
然而河豚居的主人并不在家。
李意阑叨扰左右,得知吕川还在城中的振雄镖局当镖师,下午匆匆赶回来,拾了一个包袱就出去了,说是要出去两天,请隔壁的婶子替他喂喂鸡鸭。
寄声白跑一趟,却完全不生气,比起对着文书头晕眼花,他更爱满处乱溜达,再说回去那一路上夜市刚开,正好过去打个牙祭。
进来的时候因为心里有目的,李意阑主要看的就是户号,出来这一路无所事事,他的注意力散得到处都是,路过其中一户人家时,他看到那门头上挂着崭新的白幡。
……
檀寺的方丈法号了然,体宽脸圆,颇具弥勒福态。
僧主忽然大驾光临,正好又离法会不远,方丈脸上的欣喜难以言表,亲自安排了禅房,并邀请知辛多住些时日。
一来是寻找慈悲寺失物,二来官府也有禁足令,知辛却之不恭,全听方丈安排地在后院的寝房里住下了。
方丈坐在蒲团上,边奉茶边笑:“僧主云游至此,不知是何机缘?”
知辛神态坦诚:“并非机缘,刻意如此。”
方丈露出了纳闷的神色,知辛见状解释起来:“九年前,慈悲寺的藏经阁里丢了一本书,非经非卷,乃是一本谈录,名叫《木非石谈录》,我此次下山,便是为寻它而来。”
其实慈悲寺真正要找的是佛骨舍利子,这本谈录位居其次。
当年,这两样并无干系的东西是一起丢失的,前天夜里扫地僧先发现藏经阁被盗,经卷梵文被翻得乱七八糟,整理核对后发现少了这本谈录,第二天知辛上佛塔扫尘,才发现舍利子被换成了模样相当的羊脂美玉。
玉是上等的好玉,倒是叫人有点看不明白这窃贼的用意了,既然是偷,何必多此一举?
反正窃贼就在这一夜的时间里,从慈悲寺悄无声息地来了又去,竟然没有留下一点踪迹。而慈悲寺为了保住大乘佛寺的尊严,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调查。
在白骨案发生之前的七/八年间,寺中的长老和知辛都一致认为,当年盗贼是为了声东击西,刻意翻乱藏经阁并且从中随意盗取了一本书,用来转移舍利子被盗的视线。
但舍利子这些年来一直毫无音讯,五起白骨案又接连发生,其诡谲违反常理之处,让慈悲寺终于意识到,或许与那本晦涩的谈录脱不了干系。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木非石谈录》遇到了有缘人,顺藤摸瓜,舍利子就是不在白骨案背后,应该也离它不远。
只是佛骨享誉盛名,江湖传说者众,要是泄露出去,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人争夺,寺中合计来合计去,最后决定拿无甚名气的手稿来掩人耳目。
了然方丈不知此中内情,闻言脸上露出思索来。
若是寻常的书籍,应该不至于让僧主亲自来寻,可要说此书的不寻常之处,方丈想来想去脑中都只有空一片,到了主持的境界,无知便不该被以为耻,他笑着道:“老衲才疏学浅,没有听闻过这本著作。”
知辛不赞同地摇了下头:“方丈言重了,它并无传世,也无名气,只是我师父的好友超谷道长毕生的心血,临终前所赠,此等情分和机缘不敢有所轻慢,是以这些年来,从未停止找寻。”
超谷道长的名号方丈也没听过,不过潜龙在渊,高僧的友人想必也不是凡夫俗子,方丈了然道:“阿弥陀佛。僧主既然说明来意,可是需要我寺从中协助?”
知辛笑了笑:“是。”
方丈:“僧主吩咐便是,檀寺自当竭力而为。”
知辛言色温逊地说:“吩咐不敢,只敢请求。”
“道长一生痴迷于机枢,自封道号为超谷,寓意乃是超越鬼谷子。《木非石谈录》是一本有关于木甲术的心得手稿,序页上称与机关有缘之人得见此书,能使石鸟飞天、朽木眨眼,可谓十分玄奇。”
“不过我寺中人,包括我师父虚怀禅师,都与道长没什么缘分,《谈录》在藏经阁沉没多年,被人盗走后也是如此。但今年频频出现的白骨案,让我们不约而同地联想到了这本手稿。”
“且看,石鸟、朽木都是不动之物,化不动为动,不可能为可能,白骨写字也是同样的道理。”
方丈认同地颔着首:“似乎真是如此,那僧主需要我们做什么?”
知辛感激地说:“寺中要是有信得过的俗家弟子,请方丈为我约来一见。”
……
江秋萍起了个大清早,上厨房喝了碗粥就去了正厅,这门上了锁,钥匙就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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